皇帝毫不掩饰的赞赏让袁宝更加生气,这生气让他又警惕。

陆云旗可是被皇帝命令守在帝陵那边,经过这些日子的争取,他已经让陆云旗的锦衣卫变成了守门卫。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瞒着陆云旗的,那现在陆云旗为什么会出现?

这算不算是违背圣意?

这样无声无息就出现的陆云旗让这些逆贼害怕,但何尝不让他害怕。

但这时候他也没胆子跟皇帝说陆云旗这是违背圣意。

毕竟适才这违背圣意的陆云旗真的救了皇帝的命。

只有留着以后再给皇帝吹风了。

袁宝收回怨恨的视线。

“快,杀了这逆贼。”他再次指着君小姐喊道。

君小姐的飞镖被击落之后,青山军也停下了动作,此时被一层层的内侍围住。

因为近距离攻击而纷乱的拿着弓弩的内侍们,也趁机重新整理的弓弩对准了他们。

宫殿的大门依旧紧闭,但既然陆云旗都进来了,可以想象外边必然也遍布禁卫内侍只等一声令下冲进来。

结束了。

李国瑞一手握着盾甲,一手握着长刀,心里一片冰凉。

其实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想着自己原本是个小小的不入流的武将,但作为一个没有家世依仗十四岁入伍,靠着真刀真枪杀敌封官的他,也足以值得骄傲。

更不用说接下来他还开始做梦一般的升迁,直到今天站在皇宫里为天子禁卫,这必将成为他这一生传奇的经历。

但现在一切都完了,这传奇的经历不会再被记载,关于他李国瑞的一生只会有短短四字,谋逆被诛。

不知道他现在将手里的长刀对准这位君小姐,还来得及不?

又或者他直接用长刀自尽更痛快,也免得要遭受凌迟之苦。

纵然是又一次的乱刀砍死,堪比凌迟,君小姐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只是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经历过的这一切是做梦还是真实的?

她是不是在做梦啊。

其实她是刚从陆家走出来,奔赴到宫殿来刺杀皇帝,并没有被杀死,也没有重生。

君小姐将双手放在身前,看向陆云旗,脸上没有绝望也没有惊恐,只有平静。

她身边的青山军,不管是负伤的还是尚且健全的,亦是神情平静。

就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做的什么事,也并不在意即将要死去。

有得有失,有成功就有失败,这也是天道,虽然不一定公道。

陆云旗也正看着她。

他的双目是熟悉的深黑色,但此时不见底不可测不可探。

现在,只需要他一声令下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杀…”皇帝重新恢复了冷漠,带着几分恨恨开口。

陆云旗转身看着皇帝。

“陛下,臣有句话想跟君小姐说。”他打断皇帝说道。

皇帝微微皱眉。

“还有什么说的必要?”袁宝在一旁已经喊道,“用不着这种逆贼说话,她只需要死了就行。”

陆云旗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看着皇帝。

“朕不打算审问。”皇帝冷脸说道。

陆云旗应声是,转头看向君小姐。

“有一件事,你一直没有问我。”他说道。

君小姐漠然看着他。

“我很难过。”陆云旗接着说道,“我一直等着你问。”

什么话?

袁宝忍不住走神好奇。

他知道这陆云旗跟着君小姐有过牵扯,莫非现在是要问问君小姐后悔没?如果当初从了他,哪里会有如今的下场。

男人嘛,都喜欢这种姿态。

“什么话?”君小姐漠然问道。

陆云旗看着她。

“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他说道。

什么?

袁宝怔怔。

陆云旗的父亲,不是喝酒喝死的吗?

君小姐看着陆云旗。

是的,她曾经是想问这句话,但这句话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她漠然问道。

陆云旗对她露出一丝笑。

“这样死的。”他说道,抬手扯下腰带,转身缠住了皇帝的脖子。

皇帝还带着冷嘲的脸瞬时变成了紫红,双手下意识的去抓脖子。

但他的力气在陆云旗面前如同不存在。

陆云旗已经将他带到了身前,双手稳稳的将腰带两头拉扯,随着他的动作,殿内响起骨头被挤碎的声音。

“这样死的。”他再次说道,声音木然。

第七十一章 陛下圣明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以至于现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咚的一声,有人撞到陆云旗腿上。

这人不是倒下的皇帝,而是被扔在地上忽略的太后。

她依旧不能说话,身子也僵硬着,但却拼了命的撞向陆云旗,发出呜呜的喊声。

这声音终于惊醒了在场的人。

“护驾!”

站的最近的袁宝发出一声嘶叫。

但他没有扑过来,而是向后退去,满面的惊恐。

他知道陆云旗很厉害,他也一直戒备着,但做梦也想不到陆云旗竟然抬手就弑君!

弑君!

弑君!

皇帝被杀了!

袁宝的尖叫出口,然后就看到陆云旗微微转头看他。

陆云旗的眼神木然,但袁宝却如同一根针刺入尾椎半个身子发麻。

不好…

念头闪过,就见陆云旗一扬手。

那柄适才遮挡了君小姐投来的银簪的铁伞便噗的一声插在了他的胸口,砰的一声袁宝眼睛瞪圆,嘴巴张开倒在地上。

又砰的一声插在他胸口的铁伞展开,遮住了四溅的血。

抛出了铁伞,陆云旗的手里还握着腰带,随着适才的一扬手,腰带勒紧,原本已经面色铁青吐出舌头的皇帝的头一软垂了下来。

大殿里乱作一团。

一眨眼间皇帝生死不明,袁宝被杀,内侍们如同失去了头的苍蝇,尖叫着,手中的弓弩不知道该对准君小姐和青山军,还是对准陆云旗。

“陆云旗!快放开陛下!”

一个晴朗又愤怒的声音在嘈杂中响起。

君小姐立刻寻声看去,见屏风后又钻出一人。

官袍肃整,面容清朗,正是宁云钊。

此时他的神情恼怒。

作为圣人子弟,天地君亲师,他是要护着皇帝的!

有这样的文臣在就有依仗了。

慌乱的内侍们不由停下,捏住了要射出的弓箭,停下了要砍过去的大刀。

躺在地上的太后也燃起了一丝希望。

护驾。

护驾。

“禁卫们,快拿下这些阉贼!”宁云钊并没有让他们久等,立刻就随之喊起来。

他喊的是禁卫。

只是这殿内除了内侍就是青山军,并没有禁卫。

不,这些青山军如今就是在宫里当禁卫。

而且他要诛的是阉贼。

事实上这些阉人对于皇帝来说并不是贼。

完了。

太后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当宁云钊话音刚落的时候,君小姐已经抬手,而随着她的抬手,身边围拢的青山军如满弦的箭一般,嘭的一声射了出去。

回过神的内侍们再拉弓动刀也晚了一步。

长刀挥舞,血肉横飞,如同秋收稻割,惨叫连连,一片片的人倒了下去。

不用再保护君小姐,也不用再直冲着皇帝所在,更不用担心外边再有内侍增援。

只有杀人这一个目标的青山军犹如入了羊群的狼。

几乎只一眨眼间满殿的内侍已经没有站立的。

或者死去,或者受伤在地上哀嚎翻滚。

殿内入目惨烈,耳边嘈杂,但比起先前还是安静了很多。

宁云钊看向陆云旗。

陆云旗双手依旧握着腰带,皇帝垂头软立在他身前。

“不是告诉你不要杀了陛下吗?”宁云钊说道。

他的话是在呵斥,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恼怒。

但此时此刻这呵斥和恼怒看起来反而怪异。

这不仅仅是应该呵斥和恼怒的事吧。

陆云旗的神情依旧木然,也没有看宁云钊,只是看向君小姐。

“我说过。”他说道,微微皱眉,“这样是没用的,只会伤到自己。”

他的手里还勒住皇帝,身上溅着袁宝被击杀的斑斑血点,殿内一片狼藉,外边形势不明,但他第一句说的却是这个。

“还好我赶到了。”他接着说道。

似乎这世上只有这件事是最大的事。

这个人,这个人…

君小姐看着陆云旗,垂在身侧的手攥起,原本平静的脸上神情复杂。

他…

他什么意思?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云旗看着她,又看着身前的皇帝。

“我是告诉你答案。”他说道,“不是病死的,是这样死的。”

这样告诉答案的方式也太…

原来,父亲是被勒死的?

君小姐看着已经没有反应的皇帝。

这样死的啊。

这样死还不如一刀子捅死痛快。

这样死很难受的。

尤其是父亲还有病,身子不好,本来就容易喘不上气。

君小姐似乎看到父亲临终前痛苦的样子。

那他们说母亲是自缢的,很显然也是被勒死的吧。

她的双目被泪水模糊。

“你还愣着干什么!”

宁云钊的声音再次响起。

“快把陛下放下来。”

陆云旗看向他,君小姐也看向他。

“我不是告诉过你,陛下不能死。”宁云州皱眉说道,尽管似乎有些焦急,但他的面容依旧保持着和煦,语调平稳,“快将陛下放下来。”

陆云旗松开手,皇帝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宁云钊被吓了一跳。

“你小心点。”他说道。

太后也发出呜呜的声音要向这边爬来。

宁云钊看向太后,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别吓到娘娘。”他说道,对陆云旗摆了摆头,“让娘娘先歇息一会儿。”

虽然他的神态语气很和善。

但太后现在绝不会把他当和善的人。

太后双目瞪圆,呜呜声更大。

陆云旗已经一步过来伸手按住太后的脖子,咔嚓一声轻响,太后软软倒下不动了。

“别弄死啊。”宁云钊皱眉说道,又忙低头去看地上的皇帝,伸手试探了下鼻息。

“没气了!”他拔高声音,似乎受了惊吓,看着陆云旗,“陆大人,你不该是不可靠人啊!”

这应该是除了皇帝之外第一个夸赞陆云旗可靠的人吧?

陆云旗的确可靠,替皇帝杀人越货构陷的时候。

宁云钊没有给大家感受这句话的古怪,看向君小姐。

“君小姐,你快来看看陛下还有救吗?”

君小姐没有迈步。

虽然没有去查看,但现在的距离她也能看出,皇帝还有救。

但也只是她能救,对于其他的大夫来说,已经是死人了。

宁云钊看明白她的神情。

“君小姐,请救救陛下。”他认真的说道。

这话真是有些滑稽。

就在适才她还拼尽全力以死换死的差点杀了他呢。

救?

她为什么要救他?

君小姐看着宁云钊一动不动。

“君小姐。”宁云钊也看着她,“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办法。”

君小姐漠然。

“其实君小姐也并没有想要这样杀死陛下,今日是被逼无奈,所以才不得不你死我活。”宁云钊接着说道,“就算拼个他死你活,对君小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这对她,尤其是现在的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来说,不是好事。

再退一步说她好不好原本无所谓,但是会牵连九褣。

她要的是九褣光明正大的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而不是由自己这样弑君的人推上皇位。

虽然对于这个皇帝来说,这样死是报应。

君小姐默然。

但救他吗?

“君小姐,如今他不死。”宁云钊说道,“才是最好的结果。”

而此时紧闭的殿门隔绝了其内惊天动地,从外边看起来一切都风平浪静。

皇城外禁卫巡视,街市上民众走动,商贩叫卖,四面城门紧闭,城门上兵士警惕的看着城外,原本络绎不绝的大路上空无一人。

但在一向沉静肃穆的帝陵却变得嘈杂。

“谁敢拦我!”

“我等顾命大臣!”

“如今金人肆虐未退,天子在外不归,岂能安邦定国!”

“你们胆敢阻拦,便是乱政!”

一群大臣举着笏板高声叫嚷着,全然没有日常的儒雅风范,乱哄哄推搡着一群锦衣卫的向帝陵一座宫殿冲去。

锦衣卫们似乎被冲击的站不住,又似乎因为他们的话而犹豫。

“尔等今日要么将我等都砍杀在帝陵前,否则我等是一定要见到陛下的!”宁炎肃穆喝道。

经历过迎击金兵率军守城,见过血受过伤,宁炎这种文臣也变得气势凶悍起来。

“没错!”

“能以我等性命惊醒陛下,也是死得其所。”

身后的大臣们亦是怒声喝道。

他们再次前进,拦路的锦衣卫们开始后退,最终被宁炎一把推开正中的一个,就像大堤开了口子,官员们顿时如洪水涌涌直向前方的宫殿冲去。

锦衣卫们跟过去但没有在阻拦,看着宁炎到了宫殿前。

宫殿前站着一群内侍,恼怒又慌乱的来阻拦。

但对于宁炎等人来说,这些内侍更是不屑一顾,也不如狠辣的锦衣卫骇人,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就把这群内侍撞到一边,推开了殿门。

“陛下!陛下臣…”

官员们的声音在殿内乱七八糟的响起,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一群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神情讶异。

“陛下呢?”他们问道。

跟进来的内侍们神情慌乱,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这让朝臣们更加惊讶。

“快说,陛下呢?”宁炎竖眉喝道。

“陛下,不见你们。”一个内侍虽然惶惶但却带着几分倔强说道。

但他的话音落,就被宁炎一脚踹倒。

“贼奴!”他喝道,“胆敢乱政!”

“快说陛下在哪里?”其他的大臣也涌上,怒声喝道。

内侍们尚未回答,跟过来站在门边的锦衣卫开口了。

“陛下由袁公公护送回宫了。”为首的一个锦衣卫神情木然的说道。

回宫了?

宁炎等人一愣。

先前左请右请不肯回,怎么如今偷偷摸摸的回去了?

虽然皇帝是偷偷摸摸的离开宫的,但皇帝也不会蠢到认为这样偷偷摸摸回去一切就能像没发生过。

一定是有事!

“快,回宫!”宁炎沉脸说道。

手腕上的银镯子被打开,露出其内的空洞,一根细长的银针从中被捏出来。

半跪在皇帝身边的君小姐将银针慢慢的送入皇帝的后颈。

原本一动不动的皇帝忽的一阵抽搐,喉咙里也开始发出咯咯的声音。

“掐他脖子。”君小姐说道。

宁云钊毫不犹豫的伸手掐住了皇帝的脖子。

君小姐的银针猛地拔了出来。

这细小的银针似乎变得千斤重,带的皇帝半个身子抬起。

还好宁云钊用力按住向下压去。

皇帝似乎被这力气掐的喘不过气,猛地张大嘴也瞪大眼,发出重重的干咳。

“醒了!”宁云钊喊道。

皇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旋即看到眼前的人,顿时色变。

看到他的色变,宁云钊神情也瞬时凝重不安。

这说明陛下的意识已经完全恢复,自然也知道适才发生的事。

恢复的好快!

他下意识的伸手就要按住皇帝的嘴。

“不用。”君小姐说道,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要挣脱宁云钊双手半坐起来的皇帝,“他活不了。”

活不了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活了吗?

宁云钊看着面前的皇帝。

皇帝已经张大嘴,但并没有说出话,依旧只是咳咳声不断,而随着君小姐的话音落,皇帝突然如同竹竿折断,猛地仰倒。

宁云钊措手不及,被挣脱了手。

砰的一声,皇帝仰面躺在地上。

但他的眼依旧瞪圆,似乎因为疼痛而涨红了脸,眼神愤怒惊惧交织。

意识是完全清醒的。

宁云钊看着皇帝,听着他口中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咳声,看着他似乎要挣扎却一动不动的身子。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说道。

“你只说不让他死。”君小姐说道,“又没有说让他活。”

宁云钊抬头看着她。

“所以,这是半死不活?”他说道。

君小姐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看着地上的皇帝。

皇帝也看着她,眼神表达着愤怒和惊恐。

也仅仅是眼神而已。

又能如何?

“佩服。”宁云钊抬头看着君小姐说道。

他没有起身,不待君小姐说话,收回视线半跪在地上将手一甩,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展开。

因为居高临下君小姐看到卷轴。

她认得出这是封诏制式,而其中只看到寥寥几字,已经确定这是册皇太子文。

皇太子。

君小姐的视线落在诏书上,清晰的看到褣这个字。

九褣。

九褣!

这诏书!

册封九褣为皇太子!

这诏书绝不会是皇帝写的!

她的视线落在宁云钊身上,震惊又不可置信。

他…

宁云钊并没有理会她的视线,而是认真的将诏书展开举给皇帝看。

“陛下,您看,这个已经写好了。”他说道,“就颁诏吧。”

皇帝显然也认得这是什么,眼神更加纷乱,但也仅仅是眼神,甚至连咳咳声都保持着平缓没有半点起伏。

这样吗?

只是这样行吗?

君小姐念头闪过,就见宁云钊将诏书放在地上,从袖子拿出一块印玺。

君小姐的神情再次震惊。

玉玺!

宁云钊将玉玺重重的扣在诏书上,然后将玉玺塞进皇帝的怀里,举起诏书,俯身在皇帝面前。

“陛下圣明。”他说道,语气恭敬诚恳如同以往。

第七十二章 这是病啊

陛下圣明。

这句话是宁云钊最喜欢说的话,也是皇帝最喜欢听他说的话。

只是这一刻,曾经让皇帝听到心悦的四字真言,却如同利刀劈下。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皇帝眼一黑,晕了过去。

宁云钊似乎受到了惊吓。

“陛下!”他大声喊道,扑过去将皇帝的肩头摇了摇,神情悲痛,转头看向殿门口,“护驾!快来人啊!护驾!”

他的声音清朗又因为悲愤而充满了力量,冲破了紧闭的殿内向外撞去。

护驾…

君小姐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

现在发生的事,她觉得甚至比自己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君蓁蓁那一刻还令人不可置信。

宁云钊已经伸手抱起皇帝要往自己身上背,又看着君小姐。

“快,君小姐,我们快走。”

他的语气紧张又肃重,就好像他们真的在护驾。

不待君小姐回应,宁云钊又指着青山军。

“你们几个将太后先送回宫。”他说道,一脚踹开屏风,露出其后开着的一个暗门。

说完这句话依旧不停,伸手指着陆云旗。

“禁卫们,拿下他。”

拿下他?

君小姐看向陆云旗。

陆云旗站在原地忽的俯身从地上捡了几只散落的弩箭举了起来。

青山军立刻上前挡在君小姐身前,将手中的刀对准了陆云旗。

陆云旗手已经落下来,但箭不是向外,而是向内。

噗的一声,四五只重箭刺入他的身前,血顿时涌出,原本只有斑点血迹的衣袍瞬时染红一片。

他…

君小姐双目微微凝。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消失在视线里。

这一切发生的快速又行云流水。

这一切原来是要如此…

“护驾!”

喊声冲击着殿门,穿透掀翻了整个皇城。

外边有嘈杂的脚步声涌来,殿内被撞开,有禁卫冲进来,远处还有更多的皇城司的人马奔来。

看到这殿内的场景,禁卫们都色变。

“护驾!”

“快拿下!”

宁云钊的声音继续响起。

禁卫们看着被宁云钊背在身后的张这手相护的皇帝,再看正用刀枪对准躺在地上的陆云旗的青山军,下意识的就随之而动。

一群群禁卫涌上,将刀枪对准了陆云旗,围护着宁云钊和皇帝。

一队队官兵在大街上疾驰而过,对于如今的京城来说兵马跑动最让人紧张,街上的民众不由神情不安,难道金人又打来了?

但这些兵马并不是向城门,而是向皇宫而去。

皇宫那边不是有青山军护卫着吗?出什么事了?

只要不是金人来了就好,如今没有比金人围城更大的事了,民众们松口气又好奇的低声猜测着。

是的,经历过金人围城的宁炎等人也是这般想,他们以为对于他们这辈子来说,被金人围城又一同抗击金人动刀动枪见血已经是震撼的经历了。

但此时眼前的场景又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殿内,看着满地血遍地尸首,宁炎等人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还好这些大臣中几乎都亲自守过城,已经见过惨烈的血腥场面,此时没有晕倒或者呕吐,但饶是如此,一个个也浑身发抖,形容失态。

虽然问的是怎么回事,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尽管第一次见,但史书上早已经见过无数次。

宫变。

这是宫变!

这毋庸置疑是宫变,问题的关键是,宫变的主谋是谁?目标又是谁?

“陛下!”

宁炎第一个向屏风前冲去。

其他的大臣也跌跌撞撞踩着横七竖八的尸首跟去。

宁云钊半跪着让开,让躺在他身后的皇帝出现在众官员面前。

皇帝还睁着眼,因为宁炎等人的涌来,眼睛还眨了眨。

“陛下还活着!”有大臣欢喜的喊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陛下的情形不对。

“陛下不能说话不能动了!”他变调的声音喊道。

这话让在场的官员心沉了下来,他们的视线看向宁云钊,看向君小姐,看向青山军,看向被青山军围住的中箭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陆云旗,看向身上插着一把伞死装诡异美感的袁宝太监。

那能说出发生了什么事的就只有他们了。

他们是宫变的亲历者,他们身份关系错综复杂,到底谁是主谋,谋的又是何事?最关键的是到底他们谁说的话可信?

“不是宫变。”

宁云钊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是阉贼和陆云旗内斗。”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宁云钊神情愤怒,指着满地的狼藉。

“袁太监和陆云旗争权,在宫内械斗。”

袁宝和陆云旗的明争暗斗大家的确有所耳闻,皇帝现在也是越来越信任袁宝,袁宝手下的太监跟锦衣卫也多有冲突,而且还有太监喝醉了扬言陆云旗就要来做袁宝的属下了。

在朝官们眼里,袁宝太监和锦衣卫一样都是恶狗,狗咬狗一嘴毛,他们乐得看热闹。

只是没想到两只恶狗会咬的这么厉害。

众人的视线看着地上,那些死去的内侍们那些散落的重弩,再看陆云旗身上的箭。

竟然连军中的重弩都动用了,这械斗的还真是够狠的。

但…

“有陛下在,他们怎么敢?”一个大臣冷声喝道。

是啊,关键的问题是陛下。

还有如果不是被害,陛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陛下脖子里的伤!”一个大臣更是尖声喊道,神情惊惧愤怒。

众人低头看去,此时都换上了薄春袍,再加上适才的抱拉拽摔,皇帝的衣衫歪歪扭扭,脖子露在外边,其上一道淤青红肿很是明显。

这明显是外力所致…

不知道最先是谁,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君小姐,然后更多人看向她。

皇帝被伤到不是没有发生过,当初有位皇帝就被宫女们差点勒死。

勒死皇帝自然是有原因,或者有仇或者有怨。

那这些人中,君小姐跟皇帝的仇怨是最大的。

毕竟她在干涉政事,与皇帝要争论皇嗣立储。

而且这里还有青山军…她的人。

凝聚在君小姐身上的视线越来越犀利,更有不少官员脚步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