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随侍的明姑姑扶她坐上锦舆,居然鼓励道:“公主可以再多走一会儿,也许刺客正在宫门口跟太子打架呢!”

木槿在锦舆里打呵欠,“姑姑哄我多走路是盼我养瘦些吧?可父皇说我胖胖的也很好看。”

明姑姑叹道:“那是皇上疼你…”

她还待劝说,那边木槿又在呵欠连连,显然不欲再听。

太子许思颜是吴帝许知言唯一的皇子,成人后虽分府另住,却离皇宫极近,过了朱雀大街转瞬即到。

但快到太子府时,稳稳前行的锦舆猛然顿住,甚至踉跄着退了两步。

木槿将睡未睡,给颠得一惊,差点从坐垫上摔落,顿时瞌睡全无。

尚未撩开帘子,便听得外面喧闹惊叫声起,伴女子惊吓的哭泣。

忙撩开帘子看时,正与阶前那个被挟持的女子四目相对。

那女子娇小纤瘦,容色美丽,正是慕容依依。她被一个瘦高个儿的蒙面人捏在手中,细白的脖仿佛随时都能扭断。他们的旁边是一辆华美马车,正是慕容依依所乘,想来应该是刚从皇宫回到太子府便在门前被人袭击。

如今府中之人未及出来,与那蒙面人对峙的只有慕容依依自己的随从,几个侍女已吓得在一边抱做一团哆嗦。

转头见到木槿,她更是哭得婉转娇柔,声音却喊得极其清晰:“太子妃,救我!”

木槿向舆前正紧张守护自己的随身侍从一努嘴,“去,把那刺客砍了!”

她身边的侍从一愕,“太子妃,慕容良娣在他手上!”

木槿步下锦舆,奇怪地看他一眼,“他敢伤了良娣就拿他填命,你们别伤着良娣就成呀!”

侍从这才领命,立刻向那蒙面人砍去。

蒙面人眯了眯眼睛,径直拉慕容依依挡到刀前,喝道:“你们再敢上前,我一刀砍了她!”

木槿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若你砍了慕容良娣,太子殿下会把你千刀万剐,皇后娘娘会灭你九族,你不怕么?”

蒙面人冷笑道:“我既做得出这事,还怕砍头灭门?”

木槿便笑起来,“你都不怕,我又怕什么?难不成你砍了良娣,谁找我算帐不成?又或者,会找我的侍从算帐?”

明姑姑在旁喝道:“这贼子连皇后、太子都不放眼里,真是该杀,该杀!万万不可放跑了他!”

此时府内守卫已经闻讯陆续赶了出来,虽不敢动手,却越发将那蒙面人包围得结结实实。先前木槿的那些侍从都是蜀国带来的,身手不弱,闻得太子妃和明姑姑那般说,愈发放了心,只将那蒙面人团团围困,纵顾忌着不能伤到慕容依依,还是不时伺机从其背后袭击,并不理会那蒙面人的威胁。

那蒙面人虽然身手极高,此时也不禁有些慌乱,手上加了把劲,慕容依依顿时惨叫,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太子妃,你为何害我…”

木槿无辜地看向她,“良娣此话从何说起?”

另一边,慕容依依的乳娘张氏已从马车后探出头来,哭叫道:“太子妃,虽说我们良娣受宠,可再怎么着越不过太子妃的位份去,太子妃何必这样借刀杀人?”

木槿便问左右:“什么是借刀杀人?”

明姑姑却已勃然作色,指着张氏骂道:“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冷嘲热讽,污蔑太子妃!良娣本就是殿下的妾,再受宠也是个妾,本就越不过太子妃,若敢以下犯上,太子妃一声令下便能要了她的命,还需借这人之手杀她?”

木槿恍然大悟,连忙摆手道:“明姑姑快别说了,太子那样喜欢她,我岂敢要她的命?既然他们这样说,太子也可能这样说,别个个都认为我是借刀杀人吧!那个…谁,你快放了慕容良娣吧!”

蒙面人松了口气,遂道:“叫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木槿似有些无措,又看向明姑姑。

明姑姑忙道:“好,好,你放下慕容良娣,我们这便让你走!”

蒙面人冷笑道:“把我当傻子呢!自然得请良娣送我一程,待我安全了,自然将她放回!”

木槿愁道:“可若你不把她放回来,他们岂不是还得说我借刀杀人?算了,你放了她,我跟你走吧!”

某人心道,我正愁着没机会出去走走呢,天赐良机啊有木有!说不准还会遇到几朵烂桃花啊是不是!

“公主…”

明姑姑急忙要阻拦时,木槿悄悄将她的手掌一掐,止了她的话语,自顾走向蒙面人。

众侍从面面相觑,不由地让出一条道路来。

慕容依依脖子上已被利刃割开极浅一道口子,正缓缓溢下一缕血迹,此刻竟已忘了疼痛,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笨头笨脑的太子妃。

木槿忧伤地叹道:“在太子心里,你自然比我重要,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算是怕了你了,成不?”

“说得好可怜见的!”

那蒙面人忽然冷笑,一揪木槿衣领将她擒到近前,才推开慕容依依,高喝道:“让路!”

木槿便道:“还不让呢,你们也想借刀杀人吗?”

众侍从顿时“哗”地让出一条道来,生恐让得慢了,背上那道不知从而何起的罪名。

蒙面人急抓起木槿,运起轻功便沿着大街往人烟稀少处飞奔。

慕容依依回过神来,忙叫道:“快,快追,救回太子妃!”

明姑姑顿时大叫道:“慕容良娣,你想借刀杀人,害死太子妃吗?”

慕容依依一呆,还未及答话,明姑姑已一边放声大哭,一边连唤侍儿:“秋水,如烟,快快拿纸笔来,我要修书回蜀,吴国太子纵容宠妾灭妻,这日子没法过了,快派人接公主回蜀国逃命去吧!”

众人无不看向慕容依依,虽不敢明言,但这太子一妻一妾,谁憨傻忠厚,谁精明厉害,已是不言自明。

太子妃虽呆得太过了些,明姑姑虽说得过了些,但这慕容良娣,也不像传说中那样温柔良善吧?

蒙面人远远听到那边动静,垂头看看被夹在肋下乖乖不动的小丫头,穿过两条小巷,越过几重屋檐,忍不住嘲笑道:“真没想到许思颜居然娶了这么笨的太子妃!你知不知道,那什么良娣虽比你重要,却绝赶不上他的社稷江山重要?”

“哦!”木槿茫然问,“大叔,慕容良娣赶不上社稷江山,关我什么事?”

“别叫我大叔!”

蒙面人不耐烦的瞪她,“你懂个屁,若是你出了事,蜀国闹将起来,立时社稷不宁,江山不稳!太子再怎么不喜欢你,也不会因为我杀了那个良娣怪你借刀杀人!”

“咦,好像有点道理…那下回慕容良娣说些怪怪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不用顾忌,把她痛骂回去?”

“当然可以!”

蒙面人想着这太子妃笨成这样,又是好笑,又是不平,忍不住又指点道:“便是太子偏心,你也可以去和皇上、皇后告状,他们必然会维护你。”

木槿笑嘻嘻道:“好,回头我试试。大叔,你人真好!”

“别叫我大叔!”

大叔,你真倒霉,真的!继续当大叔,你也许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蒙面人抑郁,语气立刻逼出几分凶狠来,“我没那么老,我更没那么好!不然我会潜入深宫?不然我会劫持你?”

“噢…我知道了!原来你是藏在慕容良娣的马车里出入宫的呀!然后在太子府门口被发现了,才决定劫人?”

“哼,出入太子府可比出入皇宫方便多了,我藏于车下,本待进太子府后人散了再出来,谁知下方车轴忽然断了!真是…”

木槿顿时笑出了声:“小黑,必定是你太胖,压断了车轴吧?”

蒙面人刚运功飞上一处屋檐,预备抄捷径赶路,闻言差点滚落地上,怒道:“丫头,你叫我什么?”

木槿道:“小黑啊!我母后养过一只猿,通体雪白,就叫作小白;你既不让我叫你大叔,又这般通体漆黑,我就叫你小黑,有啥不对?”

“我不黑!”

蒙面人伸手去拉蒙在脸上的布条,扯了一半,又忙顿住,瞪她道:“若你瞧清我的样子,便休想再活了!”

木槿被他一甩,差点掉下去,赶紧拽住他的衣袖,虽是晃了两晃,倒也在屋檐上站稳了身,冲着他笑道:“我没瞧清你的样子,只瞧见你长着对桃花眼,很美!”

蒙面人一怔,回头看时,正见她盈盈立于月下,脸儿圆圆,笑容弯弯,大而黑的眼睛里落满星光,居然灵气逼人,再觉不出丝毫木讷。

她继续拽着他衣袖,笑道:“不许我叫你大叔,又不许我叫你小黑,我便叫你桃花,如何?”

“桃…桃花?”

“诶,是不是像女孩儿的名字?要不,叫黑桃花?”

蒙面人懵了半晌,别过头道:“随便你罢!”

横竖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是谁。

于是,蒙面人在木槿心里,便叫作黑桃花。

黑桃花定定神,继续带木槿前行。

木槿已有些郁闷,“喂,黑桃花,你带我走出那么远,我们家那些人再也追不着你了,该放我走了吧?”

黑桃花清了清嗓子,冷笑道:“呆丫头,你以为我好容易抓了你来,真会放你走?”

“那…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自然见我家主人。他若说放你,我便放你;他若说不放,哼哼,那你给关一辈子也活该!”

“你家主人是谁?”

“…你若知道了,更别想活了!”

木槿觉得,这朵黑桃花可能真的不想让她活了。

趁着月黑风高,他带她潜入高门侯府,这不是问题。这人身手极高,自由出入皇宫可能有问题,但出入太子府或别的什么府第应该毫无问题,——前提是他们未作防备。

否则,即便在马车下边藏着,一样可能出问题。

木槿当然也不会告诉他,明姑姑近来看那娇滴滴的慕容依依很不顺眼,早已暗中动了手脚。

“小贱人,给她三分颜色还真开起染坊来了!也不看看咱们什么时候吃过亏!”

明姑姑告诉她时,一脸的狞笑。

而她清白无辜地叹道:“明姑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不用知道,把这减肥茶喝了就好!”

“啊…”

每当那时候,木槿总是特别思念皇宫里的父皇。还好有个许知言,每次都惟恐她吃不够,生生地把明姑姑好容易帮她减掉的肉再养回来…

如果真的活不了,就没法去跟父皇下棋了,也吃不着父皇那里的香甜饭菜了。

于是,她很想假装自己不认识字,不认识越过的几处廊下挂着的灯笼上,有着大大的“慕容”二字。

黑桃花把她带慕容府来了!

若她没听错,方才黑桃花明明说若知道他主人是谁,更别想活了。

好吧,他飞得那么快,纵然她认得字,也该看不清那些字才对。

她就是个憨憨呆呆的太子妃,想活得长长久久过得快快乐乐的太子妃。

越过戒守相对严密的外院,却见后园庭院深深,池阁敞丽。碧梧摇影里,隐闻得各色花木清香,却静谧幽深,再不见人影。

黑桃花在一处假山下寻了处密林将她放下,说道:“呆会我先找间屋子把你关起来,如果你和路上一样乖乖的,我就不捆你,不堵你的嘴,等我去问过了主人意思就来处置你,知道吗?”

木槿奇道:“啊,这里就是你主人家?可你怎么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

黑桃花瞪他,“你傻不傻?我奉命秘密行动,要的就是来无影,去无踪,怎能叫一堆人知道?”

“来无影,去无踪?”木槿惊叹,“莫非你就是说书的那些人所说的江洋大盗?”

黑桃花急忙更正,“是江湖大侠!”

“原来是大侠!”木槿点头,“你刚到皇宫锄强扶弱去了?还是预备去太子府诛杀奸佞?”

“…”

黑桃花恼怒瞪他,却见她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地仰望着他,一脸的钦羡崇拜已经真挚得无以复加…

一肚子的怒气顿时发作不出来。

他叹道:“你这丫头倒也呆得有趣,看得我真想直接把你给放了…”

“那就放了我呗!”木槿不胜欢喜,“不过你得送我到大路上,再告诉我怎么回太子府。”

“嗯?”

放了她还讨价还价?

木槿却坦然看着他,“我和我母后长得不像,性情也不像,但有一桩很像的。”

“哪桩?”

“都不认路,出了门就不辨东南西北!”

“那么,你其实还是不知道这是哪里?”

木槿奇道:“你又没带我走正门。便是走正门,黑灯瞎火也未必看得出是哪家宅院呀!”

又或者,黑桃花其实很盼望她已经认出这是谁家的府第?

此刻他甚至因木槿的回答郁闷了,寻思半晌才道:“算了,还是先把你关着吧!若是擅自放了你,主人恐会责怪。”

“哦!”

木槿应了,抬眼四顾,神色有些惘然。

一个木讷到面对危机时连哭泣都不会的女子成了太子妃,未来还会成为皇后,面对狐狸般的后宫和朝臣…

黑桃花不由叹息,然后拍拍她的肩道:“别担心,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放你出去!”

木槿自然配合,可怜兮兮地点头。

黑桃花满意,正要奔出时,却听得那边传来脚步声和低低的笑声,连忙又拖过木槿手臂,闪往假山后方灌木丛中。

本只以为是路过,谁知他们居然不偏不倚正走向他们的方向,可那神情又不像发现了他们。

木槿向后缩了缩脑袋,悄悄问黑桃花,“你们既是一家的,即便被发现了也没事吧?”

黑桃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可能是小偷!”

木槿一吐舌,再不吱声,却看着过来的那两人装扮暗自好笑。

这枝破桃花真把她当傻子了,那两人都穿着今年最时兴的蝉翼纱。

那纱极珍贵,一件制好的软纱袍捏在手中还没有一只拳头大,所费银两却足以让一户中等人家三五年吃穿不愁了。——这黑森森的密林里只有蚊子蟑螂毒蛇蚂蚁,却不知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偷的。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两人的确是小偷。

他们…在偷人!

那男子身材高大,女子容色艳丽,奔过来时便听得气喘不定,待奔到树林深处的石桌石椅边,越发烈焰干柴,不可收拾。

夏日里衣衫本就单薄,那女子被三两下一扯,连裹胸都已脱落,露出高song雪白的xiōng部,被那男子大力揉搓于手中,已软得跟棉花似的仰倒石桌上,兀自娇嗲在告饶:“世子,你便饶了香卉吧…”

男子忙不迭地解着自己腰带,急喘着道:“姨娘就别装了!一次次恨不得把侄儿活吞了的那是谁?侄儿疼姨娘,姨娘也疼疼侄儿罢!”

下裳掉落地上,他连捡都顾不得,径自压向那香卉。

香卉“嘤咛”娇吟,双腿已环过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