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到后来,他的嗓子像敲坏了的锣,已经完全哑掉了。

木槿恢复些精神起身走动走动时,许世禾的挣扎已不再那样激烈。

不是他不想再挣扎,也不是蚕心蛊毒性减弱,而是实在挣扎不动了…

他挂在半空,无力地哀求道:“萧大小姐,小姑奶奶,小祖宗,你就行行好,给我解了蛊毒吧,我求你,我求你了!”

木槿回到原先许世禾呆过的山岩上,看看素心香和火折子还潮湿着,心下大不痛快,答道:“我可没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侄孙或后辈,再乱叫我挖了你舌头!”

许世禾果然不敢叫了。

这个女子看着年幼,可胆大心狠,手段毒辣,本就已被折磨掉了半条命,再连舌头都挖了,维持着这种状态到死去,只怕比凌迟还要痛苦。

木槿听得他安静些,便继续在钟乳石间张望,果看到有的石缝间正一滴滴慢慢渗出泉水来,便仰头张口接那水喝,再不去理会许世禾。

许世禾够着头看她片刻,像终于下了决心一般,说道:“萧大小姐,若你放了我,我便把我那样宝贝所藏位置告诉你。”

木槿漫不经心道:“什么宝贝?我不希罕!”

许世禾急道:“我知道你出身皇家,又有个当太子的哥哥,一般的金银珠宝是不放在眼里的。可这东西,就你那太子哥哥只怕也会日思夜想要寻到手。”

木槿怔了怔,终于正眼瞧了他一眼,黑亮的眸光里明显闪动着不屑和不信。

许世禾只求解脱,惟恐她不肯信自己,叫道:“就为了那么件东西,许安仁一直不肯杀了我这个他毒杀亲弟的证人,连关我的看守都把我当作了一步登天的筹码,你说这东西重不重要?”

于是,这也是他在此间苟延残喘的筹码?

“这么重要,那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木槿嘲弄地看着他,“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能夺人所好,害了你的性命岂不造孽?”

她仰脖又接了两滴水,甚觉甘甜,开心地啧了啧嘴巴。许世禾听得简直疯了,叫道:“你、你、你这不是害我性命,是比害我性命还狠…索性一剑刺死我给我个痛快好不好?”

“不好。”

木槿嫣然笑道:“这里阴森森的,鳄鱼又不会陪我说话,留着你的命当条狗养着,不时汪汪叫上几声,听着还热闹些。”

许世禾差点没号啕大哭,叫道:“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先把我痒止了,我立刻便告诉你那东西放在哪里。”

木槿继续仰脖接水。

许世禾叫道:“是《帝策》呀,是武成帝亲自手书的怎样君临天下、创建盛世江山的策论呀!”

木槿依然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神色,眉心却不觉跳了跳。

武成帝,那个结束两百年四分五裂的乱世,十年时间横扫诸国一统天下,只留了个当时极弱的蜀国,还是靠着自家出了个千伶百俐的绝色公主,不顾那红颜韶华委身于白发帝王,又自削帝号,称臣于吴,这才得以保全宗祠,偏安一隅,直至今日的富庶繁荣。

忆起武成帝当年的霹雳手段,深沉心智,便是萧寻等人也不由感慨敬服,几回与萧以靖、木槿等谈论起来,颇有悠然神往之意。

若是武成帝亲笔手书的《帝策》,其中征战之道、治国之策,必定写得不少,不论哪位君王或有野心之人得去,都能大受裨益。

许世禾再奋力扭动了下身子,试图让绝痒之处能在衣物毛发的磨蹭之际稍稍缓解些,然后继续诱惑道:“他们和我要了许多年,我再不肯给。给来给去,如今无非是许安仁那个乌龟王八蛋的后代得去,谁为六皇子报仇,谁为我报仇?但若你得了去,日后给了蜀国,蜀国壮大后,说不准能反灭了吴国呢?”

帝王策,枯骨亡魂碧潭寒

已给折磨得混沌发雾的眼睛又闪过一抹绿荧荧的光彩。殢殩獍晓

“灭了许安仁的国,这也算是为我们报仇了是不是?再则,萧大小姐也可以用这个去和你们国主讲条件,另寻个趁心如意的好夫婿,对不对?”

头顶的水珠又滴落下来,但这回木槿没有仰着脖子接。

她盯着许世禾,轻笑道:“你似乎忘了自己也姓许,自己也是吴国人了?便是蜀国强盛,最后灭的,还是你的国,你的家吧?”

许世禾冷笑道:“我从小就是孤儿,是淑妃娘娘收养了我,六皇子提拔了我,又让我跟了他姓许!六皇子失了国丢了命,我有什么国有什么家?巴不得即刻让那许安仁断子绝孙才好!嬖”

木槿笑道:“那可有点难!”

景和帝育有十多个皇子,除去两个早夭的,大多也育了一堆儿女。

如今皇帝许知言这一支,只许思颜一个独子;但其他皇弟们有的连孙子都好几个了浪。

许世禾磨牙片刻,说道:“横竖我绝计不会便宜了许安仁的子孙!”

木槿道:“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关押你的人是谁?又准备把这《帝策》送给谁?”

细想下来,应该不会是忠于许知言的人,不然不会把他押在远离京城的这么个地方。

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必定也和将木槿丢入陷阱、以及策划许思颜酒楼遇到徐夕影有关。

整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木槿似乎已看到了阴森森兜头裹来的大片雾霾。

许世禾早已听出木槿的确带着些蜀国那边的口音,更不疑有它,只挣扎叫道:“你先止了我的痒,不然我…我想不起,也说不出话来啦!”

木槿也晓得自己那蛊有多狠烈,这才踏回那山岩之上,寻出一粒豌豆大小的药丸,指甲轻轻一弹,已落于许世禾喘息着半张的口中。

许世禾慌忙咬住,嚼了两嚼,便觉苦辣之后,一阵辛凉之意顷刻冲入脑门,飞快飘向五脏六腑,全身似被凉水泡过一般,痒热烦躁之气顿时扫去大半,竟在顷刻间将那刺痒感除掉大半,顿时松了口气,喘息着低叹道:“好舒服,好舒服啊…”

他已习惯茹毛饮血,不以为苦;只是这奇痒着实熬不过去,竟比油锅里煮着还觉悲惨无力。此刻痒感一止,便甚感满足。

木槿唇角一弯,圆圆脸颊一对酒窝纯稚醉人,连话语里都含着几分笑,“想再痒,也容易得很!”

许世禾忙道:“别,别…我,我都跟你说。原先关我的是太子府的主事太监张旋。张旋会武,帮许安仁暗养了一批高手,专他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想来六皇子遇害之事,便是他的手笔。这里原是张旋的家乡,也不晓得这个天杀的从哪里发现了这个溶洞,只怕放在京城会被人识破救走,居然把我押到这里,一关就是二十五年!”

“张旋…”

木槿思忖。

她到吴国三年,就没听过这姓名。

许世禾恨恨叫道:“对,就是那个天杀的!可惜他也没落着什么好,帮许安仁干了一堆见不得人的丑事,等许安仁登基,以为从此可以跟着他荣华富贵了,却也不想想,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知道许安仁那么多秘事,许安仁安能容他?闻得许安仁登基第二年张旋就不明不白死了…”

“他一死,许安仁再找不到我被关的地方,也便找不到《帝策》了。那段时间大约风声紧,便一直不曾有人过来探我。要不是我闲来无事常自己和自己说说话,只怕我都快忘了怎么说话了!直到五年后,张旋的一个族侄,叫张博的,才再次走进了这个溶洞。我问时,才晓得许安仁也死了,哈哈哈,也死了!新君从未问过此事,应该根本不知道他父亲做的好事,更不知道《帝策》的存在,张博看着风头过去,这才敢又过来问我《帝策》的下落。”

“你自然还是不肯说的?”

“可不是!张旋死后,张家没落,就想着借我的《帝策》做个进身之阶重获富贵。可六皇子死得那么冤,哼哼,我便是死上千回百回,也绝不让《帝策》落到许安仁手里!”

他只顾记挂着于他有恩的六皇子,压根儿再记不起,当时许安仁才是太子,早已确定的皇位继承人。

木槿依稀听说过景和帝当太子时的种种艰难,想来得宠的淑妃母子也是种种设计,否则绝不可能拿到只有皇位继承者才可能得到的《帝策》。

一旦涉及皇家夺位之争,只有生死胜负,没有是非对错。

木槿是个努力向前看的上进姑娘,也懒得去梳理这些辨不出黑白的陈年往事。

她只问向许世禾:“于是,那个张博还是没从你这里得到消息?他这是把你连同你掌握的消息转卖给别人了?”

许世禾点头道:“你果然是从帝王家出来的,有些头脑。”

废话,没头脑能把你这老狐狸整成这样?

木槿不以为意地剥着松子,“卖给了一个戴金色面具的人?”

许世禾顿时警惕,“你认识他?”

木槿叹道:“等我抓到他,非把他弄进来喂鳄鱼不可!我就看到他杀了那两个人,他就设计把我丢这里来了!”

许世禾顿时松了口气,点头道:“是了,他要灭口,就把你送下来喂鳄鱼了!你们被丢下来前,他刚在这里和我扯了半天的话,想套出点什么来。哼,当我是傻子呢,晓得我恨许安仁,口口声声说他不会放过许安仁的子孙,可便是他们弄死当今的太子,再要扶立新君,一定还在血缘最近的皇亲中寻找继承者,那必定还是许安仁的子孙,我才不会便宜他。若是蜀人,倒还有几分可能去动摇许安仁子孙们的江山。”

他近乎谄媚地看向木槿,“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帝策》在哪里。”

木槿似笑非笑,“千万别想着我放你下来,我背上手上的伤还疼得厉害呢!顶多帮你换个舒服些的姿势。”

许世禾摇头,“我只是想…你分些松子给我吃,可以不?”他身上不痒了,眼睛又开始露出饿狼般的贪婪光芒,——却是对着木槿手中的松子,真的饿了!

他不再掉泪水了,开始掉口水…

木槿张了张嘴巴,一粒松子仁从口中掉出来。

许世禾便眼巴巴地看向松子仁滑落处。

汗水泪水冲刷过的面庞一块黑一块白,丑得出奇,却无法掩住他一脸暴殄天物的惋惜。

好吧,即便不是馋鬼,在吃了二十五年的生鳄鱼肉后,连白米饭都该成山珍海味了,更别说松子了…

木槿很佩服他的手足被扭成那么个倒悬的姿势,受了这么久的苦楚,尚能记挂着吃食,剥开的下一颗松子仁,便直接弹入了许世禾的嘴里。

许世禾忙张嘴接了,却没看到咀嚼。

他沮丧道:“直接滚喉咙下边去了…可惜,可惜!”

木槿便继续剥着松子,一颗一颗弹了过去。

许世禾再接时便很小心,以舌头卷过,闭了眼细细品着,倒似在品着甚么琼浆玉液一般。

木槿便有些欷歔。

至少,从忠实程度和求生意志来看,这人当真接近无敌了。

当然,一个被困二十五年的囚犯,能得她一国皇太子妃亲自剥松子相喂,这事本身也无敌了。——尽管木槿投喂的手势很像在喂一条狗或一条鱼。

连喂了十余颗,木槿才给自己剥了一颗。

许世禾满意地吐了口气,叹道:“真是…从未有过的美味!”

木槿晃着腿,“于是,《帝策》给我?”

许世禾点头,“给你,给你…”

他想了想,忽又踌躇,“你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只怕今生今世也出不去,又怎么拿得到它?”

木槿看看黑不溜丢的顶部,问道:“你不是说,他们并未放弃夺得《帝策》?那他们早晚会有人过来吧?”

许世禾顿时兴奋起来,也仰头看着,呵呵笑道:“不错,他们必定以为你已被鳄鱼撕成碎片,再不会防范你。殢殩獍晓到时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大可趁势偷袭。你并未像我这般被禁锢住行动,若是得手,应该便能逃出去了!”

他的目光甚至忽然间炙烈起来,灼灼地看向木槿,却不再像原先那般满是令人作呕的***。

木槿明了其意,微微一笑,说道:“我若出去,必定想法砸开你的镣铐,把你也放出去!”

“好,好,好…”许世禾连声应着,却道,“其实我知道你在骗我。你怕我出去后抢先把《帝策》藏了,又怕你得到《帝策》之事外传,当然杀了灭口或让我永世囚禁在这里最好。”

木槿叹道:“你既疑心,就把这秘密带棺材里去吧!嬖”

许世禾却沮丧,叹道:“我若死了,只怕连尸首都保不住,又哪来的棺材?再拖久了,真给人发现了去,多半还是拿去献给吴国皇帝,那还不如给你。那《帝策》就藏在了相国寺后面那排禅房的左首第二间、左首第二个椽檩之上,用油布纸包着,寻常时候看不到,但若是翻建房屋必能发现。既然这二十五年都没有关于《帝策》的消息,那它多半还在原处。”

他又叹息几声,神色已止不住的凄凉。

木槿不觉暗生恻隐之心,遂飞身取下缠住大锁链的带钩铁链,看许世禾一跤摔回地上呻吟,轻笑道:“你给我安份些,我便不再吊你。否则,你便是杀了我,我这边的止痒药也除不了你体内的蛊,就等着被活活折腾死吧!牢”

许世禾再不敢把她当作可以任自己宰割的小绵羊,连声道:“不敢,不敢!”

木槿便将自己所食松子倒出一半在山岩上留给他,自己飞身离开,远远奔到许世禾再也攻击不到的地方,逍逍遥遥地继续剥松子吃。

许世禾手足都已经吊麻了,连忙在地上活动着手脚,眼中已大放光彩,直直地盯着木槿留在山岩上的那堆松子,惟恐她悔了,又把它们收了去。

木槿忽叫道:“快跑快跑,咬你了!”

许世禾怔了怔,回头看时,两头鳄鱼发现猎杀它们无数兄弟的敌人虎落平阳,正从后面包抄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正咬向他…

他连爬带滚逃开时,凌乱的头发被鳄鱼咬住,再用力一拖,便见大把头发扯落下来。

他也顾不得疼痛,先运功跃上山岩,看着岩下那两头龇牙咧嘴的鳄鱼,抓过两颗石子用力掷过去,看鳄鱼吃痛逃开,才稍稍松了口气,顾不得理会那头乱发,便喜孜孜地坐下身来,用那鬼爪般的枯手剥松子,剥不开的便用嘴咬。

木槿第一次看到有人吃松子也能吃出狼吞虎咽的样子来。

她明知一时出不去,也不着急,边吃着松子边和许世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询问那张博多久来一次溶洞,那金面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频率怎样,又说过哪些话。

问得极仔细。

许世禾感激她送的松子,大约也盼着她能出去带了《帝策》回蜀,想法灭了大吴,也不计较方才被折磨得多凄惨,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说了许久,许世禾啧着嘴道:“渴了!寻常吃鳄鱼肉,喝鳄鱼血,倒也不觉得怎么渴。”

木槿举高夜明珠四周一张望,叹道:“那石缝上的水好一会儿才一滴,我给你接水得累死!”

许世禾忙道:“谁有耐心等那水喝?那潭里多的是水!”

木槿想起那水里刚被撕扯掉的两具尸体,胃里大不舒服,却也知许世禾确实不在乎。

他连吃人的鳄鱼都吃,何况是死过人的潭水?

于是她飞身下去,拿块干净帕子浸透了水,再奔回去递给许世禾。

许世禾连忙接了,吮着帕子上的水,恨不得连那帕子整个吞到嘴里,直至完全挤不出水来,才从嘴里抽出,抬手要还给木槿。

干是干了,只是一股口腔里的酸臭味,老远便能闻到。

木槿一阵恶心,连忙退了两步,说道:“算了,我不要了!”

许世禾明知其意,冷笑道:“落到这个地方,萧大小姐还要清高吗?等这点松子吃完,看你明天后天吃什么!不吃鳄鱼肉,不喝死人水,难道你学了辟谷术?”

木槿轻笑道:“稍安勿躁。我不觉得我会在这里呆多久…”

“不用呆多久?大小姐你说梦话吧?我都说了那张博一年半载的才来一次,那金面人来得不规律,可今天刚来过,怎么着也得再等几个月才会再过来看吧?”

他饮水后体力恢复不少,倒是反驳得铿锵有力。

可惜,这时候,上面忽然有了动静,并用一束摇曳的光线更加铿锵有力地反驳了他的话。

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估计已是亥时以后。此时的光线,正是翻板转开,有人正拿着火把在晃动。

许世禾惊住,嘀咕道:“天,还…还真这么快来了?”

木槿飞快将夜明珠收起,不让它再发出光来,一边隐身山岩的暗影里,一边道:“呆会你想法引开来人的注意力,我来打他。放心,我说话算话,若我能出去,必定也把你弄出去!”

许世禾低声道:“好!”

而上面已经缓缓垂下一根极长的绳索,索头坠着一块大大的浮木,浮木上方则扣着两枚铁环,待软木浮到水面上,绳索继续下垂,铁环便相互交击,发出一声脆响,在空寂的溶洞内回荡着,想来便是出口处也能听得很清晰。

铁环交击声后,上方出入口便飘入一个黑影,持着火把顺了绳索利落攀下。

瞧那身手相当高明,但他却似有所顾忌,不时顿身举着火把照上一回,看模样应该是知道了里面可能进了外人,敌明我暗之际,生怕被人偷袭。

临到水面,他看着水里飞快奔涌向他这个超大猎物的鳄鱼,不过轻轻一荡,便已在铁环清脆的磕碰声里,将绳索荡至岸边,却又将脚下照了照,才飞身下来,沿着潭水走了一段,没发觉异样,便转身走向许世禾。

上好的松油火把,立时照出他魁梧的身形,以及他脸上那灿亮夺目的赤金面具。原来正是白天被离弦引开的金面人。

许世禾久不见光,早已被火把照得拿手挡住眼睛,皱眉叫道:“你怎么又来了?我早就说了,除非你们替我把许安仁的子孙们杀绝斩光,我绝不会把《帝策》给你们!”

金面人在岩下站住,稍稍低下火把,利用山岩挡住了光,好让许世禾睁开眼,才道:“我不是为《帝策》而来。我且问你,今天是不是有几个人掉了下来?”

许世禾便冷笑,“掉下来?是你们想弄死刻意丢下来的人吧?我睡得迷糊,的确听到落水声,好像还不只一次。恍惚还听到有女人叫了半声,就没了。”

“没了?”

“自然没了。下面黑压压一片全是鳄鱼,掉下来定然被鳄鱼拖水里撕碎吃掉,连骨头渣渣也剩不了。”

他瞪着金面人,“居然有女人呀,有女人!既然要把那女人弄死,何不把她留给我?你可知我多久没碰女人了?”

金面人不屑地哼了一声,“难为你,这时候还想着要女人!”

许世禾叫道:“你二十五年不碰女人试试?又不是和尚,看你怎么熬!”

金面人不理他,只嗅了嗅鼻子,又嗅了嗅。

木槿暗暗叫糟,这人鼻子比猎狗还灵敏,在满身腐臭的许世禾身边,居然还能闻得出其他味道来。

果然,下一刻,金面人已振衣飞到山岩之上,然后盯着许世禾身前的松子厉声问道:“哪来的松子?”

许世禾忙将松子拢住,笑道:“还能哪里来?你看那边不是有株松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