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绯期嘲讽地瞧向她,“沈南霜,除了做太子侍妾,你还有个前途无限光明的活儿可做。”

沈南霜不由问:“什么活儿?”

孟绯期道:“女承母业,继续做chang妓。人前端庄沉静如大家闺秀,背里风***入骨恨不得把男人连骨头都吞了…嫖客们最爱这类假正经的了,绝对有大红大紫的潜质!”

沈南霜又羞又气,“你、你…”

孟绯期已飞身而起,如一只黑暗中妖异嗜血的暗红蝴蝶,翩然展翼,振翅而去。

而他的话语,犹自冷淡在她耳边回旋。

“若遇为难之事,可以找我帮忙,就当看在…”

到底看在什么份上,他愿意帮沈南霜的忙,沈南霜始终没听清。

她疑心他根本不曾说完,就化作了一声愤怨痛楚的叹息。

-把作者贱吐了-

木槿并未觉得怎样痛楚,只是觉小腹坠得厉害,腰肢酸软得几乎无法动弹。

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有时能听到明姑姑的呼唤,有时却听到许思颜焦急的声音。

她很不客气地推搡他。若有力气,老大耳光又已甩了出去。她从来不是什么依依可人姗姗动人,早说了她要的是以心换心、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婿。

于是,木槿觉得之前的经历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她才会说:“思颜,若你一心一意待我,我也必一心一意待你。”

他也才会坚定地答:“嗯,我会一心一意待我的木槿。”

泾阳侯府同处一室,情意初起,戒心仍在,他们孩子般口角。

她道:“除了生得好看,你还有什么好处?”

他道:“你连生得都不好看,更加一无是处!”

她道:“碰我的是畜生!”

他道:“畜生才碰你!”

地底溶洞中,他从黑暗中飞来,亲身相救。

他小心抱她,步步攀行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听她孩子般低低啜泣,泪水湿了他的衣。他轻声地安慰:“木槿,我在你身边呢!我一直在你身边呢!”

他为她上药,她全无防备地卧于他的双膝,他轻轻为她掬起垂落的乌黑长发,一路温柔凝望…

兵乱之夜,她碧衣翩翩,破开重围,精灵般出现在他跟前。他认得也好,不认得也好,她都倾尽全力,要救她的大狼…

她被他欺辱,不得不与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诀别。最悲伤孤寂时,偏是他将她背起,柔声道:“木槿,别哭鼻子了,大郎带你回家!”

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大…大狼…”

“木槿,木槿,我在呢!”

紧握她手的那人急切地唤着,略有茧意的手指小心地抚着她的面庞。

木槿静了静,才睁开了眼,正见到许思颜发白的面庞。

她用力一挣,终于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握中松开,然后唤道:“明姑姑…”

声音出乎意外的喑哑,沉闷如像被压上了石头。

深闺峙,千山风雨锦绣中

9-20:56:052215

她向来身体健壮,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般虚软无力的时候。夹答列晓

明姑姑已奔过来,扑到跟前,努力堆起笑容道:“公主,没事了,没事了,已经…什么事也没了…”

木槿隐约记得自己挨了一脚后突然的虚软失力,还有身下涌出的热流…

她一时有些不可置信,“我…我是不是…”

明姑姑抱住她,柔声道:“公主别多想,你们还年轻呢,下面再要十个八个孩子也不难!”

木槿一僵,眼底顷刻浮上泪意榍。

明姑姑慌忙道:“公主万万别难过,小产更需十倍保养身子,落下病根可不得了!”

木槿却笑了笑,生生将那泪意逼了回去,淡淡道:“姑姑放心,我不难过。孩子没了…更好!”

明姑姑愕然凝视她,蓦地噤声。

许思颜在旁听她这话,只觉心口仿佛被人深深割了一刀,疼得无法喘息。

他站起身,招呼一直在外屋守候的太医入内,“快来给太子妃再瞧瞧。”

此时天色已明,太医院钱院使带着两名太医已经守了整整一晚,早已眼圈青黑,却再不敢露出一丝疲态,小心上前诊脉都。

木槿问:“怎样?不会影响我从今后的吃喝玩乐吧?”

太医听得面面相觑。

自木槿回京,连连施展手段,早教众人得知,从前看错了人,这位太子妃敏慧多智,绝非木讷呆傻之人。2

可如今听木槿这话,却又不像聪明人言语。

小产之后,最关注的,难道不该是胎儿的安危?

若知道胎儿已失,难道不该立刻追问是否会影响身体,影响往后的生育?

吃喝玩乐…

太医们终于一个也没敢接话。

好一会儿,钱院使才转头向许思颜禀道:“回太子,太子妃是因珠胎初结便大惊大气,郁积伤肝,导致冲任不固,再加上外力冲撞,方才小产。好在太子妃素来强健,母体受损不重。只是请太子留心,太子妃需好好静养,近日万不可再让太子妃受惊着气,否则气上加气,落下病根,恐再难生育!”

木槿已在旁淡淡笑道:“太医说笑了!我素来厉害,不给别人气受便好了,谁敢给我气受?”

话未了,只听门外有人匆匆禀道:“皇后娘娘来了!”

夜间木槿情形未定,许思颜恐父皇担忧,传令不得惊动宫里。

可帝后都有心腹安插于太子府,天亮后自然能很快得到消息。

但皇后先一步赶至,倒是出乎众人意料。

忙乱相迎时,慕容雪已领了慕容依依及若干宫女踏了进来,一路斥道:“这是谁伺候的?连怀上了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可知本宫与皇上等这皇太孙等了多少年了?”

许思颜忙迎上前道:“母后息怒!前阵子木槿一直随儿臣在江北,这些跟着的人如何晓得?木槿年少,何况月份又小,一时觉察不出也不奇怪。此事还怪儿臣莽撞,不小心失了手…”

慕容雪便皱眉一叹,快步走到木槿跟前,见木槿欲要起身行礼,忙笑盈盈将她压住,“都是一家人,这时候还需多礼?赶紧把身子养好要紧,我和皇上还等着抱孙子呢!”

慕容依依在旁蹙眉道:“我与众姐妹盼了多少年盼不着孩儿,难得太子妃出太子府这一遭便怀上了,怎么偏就出了事呢?”

她含情凝望许思颜一眼,已泪光点点,忙拿了手帕拭眼角。

不说太子妃刚与太子一处便怀上,而说太子妃一出太子府便怀了,又道别旁人多少年没怀上…她到底是过来给木槿道恼的,还是过来引木槿气恼的?

木槿却连恼都懒得恼了,只安静而笑,“我福泽不够,怀上了都没能留下。良娣仁善有德,想来必能很快为太子添丁!”

明姑姑在旁慈眉善目地陪着笑脸附和道:“对呀,良娣也才入府九年,不急,不急!”

慕容依依给呛得倒吸一口凉气,而明姑姑已纯良无害地去扶木槿坐起。木槿腰肢无力,却连坐都坐不住,苍白着小脸跌靠在明姑姑身上。

许思颜心中揪痛,冷着脸问向太医:“不是说母体受损不重吗?怎么那么弱?”

钱院使汗颜,低声道:“毕竟是活生生一个胎儿没了,总得休养一阵。半月内不可见风着气,一月内不可行房,三月内不宜受孕…”

他不觉偷眼觑向那边上慈下孝的婆媳二人和慕容依依等,心下已是忐忑。

其他都容易,想不受惊着气,只怕有点难。

慕容雪正柔声叹道:“母后早就劝你,需将心胸放得宽广些。左右不过是一同侍奉太子的人,何苦和她们计较?反伤了自己身子,好端端一个孩儿也没了!”

她伸出手来,去拂木槿零乱散落到颊边的发丝。

明姑姑不敢看她,只僵着笑脸盯着她那双温柔净白的手,恨不得眼睛里钻出一把刀来,在那手上扎上几十个血窟窿。

木槿若无其事,垂眸答道:“是木槿不孝,让母后担忧了!日后必定多多跟母后学着,务要心胸宽广,贤良大方!”

慕容雪很满意,眉目更见怜爱疼惜,轻笑道:“既然太医说了需好生将养,太子妃不如先好好养着吧!横竖良娣如今身子复原,府里的事,太子妃也不用去操心,良娣处理惯了,仍交与她打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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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闺峙,千山风雨锦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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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俱是一惊,只是慕容雪身份极尊,再不敢流露愤恨之色。2

她甚至没问木槿应或不应,便这样吩咐了,径自夺去太子妃之权。

许思颜怫然不悦,说道:“母后,太医只说太子妃半月不能见风,可没说她半月不能起床理事。如今府中一应规矩法度都是太子妃新订的,依依自己也三灾六病的,顶多代管一两个月又得交还太子妃,规矩倒要换上几回,岂不乱了套?”

慕容雪不觉沉吟。

木槿小产是因与太子争执而起。

争执到后来能大打出手,证明两人间嫌隙不小。

再不料才提出将太子府内务交还慕容依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居然会是太子。

如他所说,即便今日让慕容依依管事,顶多也让她代管一两个月而已,根本不容她动摇太子妃之位。

慕容依依幽幽道:“太子,姑姑这是悬心太子妃身体,才叫我替太子妃分忧呢!若这时候劳碌着了,只怕会有些后患。”

她转头问向太医院院使,“钱院使,你说是吗?榍”

钱院使只得含糊道:“太子妃近日的确需要调养。”

木槿已唇角一弯,缓缓道:“母后处处替木槿着想,木槿铭感五内!木槿虽入吴三年有余,但到底见识浅薄,许多吴国的规矩都不懂得,正要和母后多多学习。夹答列晓听闻父皇未登极前,母后也曾小产过一次,不知那时是哪位妾室在替母后打理府中内务?”

慕容雪蓦地闪过羞恼之色,眸光便有些冷。

木槿气虚无力,容色苍白,但双眸冷静如淀冰晶,与唇角那抹看不出是温驯还是嘲讽的笑容相衬,竟有不逊于皇后的高傲凛冽无声传开,冷冷与她相对,再无半分退缩之意。

慕容雪好一会儿才道:“当时我已有思颜,皇上不愁子嗣,倒也未立妾室,我也只能勉为其难撑着。如今思颜不小了,便是为了子嗣着想,木槿你也该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木槿微笑,“母后慈爱,赐下好些宜子妾室,太子怎会没有子嗣?虽说有妾室害我失了子嗣,可下面她们自然会为太子生更多的子嗣,对不对?独”

这话嘲讽得有些厉害,慕容雪脸上便挂不住,只叹道:“都说了劝你放宽心胸,怎的还一味地拈酸吃醋,不知保养?”

许思颜再忍不住,说道:“母后莫听流言胡说。府中上下无人不知,木槿近来一直细致安排纳妾之事,连她们的住处都已在收拾整理,哪会心胸狭窄容不得人?今日之事,原夹杂了旁的事在里面,与纳妾之事无干。待我回头查问清楚,自然一一细禀母后。”

木槿便倦倦地瞥向许思颜,说道:“太子别急,母后也是一心为我着想,怕我担了那骄狂善妒的恶名。横竖我暂时侍奉不了太子,不如尽快让那些妾室进门,轮着侍奉太子吧!便是近日,慕容良娣与苏良媛亦可侍寝,回头我再令丁寿留心,多找几个性情温顺身家清白的侍婢夜夜服侍太子,绝不令太子枕边空虚,到时谣言自破,母后也不用如此担忧费心了!”

许思颜噎住,如星黑眸幽幽暗暗,默然凝注于她,再说不出话来。

木槿说了许多话,愈发坐不住,完全靠明姑姑抱住,方才勉强倚坐。

她的鼻尖已沁出冷汗,却浅笑着继续说道:“不过若论起太子府内务,本是太子妃职责所在,木槿万万不敢推诿他人。母后若觉木槿这太子妃做得不称职,不如将我遣回蜀国,另立合适人选如何?”

慕容雪笑道:“瞧你这孩子说的,这话都歪到哪里去了?母后满心里疼你还来不及,怎会遣你回蜀?到底是刚小产的人,容易多思多虑,也不怕心思太重,伤了身子!”

话音未了,便听身后有人清清淡淡说道:“既知刚小产的人多思多虑,皇后这时候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太子府人口简单,有多少处置不完的内务,要如此迫不及待,都等不了先和朕或太子商议商议?”

众人听这声音,已慌忙跪了下去。

竟是吴帝许知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

他只带了两名亲卫,居然不让人通禀,无声无息便出现在木槿卧房,再不知将几人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他一身玉青色团龙常服,雍容雅贵,却眉目微凝,比往日平添了一段冷冽淡漠。

慕容雪已行下礼去,柔声道:“皇上这是在责怪臣妾么?原是臣妾太着急了些,听说皇上还未起身,不敢相扰,所以赶着先来了。我只顾想着木槿太辛苦,却不曾问过她自己的想法,的确思虑有欠周详。”

许知言并未如以往那般上前温言安慰,却道:“一早便听闻太液池那边又有宫女投了河,近年屡有类似之事,宫中人心不稳,皇后是不是该回宫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雪忙道:“臣妾忙着过来探望木槿,一时还未听说。”

许知言道:“那便快回宫瞧瞧去吧!木槿素来敬你更甚于朕,你在跟前她难免拘着礼,更无法安心休息,反不利调养。”

他既这么说了,慕容雪便再也站不住,顿了片刻,只得道:“那臣妾先行回宫。皇上也别太难过,孩子们都年轻着呢!”

许知言道:“倒也不难过,只是有些着急。连皇后都急了,朕能不急吗?”

嗯,一段宫斗。其实我写得蛮用心的,虽然未必多好。嘿嘿!

深闺峙,千山风雨锦绣中(四)

9-40:54:152103

慕容雪一窒,垂头行下礼去,“臣妾告退!”

她随即带她的随侍离去,慕容依依却是太子府的人,也算是过来探病的,依然侍立一边,用眼睛余光查看着木槿等人动静。2

许知言将木槿从明姑姑怀间扶起,靠在自己肩上,抬袖拭她额上的汗。明姑姑忙跪到一旁,呈上一方丝帕棼。

许知言接了,待要说话时,转头看到慕容依依还在,遂道:“依依,你不是病着吗?怎不回去好好养着?太子妃正弱着,可别把病气传给了太子妃!”

慕容依依明知许知言正恼怒,连姑姑都已被赶走,自己自然也在赶逐之列。

可听他说别让病气传太子妃之类的话,却又气郁不甘。

便是之前有病,那也是被太子妃气病的呀…

她含泪道:“皇上明鉴,依依原便没什么病,不过弱些罢了。如今养了这些日子,身子骨已强健多了,原该过来多多服侍太子妃!”

木槿眼见她与皇后趁了自己小产落井下石,早已恨之入骨,遂勉强道:“我瞧着良娣气色的确不错,倒不便辜负了良娣的深情厚意。既如此,你便在这里服侍着吧!瑰”

许知言见她气喘吁吁,目光散乱,知她在不动声色间应付这对姑侄时已被气得不轻,只恐真会落下什么病根,有心为她纡解心结,便向慕容依依道:“主母有病,侍妾服侍也是理所应当。2你既有这份心,便站在一边服侍吧!记得从此日日过来,方才见得你的真心!”

慕容依依呆住,但刚夸赞了自己强健,自不能再借口病弱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和木槿的侍女们站在一处立规矩。

她锦衣玉食娇贵惯了,可妾室在主母跟前,若主母不赏脸赐坐,就只有垂手侍立的份儿了。

许知言自然更不会顾及她的感受,亲自扶了木槿卧下,柔声道:“木槿,你只管安心养着,万事有父皇在,绝不叫你受半点委屈!”

木槿低低应了一声,便再没有了原来的沉静强悍,反伴着闷闷的哽咽。

许知言替她盖好锦衾的那一刻,她那淡色的唇颤动着,浓黑如鸦羽的眼睫已经潮湿,却迅速将脸埋到衾枕间,再不肯让人看到飞快滑落的泪水。

许思颜立于旁边,居高临下早已瞧见她那一瞬间的泪光隐隐,满怀的怜惜懊恼便化作了钻心的疼。

待要上前安慰几句,一则房中尚有许多人,二则木槿怨恨,连瞧都不肯再瞧他一眼,便是他觍着脸低声下气相求,想来她也不肯原谅。

许知言看木槿睡下,已直起身来,负手道:“思颜随朕来。阿明,你和青桦也过来!”

明姑姑忙应了,先外面去找青桦。

-小木槿哭了,哭了

片刻后,凤仪院东侧的静室。

许思颜知父亲要问昨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