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木槿有再多的不是之处,他一脚害得她落胎小产,已是他一万分不占理,一进门便跪在父亲跟前请罪。

明姑姑、青桦则在他后方跪着,各自捏着把汗。

许知言坐于琴案前,手指在眼前珠玉点缀的华美瑶琴上缓缓拂过,阖了眼倾听那微涩琴音,然后说道:“这琴木槿大约不怎么喜爱吧?”

明姑姑忙道:“确实弹得少。从前在蜀国,国主曾为国后找来一张极好的古琴,国后便用那张琴亲自教公主琴艺。公主天份极高,学得快,眼光也高,寻常的琴便看不上。国后因那琴是国主所送,到底没将那琴陪嫁入吴。公主入吴后不怎么开心,也没从前爱说笑,琴也不如意,便很少弹了!”

许知言道:“朕也是几次发觉她动过朕的琼响,不仅清洁养护过,而且能将琴弦调至最佳状态,才知她也是琴道高手。这孩子看着好相处,实则骄傲孤单,心防也重,若不能全心待她,也休想得到她的真心以对。”

许思颜便忍不住有些灰心,低声道:“全心待她,就一定能得她真心以对了?她可曾真心待我,我并不知晓。但她的骄傲,她的心防,我倒是见识了!”

许知言凝望他,“哦?那且把你一脚踹下自己亲骨肉的理由说来听听。”

许思颜瞬间便有了种自己不是他亲生儿子、木槿才是他亲生女儿的挫败感。

可的确是他自己,一脚把他跟木槿的第一个孩子活生生给踹没了。

好一会儿,他才从兵乱之夜的混乱说起,一直说到近日要给沈南霜名分、木槿指其李代桃僵,以及沈南霜的证据、孟绯期的佐证、木槿的刑审沈南霜…

明姑姑、青桦已几番露出惊愕焦灼之色。

许知言也不评判,待他说完,又看向明姑姑等,“你们说说?”

明姑姑忙叩首道:“皇上明鉴!奴婢未曾跟公主出门,别的事并不知晓,但奴婢敢保证,公主与蜀太子绝无私情!国主并无其他子女,公主与太子打小儿的兄妹,的确比旁人要好,公主舍不得离蜀、太子舍不得公主出嫁也都是人之常情。可公主入吴后谨言慎行,为避嫌都不曾与蜀太子通过一封家书,何况公主从不是糊涂人,蜀太子更是出了名的人品端肃,又怎会生别的念头?那孟绯期不容于宗室,很少入宫,公主都见不曾见过他几回,他又怎会知道公主和太子的事儿?”

深闺峙,千山风雨锦绣中(五)

9-51:02:532250

青桦则道:“通知我们去接太子妃的,的确是蜀太子。2蜀太子正好在吴蜀边境,得报江北不宁,太子妃又到了附近,不放心遂连夜赶了过去,正好遇上兵乱。可蜀太子到底异国之人,为避嫌只与太子妃匆匆见了一面便离开了,根本不曾多作停留。”

“匆匆一见,不曾多作停留…”许知言眸光微闪,“你判断得出,蜀太子大约停留了多久?棼”

“回皇上,过来找我们的蜀人亲卫,原是宫中旧识,言谈并无太多禁忌。他当时说,太子刚把公主接走说要说几句话,让我们过去接人,又道不妨缓着些行走,让他们多说会儿话,这一别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面。我们当时正与楼大人一处,临行不得不先回复楼大人,楼大人不放心,催着跟我们一起去找人,一路便怎么也缓不了。算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应该就是蜀太子派人去寻我们,以及我们奔过去找到太子妃的这段时间而已,前后应该只有半个多时辰,顶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许知言点头,“半个多时辰,叙旧大约勉强够了!”

青桦想了片刻,又道:“蜀卫当时还提过一句,太子妃相救太子之际,曾有刺客来袭,尽数被蜀卫所诛,但山林中说不准还有乱党,需多加小心。这蜀卫援手之事,太子身边的随侍应该亲眼看到过,也足以证明蜀太子的善意,故而谁都未想过太子会有所误会。”

他迟疑着道:“现在想来,当时太子身边应该只有沈姑娘一个人了…”

能在太子危难关头不离不弃的,必是太子心腹之人。夹答列晓

萧以靖虽不屑于和一个女侍有所交流,却不得不信任她的忠诚,哪会料到那个看似敦厚的女侍竟会将他的援手及太子妃的苦楚一笔抹杀,顺手还泼了他们满头污水…圭…

明姑姑已忍耐不住,黑着脸低骂道:“就没见过这样的贱人!早就该打死了!”

许思颜微微皱眉,倒也不曾驳斥。

林中发现刺客尸体之事,后来他也曾得报,只是并不知就在自己获救的木屋附近,且那夜极度混乱,死的人不知几何,再顾不得细查是哪路人马出的手。

许知言已叹息一声,挥手令明姑姑等退下,“先去照看太子妃要紧,嘱她放宽心胸调养身子,什么气怒烦恼之事一概不许放在心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来告诉朕,朕自然为她作主。”

待明姑姑等掩门离去,屋中只剩了许知言父子二人,许知言才问向许思颜,“颜儿,你还认为木槿与萧以靖有私情?”

许思颜静默片刻,才握了握拳道:“纵无私情,必有私意!既然兄妹情深,若心中坦然,为何三年不敢互通书信?木槿为何不敢告诉我那晚见的是兄长?虽说卷入兵乱之事不妥,可吴蜀两国从来是友非敌,何况还曾出手相助,与我相见又何妨!若非闹大了,连青桦都不肯说出那晚来的人是萧以靖!”

许知言也不劝慰,自己动手在小巧的银蟾香炉里添了几颗香料,出了片刻神,才道:“嗯,事出反常必有妖。木槿一向行事稳重,手段高超。以她的身份,想折磨个把侍妾,想她们生不如死都不困难。你想想,是什么让她大失常态,克制不住对沈南霜用了刑?就因为沈南霜知道了她私会情郎要灭口?从江北兵乱到一路回程,她有的是机会悄无声息地灭口,会拖到沈南霜受封昭训才冒着轻藐圣旨的罪名灭口?”

“父皇认为,木槿因被沈南霜冤枉,所以忍耐不住?”

“你错了!妻妾争宠,各逞心机,被人冤枉原不算什么。”许知言眸明如镜,有着洞澈世事的清明,“如果是木槿救了你,却被别人冒领了去,还被那人污蔑与他人有私情,身为太子妃,当然会惊会气。可如果她全心喜欢着的丈夫不肯信她,反而信了那人,那不仅是惊是气,更是绝大羞辱。以她那样骄傲心性,别说你踹了她那脚,便是不踹,她那孩子都未必保得住!”

“全心喜欢?”

许思颜定定地跪着,却笑得苦涩,“我怎么没觉出来?若我不曾和她自幼定亲,若是她和萧以靖没有兄妹的名分,她早跟他远走高飞了吧?”

“是吗?可为何她跟朕说,她对你是真心,若你一心一意待她,她必会一心一意待你?她还说,你走得再高再远,她都会陪着你;她会分担你的重担,不会让你孤单…”

许思颜不觉屏住呼吸,“她…说过?”

“朕不信她没跟你说过。但不论说没说,显然你没有信。”许知言站起身,“说来此事也怨父皇不好,怎不替你寻个温婉美丽的太子妃回来?她似谦实傲,处得熟了,那性情的确不怎么好,只怕和你合不来。成亲三年形同陌路,兵乱那夜暧昧难明,昨日之事更是反目成仇…”

他起身,负手往外踱去,低叹道:“罢了,明日朕便去信给萧寻,与他商议和离之事。吴蜀联姻之事,叫他们另选一位宗室之女便可。”

“父皇你…你说什么?”

许思颜不觉站起身来,却因跪得久了,脚下猛一踉跄,差点摔下。

古代离婚制度包括“休妻”和“和离”,而和离指按照以和为贵的原则,夫妻双方和议后离婚,而不单纯是丈夫的一纸休妻。——摘自百度百科。

其实就是两厢情愿的离婚,丈夫需写“放妻书”,而不是休妻书。休妻需犯七出之条,对女方声誉影响较坏;而和离则双方自愿。“放妻书”的最后,丈夫一般还会祝妻子再嫁幸福,“弄影庭前,琴瑟合韵”什么的,除了原嫁妆奉还,丈夫多半还会奉上一定数量的钱粮给妻子做赡养费。如此被放归娘家的女子,自然不难找个好人家再嫁。

深闺峙,千山风雨锦绣中(六)

9-60:47:572100

“朕是说,既然相看两相厌,不如就此分了吧!因木槿受夫家冷落,萧寻早已不满,只是碍于夏后,一直不好说出口罢了,若朕提出,他绝对双手赞成。夹答列晓”

许知言回头看向他,眸光清明如镜,“和离之后,朕便顺你心意,替你另择个绝色太子妃。萧氏血统不错,除了木槿这个抱养的,容貌大多挺出色。听闻太子萧以靖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妹妹,虽未见过,但萧以靖生得很好,他兄弟孟绯期的模样你也亲见的,想来他们同父异母的妹妹也不会差到哪里。若议亲顺利,大约明年春天便能给你娶回个极美的太子妃。”

许思颜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那…那木槿呢?”

许知言道:“自然也不能亏待她。除了她带来的嫁妆,朕另外再给她添一份,和木槿一起送回蜀国去,让萧寻趁她年少,赶紧替她寻个俊秀温柔的如意郎君。她的身体强健,快的话一二年间便抱上娃娃了!”

许思颜几乎信不过自己的耳朵,“父皇,别开玩笑了!她是太子妃,不是寻常女人!”

木槿另嫁,还跟别的男人生个娃娃…棼…

如果不是他听错了,必是他父亲疯了!

许知言却脸色一冷,“她是太子妃,也是寻常女人。如果你不能好好待她,朕绝不会误了她的终身!”

许思颜苦笑道:“谁说我没好好待她了?”

“好好待她,便是为一个侍妾跟她大打出手,让她惊,让她气,让她受上一脚,失去她的第一个孩子?”

“…”

眼见许知言推门欲出,许思颜慌忙冲上前,竟忙乱得连带倒两张凳子,方才赶到许知言跟前拦住,待要说话,却觉喉嗓间已被哽住,用力吞咽两下,终于自觉能开口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眼睫渐渐地湿了归。2

许知言瞧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挑些的独子,心下阵阵酸涩。

他没有再坚持去开门,反退了一步,向来沉凝的嗓音已然沙哑,“颜儿,并非两情相悦便能一世厮守。当年朕和你母亲那样深的情分,却还是错过了她,成为毕生憾事,每每想起那些年的经历,只觉天意弄人。可你们不一样。你们名分已定,若你们自己打定主意白头偕老,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拦得住。可若你执意重蹈为父覆辙,又或者,你觉得你会找到比木槿更合适的,也只得随你。”

许思颜头脑一片混乱,但千头万绪间,某个愿望却格外地清晰而明确。

他跪地,一字一字道:“父皇,没有人比木槿更合适。我要的,就是她。”

最后几个字,已是斩钉截铁。

许知言淡淡道:“你要的是她,但朕着实疑心,她要的,还是不是你。既然疑心她心里可能还有别人,你该做的是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而不是把她往外推。”

许思颜叹道:“我没把她往外推,从来没有…”

“真的吗?”

“真的,只是…”

许思颜忽想起昨晚自己不动声色的冷淡,不由顿住。

他的心意很明确,即便疑心她那夜真曾与萧以靖有私,气她怒她,却绝对舍不了她。

哪怕她总是想着离去,哪怕她未必有她表现出的那样喜欢他,哪怕她心中另有良人,他只是她不得已时的退而求其次…

可他不能无视心中芥蒂,的确有了疏离的念头。

无论作为夫婿,还是作为一国太子,他都不能容忍自己陷得更深,——在她并不专一的前提下。

而她显然发觉了,却和他同样的骄傲,同样的不动声色,只在一转头便去追寻让他疏离的缘由。

许知言已道:“你向来不是省油的灯;木槿也太有主见,这性子的确也犟得厉害,应该更适合待他温厚宽容的男子。所谓两强相遇,必有一伤。才好了两三个月,正该蜜里调油的时候,便能闹成这样,这以后的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还是早些放手的好!”

许思颜忽站起身,高声道:“我不放手!”

他迎向许知言的目光,“我要的女人,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手!也请父皇不要阻拦,我会处置好和木槿的事!”

许知言神色微一恍惚,“好,朕不拦你。但若木槿一心求去,朕也不会拦她。她回蜀国另嫁他人,朕也会像嫁自己女儿一般,送她丰富妆资,也不枉她孝顺朕这许久。”

许思颜握拳,然后冷笑,“另嫁他人?做梦!别说她去蜀国,便是她奔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揪回来,困也困她一世!”

铿锵有力的话语响在耳边,许知言心头剧震,不觉向爱子凝眸,半晌才道:“好,好…”

他再未说一字,转头便拉开门步出,脚下竟微有踉跄。

太子少了几分父辈的瞻前顾后,多了几分年轻人的任性豪情,谁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许知言忽然想起,若他当年有许思颜如今的魄力和勇气,也将他心爱的女子困上一生一世,纵然她有怨言,也未必会恨他,他却可免了这半世孤寂了吧?

可惜他到底做不到。

只因他是许知言,早已习惯了孤单和隐忍的许知言。

耳边有女子明媚的笑容和清脆的轻笑恍惚飘过,他的脚下便似也有些飘,连叹息都已无力。

清影瘦,一枝芳信东君手

9-71:10:542281

清影瘦,一枝芳信东君手

闹中取静的精致宅院里,池馆如画,残荷零落。2

书卷蓦地落地,又被质若冰雪的修长手指捡起。

宽大的玉白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拂到地间,再抬起时,已有些微灰尘棼。

楼小眠却恍若未觉,只盯着屋外残荷摇曳,不可置信般低低道:“小产?怎会小产?”

郑仓在旁忐忑答道:“据说起了争执,太子动了手。”

“居然都不知道她有孕在身?”

“大约是在江北的时候怀上的,都还未及察觉。何况太子姬妾不少,这么多年都没动静,身边的人便不容易往这上面想。”郑仓迟疑了下,低低道,“其实小产也未必是坏事,不然…早晚是个挂碍。”

“小今的孩子,怎能说是挂碍?”楼小眠如潭黑眸有波澜涌动,“若是因此伤了身子,岂不是我害了她!”

郑仓忙道:“早已打听过了,太子妃并无大恙。何况又有皇上疼惜,连皇后都被训斥了,谁还敢惹她生气?她是习武之人,想来顶多有个十天八天的,便可康复如初。闺”

“但愿吧…可没人惹她生气,她便不会气恼了么?”

有冷风越水而来,扑到楼小眠微赤的面颊,他便按住了胸,低咳。

仿佛压在胸腔内纾解不开般的闷闷的咳,极低,却能令人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痛楚。

屋外,有人柔柔叹道:“天气凉了,这病又该不时发作了,怎的还不知保重,站在窗口吹这凉风?”

楼小眠转眸,却见紫衣女子怀抱箜篌,罗裙轻扬,衣带随风,如一朵迎风而绽的曼陀罗,婉媚风流,自萧萧落叶间款款走来。夹答列晓

带了三分凄凉,三分欢喜,她凝望着他,然后盈盈而拜:“主上!”

楼小眠便轻轻一笑,“阿曼,你来了!”

传说,曼陀罗有剧毒,花、叶、籽无一例外。

但又有传说,曼陀罗镇痛解痉,当年有位绝世名医,用它为主料研制出“麻沸散”。

一剂下去,疼痛全消,知觉全无。

这日许思颜在府里伴了木槿一整天,夜间照旧寝于凤仪院。

木槿辗转了一日,给明姑姑哄着服了两次药,却几乎粒米未进,至晚间腰部酸疼虽好转许多,整个人却愈发萎蘼消沉了。见许思颜欲解衣睡过去,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撑起身来将锦衾鸳枕一齐掷了开去。

“我身子还未干净,不能脏了太子贵体,太子请吧!”

逐客令下得简洁明了。

一双大眼睛里水气氤氲,似汪着泪,又似焚着火。

许思颜便觉自己被那水淹得透不过气,又像被那火灼得满心里的疼痛。

自己一手筑成的水深火热,无从逃避。

明姑姑夹在其中自然左右为难,“太子你看,太医再三交待了,太子妃如今不得受惊着气…”

许思颜默然,然后令人铺了软榻,不声不响地睡在了卧室的另一边。

木槿便伏在床上喘着气瞪他,只恨自己力气未复,不能从床上爬过去,把他连同他的软榻掷出屋去。

明姑姑又惊又急,只坐于床畔替她顺气,低低劝道:“太子也不是有心的,公主看开些,气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木槿也不说话,将脸埋在明姑姑的衣袖间。

片刻,便见有大团湿意在袖间洇染开来。

明姑姑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抱住她禁不住也落下泪来。

许思颜倚于榻上默然看着,有心放低身段上前柔声劝慰,只怕更惹木槿生气,脸上多几条野猫抓痕还是小事,真将她气出个什么来,可就越发糟糕了。

因着吴帝的吩咐,慕容依依一整日都随侍于旁。虽然站得腰酸腿软身子无力,但能一整日伴在太子身畔,不时含情脉脉投上几眼,说上几句贴心话儿,倒也不觉辛苦。

此时太子、太子妃都已预备入睡,本该是她回蟾月楼的时候了。但她眼见许思颜受太子妃如此冷待,已是泪盈于睫,遂走到木槿身畔盈盈拜倒,道:“太子妃,太子到底一国储君,便是得罪了太子妃,依依在此代太子陪个不是,求太子妃别再记恨太子了!”

木槿再不料她这时还敢寻找机会讨好卖乖,竟是气得笑了。她的眼眶尚湿着,人已撑起身来喝道:“我好好的嫡皇孙没了,你一个小小妾室,代陪个不是就能完了?敢情在慕容良娣眼里,我这个太子妃的孩子,竟是那样的廉价!”

慕容依依张皇,“不是,妾身怎敢说太子妃的孩子…”

“不敢说都已说了!”木槿眉目冷凝,“你瞧不上我的孩儿,我还瞧不上你呢!那么爱跪,到外边跪去!”

慕容依依还未回过神来,那厢明姑姑一边扶木槿卧下,一边使了个眼色,秋水等已奔上前,径自将她扯起,丢向屋外去。

慕容依依慌忙扭头向许思颜求救,连声唤道:“太子,太子…”

许思颜眼瞧着木槿脸色煞白,不觉扶额。

若他此时敢上前相助慕容依依,便是这野猫儿病得再厉害,也会冲过来把他和慕容依依一样被赶出去吧?

多少人正盼着他和太子妃水火不容,连父亲都开始想着让他们和离,再招惹她无疑找死…

连太子都毫不领情地选择了袖手旁观,其他人更不会出言谏阻。

于是,从小被明珠般捧于掌心的慕容良娣,生生地押到冷风嗖嗖的院子里,跪在冰冷坚硬的拼石路面上…

可怜慕容氏权势虽大,却始终无法渗入凤仪院。夹答列晓

慕容依依身畔只有个贴身侍女紫凝伴着,连忙回蟾月楼找张氏求援时,却连张氏一起被挡在门外。

此时夜色已深,她们纵能出府,也无法入宫向皇后求助。

慕容依依跪了须臾,又是委屈,又是膝疼,早已嘤嘤哭泣棼。

可惜还未及激起屋内太子的怜爱之心,明姑姑便已走出来说道:“明知太子妃需静静养着,不可受惊着气,良娣这大晚上地闹着,这是咒太子妃好不了呢,还是盼着太子妃从此再也生不了孩子?”

她向秋水使个眼色,秋水已与如烟上前便扯住她,掩了她待要哭叫的嘴,将她拖到远远的冷僻屋子里关着去了。

许思颜明知皇后和慕容依依上午的居心叵测便已激怒了木槿,再不肯出言干涉鬼。

眼看木槿翻来覆去大半夜,好容易睡沉实了,他才悄悄令青桦过去将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