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她依然用方才那近乎绝望的忧伤嗓音幽幽吟唱道:“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她的宫人虽被调换许多,但她的品阶在那里,侍奉的人员总数并未减少,吃穿用度更未裁减,可此时空落落的,就只她们二人在,再不晓得那些宫人哪里去了。

听得她们一曲终了,明姑姑才轻轻地咳了一声。

花解语已听到,抬眼向她们看来,然后盈盈站起。

吉太妃却还是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花解语放下箜篌,走上前挽住她,柔声道:“太妃,皇后来了!”

吉太妃这才恍然大悟,忙迎上前来。

木槿微笑着行了一礼,“吉太妃万安!”

吉太妃忙陪了笑脸,匆匆引她进屋。

待几人坐定,才见宫女慌里慌张地过来奉茶。木槿端过茶盏,才觉那茶水竟是凉的。

她皱眉,将茶盏掷于地上,喝道:“怎么回事?”

舞衣凉,花颜逝去钗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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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大惊,慌忙跪下回道:“茶房里的姐姐刚打了会儿盹,忘了看炉子,所以…”

吉太妃忙道:“皇后,这大暑天的,我倒是喜欢喝凉茶。麺魗芈晓这喝着…便很好,很好。”

花解语身份低微,只在末座奉陪。但这些日子她与吉太妃朝夕相伴,大约处得亲密,闻言却将明眸微微一横,叹道:“却不知前天是谁吃了冰凉的点心,闹了一夜肚子呢!可恨那些踩高就低的,连个御医都懒得去请。”

木槿虽然金尊玉贵长大,但早在太子府装呆卖傻时便已见惯人情冷暖,如今一见这情状便明白了。

那日木槿刻意杀安福宫杀伐立威,手段凶狠,雷厉风行,其后更是逐一搜宫,调换宫人,牵涉极广。

吉太妃得罪帝后,与她亲近的雍王被逼去了陈州,调换来的宫人对这位新主人自然懈怠,出了这宫更是人人避如蛇蝎,生怕与她亲近了,会成为下一个倒霉鬼。

她暗自叹息一声,向花解语笑道:“既然知道解语姑娘知道她们踩高就低,何不遣人过来告诉我?从悦与我早先在宫外共过患难,他在意的人,我岂会坐视不理?”

花解语便猫儿般明媚而笑,“皇后这心意,只要这宫里的人听清楚了,想来就无人敢轻慢吉太妃了!”

吉太妃垂着眉眼干涩地陪笑道:“也不算轻慢。真敢轻慢了,便是我不说,解语也会说,谁敢缺我什么?”

木槿抚额轹。

堂堂一太妃能混到靠一个名分都没有的微贱女子来保护,听到许从悦耳中,不知该怎样心酸怨恨。

“太妃放心,我回头必叫王达查问此事。何况雍王也回来了,从今后应该无人敢再让太妃受委屈。”

此事本因吉太妃“捉奸”引起,只是受害人由木槿变作了花解语。

既然花解语都能与她和解,木槿又何必苦苦记恨此事?回头也让许从悦记恨上了,岂不大大糟糕?

吉太妃听木槿说起从悦,眼睛已经亮了,“从悦…回来了?他…可还好?”

木槿道:“应该好端端的吧!这会儿皇上正见他呢。他们兄弟手足情深,这些日子皇上好生记挂,便是陈州那边的事一时无法处理,想来也不会责怪从悦。箅”

吉太妃闻言便松了口气,眼底却已有泪意氤氲。

“我只盼着他好好,一生无忧无愁,平安到老…“

她失神般定定看着门外,不知是不是盼着许从悦突然出现在门口。

今日太后寿辰,若许从悦在京中,自然要过来相贺的。德寿宫与安福宫相邻,若顺路过来给吉太妃请安,原也是人之常情。

木槿纵然不喜吉太妃,也不能不顾念许从悦对生母的孺慕之情,听她说得凄恻,心中已有些不忍,遂道:“太妃多虑了!雍王何等尊贵,又得皇上敬重,自然会好好的,一世平安喜乐。”

那边宫人见木槿发怒,又与吉太妃言谈自若,早已赶紧让人备上新鲜瓜果,又在殿宇四角置上冰块驱除暑热,屏息静气在廊下侍奉。

木槿又细瞧花解语气色,笑道:“还好,近日养得气色好些了,我也可放心将你交还给从悦了!”

花解语面容便飞上红霞,愈发妩媚动人。

她低头喝茶,却半吞半吐道:“想想太妃这一世,说来也极可怜。自幼丧母,继母诸多磨挫,少时都不曾有过什么好日子。好容易遇到个合情合意的夫婿,偏偏因她那副容貌惹来杀身之祸,连儿子都险险不保…”

木槿听吉太妃方才歌舞,尽是近乎绝望的相思,又似有爱而不敢的畏怯惊怖,细一推敲,便猜到她相思的那位必定是她的原配夫婿许知文,那个因妻子与父亲有了不伦之情而死得不明不白的大皇子。

吉太妃见左右宫人已经退下,才跟着花解语的话幽幽道:“我又何尝不知我这一世再怎么富贵尊荣,也不过他人言谈间的笑资?可我不过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而已,这一世再怎么挣扎,都逃不过受人摆布的命运。眼睁睁地看着夫婿死,若不是先帝相助,也差点得眼睁睁看着我孩儿死…”

话语里有欲诉不敢的恨意,和丝丝缕缕的绝望。

想来当年多半是景和帝杀子夺媳,甚至连许从悦这个长孙都没打算留着。

本来恩恩爱爱的少年夫妻转瞬阴阳相隔,丈夫由年貌相当的年轻皇子一下子变作白发苍苍的公公。

为了幼子生存,她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媚事仇人,由着那一树梨花压海棠,内心的惨痛便可想而知。

许知言虽曾利用吉太妃稳固自己的地位,但到底保下了许从悦,登基后更是带入宫中亲自抚育,未曾及冠便封作雍王,优渥远胜其他兄弟子侄。

吉太妃的确只是个可怜女子,无力改变命运,便竭力顺从命运,依附她眼中最强大的人物,以求自身的一生平安,爱子的一世尊荣…

木槿恻然,对她便再也埋怨不起来,遂和颜悦色地安慰几句,又将话头转到音律上。

算来三人都是深精乐理之人,说起这个来,便一时都忘了各自烦忧,倒也聊得开怀。

眼看已近午时,许从悦始终不曾过来。

花解语见吉太妃有些神思不属,立时猜到她心中所想,笑道:“想来雍王此刻必定已经在德寿宫了吧?”

吉太妃立时醒悟,“不错,自然会该先为太后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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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01:19:242195

想起太后搬至德寿宫与她相邻,以后许从悦每次拜见了太后,顺路再来拜见她也便顺理成章,她眉眼间又有些欣慰。麺魗芈晓

木槿估料着德寿宫那边人应该来得差不多了,却奇怪许思颜那边怎不曾叫人过来相请,便立起身来辞了吉太妃等,原路返回德寿宫。

经过那假山时,木槿忆起那日生死一瞬,着实心有余悸。

吉太妃和花解语一个是许从悦的生母,一个是许从悦的侍妾,一个差点害了她,一个又舍身救了她,难得这两人倒也能相处融洽轹。

她沉吟片刻,向织布道:“下午你去找下王达,让他把跟吉太妃的书翠姑姑和几个久跟吉太妃的大宫女调回来,依然服侍着吉太妃吧!到底是太妃,别让她受太大委屈。”

织布应了。

明姑姑笑道:“娘娘这是怕雍王殿下见到心疼吧?”

木槿叹道:“他们母子连心,自然会心疼。何况这吉太妃着实命苦,谅她也不敢再帮人对付咱们,就由她去吧!”

明姑姑却还有些迟疑,“可娘娘有没有想过,当日娘娘和我正是和雍王说话时被引走的。算来那时候我们所在的方位,本不该那么快被吕纬发现。”

“姑姑是疑心从悦?这我倒也细想过了,此事应该与从悦无关。按时间来算,从悦应该即刻返回了长秋殿,思颜和五哥才能那么快得到消息,关闭宫门布置禁卫军搜寻我们;若真是他所为,应该拖到吉太妃前去‘捉奸’时再去告诉思颜,那就再无半分转圜可能。再则,若吉太妃捉了皇后的奸,丢了皇上的脸,虽讨好了慕容氏,却也彻底得罪了皇上。篁”

德寿宫已在眼前,木槿一眼瞧见周少锋在宫门候着,黑水银般的眼眸恍有明光闪过,立时灿亮起来。

但她依然不疾不徐走着,继续道:“得罪了皇上,不但吉太妃日后难以在宫中立足,连带从悦也将失去皇上信任。所以,即便这对母子只为了对方,也不可能参与这种自掘坟墓的谋划。”

说话间周少锋已经奔上前来,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令属下传话,他和雍王殿下还有要事相商,临时出宫去了。如今已令属下向太后告了罪,让大家不用等他,先行开席;又叫属下告诉娘娘…”

他那年轻面庞微微地泛起了红,低了声音道:“皇上说,若太后那边有何懿旨,可以推到他身上。实在推不了,应下也成。横竖他心里只娘娘一个,请娘娘放心行事。”

木槿再想不到许思颜脸皮如此之厚,居然叫周少锋这么个年轻护卫传这样的话,也不由听得红了脸,暗自啐了一口,还得硬着头皮大大方方地说道:“嗯,知道了…”

转头走向德寿宫时,她便不得不先取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待脸上的潮红褪去,才踏入宫去。

-偏不要脸,你奈我何-

安福宫内,香橼树依然亭亭如盖,宫人依然被遣得远远的。

甚至花解语依然抱着箜篌,十指轻挑,不成音节的乐声传出,依然悦耳动听。

却再不及她恬淡说话时的清婉柔美。

“太妃,我说如何呢?便由这些宫人闹去,越不像话,越不把你放在眼里越好,如今看着如何?”

吉太妃坐于廊下摇着团扇,紧蹙的眉峰已经舒展不少。

她由衷道:“果然全被你料中了!皇后见我受苦,果然已经释去先前对我的怒恨。我只需小心应对,她应该不至于再报复我,更不会恼上从悦。皇上那样宠她,若她恨上我无事挑唆几句,从悦那孩子再不知会受怎样的连累!”

花解语曼声而笑,“太妃放心,皇后虽是女子,却处世磊落,恩怨分明,翩然有侠气,颇具男儿之风。雍王和皇后私交不浅,只要雍王没有真的参与谋害她,她不会迁怒雍王。便是太妃,偶尔提一提往年的苦楚,她必会心生怜悯,断不会再亏待太妃。”

吉太妃细思方才木槿神色,果然甚是和悦,不觉点头称是,却又诧异不已,“解语,看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能这般聪慧清灵,洞彻人心?”

花解语纤指在弦上撩过,一串乐音嘈切掠出,凌乱里有着罕见的激昂。

“因为,我从小吃的苦太多…多到如果我差了那么一点机灵,有无数次的机会被人撕成碎片!”

猫儿般妩媚的眼忽然射出凛如冰雪的碎芒,近乎歹毒的恨意蛇一般窜出,瞬间连盛下的阳光都已阴冷。

吉太妃不觉顿下手中的团扇,吃惊地瞪住她,“你吃过…怎样的苦?”

花解语听她相问,霎了霎眼,紧绷的身子才舒展开来。她漫不经心般笑了笑,“一个被充作官妓的官家小姐,怎样的苦,想必太妃也猜得出。”

吉太妃凝视着她,眸中渐转过怜惜。

她放下团扇,坐到她身侧,轻拍她的肩安慰道:“别难过。如今…都过去了!从悦那孩子一向温厚,不会亏待你。何况皇后承了你的情,凡事也会为你做主,再不会叫你受委屈,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些日子她身畔只有花解语相伴,且她以一人之身嫁过父子二人,位分再尊也堵不了悠悠众口,自有一份心结在,便不像其他人那般轻视花解语的出身,甚至因带人撞破她被一个丑恶的拉粪车夫凌辱而甚感愧疚。

花解语见惯了寻常贵妇人既好奇又鄙夷的神色,觉出吉太妃发自内心的怜爱,不觉微微一怔,忙转过话头说道:“其实论起聪慧清灵,大约没人比得上皇后。”

舞衣凉,花颜逝去钗盟远(四)

10-211:04:562167

“皇后?”

“不然,她凭什么让皇上千依百顺,万般宠爱?连楼大人那样心高气傲的当世才子都引为至交,雍王更是将她当作红颜知己呢!”

她笑了笑,“论起这满宫里,能和她一拼手段才智的,大约只有德寿宫的那位太后娘娘了!也不知今日家宴之上,太后又会出些什么难题去关切她呢!”

“家宴呀!”吉太妃眼底闪过怅惘,“家宴只是他们的家宴,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了!”

再高贵的妃嫔亦是妾,失了皇帝宠爱的太妃更不过是辈分高些的妾,连生的孩子也只能唤嫡妻为母。麺魗芈晓

若皇帝看重,还能算作长辈,却根本不能计算在骨肉至亲的一家人中。

何况她算是戴罪之身,花解语更是微贱之极,和这类皇家小型家宴绝对无缘了。

花解语柔声道:“太妃别总往坏处想。雍王英武聪敏,说不准便有法子接走太妃,阖家团圆呢?轹”

“呵,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又怎会不知,我这辈子怕是出不了这皇宫了!”她看着宫墙包围下的小小一方天空,“好在从悦身边得你相助,想来日后也吃不了大亏,便是我不在他身边,也可放心多了!”

花解语笑而不语。

抬头看廊下一树葱郁,正有莺燕鸣啁,飞出这池馆如画,破空而去。

-既无双翼,谁飞得出这池馆如画

德寿宫里人已来得差不多。

贤妃苏亦珊听闻皇后、淑妃早早到了,随后也已过来,只在一角喝着茶研究棋谱,并不与人多话篝。

临邛王妃林氏是慕容太后娘家人,自然也会过来。她见到木槿,倒要比旁人更亲切三分。

“皇后过来了!

她一边上前见礼,一边已令从人奉上两匹极好的锦缎,及一只描龙绘凤雕工精致的黑檀木匣。

明姑姑忙打开给木槿看时,顿有一片珠光宝辉闪亮了眼睛。匣中一支宝钗,一对玉镯,一块玉锁,虽只寥寥数样,无不打磨精致,世所罕见。

木槿笑道:“大舅母是不是给错人了?今天是太后寿辰呢!”

林氏忙道:“太后是太后的那份,这份是小儿继源特地预备了孝敬皇后的,也算谢萧太子当日相救之恩!”

“五…五哥?”

木槿不胜诧异。

抬眼看向明姑姑,明姑姑也有些茫然,悄声道:“只听闻三公子近来和太子走得很近。”

三公子即临邛王的次子慕容继源,上面还有个哥哥慕容继初,就是当日与广平侯爱妾月下偷情被许从悦、木槿撞破的那位。因临邛王与广平侯住于同一府邸,排行时加了慕容继棠,故而慕容继源被称作三公子。

世子向来不肖,那回被人当众发现那样的丑事,广平侯固然羞恨,临邛王亦是恼怒不已。可上面有慕容太妃压着,这事儿注定了广平侯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终究香卉被远远送到家下的一个庄子里去了,慕容继初被打了二十板子禁足了,兄弟俩你嫉我才、我妒你势,裂痕也愈发深了…

半年前,慕容继初跑去庄子里偷会香卉,随后又闹出强辱雍王侍妾的事,临邛王当真失望之极,又见次子慕容继源聪睿孝顺,重罚慕容继初后,便有了废长立幼的心思。

这世子的立废不是小事,既需本族长辈支持,亦需圣旨颁告天下。这当头林氏讨皇后欢心倒是不奇,但扯上萧以靖却着实让木槿诧异。

她问:“不知三公子何时与我五哥有过交集?”

林氏笑道:“皇后不曾听说么?半个月前,继源在栖云山狩猎,恰遇蜀太子也在那边狩猎,据说开始还因盯上同一只豪猪闹得有些不愉快。可后来继源所骑马匹忽然发狂,差点没驮着继源摔落悬崖去,亏得萧太子身手高明,硬生生抢下继源一条小命!话说我们家那个大的皇后想必也听说了,真真让人见笑了!若是小的再有个什么…”

她取了帕子点眼角的泪光。

想来这时候的泪意有些几分真。都是她亲生的,掌心掌背都是肉,要狠下心来打压一个,扶持另一个,对于当母亲的来说委实为难了些。

慕容继源出身将门,且武艺比他那草包亲哥哥高强不少,骑个马都差点摔落悬崖,闭着眼都能猜出其中必有蹊跷。

当着许多人,木槿也不便细问,大大方方收下礼物,笑道:“大舅母多虑了!继源表哥英武出众,吉人天相,便是五哥不出手,必定也能逢凶化吉。”

正叙着话时,那边已有人来报:“临邛王到,蜀国萧太子到,慕容三公子到!”

木槿指尖忽地一冷,不觉握紧了袖子,然后抬眼看向慕容雪。

慕容雪尊贵端静,口角噙笑,温和的目光凝向木槿,柔声道:“本来只请了临邛王父子,恰听说萧太子昨日在慕容府做客,便将他也请来了。话说当日你们的父亲萧寻,与先帝和哀家也是好友,何况又做了亲家,算来都不是外人。看咱们槿儿已这般出色,哀家倒想瞧瞧这位蜀国少主的气度模样呢!”

木槿悄然深吸了口气,面庞上的笑容已恬淡而得体,“儿臣也许久不曾见到五哥了,正好一起叙叙话。”

说话间,临邛王、慕容继源和萧以靖都已步入,循礼先拜见了太后,又向皇后等人行礼。

慕容雪微笑道:“都是一家人,都不用拘礼,随意些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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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便早有宫人过来,按位分引众人入席。睍莼璩晓

慕容雪自然主位,木槿次之,旁边则为许思颜留了空位,慕容继源上首,则为许从悦留了位。萧以靖坐于临邛王下首,正与木槿斜斜相对。

这是近两个月来木槿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萧以靖。

他仿佛与四年前送她出嫁时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高挑冷峻,沉默寡言。

发觉木槿瞧他,他唇角若有极淡的笑意微微一闪,如夜黑眸凝望着她,然后端起杯盏,向她遥遥一举,一饮而尽轹。

木槿轻轻一笑,亦仰脖满饮一杯,便转头去和苏亦珊说笑,竟不曾和萧以靖说一句话。

蜀国虽号称是吴国属国,但实力之强在十余年前便无人敢小觑。

近年萧寻好游,萧以靖代掌君权,地位无可动摇,临邛王等也难免刻意笼络篥。

虽说现在蜀国明摆着会全力扶持许思颜,不惜助他打压慕容氏;但蜀后夏欢颜已逝,萧氏相助许思颜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因为萧家的女儿是许思颜的皇后而已。

慕容继源目光扫过盛宠又失宠的慕容依依,再扫过如今正盛宠的木槿,含笑亦去敬萧以靖酒。

因国丧未出百日,不得歌舞,不许奏乐,何况当了太后的面,众人也拘束,再不敢放开怀抱,到散席时,连木槿也只囫囵吃了个半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