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酒足饭饱仰着晒太阳一挥手懒洋洋道:“谁像你这样冷冰冰不近人情,看我多关心他们的幸福啊。”

“实话?”他俯撑在贵妃榻两侧,颀长的身影笼在我头顶,我心中顿时危急感大振结巴着道:“其实,其实,这他两要成了,咱家不就少出份份子钱吗?很划算的。”

他冷眼瞧了我多久,我就忐忑不安了多久,终了他低声念了句:“笨蛋。”然后未等我反抗,搂着我躺下午闭目睡了。我泪流,这便宜都不会捡,究竟谁是笨蛋啊?!

在我创造了无数次机会后,杜子仁终于将苏耶从西天娶回了酆都之中。可是从那天起,我的角色就从红娘转变成了怨妇倾诉对象。杜子仁我知道你只不过是稍微温柔了一点,稍微可亲了一点,稍微喜欢乐于助人,尤其是助美人了一点,可你已经娶亲了啊娶亲了啊。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家夫人揍完你后,最大的爱好就是来找我倒苦水!

连岁崇都不知道我的去向,苏耶仗着她师父传给她的赤珠万里追踪到了我。苏女侠,凭着你这份上天入地诉苦的精神,你何恼整治不了杜萝卜?

苏耶哭哭啼啼地说了半晌,期间书生已经搜罗完了马车里所有的丝帕给她擦眼泪,我抽着眼角竭力忍住没将她封住五识。在她说完她是如何生气如何幽怨如何生不如死之后,她举着帕子拭着眼角终于点题了:“他居然在睡梦里念着他以前欢喜的某个地府女鬼的名字!他既然这么忘不了她,当初又何苦娶了我,成就了继你和岁崇后的…”

“咳!”我握拳举在唇边,斜瞟了一旁诚惶诚恐看着苏耶的书生。

她哀怨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我原还钦佩岁崇竟能忍受…”

“咳咳!”我连声咳起来,脸又黑了一些,瞄到书生的面色又迷茫了一分。

她捶着案几愤恨道:“早知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花心、念旧、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我心惊胆颤看着裂开一条缝的桌面叠着声道:“女仙!女侠!女大王!这可是我从东岳府内带回来的唯一比较值钱的,你留着给我作纪念好不好?”

她突然掉转打击对象指着我道:“你瞧瞧你,东岳那样的古板严肃的人,你都看不…”

我猛地直起身拔高声线:“你吵什么吵!杜子仁不过是念了个不知道投胎到哪里的女鬼名字,他要是念着男人名字怎么办?”我看着戛然没了声的她重复道:“你说怎么办?!”

“咳咳咳!”这回是书生在旁边咳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呐呐不知所以,我摆着手道:“不就一个杜子仁嘛,阉了算了,一了百了。以后就算墙外杏花开满天,他都没那心力爬了。”

“武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她突然似自混沌里醒了过来,正气凛然地指责我道。

“…”

岁崇我现在觉得你娶了我该是多么的省心啊。

“夫妻之道应是相敬如宾、互敬互爱。苏夫人既然已嫁与你的夫君,就应给予他应有的信任。况且旧日不可留,往日不可追,何苦为了昔日情怨消磨了夫妻的情分?”原本一直处于旁观的书生突然开了口,说着还提着茶壶倒了一杯茶。

苏耶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直愣愣地伸出了手去。却见书生直接将茶递到了我面前,笑得温柔:“阿罗说了半宿也渴了,润润喉咙。”

“…”苏耶很委屈。

我得意接过茶杯,瞧了瞧两方神色,干笑了两声低头喝茶。

“不错啊。”苏耶拍了一下桌道:“虽然这小伙子看起来呆了点,弱了点,相貌嘛倒还好,但是这脾性可比岁崇好太多了。不是我说啊,武罗你虽然一无是处,但挑男人的眼光确实不错啊。”

我一口茶喷了出来。

书生眼神闪了闪,又斟了一杯,这回是推给了苏耶。苏耶受宠若惊捧过茶杯,很有闺秀范儿地抿了一口讨好地看向书生:“你不必担心,也不必害怕。岁崇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武罗若是认定个人和事儿,便是无量天尊也拉不回的。”然后虚心讨教:“你是男人,可能与我说说这男人的心思到底是个什么样儿?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却觉得你们男人的心是无底渊啊,比那无量海还来得暗波汹涌。”

我一口茶混着老血喷了一桌。我默默擦着嘴角,其实苏耶你完全可以直接问,我该如何挽回他,我的夫君!

书生拍着我的背替我顺着气,那贤淑模样看得苏耶的眼神又闪亮了几分,我心力交瘁。书生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苏耶:“夫人想知道是吗?”那个吗字拖得老长,很有不怀好意的味道:“那请夫人先告知我岁崇此人是谁,与阿罗又是什么关系好吗?”

我直接伏案身亡。

未等他两展开双方会谈,就听车外一声高喝:“车内可是青要山武罗神女?”

车内一片死寂,我多么想在此刻就地消失啊,这样我就不用面对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第二任良人的书生探究的眼神。

第七章 这位仙友,敢问拦车作何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很给力!这文很久没一章三千了有木有!码地我也很欢乐~\(≧▽≦)/~啦啦啦。我是俗人TAT也不能免俗,腆着脸求收藏~~~捂脸,亲们看文快乐【很少有修文,这次让我改掉那几处眼瞎的错误吧,我看不下去了…抱头滚之】


“武罗你很失败。”苏耶一针见血指出,眼神很嫌弃:“怎么逃个家人人皆知了?到时候你瞧岁崇怎么笑话毒舌玩弄你吧。”

“…”撇开苏耶,我捧着颤悠悠的心有气无力地应道:“正是,正…是了。哪方仙友,有何贵干?”

“在下为守于此方土地,神女再往前便要脱离西荒真正驶入凡间了。”一道帘后的声音很是恭谨:“还请神女停步。”

“那又如何?”苏耶赶在我前兴致勃勃地开了尊口:“难不成你要在此款待我们?听闻这西荒盛产衾罗鸟,味道很是鲜美。对了,你家厨子是擅长何种做法?地府里的那些菜品都吃腻了。”这时的苏耶迅速地从怨妇转化为就是养尊处优地日子过得发毛的贵妇人,就差没拿把罗扇轻摇慢舞着了。

苏耶,我一直以来想对你说一句话很久了,真不知道你这不着边际的跳脱思维究竟似乎从何培养而来的!你总是能神效地将话题重点拉得无限之远,太不着边了。

车外一片沉默,许久那土地平静道:“小神不才,原身正是衾罗鸟,神女是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车内也蓦地陷入一片死寂。苏耶不甘心地张开口还要说话,我奋力扑腾过去堵她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她挥舞着她锋利而血红的指甲试图挣扎出来并毁我的容。太凶残了这,一番你死我活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封住了她的五识并爽快地将她绑住了丢一边儿去了。

你知道吗?苏耶有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那个秘密就是她的仙术和嘴皮子利索程度是完全背道而驰的。她之所以能在杜子仁头上作威作福、嚣张跋扈这么多年,一是杜子仁见了她就软成稀泥的骨头;二是她有个闷骚又护短的师父。而她能在神佛两界横行这么多年众仙敬畏,除了她绣口一吐字字如戟,扎得你满脸血外,仅四字可概括——狐假虎威。假使真刀真枪动起武来,苏耶绝对是第一个没影的。

别人不知道就罢了,哼哼!我笑得猖狂地捏起苏耶的下巴:“苏小妞,竟还敢和我动手,你难道忘了当初被我追着烧上树的场景了吗?”苏耶五识被封听闻不得,但见她刹那僵硬的身子就知道已经联想起不甚光彩的过去。我又在她滑腻的脸颊上摸了一把,狞笑着:“小妞,反攻不得,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吧。”

“咚”的一声脆响,我打眼瞧去,就见书生手有些颤地自窗楞上扶起额,眉梢上一块红肿。我的手像被冻在了苏耶的脸上,还来不及收起那张狂神色便想哭了,估摸这番表情很是狰狞,看得书生目光游移,脸色复杂。我立刻火烧火燎地丢开了苏耶,她的脑袋直愣愣地撞到了案几,我想她一定在心底将我的下下下辈子都诅咒成天煞孤星了。

我伸出手去想扶住她,可见书生的眼神又明暗闪烁了下,立刻又背过了手去讪讪笑道:“这个,这个,偶尔调戏,情趣而已情趣…”他听了额角的青筋似是抖了抖,我立刻噤声想了想又艰难道:“玩笑玩笑而已。”

他的容色纾缓了些,握拳咳了咳:“那人还在车外候着。”

我瞅着他最近面上颜色已多了些血气,看来那存在乾坤袋里的灵草仙药看来效果确实不错。当然,我还是隐隐担忧着的,其实吧,我对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从来都记得不大清楚。这万一要有什么副作用,或者遗留问题岂不是大大罪过了?阿弥陀佛,书生,万一你被我药死了,我会去托阎王给你来世择个好人家,让你称霸一方,美男美女任君压如何?

我心虚地嘀咕了一番,又调整了下姿态,清了清喉咙道:“神女我也非第一次入凡间了,怎生这回就不给去了呢?”我稍作了厉色:“小小山神竟敢拦我马车,糊弄于我?”高姿态什么,任职帝君夫人那会儿我也算被训练得手到擒来了。总之,越凛然越冷言越是能唬住人的,装呗,谁不会?

可我显然未曾想到,如今我已非那东岳帝君夫人了,身价直线下降,到如今连个土地山神也是唬不住了。眼见着我的保命技能又减少一项,我焦虑地揪起了衣角。

山神是个正直而理性的好山神,显然没受到九重天上吹溜拍马、见仙说仙话,见鬼说鬼话等不良习性地污染。他沉默了片刻,声言缓缓却又不卑不吭道:“神女言重,小神怎敢。神女想来并不知晓,此些时日魔界乍起波澜,十二魔君中有八位起兵反了现任魔尊。魔尊不知所踪,魔界动荡也牵连到了凡间,魔物肆起,万千生灵陷于水火之中。天帝方下命将三界结界加严,位高术深者不得擅入。小神镇守仙凡边界,神职所在,还望神女多有谅解。”

突然听到这般消息,我有些懵然。按说东岳除了奉帝君之号外,也是领兵守界的。可之前我竟未在他那听过一丝半毫的消息,魔界又闹腾了啊?

我咂巴咂巴嘴,我一直觉得魔族真是个生命力顽强,精神旺盛的种族啊。一言不合,二话不说就动起了刀子,不拼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虽然九重天上的神仙一直认为魔族很粗鲁很没品,当然长得也很没品。可是我倒觉得十分新鲜有趣,当你真正达到寿与天齐的这种境界的时候,你就不会感到喜悦而是应苦恼,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呢?可惜,数千年前魔族出了个法力滔天十分彪悍的尊主,将十二番魔族收得服服帖帖。并大力对他们的言行礼数进行了高程度高水准的教育,于是,魔界终于也和仙界一样平静地连水花子都看不见了。

那厢将苏耶搬好扶正的书生侧身时突然一个失手将案几上的茶盏打翻了去,“当”地一声响,青黄的茶汤蜿蜒流下。已凉透的茶水溅到手背上,我一惊回了神,疑惑看去。见他在发现所有的丝帕都贡献给苏耶后,十分淡定地“撕拉”一声扯去了自己袖内的白衣一角。我张了张嘴,就看他转过身来握过我的手轻柔地将那茶水拭去,然后再不慌不忙地擦去衣上的水渍。那姿态叫一派从容优雅闲适,仿若是在弄花烹茶。

他许是察觉我的眼神太过专注和灼热,眉稍一挑眼风扫来:“怎么了?”言语还是那般温柔,熨帖地让人舒心。

可是我却震惊地说不出话了,因为我发现这病弱书生居然有双桃花眼,更震惊地是我居然觉得他那一眼竟比我这个女人还要是来得风情万种。真是太让人挫败和无力了…于是我抽出他捏在掌心里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肩,伤心道:“你怎么能比我长得还好看?太造孽了,你离我远一点,快!”

“…”他转身默然地去收拾案上茶盏。

那山神许是觉得方才那番言语是有些贸然和失礼,让我这个一心向往人间俗景的神女很为难以至于准备将他在外面晾到天荒地老,所以他主动道:“若是神女真是执于前去凡间,小神倒有一法。”

“什么?”我觉得这些时日很背,先是捡到个死缠烂打的书生,然后是苏耶追杀过来,最后又遇到个秉公执法看起来后台很硬的山神阻我逍遥道。早知如此,我出门前必是要卜上一卦,绝不再走这道的。这年头,没权没势没后台的神仙也是伤不起啊。

他侃侃而道:“神女若真进凡界,束去七成法力即可。”还未等我心中一乐,我束不束法力谁管得着啊,他紧接着便浇了一盆冷水而下:“神女切记,若妄动法力必早人间结界反噬,轻则伤元动本,重则…”他缓缓道:“只得一世之命,连轮回也入不得了。”

他见我不接话,以为我就此罢休,口气松了些许:“四海八荒,奇景无数,神女何愁无游玩之地?人间喧闹于神女修行不易,且凡人之心素来狡诈险恶,不易与之。”

我一掀车帘,半拖着刚刚被我敲晕了书生和蔼可亲道:“仙友说的正是啊。正巧魔界作乱,世人苦楚,本神女正好可以去斩妖除魔以护天纲地常。且人心险恶不正给了我历练的机会吗,嗯?”

想拦我?连窗缝都没有!

这三千红尘人世,我是去定了!

我低头兀自给书生施着咒,顺便抽空道:“既是山神职责所在,神女我又则可为难于你?七成法力,束!不可妄动,好!于此,可请仙友放行了?”

终听他一声长叹:“也罢…”

青玉马车行过至西荒界碑前停了下来。

被松绑的苏耶杀气腾腾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一张脸上龇牙咧嘴神情扭曲。当她眼神落到陷入昏沉中的书生身上,长长“咦”了一声后道:“你给他下了忘生咒?”

我自马车上跳了下去,拍了拍裙子,然后手搭在眉骨上往远方看去应道:“嗯。”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我瞧着这书生挺好挺好的啊。”她随我下了马车在身后嘟哝道:“都弃妇了,还挑三拣四。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岁崇为什么要休了你啊?忍了几百年终于忍受不了你了吗?”

“…”我拼尽按捺住想要扁她的心,转过身来分外严肃地看着她的双眼:“你当真想知道真相?”

她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我握拳作悲愤状,恨不得配上六月飘雪的背景:“其实是岁崇不能人道了,他觉得应该放手给我应有的幸福!”

“…”她过了好久似从深水里爬出来气息虚弱道:“难为你了…”

我作远目状:“哪里…”我相信以苏耶的实力,不须多久,这条消息就该将九重天至四方地府炸得外焦里嫩了,我心满意足。

“你准备就将他扔在这里吗?”苏耶临走前怜悯地看着书生:“好歹还和你有过一段那么露水情缘?”

我刚刚抬起准备念咒束起法力的手不受控制地上下一抖,然后弱声道:“女侠你快走吧,没准你家杜子仁已经左拥右抱,回去就该有人喊你大娘了。”

“他敢!”苏女侠一跺脚,一脸杀气转瞬没了身影。虽然她话语厉害,但显然她的潜意识里不仅认为他敢,还已经做了…

我锁住法力后蹲下身,瞅着书生叹了口气:“虽然我两是有那么段缘分,但,我也真不能就嫁了你。你还是忘了我比较好,我瞧你面相不俗也是个有前景的,好好过凡人日子吧。”

看着他阖起的浓密睫毛,我终还是心痒难耐地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果然是和想象中的手感一样好啊。我雀跃地想,一拍裙子溜之~

第八章 求包养?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一章的字数越来越多了…四千了,我的时速伤不起啊。啊咧,明天再来一章就三万了,终于三万了…这回是英雄救狐的狗血戏码…我争取更狗血一点吧,此章任务完成,获得白狐狸灵宠一只。开启人界篇任务,啊哈哈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凡间,每次在遭遇岁崇的毒舌攻击后感觉暗无天日时,我都会很潇洒地一甩门要么奔去地府和苏耶一起兴风作浪,要么就下到人间折扇一开寻花问柳去也。

如果是前者的话,岁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我气消了也就乖乖回来了;而对于后者他是深恶痛绝并采取血腥手段镇压的,以至于有段时间人间的秦楼楚馆很萧条,大批美人失业改去种田。多少纨绔子弟泪洒青楼、恨意绵绵,其中也包括被罚在小黑屋里跪对三清老祖象默默两行老泪的我。

而今老娘从岁崇那土霸王手里得还自由身,自是想看美人就看美人,想摸美人就摸美人,想睡…咳咳,这个尚待计划计划。

人间西荒看似仅是一道界碑相隔,然而等你跨出去时再回头茫茫原野、奇禽怪兽皆已不见踪影,远近皆是深深丛林。

我说,什么时候界碑又改到这地了,上次不是在某包子铺后门口的吗?打晕了看到突然出现的我惊叫不止的老板娘后,顺走了两热气腾腾的肉包,出门右转便是那城中最有名的戏园子。啧啧,那唱花旦的小生那腰肢哟,扭地比巴蜀那老蛇还来得婀娜妩媚,细眼儿轻轻袅袅地一挑一睇一嗔便勾去人的七分魂,另外三分留着擦擦口水。

说他妖孽不仅于此,更是他是迄今为止遭我调戏后还尚在人间可觅的,真是难能可贵、可歌可泣。

这打眼看去,这活不见人、死不见鬼的山野荒郊,我该往哪里走…作为一名神仙、作为一名只会哪里热闹往哪里凑的神仙,我此时压力无比之大。若是往常,直接揪出当地的土地问了就是。可而今我是隐姓埋名溜到这人间的,自当一切以低调为准,切不能因着一时便利坏了我之大事和一世英名。

天色阴迷,黑压压的云团滚在山头。林间的荒风吹拂过来,撩着山间层岚迷障如水波般缓慢涌动,端得是一色烟靡两分氤氲。很朦胧很美妙,也让我很悲催地在山间转悠了一个时辰左右了。

周围皆是参天松干柏树,浓青枝叶笼在头上遮暗了天色,脚下是厚厚实实落了一层的黄叶,踩上去倒是松软绵适。我憋屈地蹲在一棵树前,郁闷地握着玄石匕首撬着地里的石头,顺便乱挠着树皮懊恼,为嘛所有的树都长地和一个爹娘生出来似的,我怒!

松树显然经不起我这般迫害,挺拔的树干猛地抖了一下,接而就和癫痫一样疯狂颤动起来。我说,原来它成精了啊。铺天盖地的针叶簌簌如雨一样地落了下来洒了我一身,直将我裹成了一个毛绒绒的松果。我眯起眼瞅着它一阵得瑟后,然后一树一人重新陷入了寂静对峙中。

我举起匕首,它的树枝轻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很有骨气地挺直了腰杆子,表示不会因我的武力胁迫而屈服。我咧开嘴朝它笑了笑道:“刚好苏耶拍坏了我的紫檀小桌,这样子吧,瞧这材质也是有上百年了看着也过的去,主干就磨张桌子…”

褐色的松树干一瞬僵硬地连一根松针都掉不下来了。

我用匕首背敲了敲树干,又转了两圈考究地打量了一番:“那些细枝末叶嘛,就留给泰逢生火起炉子吧,松枝清香想必煮出的糯米饭也是清甜的很。”

它继续保持如死般的静默,褐色的枝干悄悄弯下些许弧度。

我低头瞅了瞅盘结突出地面的树根,很爽利地拍了拍它道:“再用这百年树根雕个啥玩意送给老爹,今年再骗他几件宝贝,啊哈哈。”

整棵挺直的松树最终忧伤又挣扎地垂下了高昂的树冠,我摸摸它凹凸不平的粗糙树皮好心道:“原来你还不会说话啊。瞧你生的也挺高大,这样弯着确实劳累不舒服的紧。”它的树腰又试探着直了直,我笑眯眯道:“可也因你这般高,我若说话你听不清岂不是很糟?所以,你还是这么弯着吧,乖。“

“我也不想为难于你,毕竟看你也有几百年修为了,放心,我是个好人。”我善解人意道,它继续沉默地弯着腰却见一块树皮“喀嚓”裂开了,一滴透明液体流了出来。我当没看见,环顾了周围一遭,砸了下嘴笑意和蔼道:“你既生在此地数百年,想必对此地也熟的很,那就劳烦你给我指条下山的道如何?”

最后我哼着小曲提着匕首悠悠往那松树指的方向去了,话说这天上人间竟也是一样,还是说桃花松树本就一家,所以这狗腿气质如斯相似?

我抬头望了望墨云沉沉的天,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那株跳脱又迷糊的小桃花,她可是真是株天界奇葩啊。我就还没见过谁见了如夜那风流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她算第一个了。当然,我个人觉得如夜没有岁崇好看,主要是因为如夜对谁都是那副宛若见了天下第一美人样的放荡笑。第一看了会心花怒放;第二次看了会欲语还休;第三次看了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西王母那满脸褶子的老婆一样的“貌美如花了”。

岁崇那木板脸上是很少露出笑意的,从而让人觉得他很高端很神圣不可侵犯,相较之下岁崇的身价看起来就要比如夜高的多了。

当我沿着松树指的路再度走了半个时辰依旧还在林子时,我开始反省自己是太过轻敌了。别看桃墨那妞看起来单纯又木头心眼,事实上将如夜给糊弄地团团转还死心塌地的又岂是一般的木头?原来不仅狗腿是木精们的通性,扮猪吃老虎也是她们通长。

就在我准备一腔怒气掉头杀回去时,几道分外嚣张跋扈的声音夹杂着啜泣声自前方重重林影间隐隐传来。我脚下步子一滞,匕首在指间转了转,身子又转了过去,偷偷摸摸凑了过去。

就见林间一小块空地之上,一个柔弱无骨的少女跌在地上,单手掩面,长长黑发散在凌乱的衣衫之上,时不时低低啜泣一声。再向周遭看去,就见几个皮毛还未褪尽的精怪一脸阴邪笑意眼神露骨地在那少女身上肆意摸索。那种眼神里的**很可怕,不单单是淫/亵,更有妖兽们对于血腥和食欲的渴望。幼年时在误闯入西荒无冥宫内我便见过这样的眼睛,□地没有半丝含蓄地想将你撕碎吞尽。

那场噩梦,曾纠缠了我几百年之久,无论白日黑夜一闭眼便总是会被惊哭而醒,梦里究竟如何却并不分明。阿爹后来实在舍不得我这般折磨,就去昆仑寻了只梦馍来,让它吞去了那段梦境。也许阿爹寻地这只梦馍那时正处于饥饿期,总之不仅将那梦吞地干净,后来我也不再做过梦了。因此当前日梦见岁崇时,那真是惊喜万分后虽然之后便惊怒万分了。

这时我却不知,前缘皆有后果,梦去梦来皆有因由。上天百亿年的爱好就是看着眼皮底下的人纠结再纠结,神仙身为皮糙肉厚更为抗打抗蹂躏的对象也然更不会被它放过。

好吧,还是让我的思维回到这群淫邪的妖怪身上吧,再不回来小娘子的清白和性命眼见着就要不保了。我的掌心攥地湿漉漉的,一半是因为激动一半是因为犹豫。因为岁崇看管地很是严格的原因,在我嫁过去之后就很少能见到这样真刀真枪上演春宫了,这一腔和老尼似四平八稳的气血又滚烫烫沸腾起来了。要不,等看完她清白不保之后再出手救下她?妖族对那玩意应该没那么在乎吧。

就在我不怀好意阴暗地缩在树后忍着噗通噗通的心跳,看着那几双狼爪子要伸过去扒掉那小娘子仅剩的衣裳时,却见那少女陡然转过头来,一双如水清透的眸子哀切切地朝我这边看来,眼里迅速滑过到道光芒。我身子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向我伸出如白藕似的嫩臂,娇声哭道:“姑娘救我啊!”那一个啊字千回百转,韵味无限,回绕在林间。

然后躲藏着的我也成为了那群禽兽们的目光猥亵对象。

玄石匕首是个好匕首,用镇守北天的紫岳君的话来说,那是杠杠的好啊。削铁如泥自不必说,将那群妖怪们剃光毛也很是顺溜。我嘿嘿笑着看被捆在一起恐惧万分的几个妖族男,晃着匕首眼睛溜到它们的尾巴上,那几条尾巴集体缩了回去。我责备地看着他们:“本…人做事一向有始有终,还喜欢头尾呼应,讲究个韵律对称。你瞧既然头上没了毛,尾巴自然也不能留的,你们…”我活动了下手腕:“是从还是不从?”

最终那几只妖男一脸羞愤欲死、哭号着光溜溜地跑走了。我意犹未尽地摸了摸下巴,谁说妖族男都长得不错?妖孽也不是只要是妖就能做的,做妖容易,作孽难啊。

回过头去,却见那厢哭哭啼啼地小娘子已默默在理衣襟了,想来是受了惊吓,手脚不是很便利还有些木然。

我凑过去亲热道:“小娘子可是受了惊?啊,对了,人是不是很少见到妖?莫怕莫怕,其实妖怪也就那样罢了。”

“妖怪是哪样?”她慢理斯条地理好衣服,突然又凑近了几分呵着软气在我耳边娇声道:“你说我们妖怪怎样呢?”

我从一帮妖怪手里救下了另一只妖怪吗?我觉得我的感情受到了欺骗,很受伤的说。我面无表情看着媚眼如丝的她,默默伸手推开她:“姑娘,请自重,在下为女,爱好却是男。”

却见她一个不查,步子一踉跄竟就那么被我推跌在了地上,面色滑过一丝隐忍的痛色。我看了看我的手,再看看她,就着刚刚的经验我断定这妖孽又在利用我那可怜的同情心。我不能再可怜她了,我要是再可怜她我就要被可怜了。我果断拔起步子,继续我那寻找出路之旅。

“你给我慢着!”她在身后喝道。

我果真就慢了,回过头去恳求道:“姑娘我真没那爱好,虽然我已有一段失败婚姻,但我还没对男色绝望啊,我真真切切、实打实地欢喜着男人的。”

她听罢兀地垂首咯咯娇笑起来,缓缓带着两分挑逗意味地拉开了她刚刚掩实的衣襟。我倒抽口冷气,腿有点虚软,摆着手道:“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现在就要对我以身相许,我我我,也许不来你啊。造孽这…”话没说话,我的声陡然湮灭在飒飒的林风声中。

“你是…个男的?”我看着那平坦光滑的胸肌艰难一字一顿道。

他拢起衣服很自然地反问道:“我何时说过我是雌的?”

我默然。

他优雅而闲懒道:“既然你救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快,还不扶起我来。”那趾高气扬的态度和欠揍的语气,让我默默又抽出了收回去的匕首。

可是还未等我施暴,就听“噗”地一声,那妖媚男子已然消失在了原地。宽敞的锦绣袍子下,一团东西动了动,又动了动,终于钻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狐狸来。

它很惊异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又看向我开口:“这素肿么…”它立刻闭上了嘴,黑漆漆的圆眸子里闪过尴尬。

我听着那发音不清的话笑地越来越欢,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呢,原来还是只才化身的小狐狸!”

它恼怒地看着我,脖子上的毛都竖起来了:“我已经三百岁了!”一怒之下吐字倒是很清晰。

我俯下身冷笑着拎起它,它立刻张牙舞爪亮出了锋利的牙口,我颠了颠它得意道:“小狐狸啊,毛还没褪就想着调戏人了?我调戏岁崇、欺压民男时你还不知道在哪狐狸窝里待着呢?”

它的眼神显示出它此时很想拿我做晚膳,狐狸嘴都快张到耳朵边了,我笑地乐不可支。突然它眼珠子一转,两条尾巴一卷整个身子就缠在了我胳膊上。我无声看着它,它哼了一声,见我眼神凶恶起来马上放软了架子,奶声奶气道:“你说的对,人家也才三百岁。要是一个人的话,很快就要被别的妖族吃掉了。”它亮闪闪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美人仙女就带着我吧。我很能干的,吃得…也很少。”后面低下去的声音透着心虚。

我被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和撒娇的语气晃恍了神顺着便接口道:“你很能干?你能干些什么?”

它犹疑了下,继续用软软的小小声调道:“我,长大了就会很能干了。”它毛绒绒地头在我手臂上蹭了蹭:“冬天抱着我睡会很暖和哦。”

我思考了一刻,终于点头道:“那,好吧。”一眼撇去,我没错过它奸计得逞的眼神。哼哼,谁算计了谁还不一定呢。瞧你这品种便知道,应是和九尾那家子脱不了亲缘关系,到时候就算是拿你吐出的三味真火打打架,烤烤玉米白菜也很是不错;再再不济,等你养肥了我就剥了你,给我做件狐裘大氅。想我养你?那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在心里桀桀笑道。

“你可识得路?”

“大致识得一点。主人想往哪里去?”

“唔,哪里去还没想好,你说哪里比较热闹?”

“那我们去东阳城吧?”

“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