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采茴仰着脸同叶尘薰话,笑容甜腻,而叶尘薰望着,神情专注。

陌桑面容苍白,空旷的礼堂人声嘈杂,舞台上人影晃动,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相干。

终于站起身,缓缓离开礼堂,像来的时候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有回宿舍,而是站在枫树林里。

满目苍凉,枝头的枫叶早已落尽,世界片寂静。胸口剧痛,像被人生生撕开。

“秦陌桑,下应该死心吧?”

树丛的角落里,突然响起声悠长的叹息,陌桑转头,林荫小径上,顾楠负手而立,正静静地望着。

“都知道?”走过去,停在顾楠面前,从他眼里读到解和怜惜。

他头,抬手轻轻摸摸的额头:“酒醒,头还痛不痛?”

安宁澄澈的瞳仁,柔和的唇线,如往常样的平静淡然。

面前个生,就像奶奶院子里种的月季花,不耀眼夺目,却有邻家大哥的宽厚温和,给人生命本质的温暖。

他包容所有的缺,任性、傻气甚至暴力,时时刻刻伴左右,哭的时候可以伏在他的肩膀上,累的时候,可以靠在他怀里。在纷乱的世界,他会疼爱呵护,无微不至地照顾。

生活不是演话剧,为什么定要选择光灿耀眼的王子,而舍弃个待在自己身旁温暖真实的子?

“顾楠,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和谈恋爱!”

陌桑生命里的春,和时令上的春起翩然而至。

那是段用蜜酿成的日子,让人甜到忧伤。

清晨醒来,看见叶尘薰睡在自己身边,心里都会感到阵幸福。

走进卫生间,的毛巾挨着他的毛巾,的牙刷挨着他的牙刷,的香水靠着他的发胶,的洗面奶躺在他的剃须刀旁边。和它们的主人样,紧紧相依,不离不弃。

吃过早餐,陌桑急急地冲到门口,手忙脚乱地穿鞋。

细高跟鞋歪只,倒在他的黑皮鞋上面。扶起那只鞋,穿进左脚,重心不稳地去拿另只。叶尘薰提着电脑和公事包过来,笑着:“慌什么,时间还来得及”,探过身子给借把力。

陌桑扶住他的肩膀,穿上另只鞋。然后,紧紧挽住他的胳膊,起下楼坐车。

到公司门口,提前下车,临别时,不忘给他个甜蜜的吻。看着他独自走进楼大厅,渐行渐远的身影,的心慢慢地空下来。

晚上回家,听到叶尘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的心又重新装满。

偶尔晚归,叶尘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满脸焦燥不安。刚打开房门,迫不及待地拥抱亲吻。才知道,他们的心都因为彼此塞得满满的。

当然,两个人住到起后,难免会有摩擦和争执。叶尘薰浪漫、幽默,但他脾气很臭,有大人。而陌桑性子倔强,任性而又孩子气,吃软不怕硬,所以两人常常各不相让,因为些小事争得面红耳赤。

作为明宇分公司的财务副总,叶尘薰从早忙到晚,白审核财务制度、账单,批报销单,制定报表,晚上还要参加各种应酬交际。

开始的两个月,他的心里眼里全是陌桑,只有陌桑,推掉所有必要不必要的事务和应酬,下班就按时回家。吃过晚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或是牵着手到小区里散步,缠绵缱绻,形影不离。陌桑的快乐和满足,无以名状。

但是时间长,叶尘薰终究拗不过人情,重新走回人群,呼朋引伴,尽情享受夜生活,不是到各种夜总会、酒吧消遣娱乐,就是邀几个同事朋友去健身、打网球。

人嘛,应酬是少不的,更何况个性不羁,思维活跃的叶尘薰。他生就爱玩、好动,是静不下来的个人,上班精神紧绷,放松下也很正常。

陌桑没有理由阻止他,却也无法阻止自己日益高涨的不满和嫉妒。

叶尘薰高大俊朗,气质出众,待人热情,能言善辩,在任何场合都非常引人注目,尤其吸引人的目光。

无论在公司,还是在社交场所,不断会有人主动粘上来,投怀送抱。

虽然叶尘薰心无旁鹜,明确表示自己已有朋友。但些不足以让陌桑放心。因为比谁都清楚,叶尘薰是绝好的情人,百分之百超完美,却不是个能让人放心,有勇气托付终身的人。

且不爱情本来就善变,即使他爱永不变,谁又能在那种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中,拒绝得美色的诱惑呢。未必会动真情,但逢场作戏在所难免。

陌桑害怕自己像母亲样,因为嫉妒心膨胀,失去所爱。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翻叶尘薰的衣服口袋,不去查他的手机短信,晚上也从不打电话催他回家。

要做个合格的情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恼不妒。

但样的日子久,再洒脱乐观的人,也免不心烦意乱,胡思乱想。

那晚上,事情终于爆发。

早晨出门就好,晚上下馆子,然后道去看场电影,他们已经许久没进过电影院。即将下班时,却接到叶尘薰的电话,是税务局的人来公司查账,他负责接待。

“不能陪起吃饭。去找夏萋萋吧。”

陌桑拿着手机,低声应句:“。”谁知道夏萋萋有没有空呢?人家正在热恋中,韩琛没有他么忙。

“晚上几的电影?”

“八半。”

“应该赶得上。在家乖乖地等,吃完饭就来接。陌桑,听见吗?”

“听见。”挂上电话,他低沉温柔的声音消失,骤然感到孤寂。

陌桑没有去约夏萋萋,随便找家快餐店填饱肚子。然后,没情没绪地回家。

叶尘薰自然还没有回来。

寂寂地站在阳台上,依着栏杆,看个城市耀眼辉煌的迷人夜色。

霓虹闪烁,万家灯火,如此繁华人间,像场华丽的烛光盛宴,而的心却空荡荡。

好似作场美梦,欣喜若狂时突然醒来,什么也没有,只剩四堵空空的墙。

七钟,他没回来;八钟,他依然没回来,也没有电话。

终于,赶不上那场电影!

也难怪!外面的世界那么绚丽精彩,夜生活那么丰富,歌舞升平,美如云,他哪里还记得在家中痴等他的傻人?

于是,陌桑不再等,个人爬上床,用毯子盖住头。

深夜,叶尘薰回到家,陌桑已经入睡。他掏出手机,十二。

那帮税务局的客人吃完饭闹着要去KTV,叶尘薰本想安顿好他们,就找个借口脱身回家,谁知那位负责人硬拉着他不放。业务上的主管部门,叶尘薰也不好得罪他们,陪着他们喝喝酒,唱唱歌,个晚上就么过去。

KTV包房没有信号,叶尘薰本来对看电影就兴趣不大,所以没给陌桑打电话。

其实,他隐隐希望陌桑能打电话来催,像别人的朋友那样,处处围着他转,动不动就嫌他不陪,副离不开他的样子。可是,手机上个未接电话也没有。

适当的坚强、独立固然好,但不粘人的朋友,难免让人感觉不安。

晚上唱KTV时,会计部的位下属总缠着叶尘薰,又是帮他歌,又是和他情歌对唱,嗲声嗲气,柔媚风情,还佯装醉酒坐到他的腿上。

叶尘薰把推开:“喝醉,到洗手间去洗把脸,醒醒酒。”

“不要嘛!”越发贴靠过来,浓艳的香水味,甜软的气息吹在他的颊畔,“叶总,人家只有喝醉,才敢真心话。喜欢,从第次见到,就喜欢!”

“已经有朋友。”他的表情严肃,声音清冷。

“是吗?”斜睨着他,哈哈笑起来,边笑,边将身子乱颤,“拜托!么老土的理由。叶总,有朋友,谁见过啊?”

整个包房的人,都对的话表示赞同,对叶尘薰那位隐身“神秘友”的存在持怀疑态度:

“叶总,如果真的有朋友,就带出来让大家看看,干嘛总是藏着掖着。不会是什么绝世大美,怕们抢去吧?”

在满堂哄笑声中,叶尘薰尴尬无比。

叶尘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跑进卧房,边搔陌桑的痒,边将台灯拧到最亮。

受到骚扰的陌桑不肯睁开眼,在床上辗转挣扎。

“做什么?放手啊…”

“醒醒,快醒醒!”叶尘薰不放弃弄醒,知道最怕人呵痒,手更加肆意地挠的颈脖和腋下。

睡眼惺忪的陌桑忍受不他的无理取闹,下从床上坐起来,几乎是低吼着:“叶尘薰,到底有完没完?”

睁开眼,和他对望,却是强烈的愤怒和不满。

终于还是生气!叶尘薰帮把毯子盖上,冷静地:“陌桑,今晚爽约是不对。但是,如果真的关心,就该给打电话!”

“为什么是打电话?”陌桑索性嚷叫开来,压抑整晚的恶劣情绪勃然爆起,“爽约的是,话不算话的也是!叶尘薰,不但大子主义,而且极度自私!”

“是,是自私,比不上顾楠大爱无私,温柔善良!”面对的指责,叶尘薰也无法冷静,吼出心里直想的话,“秦陌桑,是样想的,对不对?”

陌桑没有话,脸色下子黯沉下去。

“被中心事?”叶尘薰的心骤然沉落,冷冷地笑,“如果后悔,可以走啊,回到他身边去。他至今没有朋友,直在广州等过去!”

叶尘薰,怎么可以样误会?把什么都交给,而竟然出样无情的话,可恨呵!

陌桑用力咬住下嘴唇,言不发,转身便冲出卧房。

“陌桑,去哪里?”叶尘薰抢步上前,拦住,眼眸闪着凌厉的光。

“是要走的!”陌桑颤栗地,瞪视着他,“叶尘薰,竟然赶走!”

他压低嗓门,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对不起,今晚喝酒,情绪有些不稳定。”

“知道,不再爱,已经开始厌烦!”

“没有。不是…”

“就是!”身子靠在墙上,软弱无力。

“陌桑…”叶尘薰捧起的脸,以贪婪而狂热的吻,代替回答。

触到他湿润的舌尖,所有的不快和愤怒都烟消云散。

陌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热切而狂野地迎合他的吻。叶尘薰,他是自己多么爱的个人啊,从少时代就开始,痴情的迷恋,长久的等待,不要失去他!

叶尘薰将抱到床上,几乎是粗暴地扯开的睡衣,迅速脱下自己的衬衫。性的阳刚气息掺合着浓烈的酒气,炽热地扑面而来。

陌桑有瞬的晕眩,身体倏然亢奋,许多隐藏的欲望复苏。同居以来第次,很想很想要他,用肉体的占有来填补心灵的空虚。

双腿缠在他的腰间,手指深嵌进他宽阔而赤裸的后背。

叶尘薰立刻就感受到的热情,锋利的长指甲划过他的肌肤,尖锐的痛楚,令他的情欲更加高涨起来,迅猛地燃烧,淹没切理智和思考力。

好像是第次,又像是最后次,永远也不想停止。

次的冲突,最终还是化解在彼此的渴求与热情中。他们都揭开些疮疤,却依然无力解决生活中的矛盾,只好用相爱来安慰自己。

陌桑带着勇气,穿过那么多异样的目光,径直走到叶尘薰面前,对他出“爱”,果断而坚决。

但,那是酒精的作用。

现在,彻底醒,勇气全失,心如止水。

顾楠按住的肩头,紧盯着的眼睛:“陌桑,不会后悔?”

“认识的秦陌桑,什么时候后悔过?”陌桑冷静地,已经决定,要把叶尘薰的影子,从心中寸寸剜去。

顾楠承认自己有些趁虚而入,但是他不想放弃个拥有陌桑的机会,也许是他唯的机会!

冤家路窄!两人刚走出枫树林,就遇见叶尘薰和祝采茴。

同个校园,四人却是第次狭路相逢。也许,便是命运的安排。

看到陌桑和顾楠在起,叶尘薰明显愣下,走到陌桑面前:“醒,为什么不来找?”

他们终于相对!他脸光彩焕发,目光温柔而灼热,和醉眼朦胧里看到的模样。

但是,陌桑不为所动,站在那儿,宛如尊雕像。

“叶尘薰,好奇怪,为什么要来找?”

微仰头看他,面无表情,眼神如冰。叶尘薰,太迟!

叶尘薰不由心慌,怎么会样?

才夜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分崩离析。陌桑冷漠而疏离,和昨晚温柔娇怯、热情如火的孩判若两人。

上午,他排练以前,打电话到陌桑的寝室,个S城话的生接的,宿醉未醒。叶尘薰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让那个生转告陌桑,醒就来找他。

“陌桑…”他不解地看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

陌桑伸手挽住顾楠的胳膊,脸上扬起淡淡的微笑:“已经决定和顾楠在起。”

“不要开玩笑!”叶尘薰不相信,俊朗的脸上带着丝焦灼和紧张,“秦陌桑,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很认真!”

“也很认真!”陌桑,神情依旧平静,却显出少有的坚决,“作为初中时的学妹,有朋友,应该恭喜啊!”

“那昨晚上是怎么回事?”叶尘薰眸子迅速冷却,变得像暴风雨样败坏,“爱,还有那个吻,是怎么回事?”

“只是场游戏啊!”陌桑无视他触即发的怒气,平淡地回应,“和同寝室的人打赌,如果追上,给洗碗,外加根冰淇淋…”

“够!”他忍不住低吼,“原来,在的眼里,就只是个赌注?”

该死!那句让他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的表白,居然出于与别人的打赌,让他情何以堪?

原来,他直引以为傲的魅力,并非所向披靡。他最在乎的那个孩,竟然选择自己学业和爱情上的头号劲敌!

非但不爱他,还将他的腔痴情肆意践踏,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成为整个数学院乃至S大的笑柄!

叶尘薰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路鲜花掌声,被众人捧在手心,种打击和羞辱,根本无法承受。

叶尘薰面色惨白,浑身颤栗。

“秦陌桑,最后问次,昨晚爱,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渴盼地望着,犹带着最后丝希望,像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不是!”陌桑几乎被逼入绝境,拼命忍住泪水,字句地,“不爱,听见没有?叶尘薰,根本就不爱!”

片静默之后,听见叶尘薰用不是他自己的声音,生硬干涩地:“好,明白。”

完,他脚跟转,朝学生宿舍的方向走,走得又急又快。

祝采茴望陌桑几秒钟,欲言又止,长吁口气,转身追上去,边轻声叫:“阿薰,等等!”

他正好走到布告栏前面,猛地挥手,只听“咔喳”声,玻璃镜框纷纷碎成片,砸到地面上。

路过的学生都错愕地回头,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堂堂学生会副主席,居然故意损坏公物!

祝采茴奔过去,捧起他的手,惊呼道:“啊,出血?”

血,缓缓从肌肤渗出来。

祝采茴拍去上面的玻璃渣滓,涩涩地问:“阿薰,何必伤害自己呢?疼不疼?”

“大惊小怪,伤算什么?”叶尘薰淡漠地,脸上的神情很复杂,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和绝望。

肉体上的创伤,根本不及陌桑带给他的伤害,像有把小尖刀,戳进他的心脏,痛入骨髓,鲜血淋漓。

他痛彻心扉,找不到出口,只好选择暴力和自虐。

秦陌桑,再也不要看见——在他以为自己得到幸福的时候,又让他的幸福訇然湮灭。

他在祝采茴的扶持下,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陌桑已经震惊地完全不出话来。

叶尘薰那拳像是砸在的胸口。咔喳!玻璃碎地,的心也被击得粉碎。

站定许久,目送他寂寞的背影走远,彻底走出的世界,再也没有交集。

叶尘薰挥拳的刹那,已经明白,他是真的爱!

对不起…请原谅,只能用谎言来掩盖对的爱…

心里不出的抱歉,几乎在叶尘薰转身离去的同时,就后悔!

“如果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许久的沉默后,顾楠用平静得没有波澜的语气对。

他脸部线条僵硬,没有丝毫表情。

陌桑没有追上去,伤害既已造成,追也是枉然。

不是不爱叶尘薰,而是太爱。害怕自己彻底沉沦,无力自拔,所以在伤害来临之前,选择提前离开。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个样子,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落荒而逃,仿佛与身俱来的病症——那对于爱的畏惧和不信任。

因时意念的勇气,得到叶尘薰的爱,也在念之间,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