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陌桑听到吃,便来精神,“上次发现家川菜馆,很不错的。”

“在哪里?”小艾是四川人,提到川菜,垂涎欲滴。

“孟记麻辣烫菜馆,口味很地道。”陌桑上回相亲去过次,直念念不忘。

“快带去!”小艾迫不及待。

两人乘两站公交车,又在小巷子里七弯八拐,终于找到那家餐厅。

正午时分,人满为患,小艾四处张望着寻找空座位。

陌桑神色颇有些得意:“用餐的人么多,明味道真的很好,会儿尝尝吧。”

“咦!”小艾突然扯住的袖子,“看,窗户那边坐着的不是叶总吗?”

陌桑也立刻就看见,叶尘薰背对着而坐,白底蓝条纹的棉布衬衫,俊挺修长,那样熟悉的背影。

昨晚电话里不是晚上的飞机,怎么现在就到?

宁愿相信,自己是眼花。因为,他的对面还坐着另个人。样亮丽的个大美人,小艾怎么会看不见?

“陌桑,叶总对面那个人是谁?好漂亮,是他的朋友吗?”小艾在耳边低声。

陌桑只觉得满店堂嘈杂的人声,嗡嗡飘浮在空气中,对不具任何意义。

祝采茴,原本以为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可是,在个五月的喧嚣午后,又翩然出现,像个冰,将陌桑的快乐和幸福全部冻结。

祝采茴面朝着,脸上几乎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还是那么美。纯白衬衫镶着细致的蕾丝边,长长的直发披散下来,柔软轻盈地倚着肩。鬓角斜扣只水蓝色的发饰,与同色的长裙自成搭配。没有刻意打扮,看上去很自然,清新婉媚。

“难怪叶总对公司里的职员都看不上,”小艾惊艳不已,“么高雅美丽的朋友,无论长相还是气质,把们全都比下去。”

陌桑看不到叶尘薰的表情,但祝采茴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浅笑盈盈。

两人像是相谈甚欢,语笑宴宴,完全没注意到呆立在店门口的陌桑。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坐在人声喧哗、杂乱不堪的酒店,依然那么优雅!对璧人,作之合。

陌桑交握着冰凉的双手,感觉呼吸困难:“小艾,里空气很闷,又没有座位,们走吧,下次再来!”

完,不等小艾回答,率先往外面走。

眼前的幕,让陌桑如遭电击。只有个念头,赶快逃离。害怕,害怕叶尘薰看到自己,害怕和他当面对质。

店外面的阳光好大片,陌桑微蹙眉,眯着眼,去适应灼亮的光线。街道上依然车来车往,人影匆匆移动。

但有些什么已经改变。

“经理,培训什么时候出发?”

部门经理抬头,望着立在办公室门口的陌桑,的脸色不太好,像睡眠不足的那种憔悴。

“下周二。”他好意地,“小秦,下午放假,回家好好准备下吧。”

“不用。”陌桑摇头,努力稳住情绪,“就个月,没什么好准备的。”

咦?上午还个月太久。经理叹口气,人的心思就是多变,让永远琢磨不透。

陌桑退出他的办公室,望向走廊的窗外,色阴沉,乌云堆积,像是要下雨。

“陌桑,的手机直在响。”刚踏进企划部,吴阿诚对。

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看号码,狠心地地掐断。

抱歉!还没有准备好,不想和他话。

手机停三秒钟,再次响起。

陌桑深呼吸,然后接起电话:“喂?”

“陌桑,已经回来。”话筒里传来叶尘薰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用手掠过垂在肩上的发丝,“以为还在飞机上。”

“过要给惊喜的!现在能不能出来?要送件东西给。”

挣扎好会儿才开口:“恐怕不行,们在开会。”

旁边站着的吴阿诚瞥眼。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那等下班。”

“会很晚下班,不要等。”轻声而清晰地。

沉默。只能听见浅淡的呼吸。

“陌桑,在生气?”良久,他迟疑地问。

“没有啊,很好。”陌桑振奋精神,扬声,“也知道,周末嘛,手头上有很多事,忙完就回家陪。”

啪的声,电话挂断。

叶尘薰的部分思绪也被截断。

真的没事吗?为何他从的声音里读到冷漠和疏离?

阖上手机,莫名地感觉不安。

他走到窗前,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大雨。满街的行人在雨中失措地奔跑。

中午还是艳阳,转眼就风云大作,地变色。

屋子里光线昏暗,四壁肃然,让人心里空空的。叶尘薰不习惯样的寂静,随手打开电视。

屏幕上出现个清丽的红衣子,对着的丈夫,滔滔不绝地:“从现在开始,只许疼个人,要宠,不能骗;答应的每件事情,都要做到;对讲的每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骂,要相信…”

陌桑最喜欢的港片,张柏芝古乐主演的《河东狮吼》。坚持借光碟回来看,特别是个经典画面,不知反反复复看多少遍,每次都泪流满面。害他拿起光碟研究半,然后奇怪地问:“明明是喜剧,干嘛哭啊?”

“是喜剧吗?”陌桑擦去脸上的泪痕,“怎么觉得像悲剧?”

叶尘薰耐着性子看完整部片子,仍然觉得它是部喜剧片,典型的港式搞笑,无厘头,还有些滥俗的煽情,却骗得无数观众的眼泪。

不过,柳月虹的某些野蛮举止和蛮不讲理的神情,和陌桑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将手伸进裤袋,掏出只小巧的首饰盒,陌桑,就是要给的惊喜!

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倦意缓缓袭上来。他握着那只戒指,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屋里漆黑片。

叶尘薰打开客厅的灯,已经是晚上八,陌桑还没有回来吗?

他从外衣口袋里翻出手机,有个未接电话,是陌桑的。他快速按下回播键。

“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晚上要加班。”

沉吟下,接着问:“吃饭没有?打包给送过来。”

“早就吃过。”匆匆地,“半夜才能回来,个人先睡吧。”

“半夜?”叶尘薰下从沙发上坐起来,“几钟?开车来接!”

“也不准。”陌桑坚持,“真的不用等!”

然后不等他回应,就挂电话。

肯定是有事情发生!叶尘薰可以断定。阴影如同乌云,笼罩他的心头。

此时,陌桑坐在电影院里。巨幅宽屏幕上映的是恐怖片,而黑暗的观众席某个角落,上演的却是悲情片。

失魂落魄,剧情都没看进去,只是为打发时间,逃避和叶尘薰见面。

电影十钟散场。随着汹涌的人群往外走,手机直在包里“哔哔”作响。

陌桑知道是叶尘薰打过来的,但不想接。发现自己正在以种冷静而缓慢的方式,的远离叶尘薰,或者,远离那个深爱着叶尘薰的自己,从中获得某种平衡。

叶尘薰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紧迫和急切。刚走到公寓楼下,就看到他徘徊的身影。

“为什么不回电话?”叶尘薰停在面前,神情焦灼,数小时的等待和不安已经磨去他的耐心。

“很忙,没有听见。”陌桑并不看他,微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在撒谎!”他的声音收紧,有隐忍的怒气,“打电话问陈经理,他,今晚根本没有加班!”

陌桑猛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叶尘薰,调查?”

“为什么要骗?”叶尘薰用双手握住的双肩,直望着的眼睛。

骗的人是,叶尘薰!

再次低下头,胸口阵阵刺痛。

“话!”他捏紧的肩膀,忍耐而压抑地,“告诉,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告诉怎么回事!为什么提前回来?为什么瞒着和祝采茴约会?

听韩琛,祝采茴两年前离开深圳去北京,那么,他在北京的段日子,他们都在起?久别重逢?旧情复燃?

叶尘薰,啊,先开口告诉,或许会原谅!

沉默地盯着他看,万分期待而又痛苦。面前的个叶尘薰,让感觉陌生,距离遥远。

寂静片刻,叶尘薰松开手:“陌桑,不逼,自己!”

陌桑的心骤然沉落,像是掉进无底洞,沉到最深最深的底部,再也起不来。

“要去广州培训,个月。”冷静地,用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带着悲悯。或许们分开段时间会比较好。

“广州?”叶尘薰瞪大眼睛,不能置信,“要去广州?”

“是的。”陌桑低声,夜晚潮湿的凉风使的声音颤抖,脸颊微微润泽。

“是因为顾楠在广州吗?”句话时,他的声音忽然冷下来,比拂面的夜风更阴冷。

顾楠,他又提到顾楠!其实,他也直很介意,介意大学里那段往事…

陌桑又是委屈又是气恼,感觉全身的血液奔涌而起,酸楚的,苦涩的,全都梗在喉咙里,声音都发不出来。

果然是为顾楠!

股绝望的情绪隐隐升起。叶尘薰握紧自己的手,喉头梗塞:“能不能不去?”

“不能!”陌桑几乎没有考虑,脱口而出。

叶尘薰盯着,抿紧嘴唇,目光如刀,锋利冰寒。酝酿个晚上的火气,终于毫不节制地爆发。

“秦陌桑,给滚,滚回他身边去!”他低抑地,暴怒地吼着。

胸口剧痛,好像心脏被人生生挖去块。

叶尘薰,原来们真的不合适在起!

——“秦陌桑,给滚,滚回他身边去!”

句话才出口,叶尘薰就后悔。

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陌桑木然地转过身,朝着小区的外面走。

他上前步,迅速而有力地抓住的手腕,低哑地唤:“陌桑…”

没用的,叶尘薰!

总是样,争执、误解、道歉、伤害,反反复复,渐觉厌倦,父母当年的悲剧仿佛又在自己身上重演。

陌桑疲倦而无力,却努力地挣脱他的掌握。

“叶尘薰,让走!”低沉地,“不想再被赶第三次…”

“刚才是错话,向道歉。”叶尘薰不能忍受的离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难道又要再次失去?

“当初是的,们试婚段时间。现在证明,们两个不合适!”陌桑冷漠地,声音沉静而决绝。

试婚?不合适?原来如此!根本没有在乎过段感情。

叶尘薰胸腔充塞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屈辱。

次回来找,他几乎把自尊完全抛掉,毫无保留地对倾尽情爱,而却始终不肯给他允诺。

——为什么?给的爱,难道还不够吗?还不能让开心吗?总是想把最好的留给,总是担心不快乐。

秦陌桑,很想要的坚定,而却直游离,总是轻易放开手。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选择逃避!

他要怎么做?苦苦哀求留下来,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离开?他的心还能经受得起几次伤害?他不想每次都被伤得筋疲力尽。

不要以为他足够坚强,其实,他的心早已残缺不全,留下太多的伤口。

他们正式交往以来,他努力去遗忘,去释怀,刻意地不提过往。有些事辈子经历次就足够!

而再次的逃离,又狠狠地撕开他每寸决裂之伤。

陌桑提到广州,他直觉地就想到顾楠,个名字是藏在他心间的根刺,稍稍碰,就会带来揪心的疼痛…

沉重而痛苦的记忆铺盖地席卷而来,把他整个儿包裹进去。

那个冬日的正午,阳光像雪样苍白。陌桑挽住顾楠的胳膊,微笑着对他:“已经决定和顾楠在起。”

那幕永久地留在叶尘薰的心中,此刻回想起来,还像出鞘的剑割痛他的神经。

当年,为挽回受伤的自尊,也带着丝孩子气的赌气和报复,他在舞台剧《睡美人》谢幕时向祝采茴公然示爱。

他以为陌桑坐在观众席里,他想向宣告——秦陌桑,根本就不在乎!没有,也能活得很好!

可是,他错!虽然此举引起预期的轰动效应,也挣回面子,他却没有丝快感。只是空虚,心里像被挖空块,兀自慌乱。

那晚上,叶尘薰拒绝祝采茴的陪伴,踩着月华,独自在校园里漫步。学校的操场上也有秋千,只是很少有人去坐,已经生锈。

慢慢踱到秋千架旁边,及膝高的藤草,晕黄的月光,唤起他心灵深处的记忆。

十四岁那年的夏夜,街角公园的秋千架旁,他第次看见陌桑。

个人在公园里,坐在秋千上哭得很伤心。

不,准确来,是他第二次见。

第次是在全校表彰大会上,强装镇定地上台领作文奖状,始终低着头,脸却红得像苹果。他直以为,能写出那样细腻、伤感而文笔优美的作文的,定是个文静瘦弱的孩,乌黑的长发梳成漂亮的辫子,穿纯白的衣裙,就像从小起长大的方可莹。

但却满头蓬乱的短发,塌鼻梁,大饼脸,圆乎乎的像个肉球。

因为完全超出他的想象,所以印象格外深刻。那晚上,他才能准确地叫出的名字——“咦,不是初(2)班的秦陌桑吗?为什么个人躲在里哭鼻子?”

陌桑仰起脸,纯净月光照着的五官,肤色很白,近乎透明的白,双眸子乌黑,浸润在薄薄的泪光中,温驯晶亮。

叶尘薰的心恻楚地牵动下。十四岁的阳光少年,被那双眼睛里的纯挚所打动,就那样,喜欢上。

他又想起那个夏夜,陌桑的眼睛,晶莹乌黑,盛着盈盈泪水,里面反映着他的影子。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站在生宿舍楼下,抬起头,很快找到陌桑的窗户。

302寝室,他不会记错。每次进出学生公寓,路过扇窗下时,他都会不自觉地抬头,试图寻找那张熟悉的脸。

叶尘薰仰着头,对着洞开的窗户,在心里轻轻唤着:陌桑,秦陌桑!

复杂难言的情感,压抑的音量,像个傻瓜,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在纷杂人世间,只用全心专注呼唤着的名。

如果有心灵感应,定能够听见,听见他发自心底的呼唤…

可是的身影,始终没有在窗口出现。

第二,叶尘薰参加系际篮球赛,带着两个熊猫眼和满脸疲惫。

精力不集中,篮球狠狠砸在额头上,血流满面。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直到在校医院病房里,看到和顾楠在起的温馨画面。

低下头,轻轻啜吻着顾楠的手指。原来,他们已经么亲密!

胸中的怒火狂炽,除妒忌,还有深深的郁闷和不忿——秦陌桑,根本没把他叶尘薰放在眼里,从头至尾,都是他在厢情愿,自作多情!

叶尘薰情绪失控,像个孩子般转身就走。

他向以自己的聪明世故和惊人的意志力而骄傲,只有,才能轻易挑起他的怒气,让他的理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