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冷,他的手心渐渐冰凉。

毕业的时候,顾楠顺利留在S大任教,而叶尘薰则去深圳。

叶尘薰离校那,陌桑跑进学校的那片枫树林。在棵高大的枫树上,不知是谁画颗大大的红心,旁边刻行英文字母:“I LOVE YOU”。

粘稠的树汁,顺着树干往下流,像极树的眼泪。

七月的校园,到处是伤心的情侣和离别的眼泪,也连累无辜的枫树。在棵流泪的枫树旁,陌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下身来,把头埋在手臂里,眼泪汹涌而下。

对不起,叶尘薰!对不起,的爱!

以后的日子,更加平淡。

新学年开学,批大新生涌进S大校园,不久又产生新的“校花”和“校草”。

陌桑常常觉得,大学就像个巨大的容器,盛载着们那宝贵而又无处安放的青春。又像永远也不会谢幕的舞台剧,场景没变,情节没变,道具也没变,变的只是扮演角色的那些人。

大四的生活很清闲,尤其是历史系的学生。陌桑并不急着找工作,每周安排两写毕业论文,剩下的时间就去市里的单位实习。

拿到英语四级证后,很少再去图书馆,下午吃完饭独自去操场上散步。经过篮球场的时候,会停下来,靠在栏杆上看很久,看那些挥汗如雨的身影和洋溢着青春的面容。

时,只篮球滚到的脚边。

陌桑弯腰捡起它,并没有抛给跑来捡球的生,而是自己冲入场中,几个假动作避开身边的人,然后纵身跃,球在空中划过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地落入篮中。

完美的记投篮!球场上的生们呆愣过后,都大声鼓掌叫好,还有人吹起口哨。

陌桑轻轻地笑,是叶尘薰最擅长的投篮动作,看那么多遍,早就烂熟于胸。

转身想要离开,身后传来个浑厚的声:“喂,叫什么名字?”

陌桑回头,那个生个子很高,穿深蓝色的球衣,笑容很阳光,眉头舒展开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看见他笑容的时候,有些发怔。同样高大帅气,同样喜欢打篮球,同样黝黑的眼睛,同样浓黑的眉毛…面前个人,竟然和“他”有几分相似。

陌桑挑挑眉毛,问:“是谁?”

周围响起生们的坏笑声:“居然不知道他是谁?太孤陋寡闻吧!”

“叫陆远航,法学系的。们能交个朋友吗?”他目光炯炯地盯着。

陆远航?陌桑在心里将他的名字重复遍,恍然大悟,他便是接任叶尘薰的新届学生会主席,顶着法学系第才子的名号享誉S大,将生们迷得神魂颠倒的“校草”。

“不好意思,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朋友。”将头扬,潇洒地离开。

傍晚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细碎地投射下来。陌桑看着地上那些树叶的影子,心情不可抑制的黯淡下来。

再怎么相似,他也不是叶尘薰!那个眼神黝黑,拥有坏坏的笑容,总是让恨得咬牙,也爱得心痛的生,终归已经不在!

留校任教的顾楠,在S大分间宿舍。陌桑次也没去过夜。

交往,发展到定阶段,就会有肌肤之亲。是不可避免的,没有谁会满足于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大学最后年,同寝室的人,凡是交朋友,都从宿舍搬出去租屋同居,过起甜蜜的“二人世界”。只有陌桑是个例外。

不是思想传统,或者特别封建保守,只是过不心里那关,无法将自己完全交给顾楠。

放寒假时,陌桑参加初中同学聚会。主办的人,在大学里恋爱的,定要带朋友出席。于是,顾楠也去。

聚会很热闹,老师同学凑五六桌。看到顾楠和陌桑起出现,大家由衷地赞叹:“哇,秦陌桑,好厉害,么多年,们居然还在起!”

原来,因为和顾楠走得近,当时学校里就有人传言,他们是对。

陌桑紧紧抓着顾楠的手,坐在人群中,很有默契地笑。

席间,有人提到方可莹的名字:“秦陌桑,们当时最要好,有没有的消息?”

“没有。”陌桑很遗憾,到S城,也试图去找过方可莹,却无半音讯。其实,叶尘薰应该知道的,只是…

“,会不会和叶尘薰在起?”有生低声地问。

“过去么多年,谁知道?”

“觉得,他们很般配。”生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那个叶尘薰啊,帅得塌糊涂,学习体育又超好。听他后来也考进S大呢,秦陌桑,有没有见过他?”

陌桑犹豫下,还是头:“们是校友。”

“那快他的事情吧?是不是还那么帅,那么优秀?”

陌桑佯装镇定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今是同学聚会,谈他干什么?他又不是们班的。来,们喝酒!”

那晚上,大家都喝多。分手的时候,所有人都红着眼圈再见。

虽然有些同学,也许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但曾经走过的日子,起度过的回忆,每个人都会用不同的方式珍藏着。

陌桑很豪气地杯杯和别人拼酒,喝得烂醉如泥。靠在顾楠身上,捧着他的脸唱“被青春撞下腰”。

同学们起哄:“亲个,亲个!”顾楠无声地搂紧陌桑的腰,呵呵笑着,吻住他的唇。

“好恩爱的对!”连老师都送上自己的祝福,“什么时候喝们的喜酒啊?”

“快,快。”顾楠连声,将醉成滩泥的陌桑扶上出租车。

他直将陌桑搬到奶奶家里,搬上床。

“顾楠,不要走!”陌桑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在最后清醒里对他,“今晚留下来!”

醉得不省人事,不知道那晚发生什么。

醒来时,自己躺在熹微的晨光里。顾楠坐在床边,表情淡淡的,如往常。

“们昨晚…”嗫嚅着问,有些心慌意乱。

“放心,什么事都没发生。”他静静地盯着,表情藏在暗影里,看不出个所以然。

陌桑果然放下心来,如释重负。

“顾楠,还是等到结婚那吧。”红着脸,“不赞成婚前…”

“别。”顾楠迅速截断的话,淡淡地,“明白。”

彼此相安无事的过半年。陌桑也面临毕业。

最后个月,大家场接场地腐败聚会,喝散伙酒,不清是忧伤还是喜悦的情绪四处蔓延。

校园情侣,最终真正能走到起的,没有几对。到处是劳燕分飞的身影。

“还是和顾楠好,都在S城,不用分开。”舍友羡慕地。

陌桑也样想,以为和顾楠真的能直好好处下去。

但是,顾楠约出来。两人坐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他要两杯冰果朗姆酒。浅茶色的酒液中,浸着雪白的苏打奶昔。

当软软的奶昔全部溶在酒里时,顾楠抬眼望着:“陌桑,已经向学校辞职,决定去广州。”

“广州?”陌桑很震惊,“留在S城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广州?”

“是母亲叫去的。”顾楠的父亲年前去世,死于场车祸。他的母亲回来参加前夫的葬礼。再婚嫁得很好,丈夫在广州开家大公司。

最近,来信叫顾楠过去,帮继父打理公司业务,职位是部门经理,年薪是令人羡慕的六位数。

“陌桑,跟起去吧,会照顾的。”他伸手,握住放在桌上的手。

顾楠的掌心微凉,还有些颤栗。

是酒杯里的奶昔太冰吧?

陌桑慢慢定心神,轻轻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

“不,想要留在S城,已经爱上座城市。”

顾楠手指慢慢收拢,握成拳,他克制而隐忍地:“叶尘薰都已经离开,还留在里干什么?”

股热血涌上脑门,陌桑迅速抬头,震动地望着他。

“错,”顾楠缓缓摇头,表情很平静,却令陌桑不安,“他从来没有离开。”

“顾楠…”低唤,蹙着眉,晶莹的泪在眼中打转。

直以来都辜负着个善良深情的人。也许是该结束。

现在,广州有他渴望多年的母爱,还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何必继续在份无望的爱情中蹉跎等待?

可是,曾经发过誓,永远不先“分手”两个字。

顾楠垂着眼帘,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掏出硬币:“们来猜硬币吧。如果猜出来,们就分手。如果猜不出来,就和去广州。”

陌桑挺直背脊,睁大眼睛,鼻头有些发红。

顾楠,竟然将自己的爱情和命运交给场游戏。直以为,他是不适合游戏的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然后将双手藏在背后,紧握放在面前:“猜,哪只手有硬币?”

陌桑深吸口气。望着面前个人,斯文,内敛,温柔,谦和,也许看到的只是他的外表,骨子里他和叶尘薰样,都是骄傲固执的人。

好吧,就让他们起玩场游戏。

“只手。”用食指指向他的右手。

右手缓缓展开,枚闪亮的硬币静静躺在他宽大的掌心。

“陌桑,们分手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顾楠平静地,还做个很洒脱的举杯示意的动作。

陌桑也举起酒杯,明澈的眼睛瞪着他,言不发。他的面容在眸中积聚的泪水里渐渐模糊。

“知道吗?种酒叫作相忘于江湖。”顾楠低头望着面前的酒杯,嗓音喑哑。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陌桑用力咬住嘴唇,泪水纷纷跌进酒杯中。

谢谢,顾楠,用样种方式成全。

走的那,陌桑送顾楠到机场。

“陌桑,如果在广州遇到叶尘薰,会帮把他找回来。”

凝视他许久,陌桑动情地扑上去,眉睫间泪水盈盈。

顾楠紧拥着,叹息地:“没想到,爱么多年,最后还是输给他。”

陌桑哽咽。始终没有个字,因为知道,自己给他的伤害,不是抱歉可以释怀的。

“叶尘薰,他真的能够带给幸福吗?”他拭去的泪,轻轻捧起的脸。

陌桑愣住,从来没考虑过个问题。多年来爱叶尘薰已经成习惯。

从机场返回,陌桑坐在出租车上,凝视着纷纷后退的法国梧桐。想起那青葱纯白的过往,怕是每个人,关于青春的记忆,都会有段似是而非的情感。

只是,有些人很快忘记,有些人直坚守着。

是特别执著特别傻的那种人,年少时爱上个人,就在心里烙下烙印,生都不褪色。

因为爱他,所以爱座城市,即使他已经离开,也愿意留在里回忆往事。

以后的日子,陌桑将叶尘薰封藏在心底,即使切不再,但仍未有半刻忘记过他。

走在人潮汹涌的S城街头,无意间看到和他相似的背影,忍不住停下脚步,回首凝望。可是眼前人来人往,都是陌生的脸,陌生的气息。

他走,早已从的生命里消失,连寻找的痕迹都不曾留给。

没有叶尘薰的S城成座空城。可是,又有什么关系泥?

从爱上他的那刻起,就注定的寂寞。

陌桑愿意直坚守着自己的寂寞,等待他回来。

年,两年,三年…

叶尘薰,定会回来的,因为在里等着!

星期,终于打通叶尘薰的电话。

他满怀歉意地告诉,昨活动主办方安排旅游参观,去颐和园、十三陵和八达岭长城,在半路上手机就没电。

“没事,能够理解。”陌桑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太小心翼翼,“只要不在外面做坏事。”

“能做什么坏事?”叶尘薰在那头轻笑。

陌桑欲挂电话:“长途很贵的。还约萋萋出去逛街。”

“好吧,玩得开心。”

放下手机后,又盯着它瞧半。如此难舍难分,干脆像夏萋萋的,结婚算。

其实也没想买什么东西,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夏萋萋明显心不在焉,满腹心事的样子。

“怎么,和韩琛吵架?”两人逛累,陌桑拉坐在广场的休闲椅上。

“知不知道,哪个国家兄妹可以结婚?”

陌桑吓跳,连忙伸手去摸的额头:“夏小姐,没事吧?”

夏萋萋拿开的手,很专注地看着:“陌桑,有时候真的很妒忌。遇见叶尘薰,就遇见生的幸福。”

“的幸福不也在眼前?”陌桑浅笑,握住的手,“韩琛对呵护备至,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分忤逆。”

“但他毕竟不是所爱的人。”夏萋萋幽幽叹息,盯着大街上的人潮来去,眼神空洞。

“还是放不下宋若梧?”陌桑不由皱眉,“是谁过,旦确定的事,就不会后悔,也不允许自己有退路?”

“昨晚接到那个人的电话…现在应该叫嫂子。知道什么吗?”夏萋萋嘴角上弯,看不出是不是在笑,“,宋若梧直都爱着,连喝醉酒都叫着的名字。但是,他不能够爱!”

“到底,为什么?”陌桑下意识地捏紧的手。

夏萋萋望着路上的行人,用淡淡的口吻,像在叙个故事:“后妈是爸爸的初恋,却因家庭条件不好,被爷爷拒之门外。当时已有身孕,瞒着爸爸,悄悄生下他。谁料想事隔多年后,两人破镜重圆…”

陌桑难以置信地瞪着:“么,宋若梧是同父异母的哥哥?”

夏萋萋回过头来看,唇边绽开个笑容,凄美而迷人。

切谜底都揭晓!为什么宋若梧总是安静地呆在哥哥的位置,为什么他从未想过逾越,为什么他总是从夏萋萋身边逃开?

陌桑蹙眉凝视,怀着深深的同情:“宋若梧开始就知道吗?”

“因为后妈的刻意隐瞒,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私生子的暧昧身份,让他不敢也不想去打听。后来到家,总是缠着他,全心地信任和依赖他。他也很保护关心,慢慢就产生种异样的情愫。他上高二那年,出场车祸,昏迷不醒,需要紧急输血。爸爸马上为他输血,而且在他病床边守三三夜。那种难以掩饰的父子深情,让他产生疑惑。他偷偷地跑去问医生,然后又去质问自己的母亲。于是,他明白切,从那时候起开始疏远…”

“上真是爱捉弄人。”陌桑望着面色苍白的萋萋,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怜悯,“幸好们没有酿成大错。”否则,将是场怎样的人伦悲剧!

萋萋眼神迷离得似座空坟:“陌桑,付出去的感情是收不回的!不管他是不是的哥哥,和有没有血缘关系!”

“萋萋!”陌桑痛苦地呻吟,“不要样,已经有韩琛,他对那么好…”

“有那么好的顾楠,还不是忘不叶尘薰?”夏萋萋深深注视,“应该可以理解,个世界上,有些人是无法替代的。”

陌桑支吾着,无法回答。

“陌桑,好好珍惜和叶尘薰之间的缘份。两个人在起,仅仅相爱是不够的,还需要命运的成全。”萋萋掠掠长发,丝酸楚的笑在唇角牵动,“和宋若梧,有情无缘,也是枉然!”

知道萋萋的故事后,陌桑心情愈加沉重。

有情亦有缘,和叶尘薰,真的能么圆满吗?要知道,从来都不是命运的宠儿!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周。叶尘薰每晚电话如约而至,让甚感欣慰。

原本拥有的东西就不多,旦认谁什么是自己的,就会死抓着不放。

叶尘薰,不可以负,绝对不可以!

星期五终于到,叶尘薰将乘当晚的飞机抵达,却不要去接机:“想给个意外惊喜!”

小别胜新婚。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叶尘薰,陌桑有不出的快乐。甚至想,如果他从北京回来向求婚,会立即答应。

上班,部门经理就召见:“公司总部将在广州举办期培训班,为期个月,企划部决定派去。”

“个月,么久?”陌桑有些犹豫。叶尘薰才刚回来,又要走,不太好吧?

“次派到广州培训的,都是公司的业务骨干,回来后不但会加薪,还有可能升职。好好考虑下吧,晚上下班前给答复。”

条件如此优厚,陌桑心动不已,但想到要和叶尘薰分开月,还是拿不定主意。

中午的时候,小艾邀到外面吃饭:“吃公司食堂,腻味死。们出去改善下伙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