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课堂的空隙,他悄悄从书包里掏出漫画还她,漫画半摊开着,他递过去时不意间扫了一眼,蓦地一震,差点把这漫画给扔出去!

这,这是什么?!

只见画面正中央是两个赤裸的男人,稍壮硕一些的将一个少年的双腿大大的分开,两人的下身正紧密连接在一起……

她急急把漫画用力合上,封面是占据了半本漫画的大字《BL的天堂》。

吴越彻底石化了,原本以为她是在专心用功,原来是这般用功的。

她终于也涨红了脸,期期艾艾的不敢看他,两人别别扭扭的僵了一整天。

忘记两人是怎么慢慢一步步熟稔起来的。

相熟之后他发现表面上阴郁冷淡难以相处的她,意外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会在他打完篮球之后在他的抽屉里放一瓶冰红茶,偶尔有一两次他忘记带笔,之后她的笔袋里就会多准备两支水笔,一黑一蓝。

她对他的态度依然还是不冷不热,但他却开始不知不觉的注意她。

偶尔眼神交汇时她会避开他的视线,他也跟着迅速移开眼,脸热心跳。

高二分班时他们依然还在同一班,这一次她坐在他后桌,失去了同桌这个连接点,他和她似乎又退回了原点。

他是英语课代表,他常常借着每天收作业的时机正大光明的回头看她,这个时期男女之间的关系带着一种微妙的敏感,只要异性间稍稍亲密一点,流言在第二日便会铺天盖地的出现。

她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在这个暧昧的年龄与周围划得壁垒分明。

高三那年的KTV狂欢,他听见了她在点《流年》,于是在这首歌响起时也应和道,“是我……”

和她对唱《流年》时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微微发烧,心中这份淡淡的情愫,他原是想毕业之后再向她道出的。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依然无情。

那日之后她待他是越发冷淡,冷淡得让他几乎要以为她是在讨厌他了……

年轻的他骨子里也带着年少气盛的自尊骄傲,在她无言的拒绝疏离之下,去了上海。终于各奔天涯……

车厢内静静流淌的音乐走向了尾声。

他停下车子,不远处,他未来的妻子微笑着,向他走来。

他没有关掉音乐,打开车门迎向她……

歌者低回弹唱的歌声云淡风轻中带着淡淡的追忆和怅然……终至结束。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第三十章

“若是你,才会让我更伤心……”

任西顾霍然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我自然是不理会,察觉他按在肩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想把我从怀里拔出来质问。

我低呼,“痛……”

他不由松了手,结果束手束脚,来回停下再三。

两人拉锯了十来分钟,最后他到底是恨恨的一环我的腰,退了一步,依了我的意思。

我缩着肩膀,手指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明明已经拒绝了他,却在受伤的时候占用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柔。

让我,再想那人一次。我低声告诉我自己,这一次,我可以彻底放下了。

毕业那年,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他,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我没有迟到,却已然错过。

所以,请允许我,最后再想他一次。

回屋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宣泄完所有情绪之后是仿佛被掏空身体的茫然感。

任西顾直接把行李带进我屋里,随意搁在墙角。

也许是他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了,我脑袋还昏蒙蒙的,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等到我站在洗手间用冷水浸湿毛巾开始敷眼时,从身后贴来一个热烫的身体。

我霍地把毛巾抓下来,“你……你进来干什么!”

他理直气壮的挥一挥手上的衣服,“今天我一回来就找你,到现在还没洗澡吃饭,你说呢。”

我声音小了一点,“你可以回自己屋里……”

“麻烦!”他不耐道,自然无比的把衣服挂在门后,自然无比的开始脱衣服,自然无比的露出赤裸结实的上半身……

年轻高大的身体一点点袒露在眼前,他在我面前解开腰上的皮带,线条流畅漂亮的肌肉随着动作微微起伏,他蓦地直勾勾的盯着我,拇指和食指扣在裤子的拉链上,“你确定你要留在这?”

我咬着唇偏过脸,“你先出去,我眼睛还没有敷好。”

“你可以去外面敷,敷完后记得我的晚餐不要加葱,随便下个面就可以。”任西顾光着上半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想到他被我拖着,晚餐也没来得及吃不由有些心软,少年人不禁饿,我这一天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原本就打算煮点宵夜填肚子,只是……

“你怎么会这么快回来?”走了还不到一周。

他恶狠狠地瞪我,“怎么,这么不想早点见我。”完全无视之前他还在冷战中。

我绕开这话题,“任叔叔和刘阿姨都没有多留你几天?一年也难得见几次面。”

任西顾闻言撇撇嘴,只冷嗤了声调过头去。

他和父母的心结很重,我不便多问。他陪了我大半宿又是这般情境,我不好直接把他赶回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忽略今夜之前长达数月的疏离,至少表面上努力恢复平日的和谐。

犹豫了几秒,我抓着毛巾出去,“我就下两碗清汤面,你要不要再加一个荷包蛋?”

“有没有蛋糕?”

“没有。”我自己又不喜欢甜食,往日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随即不满地道,“那就随便吧。”

我突然想起前段时日经常和他同进同出的楚翘,“你这次是和她一起回来的?”

他皱眉,“我为什么要带着她?”

我疑惑道,“你最近不是在和她交往……”

“怎么可能!”他不爽地吼,“你哪根神经搭错线了,没事别乱点鸳鸯谱!”

我仔细再想了想她和西顾亲昵的模样,“她每天早上找你上学,放学也常常跟你回家,去年还有一次我给你电话是她接的,你还……咳,那个洗澡来着。”最后这点很不纯洁,我停顿了下,暧昧的道。

他的脸青了一半,“在F中她只认识我一个,虽然不待见她妈,不过也答应家里会照顾她,况且她的脾气也爽利,挺对我性格的,相处不累。还有那个洗澡不洗澡的,她和我都是校篮球队的,逢单日放学有半个小时的集训,当然要洗澡。”

我讷讷地止住话。

“还有什么要问?”他双手环胸。

我原本想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天台,后来想了想,依我平日懒得出门的脾性,他早已知道我只跑床位和天台。

镜中的双眼浮肿通红,冰敷了半个小时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在任西顾洗完之前就把我的那一份面吃掉,他出来时面有些糊了,他臭着脸往嘴里塞。

我看着他照常套着的黑色背心,宽大的夏威夷短裤花花绿绿的,不由令人叹息他的品味,帅脸被那头乱糟糟的湿润黑发遮了一半,我把电吹风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他吃完面立刻吹头。

他不耐地点头,似乎真的饿坏了,吃完后又去冰箱里翻了片土司,将就着配白开水吃下了。

“吃完了你就回去吧。”我站在房间门口对着窝在厨房的西顾道。

他没吭气,只是又开始把杯子和桌椅粗鲁的碰得砰砰响。

“西顾……”我唤了声。

“我看一会电视……”他捏着水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

我有些头疼,眼皮也直往下掉,没太多心力继续应付他了,“你可以自己回房间玩电脑……”

眼前突然被阴影覆盖住,腰间一紧,下一秒竟发现自己从房门口被轻松的抱到沙发上,少年疲惫的脸出现在正上方,“说我卑鄙也好,乘虚而入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正要摇头。

他瞬间恢复了本性,直接伸手捂住我的嘴,“不准拒绝!”

哪有人这样表白的?!

“我也没有要求你立刻答应,只要你肯看着我,让我有机会表现自己并不比其他男人差……”他正色盯着我,认真的道,“是,现在的我还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那么自私的拖着你,要你一直等到我毕业,现在是你的感情空窗期,我只希望你在这段时间,看着我……看清我是怎样的态度,给我一个机会打动你。”

我沉默了久久,而后从衣下拉出他的手,“……你打算这样打动我?”

他窒了下,另一只蠢蠢欲动的毛手从我腰间无奈的拿开,“……青春期的男人自控能力都很差……”

我一枕头拍在他脸上,“滚。”

若不是隔日的突发状况,我想那时候的我也许不需要太久,便会被他的强力攻势打动。

翌日我是被老妈从床上拽醒的。

“你……”她深吸口气,虽然我还是睡眼惺忪,但也能察觉她的脸色异常难看,“……西顾昨晚怎么会歇在我们家?”

我蓦地醒过神,透过半开的房门,能看见西顾背心卷到肚脐以上,短裤睡得皱皱巴巴……

想到一大清早他这副模样替老妈开门,我霎时飚出一头冷汗。

第三十一章

幸好昨晚西顾是在客厅睡。

屋内开着暖气,一条薄毯和一粒枕头就可以打发他了。

我在自个儿房间,房门也掩得严严实实,倒也算避了嫌,紧急关头我急中生智,只作迷茫状无辜地道,“怎么了?”

“怎么了?!”老妈蓦地站起身,在屋内烦躁得乱转,“瓜田李下,现在西顾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

“是啊,确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自然地打了个呵欠,痛快的承认,倒让她怔了一下,“西顾如今长大了,懂事了很多,也知道要照顾我,昨晚还替我守门呢。”

我说得坦坦荡荡,毫无暧昧,倒是让她犹疑不定。

“守门?”

“从年前一个月到现在,小区里偷盗事件闹得慌,前阵子居委会还在门口和楼下贴了单子,要各家各户提防着呢。”我当然是随口胡诌,但这里面也有三分真,每年春节前后各地的偷盗事件都会攀升,那些宣传单子和白板是逢年必备,自然都会有点印象,“昨晚开门时我就发现自家的钥匙孔被动过了手脚,赶巧儿西顾回来,他担心我独门独户的,就待在客厅外给我守门,原打算今天一大早就陪我去楼下的五金店换锁。”

这番话连消带打,老妈脸上总算缓和了些,拍拍我的手轻责道,“怎么家里出事也不告诉我们声,西顾虽然是男孩子可毕竟不太妥当,现在新闻里入室伤人的事件天天播,他要伤着哪碰着哪,怎么跟你任叔叔任阿姨交代。”

我心下终于定了,顺着梯子往下爬,“发现时都晚上了,我还不是不想打扰您二老的二人世界,再说虽然西顾还小,但家里有了个男孩子到底会安心些,他也一直把我当姐姐看,还是挺回护我的。”

妈眉目还是微微皱着,只道,“不管怎样,多少也保持点距离,省得邻里有些子风言风语。你也不小了,知道该怎么拿捏分寸,再怎么要好,就是亲姐弟都知道避嫌的理,别败了自己的名声。”

我作恍然大悟状,仿佛刚刚才弄明白她的意思,霍然立起来愤愤道,“妈!你在说什么荒唐话,怎么可能!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她被我一吼也多少有点讪然,“……这不是被你们给吓得。也对,西顾现在还在读高中,毛还没长齐的小鬼头,应该不可能……”

我低垂下眼,快速瞟了瞟睡在客厅沙发上的任西顾,只期望能第一时间与他对好口供,别再横生枝节。

趁着老妈去厨房做菜,我借口要唤醒西顾陪我去配锁。

“起来,快起来!”我压低声用力摇了摇给老妈开完门又重新睡倒的任西顾同学,连喊了几声后见他还没有反应,不由恶向胆边生,蹬了拖鞋赤着脚直接踹了踹他的小腿肚,“任西顾!”

才踹个两次,霍然,脚腕被一只大手用力握住,再猛地一拽。

我立刻丢脸的低呼了一声,一头撞入他怀中——

“怎么了?”老妈耳朵倒是尖,拉开厨房的推拉门,探出头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硬生生扭腰,从他怀中努力挣出,一屁股坐倒在地,“……没事,刚刚脚滑了,摔了一跤。”

“怎么在自个儿屋里也会摔倒,”老妈嘴里叨念着,却是往卧室走,“上次的红花油还在不在?摔跤这问题可大可小,我给你揉揉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我连连摇手,马上从地上麻溜得爬起来,“没事没事,我生龙活虎着呢。”

老妈充满疑问的看了我一眼,“真没事?”

“很好很好,非常得好。”

老妈这才重新合上门,“这么大个人了,当心着点。”

我应了声,随即视线恨恨地移到正双手支在脑后悠哉看戏的任西顾身上,“死小孩,差点被你害死了!”

他咕哝了声,“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抓狂,“早上还是你开得门,你说呢?”

他爬梳几下头发,从沙发上懒懒的半坐起身,小背心还没拉下来,沿着流畅的腹肌线条往下看是松垮垮的短裤,边缘没羞没耻的露出了一大截深灰色的内裤边。

我不自在的移开眼,想起方才撞在他身上时指尖拂过他光裸的腹部,腹肌硬硬的,还挺结实。

他一醒来只扣住我的手不让我走,“……我那时迷迷糊糊的,真没印象了。”

我单手掩面,“你就记着,我家里被偷儿看中了,你昨晚是来给我守门,等会要陪我换锁去。”估计他在半梦半醒中给老妈开了门,之后他倒好,继续安稳得闷头大睡,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他说好,却没动,抓着我的手,目光还在热烈的追逐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住,偏了偏脸蹙眉道,“光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回去刷牙洗脸。”

他突然凑过脸,眼底熏染的睡意未褪,语意透着霸道地道,“……你先让我亲亲,亲完我就走。”

我倏地弹跳起身,他扣着我的手没放,我才刚刚起身又被他给拽回去了。

这次我紧抿着嘴不敢出声,双眼直望向厨房,压低声音喝道,“任西顾!你怎么突然这么没脸没皮,再不放开我,我就翻脸了。”

他斜睨我一眼,不满道,“你心里总算是空了,再不把握机会难道还等下一个男人?”

说罢也不待我反应,忽然偏了脸,侧头在我颊上轻轻一吻,我老脸一红,迅速捂住发烫的左颊瞪他,“你还不走!”

他嗤了声,不爽地道,“你成日就巴望着我走是吧。”

我低垂了眼,耳边只听见他扬高了声,朝内道,“阿姨,我先回去了。”

“怎么不留下来吃个饭?”

“不了,我家里有面包牛奶。”任西顾在室内从不穿鞋,赤着脚吧嗒啪嗒的走到玄关。

老妈把早餐摆上餐桌,“面包牛奶哪有什么营养,西顾你洗漱完过来吃饭吧。”

我心里颤颠颠得还没缓过神,忙道,“别了,人家不是有早餐了,没必要。”

老妈一锅贴下来,“怎么说话的,口无遮拦。”

我没吭气,低头扒拉着饭菜。

未料到这个草长莺飞的二月天,竟会成了与他盘亘多年辗转多年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