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赵四郎就有些慌了。

  如果将来花御一继位,封遗珠做个贵妃什么的,就算他是丞相之子,也拼不过人家的枕边风啊。

  他连忙收起浪荡不羁的模样,肃着脸给遗珠行礼赔不是,“多谢郡主和步姑娘为我求情,不过今天的事的确是我的错,还望步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姑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这、这还差不多。”花御一冷哼一声,“还、还不快滚?”

  赵四郎如蒙大赦,赶忙回头一招手,拉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匆匆忙忙地跑了。

  “你真的没、没事?”

  见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花御一关心地问她。

  遗珠“嗯”了一声,“他就是扯着了我的衣领,殿下看看皱了没有?”

  花御一绕着她走了一圈,见遗珠的确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似的说:“还、还是我送、送你去吧。”

  遗珠看了花清词一眼,摇头道:“真的不用了。”

  花清词也走过来说:“刚才是我来迟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花御一却是没有回答花清词,甚至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转过身走了。

  花清词委屈地咬住嘴唇。

  遗珠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劝她反倒是给花清词添堵,于是就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去大公主那里吧。”

  “遗珠,你也怪我么?”花清词忍不住先开口。

  遗珠摇摇头,“这又不关你的事,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相信郡主如果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

  “那当然了!”花清词见她理解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忘性大,没一会儿就是笑呵呵的了。

  她们到花清越那里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除了赵国公主慕容菱,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花清越见她们两个一起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她们笑了笑。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菱才姗姗来迟,对着花清越笑道:“贵妃恕罪,您也知道我那贴身侍婢受了伤,手脚怪不利索的。早上我有一枚点翠步摇不见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让娘娘久等了。”

  花清越能说什么,只能勉强地笑道:“无碍,人来了就好,快入座吧。”

  花清越把宴会设在室外的花园里。

  深秋的天气,天已经有些凉了。好在今日天公作美,没有刮风,园子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什么落叶和尘土。

  在座的都是些和花清越相熟的贵族和宗室女子,大多都已经嫁了人。她们彼此之间都比较熟络,今日凑在一起就是为了叙旧的。

  倒是慕容菱和遗珠,对她们而言都是新面孔。再加上遗珠和慕容菱原本就引人注目的缘故,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各色各样的眼光。

  有一个花清越的手帕交,就坐在花清越的身边。仗着和花清越熟络,她便笑着问道:“这位是赵国的公主,刚才已经知道了,不知那位是——?”

  见她指着遗珠,花清越笑道:“喔,那位是步姑娘。你们应该知晓步行云步先生吧,半年之前,母后亲自请了步先生进宫,为绍仪治病。”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因为花清越是今天宴会的主角,一举一动都很受人关注,所以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话。

  知道遗珠的身份之后,有的人点点头,看不出什么情绪。有的女眷年轻一些,或者说城府还没有那么深,却是忍不住露出了轻视的表情。

  在她们看来,就算步行云是皇后的座上宾,但毕竟只是一介草民。草民的女儿,自然也是庶民,竟然能和她们这些出身高贵的贵族女子同坐一室,甚至席位比她们还要尊贵,实在令人不悦。

  不过很快就有人在下面悄声质疑,“你不知道吧,这个步遗珠才没有这么简单呢,听说她和恒王殿下同吃同住,恒王宠她宠得不得了…”

  “呀,真的假的?!不是说恒王殿下不近女色的么?”

  “不近女色,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女色,八成是恒王殿下心气高,看不上姿色平平的女子吧。”

  旁人的窃窃私语,遗珠都看在眼里,但她权当不知道,该吃吃该喝喝,和花清词聊着天儿打发时间,心中暗暗计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不过让遗珠没有办法忽视的是,慕容菱的目光几乎黏在她身上似的,简直就是盯住她不放。似乎只要遗珠露出一点错处,哪怕只是吃点心掉了个渣,慕容菱都会兴奋地拍掌大笑似的。

  遗珠本来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谁知一旁的花清词却是忍不了了。

  她不客气地问:“慕容菱,你总看着我们做什么?”

  遗珠暗道糟糕,这两个小祖宗怕是又要对上了。她们对决不要紧,问题是不要殃及她这个池鱼啊!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应该不太现实。

  慕容菱冷笑一声,不屑地说:“安敏郡主未免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吧,本公主看的是步遗珠,又不是你,何来‘你们’一说呢?”

  “你!”花清词被她臊的脸上一热,但言语上却没有丝毫退缩,“你就是看遗珠也不行!这里有这么多人,你干嘛就盯住遗珠不放啊,没见过美人是怎么着?”

  慕容菱好笑地勾起唇角,抚了抚自己的脸,“要看美人,本公主每天早上起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就够了,还用得着跑到你们鲁国来看?”

  眼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唇枪舌战,慕容菱身边的一个夫人赶紧做起了和事佬,故意插话道:“郡主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十一公主这次来鲁国,不知是为了什么呀?”

  慕容菱眼珠儿一转,没什么底气地说:“还能为什么啊,宫里头住久了闷得慌,出来散散心罢了。”

  “哼,散心?”花清词没好气地说:“不就是想找一门好亲事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国强都告诉我了,你主动去找了御一两次呢。”

  “你!”慕容菱脸上有点绷不住了,“安敏郡主,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主动去找过恒王殿下了?”

  花清词趁机道:“好啊,那你敢不敢发誓,说你对御一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从来都没打算过要嫁来鲁国?”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这…”慕容菱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愤地瞪着花清词。

  花清词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得意地一笑。

  慕容菱哪里能容忍得了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鲁国郡主压了一头,何况花清词这个郡主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

  她将背挺得笔直,矜骄地说:“郡主没听说过有一句俗话,叫做‘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么。婚嫁之事,本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既然身为赵国的公主,自然是要听父皇的安排。倒是你,听说郡主似乎很为自己的婚事操心啊。”

  花清词一点都不知道害羞地说:“对啊,我就是喜欢御一,鲁国上下谁不知道。你要是识相,就离御一远点儿,我还敬你是个公主。”

  慕容菱没想到,花清词竟然不要脸地承认了!

  鲁国果然是东边小国!贵族女子竟然也这样的不矜持!

  慕容菱恨得银牙暗咬,偏生她还不能公然说出来自己相中了谁,不然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花清越瞧慕容菱的脸色都变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叫花清词过去和她说说话,这才让这二人暂时休战。

  遗珠对这些唇枪舌战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花清越提出再回她宫里坐坐的时候,遗珠就先告退了。

  花清越冲着花御一的面子象征性地留了她一下,但也没多留,就让遗珠回去了。

  遗珠回到俢仁宫,却是没有见到花御一。问了小猴子才知道,原来她前脚刚走,花御一就去了他父皇那里。

  此时此刻,鲁国皇帝的寝宫里,正上演着一出“兄友弟恭”的闹剧。

  老皇帝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徐皇后坐在塌边,无语地看着兄弟俩推来让去。

  花御一有理有据地说:“皇、皇兄是嫡、嫡长子,理应继、继承皇位。”

  花御祁真心实意地求:“好弟弟啊,你就答应父皇母后当了这个太子吧!只要你做了太子,他们就能饶了哥哥我,让我痛痛快快地畅游人间啊!”

  花御一不肯放弃,继续劝他,“鲁、鲁国若不安稳,皇、皇兄如何安、安心?还请皇兄收、收收心,学着处、处理政事,早、早日为父皇分忧。”

  大皇子都快哭了,“二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看字儿就头疼!我这样怎么当太子啊?”

  花御一也说:“皇、皇兄,你又不是不知、不知道,我从、从小就结、结巴!我这、这样怎、怎么当太、太子啊?”

  大皇子就差跪下来抱住花御一的大腿苦苦哀求了,“二弟,你的结巴还有可能治好,我这坨烂泥却是扶不上墙啊…”

  花御一拍拍他的肩,“皇、皇兄,弟、弟弟对你有、有信心。”

  “可我对自己没信心啊…”

  哥哥哭着喊着求弟弟做皇帝,弟弟苦口婆心地劝哥哥继承大统,且两人都是真心实意。古往今来,恐怕从没有如此和睦之皇室。

  徐皇后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够了!”

  花御一兄弟两个同时看向母亲。

  徐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大说的没错,他估计是没救了。绍仪,倒是还可以再救治一下。”

  听说自己“没救了”,大皇子竟然很高兴,龇牙咧嘴地捅咕了花御一两下,“我终于解放啦,哈哈!好弟弟,我爱死你啦!”

  花御一正要开口,却见大皇子兴冲冲地问向皇后,“母后,我能先回去了么,我宫里还有人等着我呢。”

  皇后点点头,看他一眼都嫌多,“去吧。回去准备准备,等绍仪成了亲,你就搬出宫去,自己建府。”

  大皇子听说自己终于能离开皇宫,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欢天喜地地走了。

  皇后看向花御一。

  花御一也看向皇后,认真地告诉她,“母、母后,儿臣不、不能做太子。”

  “有什么不能的,你文武双全,一表人才,母后瞧你丝毫不比那个赵国太子差。”

  花御一平日里一个打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有病的人,今天这话说了两次,“我、我结巴。”

  皇后就知道他要说这个,“这有什么的,自步先生进宫以来,你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么?母后觉得就很好,这点小毛病根本无伤大雅。”

  “我、我不愿意。”花御一坚持道。

  听他这么说,皇后顿时心头火起,“你父皇就躺在这里,他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至于你大皇兄,他是什么德行你再清楚不过。母后为你们操碎了心,你就用‘你不愿意’这个理由来搪塞我?”

  花御一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皇后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绍仪,你和你哥哥不一样,你从小就话不多,但是向来听母后的话。为何在这件事情上,你就如此固执?”

  花御一抬眼看向皇后,忽然问起另一件事,“母、母后方才,和皇兄提、提到我的婚、婚事?”

  皇后如何不知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但今日她叫花御一来,本来就是想两件事情一起商议,因此便接着话茬说:“没错,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娶个王妃了。我听你姐姐说,这个赵国公主似乎对你有意,母后见她生得的确是十分漂亮,人又端庄,很有公主的样子,不知你怎么想?”

  “不、不怎么想。”

  皇后急了,“不怎么想是什么意思?”

  “意、意思就是,我根本、根本没、没打算娶她。”

  皇后听出他似乎话中有话,就问:“那你打算娶谁?清词么?清词也很好,只是她要嫁给你,还是恢复原姓比较好。”

  “不、不是。”花御一深深望着皇后,墨黑的瞳仁里满是坚定,“我要娶步遗珠。”

  他这句话说得连贯又完整,皇后却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惊讶地看着他。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娶步遗珠。”

  花御一又重复了一遍。

  清晰,坚定,好像在私底下偷偷练习了无数次一般。

  皇后的心沉了又沉,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你是不是疯了?步遗珠是什么身份,她顶多就是给你做个妾室!”

  花御一淡淡地说:“我、我要娶她做正妃。”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皇后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是做了太子,那你的王妃就是鲁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我鲁国的皇后,怎么能是平民之女?”

  “那请父、父皇做主,给步、步行云封个一、一官半、半职就是了。”

  徐皇后正要说话,却听一直没有说话的老皇帝忽然开口了,“绍仪。”

  “儿、儿臣在。”

  “你…当真不想做这个太子么?”

  “是。”

  老皇帝点点头,“那你又是为何执意要娶那个女子?父皇以为,你和你哥哥不一样…”

  花御一正色道:“儿、儿臣不、不想做太、太子,与她无、无关。儿臣只是喜、喜欢她,所以才、才想娶她。”

  “如果父皇答应让你娶她,你可愿做这个太子?”

  花御一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后先坐不住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老皇帝抬起手制止皇后,只是看向花御一。

  这样大的事情,花御一甚至没仔细考虑一番就回答道:“为、为了遗珠,儿臣愿、愿意妥协。”

  皇后忍无可忍地说:“你就为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可知道,母后当初第一次见她,他们父女就被人追杀。母后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派人调查她,后来发现他们果然不简单…”

  花御一面无波澜地说:“我、我知道。”

  “你知道?!”皇后大感意外。

  “是,我、我知道。”

  皇后不可置信地说:“那你还是愿意娶她?”

  花御一坚定地道:“是,我愿、愿意。”

  皇后气得胸膛起伏,厉声道:“那这个祸水就留不得了。”

  花御一倒也不怵她,只是淡淡地说:“那、那您就立大、大皇兄做太子,或是立三、三弟吧。”

  “逆子!”皇后一听说他甚至想让他们立萧贵妃的儿子做太子,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花御一恨声道:“你给我跪下!”

  花御一看着母亲,顺从地跪了下来,口中却道:“儿、儿臣顺、顺从了母后这、这么多年,就让儿臣忤、忤逆这一回吧。”

  皇后心中一阵抽痛,但她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冷冷地说:“你想都别想!”

  母子两个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只听老皇帝长叹一声道:“绍仪的婚事,晚些再议不迟。不过绍仪…父皇现今是下地行走都很吃力,你读了那么多书,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了。”

  “父、父皇的意思是?”

  “你先和赵丞相、瑞安王他们学着理政吧。这几日父皇便下旨,让你监国。”

  花御一暗暗吃了一惊,“监、监国理政非、非同小可,还请父、父皇三思。”

  “朕统共就三个儿子,排除了俩,还三思什么?”老皇帝不容置疑地说:“行了,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花御一怀着满腹心事,行礼告退。

  对于出仕这件事,花御一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抵触了。

  他为鲁国现在的处境所担忧,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再强大一些、能够更上一层楼,只靠空想和写写文章做做赋是远远不够的。

  可他原本只是想寻个不大重要的位置先积累积累经验,却没想到父皇一开始就让他挑起这么重的担子。

  花御一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与此同时,遗珠也和花御一有着同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