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遗珠来到花御一这里的时候,花御一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了。

  见到遗珠过来,花御一诧异道:“你、你怎么来了?本、本王不是说了,让你…”

  遗珠不由分说,拉着花御一往屋里走去。

  国强等人错愕地看着遗珠,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今日的花御一穿着一身大红色的亲王朝服,头发束成冠,庄严中又透出一丝俊秀。

  遗珠避开人后,不由分说地便勾住花御一的脖子,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花御一顿时面红耳赤,脸色比衣服还要红,惊愕地看着她说:“你、你干什么非、非礼本王!”

  “我这是在鼓励你呢。”遗珠看着面前面如冠玉的人,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别紧张,一两句话说不顺也不要紧。我们一一长得这么好看,大臣们不会挑剔你的。”

  花御一颇为自傲地说:“本、本王又不是靠、靠脸吃饭。”

  “行啦,我不跟你多说了,快出门吧。”遗珠轻轻退了他一把,“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花御一望着她,重重地点头。

  送走花御一后,遗珠本想回去补一觉,却发现自己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她干脆坐了起来,去小厨房做点心打发时间。不知不觉,一上午的功夫就过去了,可花御一还是没有回来。

  遗珠心里头担心,就派小猴子出去打探消息。

  结果小猴子回来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遗珠就心道不好,叫小猴子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现在宫里头都传开了…遗珠姐姐,是这么回事儿。原本咱们殿下一切都好好儿的,虽然话少了一点,但起码能维持朝会的运行。谁知朝上到一半,瑞安王突然就黎川县饥荒一事,问咱们殿下的看法。要说殿下读了那么多书,说一点自己的见解本是不成问题,可朝中那些大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插嘴,害得咱们殿下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急得面红耳赤,最后拍了好几下椅把儿,那群人才算安静下来。”

  遗珠奇怪道:“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可以插殿下的话,难道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么?”

  “就是呀,可殿下生气之后,瑞安王代表那些大臣们说,殿下是第一次上朝所以不知道,朝会上本来就是要各抒己见的。大家都是为了鲁国着想,所以殿下应该支持朝臣们当堂辩论,而不是反对。”

  遗珠摇头道:“这分明就是偷换概念,故意为难殿下。”

  “可不是么!可偏生咱们殿下情绪一激动,说话就更加困难了,根本就没办法反驳他们,只能拂袖而去。”

  遗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殿下现在在哪里么?”

  “听说是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遗珠问:“你可认得去皇后娘娘寝宫的路?”

  小猴子颔首道:“姐姐要去找殿下么?”

  “嗯,我怕他想不开…”

  小猴子拍拍胸脯道:“姐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皇后的寝宫之中,花御一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像个霜打的茄子,一点精神都没有。

  皇后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焦躁不安地说:“母后嘱咐了你多少次,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要一步一步来。第一天上朝,他们说什么你且听着就是了,瑞安王让你说话你就说?他是在给你设套呢你懂不懂?”

  花御一抬眼看向皇后,“瑞、瑞安王为、为何…”

  “还能为何!”提起这个皇后就来气,“这还用说么,当然是为了清词!人家就那么一个闺女,为了你千里迢迢地逃出家门,坏了名声不说,还受了伤,现在想要说一门好亲事都难了。结果你呢,又不肯娶人家。我听说瑞安王甚至托人去求赵国太子,想要让清词给他做个侧妃了!”

  “什、什么?!”花御一吃惊道:“这、这万万不可!”

  “你说不可又有什么用,你是清词的什么人啊?”皇后没好气地说:“你要是真的为了清词好,就赶紧收收心,娶清词过门!”

  “母、母后,我、我们皇室,岂、岂能被外臣这般拿捏?瑞、瑞安王莫不是要做鲁、鲁国的燕堂不成?”

  皇后叹道:“依如今这情势,他就是想成为第二个燕堂,咱们也拦不住他。你父皇身子好的时候,他倒是不敢僭越,可是现在…你别忘了,他在朝中党羽众多,又手握二十万兵马,掌管着咱们鲁国的命脉…所以母后才说,你要是实在不想娶清词,不妨娶了赵国公主。只要两国联姻,瑞安王忌惮着赵国的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花御一当然不会答应。

  他想起临出门前,遗珠的那个吻,还有她满怀鼓励和期待的眼神。

  他怎么忍心出尔反尔,另娶他人,叫她失望。

  可他今天在朝会上的表现,已经沦为所有人的笑柄,他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花御一叹了口气,起身道:“儿、儿臣回去之后,会加、加倍努力练、练习说话,还、还请母后不、不要再将国、国事与我的婚、婚姻之事联、联系在一起。”

  皇后又急又气地说:“绍仪,你清醒一点,你是鲁国的皇子,生来就有联姻的义务!”

  “儿、儿臣听说,当、当年父皇出、出使燕国时,对母、母后一、一见钟情,放、放弃了骁国的公、公主,而是执意迎、迎娶母后。如、如果父皇当年没、没有坚持,就不、不会有儿臣和皇兄。”

  皇后眼神一闪,“这不一样…我怎么说也是太傅家的小姐,可步遗珠…”

  “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河西。母、母后怎、怎么知道,十、十年后的赵国会、会不会像骁国一样,不、不复存在呢?”

  “这…”虽说赵国如今势大,但当年的骁国如何不强盛,皇后也没办法做出这个保证。

  “但儿、儿臣确定,十、十年后,儿、儿臣对遗珠的心、心意,不、不会变。”

  皇后还要劝他,却见花御一行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去。

  从皇后这里出来后,花御一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想回俢仁宫。

  或许,是不想面对遗珠,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吧。

  花御一失魂落魄地走在宫路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直到遗珠出声唤他,“御一。”

  花御一怔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只看她一眼,就又匆匆地别过了头,不去看他。

  遗珠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小猴子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上午我做了好多点心,都在小厨房,你回去拿一碟吃。”

  “多谢姐姐。”小猴子说完,便机灵地跑了。

  只留下花御一和遗珠两个。

  遗珠慢慢地走了过去,见花御一还是不看她,就主动拉住了花御一的手。

  花御一像触了电似的,差点甩开她,却被遗珠牢牢地握住了。

  她故意说:“你做什么呀?平日里像块牛皮糖似的粘着我,甩都甩不掉。怎么,和皇后娘娘长谈一番后,打算娶别人了?”

  “当然不是!”花御一转过头来,瞪着她说:“我只要你!”

  “那你这是怎么了?”相比于花御一的激动,遗珠显得很是平静,“不就是被人打断了几次,话没说完整么?平日里我和爹爹不也经常打断你,也没见你气成这样。”

  “这不、不一样!”花御一气呼呼地说。

  “我知道不一样,但你也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是不是。”她捏捏他的手心,柔声道:“别生气了,回去我多打断你几次,看看你能不能再连上。”

  “可、可是…”花御一垂下眼睛,像一朵蔫了的花儿,“你、你没有对我失、失望么?”

  遗珠摇头笑道:“没有啊,我只是和你一样生气,那些人怎么敢当众对你不敬。”

  其实那些臣子为什么这样猖狂,遗珠心中有数。

  与其说是瑞安王为了女儿的婚事咽不下这口气,倒不如说自鲁国的老皇帝病重之后,鲁国皇室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掌控朝堂。

  如果权力早就全都集中在皇室手中,那么就是借瑞安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带头羞辱花御一。

  这些事情,因为有在燕国的经验,遗珠简直是再清楚不过了。

  甚至鲁国的这些事情和燕国比起来,简直都算不上什么。

  当年燕堂不仅气病了她的父皇,还趁父皇病重时强占了父皇的妃子。在父皇临终前不久,还擅自做主把燕国的大公主,也就是遗珠的亲姐姐送去赵国做妃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征求过他们谢家人的意见。

  只能说幸亏鲁国还有花御一这个成年的皇子顶着,要是像他们当年那样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要被权臣欺负成什么样子。

  花御一见她理解自己,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心里的负担没有那么沉重了。

  两个人沿着石子路慢慢地走着,虽说秋高气不爽,但有遗珠的陪伴,花御一终究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只听遗珠问道:“今天打断你的大臣,你可还记得是谁?”

  花御一点点头,“怎、怎么了?”

  “你们鲁国不是自诩礼仪之邦么,等会儿回去之后,你不妨赐书给他们,让他们抄上几遍《礼记》。”

  这种睚眦必报的做法,一看就知道是小女儿家的作为,花御一本是不屑为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遗珠这么一说,他却觉得非常有趣,一定要照办不可。

  不过一想到半个月后的下一次大朝会,花御一就觉得头疼。

  遗珠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会读心术似的说:“别怕,下一次朝会到来之前,你一定会有进步的。”

  “可、可是只有、只有十五天…”花御一愁眉不展地说:“大、大皇兄口齿清晰,我、我不明白,为、为何就不、不能,让大皇兄主政。”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额,这个…”遗珠低声说:“听说你大皇兄不仅喜欢调戏臣子家的妻子,还喜欢调戏臣子…”

  “这、这是什、什么意思?”遗珠所言显然超出了花御一的理解范围。

  遗珠只能说得直白一些,“意思就是说,他不仅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男女通吃。”

  “不、不会吧!”花御一惊讶至极。

  “好啦,不管怎么说,既然你父皇母后都已经选定了你来做这个继承人,你就得挑起这个大梁呀。”遗珠抬起手臂,拍了拍花御一的肩膀,“我们生来都是有责任的。”

  花御一无奈地看着她,“怎、怎么连你也这、这样说?”

  “因为这就是事实啊。”遗珠浅浅地笑了笑,因为她的身上,也肩负着她身为燕国公主的责任。

  “对了,强公公哪去了?”遗珠发现花御一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禁奇怪地问。

  “刚、刚才我们来的路上,国、国强听到赵、赵国人在议、议论你父亲。我就让他去打、打…”

  “打人家?!”

  “…打听打听。”

  遗珠松了口气,“喔。”

  花御一见她这般,握紧遗珠的手问:“在、在你心里,我、我就是那、那么暴躁的人么?”

  遗珠怕刺激到他,违心地说:“不、不是…”

  “你、你知道么?”花御一忽然站定脚步,危险地看着她,“你每、每次撒谎…”

  “嗯?”

  “就、就会结巴。”

  “是、是么?”遗珠看了他一眼,见自己被揭穿,就要逃走。

  谁知花御一早有准备,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去。

  遗珠怕被人看见,不由挣扎了两下。

  却听花御一在她耳旁低声道:“我、我好累…让、让我抱一会儿。”

  遗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好在花御一说话算话,只是靠了她一会儿,他便松开了她。

  二人回到俢仁宫去,就见国强站在门口,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花御一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国强见到他们回来,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大事不好了殿下!奴婢刚才打听到,那些赵国人果然是在议论步先生,说步先生从前在赵国的时候治死了好几个人,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是为了逃避责任才离开赵国的…据说当年那些病人的家属现在还在找他呢!”

  花御一皱眉道:“不、不过是谣言而已,无、无需在意。”

  话虽这么说,可这谣言伴随着花御一在大朝会上的失败表现,就像长了脚似的,一夜之间在宫里传了个遍。

  很快,皇后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没过多久,皇后就派人来到俢仁宫,将步行云带走了。

  要说皇后也不是第一次找步行云过去说话了,可长眼睛的人都明显感觉到,这次不一样。

  皇后派来的宫人,脸上不仅没有一点笑模样,还像扣押犯人似的,生怕步行云跑了的样子。

  事情发生的时候,花御一正好在书房里和几位朝中重臣商议政事,没有人敢进去打扰。直到夕阳西下,朝臣离开俢仁宫之后,国强才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把这件事告诉花御一。

  花御一当时就急了,“怎、怎么现、现在才告诉本王?!”

  说着就要往外走。

  国强连忙跟上。

  “步姑娘呢?”花御一问。

  国强答道:“步姑娘也跟着一起去了,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花御一没忍住,在国强屁股上蹬了一脚,“那、那你不早说!”

  国强都快哭了,“殿下进书房前,不是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你、你个榆木脑袋!”花御一此时心中又急又怕,只能骂国强两句撒撒气了。

  也是怪他大意,先前知道有人议论步行云时就该想到,皇后早就看遗珠不顺眼了,肯定会借题发挥。他怎么就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呢?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皇后不要太过冲动,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伤害遗珠父女的举措。

  好在徐皇后也不是那种不由分说就打打杀杀的霸道之人,把遗珠父女叫来之后,皇后并没有立即见他们,而是把父女二人搁在院子里晾了一下午。

  皇后本是打算从精神上压制住他们,让步行云一会儿老老实实地交待问题,谁知父女二人进殿的时候,竟然看不出一丝疲惫的样子。

  皇后奇怪了,暗道这步行云果然有两把刷子,只是不知道曾经治死人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她轻咳一声,道:“近日宫中有一些风言风语,本宫听了很是不舒服,就让人请步先生过来问一问。只是午后有些倦怠,歇了一觉,起得有些迟了,步先生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步行云笑眯眯地说:“秋高气爽,温度适宜,正适合野餐。皇后娘娘这里的茶点,真是鲁国一绝啊。”

  皇后意外地看向身边的女官华荣,眼睛里写满了质疑:谁让你们给他们茶点享用的?

  华荣姑姑佯作不知情的样子,事实上是,正是她亲自给遗珠父女送去了茶点。

  没有旁的原因,当初花御一说要娶遗珠的时候,华荣作为皇后的贴身女官,就在一旁,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姑娘嫁给花御一,只是迟早的事情,皇后这样折腾根本就没有用。

  所以她早早地结个善缘,对她自己将来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