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清晨,花开在树梢,鸟儿在呜叫,青年在屋顶上窜下跳。

“师傅,师傅,你这…这是干嘛!就算我在谷里多待了几日,你也用不着用扫把赶我吧!”

“你师弟们都出谷了,你一个人还赖在这里干嘛,赶紧给我走!”白须老者手持扫帚,一脸怒颜。

“我到是想出去呀,但当初二师弟下山时,哭着喊着说,他还想找个顺眼的媳妇,让我别下去祸国殃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师弟这么伤心,他自然是应了。

“祸国殃民总比祸害我要好!再说,你就不想也找个媳妇啥的?”

“呃…有点想!”

“那还不给我滚出谷去!”举扫帚狂扫。

“师傅,你要冷静,冷静呀!”

“冷你个大头鬼,你当媳妇会凭空从天下掉下来的!快给我滚!”

“我…咦,师傅,你看上面什么掉下来了?”青年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道黑影正掉了下来。轰隆一声砸在水面上,丈高的水花飞溅开来。

他脚下运气,纵身一跃,点过水面,顺手捞起水里的物体。仔细一看,眼睛顿时瞪圆,刹时一脸的惊喜。

“师傅,师傅,你真神,天下真的会掉媳妇也!”

“…”

“媳妇!”

冷眼一扫。

顿时收声,眼睛紧张的四处乱瞟“那个,你又不记得自己叫啥?我只好…要不…我帮你取个名吧!”

前方的身影没有回话,脸色仍是不近人情的淡然。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叫什么好呢!”青年撑着脑袋苦想“你老叫我小黄花,那我叫你…小花好不好?小黄花,小花,正好一对呢!”

冷脸,刷的一下黑了!

“小花,小花!”

“闭嘴!”

“小花,你又生气了?”

“我不叫这个名!”

“咦,多好的名字呀!我想了很久的!小花不喜欢吗?”

“…”

“那怎么办,小花?要不等我想好更好的名字再改好不好?小花这次是要出门吗?又是采药吗,小花?其实我可以帮小花的?小花你别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小花…咦!小花,你怎么走了,等等我,小花!”

“滚!”

“何事?”

“你来了!”青年呵呵一笑,有些小心翼翼,紧张的看对方一眼“二师弟说…有些事,要有花有月的时候才能说的,虽然这样很冷!”

是花前月下吧?眉头皱了一下,眼神不经意的瞅向他紧抓着手腕,袖口滑出一根鲜红的线。眼神又柔和起来。

“小花,你…你喜欢这里吗?”

“擅可!”

“那…小花也喜欢我吗?”

冷眸抬起来,仍是淡淡的一片。

“我…我是说,那个…跟喜欢这里一样的喜欢。我也很喜欢小花的,但…不是那样喜欢。”他一脸的紧张,说的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干脆一把拉过她的手“这个…这个听说要绑在一块才有效,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冷眸定在他手里的红线上,刚要伸出手,又缓缓收了回来,眼神轻眯,划过一些什么。

“你从哪来的红线?”

“我出谷去那个红色的庙里拿的!”

月老庙吗?

“你第一次出谷,就只为拿这个?”

“嗯!你…要吗?”他双手捧着手线,小心翼翼,似是捧着整颗心。

前方的人沉吟了半会,沉到他的心都跟着一块沉下去。

“…芳华,我想不起过去的事!”

“这我知道啊!”

“倘若…”倘若…她已为人妻,倘若她有牵挂。

又是一阵沉默。

“小…花?”

“竟知道…便别再提此事!”直到她想起一切为止,长叹一声,转身进屋。

蓝影愣住,抬着的心,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瞬间听不到呼吸!

原来她…是不要的!

风过,手里的红线,顺风而起。花前月下!形单影只!

棋逢对手

《君似小黄花》月落紫珊 ˇ棋逢对手ˇ

第十六章

树上的男子左瞅瞅,右望望,见四周没有别的人影,一个起跃,直接跨入对面的窗户,身形一转,稳稳的站定。

坐在屋内的白衣女子,斜靠在椅子上,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进入,手持着一本书,堂堂正正的医书《脉经》。

来人一抖,明白那也仅限于书名而已,至于里面的内容…不予评论。顿时有些恼,恼那书吸引了太多她的注意力。

“君思,这天气这么好,我们来下棋好不好?”

君思这才从书里抬起头来,她脾气好,比小花都好。见他突然闯进来,还是从窗户这种旁门,也不恼,甚至掀起淡淡的笑容。

“好啊!”

他一愣神,盯着她的笑就移不开眼,最近的君思有些奇怪,以前的她什么都好,但失去了记忆,现在她想起来了,却独忘了他!

但现在,对他又好像多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令他捉摸不透,几度都以为她是想起了以往的事,但从她眼里又看不出一丝熟悉的意味。

“棋在柜子的最下层,你打开便可看到!”她的眼神又移到了书上,直到他拿出棋盘,放在桌上,搬好了棋子,她才回过头来。缓缓放下手里的书,也不客气,动手先推了一个棋子。

肖芳华接着移动一下左边的“马”,眼睛溜溜一转,又瞄到她放下的书上。桌上有满满一叠书,最上就是她刚刚放下的那本,书页是打开的,隐隐还可以看到上面的字。

见那书上道

李府公子,年仅二十,一身才学,远近闻名。加之,他相貌出尘,比之女子更甚几分,一时间闺中待嫁之女子,皆芳心暗动…

肖芳华眉心一皱,暗暗咬牙“相貌出尘,更甚女子”那不就是一个娘娘腔?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芳心暗动的?桌下伸出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拉下那本书,带点怒气塞进怀里,回去再毁尸灭迹!

“将军!”他架起当中炮。

“肖公子,棋艺不俗啊!”君思仍是一脸的轻淡,缓缓起了士。

“这都是小花教我的!”他捏了捏怀里的书,见她没发现,心情大是好。

“哦?你说的小花棋艺也很好吗?”她随口问道。

“这我不知道也!”他抓头想了想“我的棋是她教的,一开始我老羸不了她,她便天天跟我下棋,后来我羸了几次,她就不跟我下了!”

她手抖了一下,笑容有些僵,再移了一步棋,轻应了一声“…哦!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伤?”他想了半会才想起来“你说那些擦伤,早已经好了!”她这是关心吗?

“哦!”君思继续盯着棋盘,好似刚刚那只是随口的一句问侯。

顿时有些失望,眼睛眨了眨,像是想起什么“以前我们下棋,都会下个赌注,例如抓多少只兔子什么的,不如…现在也赌一赌?”虽然无论输羸,最后总是他去抓。

“好啊!”她淡淡的应道“赌什么?”

“就赌…”他眼睛又开始打转,看了看她淡漠的脸,心间微微一动“如果我羸了,以后我要是再受伤,你…你都给我治好不好?”

她终于抬起了头,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半会,看得他一阵紧张,就怕她拒绝,恼了自己。

“好啊!”她应声,嘴角隐着刚刚那种浅笑。

他心下顿时狂喜,比捏着怀里的书,还让人高兴上万分。于是更加认真的盯着棋盘,要羸这盘棋,其实很容易,君思的棋路,向来都差无几,他甚至能猜出她下一步,要走什么,他是稳羸。

果然,她缓缓的移动旁边的一粒棋子。

肖芳华缓颜一笑“你这一步错了,这是死棋!只要我的…咦!我的‘车’呢?”

棋盘上,原本应该放在那方的黑“车”不翼而飞。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一如继往风淡云轻,坦然自若的表情。是他记错了吗?“车”其实不在那里?

说起来,以前跟小花下棋的时候,好像自己的棋子也会无原无故的失踪。

“该你下了!”君思端起旁边的茶,轻抿了一口,催促道。

“哦,好!”他甩甩头,当是自己眼花,继续下棋。

但凡事有一必有二,接下来的一刻钟,他又不止一次的眼花了。

揉揉眼,侧了侧身子,有风吹过,掀起了桌上那让他烦心的书页。一行刺眼的字,又钻进了眼底。

只见那书上道

张府,武林世家,育有独子。尽得其父真传,自小习武,武艺高强,年仅二十,江湖已无敌手,且相貌不凡。是而,众多女子仰慕之…

手间一抓紧,再次咬牙,武林世家?无敌手?他就不信自己打不过!张公子,我记住你了!桌下爪再起,唰的一下,再拉下一本书,这次拧成一团再塞怀里,回去再“碎尸”。

但风好似刮不完一样,连连翻起上面的书页。

王府公子,满腹才华

伸爪,拉下。

暮府公子

暮家也拉下!

莫府公子

莫家也拉下!

肖府公子

呃…肖家也一样!

钱府小姐

人妖也不留!

于是原本高高一叠书,不肖半刻,已经全悄悄塞进了某人的怀里。肖芳华这才心满意足的落下最后一粒棋子。

“以后就麻烦你帮我疗伤了!”他呵呵一笑,满脸都是阳光。

“公子有恩于我,其实不用这盘棋,你若受伤,我也会尽心医治的!”她淡笑着回。

“真的吗?”他心情又飞上了天,满心的欢喜,摸了摸怀里的重物,眼珠一转“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再来看你!”他要回去毁尸灭迹,毁了这些蛊惑人心的书本。

“公子慢走!”她道。

肖芳华这才起身,双手抱着身前,砣着身子溜了出去,一时不察,迎头撞上正要进门的安苹。

“是你!你怎么…”安苹见他神色不对,刚想要问,却见他一个跃起,刹时消失在墙头,那神情,好像背后跟着什么。

“小姐,他怎么了?”安苹指了指那落跑的人。

君思淡淡的看她一眼“没什么?下棋而已!”

“下棋?”安苹一惊,小姐啥时候来的这么好兴致,却见她缓缓的站起身来,紧接着叭叭几声,衣袖里掉出些什么,她连忙上前去拣,却发现那全是黑棋子,‘炮、马、车’数数刚好六个。

“小姐,你好厉害哦,吃光了他所有棋呢!”她一脸的欢颜,很高兴自家小姐,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君思愣了一下,眼神一眯,转身进了内室“收拾一下吧!”

安苹这才一脸欢颜的去收棋,却在看到棋盘的那一刻,彻底的石化。

棋盘之上

自家小姐的帅,被对方的一个小小卒子,死死的堵在中间,进退皆亡!顿时一滴冷汗自额间滑落,手里的六个棋子,无比的烫手起来。

左府最近比较热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全因小姐拣回来的那朵小黄花。这花不得了,花一开,府内鸡飞狗跳,安苹愤愤不平,誓要连根拔掉,怎赖主事的小姐,只是微微一笑。

亦如这一天…

树上飞下来一只鸽子,霸在某人的脸上不走,一只过度肥大的鸽爪,拼了命的跺着脚。跺着他烦了,一把抓住,以牙还牙,以脸还脸。于是一根一根的开始拔着鸽头上的毛,拨得鸽子,拍得翅膀啪啦啪啦响。以至于惊动了屋内的人。

“能把鸽子,给我吗?”树下的白影,淡淡一笑。

“好!”树上的人,满心的欢喜。一跃而下,乖乖的奉上手里的白鸽。盯着她的脸,贪婪的看。果然鸽子没她好看。

她接过“多谢!”

“不客气,你…喜欢鸽子?”

她取下绑在鸽子脚上的小竹筒,收进掌心,淡淡的道:“许是吧!”

“哦!”她喜欢鸽子,喜欢鸽子,某人默默的记在了心底,记得牢。

于是隔日,某人捧着一只只的鸽子,频繁的出入西院。一个时辰能跑个七八次,灰鸽子,白鸽子,灰白的鸽子。各式各样的都有,而且其中总有一两只鸽子,脚是特别肥大的。

“小姐,你到是管管呀,再这样下去他要把天上的鸽子,全抓光了!”

“哦,是吗?”君思漫不经心的回答。

“可不是,小姐,他抓别的鸽子也就算了,偏偏他抓的全是信鸽!你看看,看看这都是啥啊!”安苹把鸽子身上绑的纸条一字排开“这是李家需要送米的条!这是武家需要镖局压镖的条!这是不知道谁,报平安的条!这个…这个是赵家公子,约李寡妇幽会的条!这么多的鸽子,你说怎么处理嘛?”

“嗯…”那方的人扫视了笼里的十几只鸽子一眼,缓声道:“这顿清蒸,下顿红烧!”

“…”

于是,左府上下,吃了七八天各式各样的鸽肉,直到再没有一只鸽子敢从左府上空飞过,某人才暂时放弃了捉鸽子的念头,决定找时间出去捉。

全府哗然!

考虑到常年吃荤,会造成营养不济,加之突然想吃素,君思这才决定,前去制止某人这场荒谬的闹剧。

红线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