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芳华问得甚是紧张,盯着她的眼睛,紧紧的抓着手,似是怕她甩开一般。那紧张的神情,哪像是个给予者,更像是在索求。

心底再多的疑问,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他,这便是他的小黄花,世间唯一个傻瓜。纵使她怎么对他,却仍是追了她数十年的人。

“我负了你十年…”伸手扶上他的脸侧,声音似乎都已经哽咽:“时至今日,你…还要我吗?”还要她这个一次又一次伤害他的人吗?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却更让她疼到心坎上。

“或许…我以后还会伤你."也要吗?

“要."

“或许…我会误你一生."要吗?

“要."

“或许…我永远都不能如你待我一般."要吗?

“要."

“或许…”

“只要是小花,我就要,只要小花."

“…”再也无声。

“小花,我回来了."

悬着的那块石头,顿时落了地,眼里的泪,无法控制,如断线的珍珠,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再忍不住,上前抱住身前的蓝影,生平第一次,像个孩子般哭出声。

闭上眼,埋首在他的胸前,放声大哭。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带我回家…”任性的要求。

腰间环上他熟悉的手臂,温温的刹时温暖了她冰封的心。

绝色的脸上,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好."

牢内的火更甚,牢中那条狭小的通道,几乎已经被烈火占据,满世界都是焦灼之气。轩辕念虽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相貌惊人的男人是谁,但姑姑肯出天牢,便是天大的好事。

“天牢要塌了,事不宜迟,赶紧出去吧."他催促着。

肖芳华也知道不宜久留,抱紧身前之人,转身冲了出去。到处都是火海,不时还有烧毁的残渣掉下来。他不得不一边出招挡开,一面冲出一条路来。

好不容易出了天牢,却见前方人声鼎沸,是救火的人已经赶到。其中不乏朝中重臣,若是被发现,怕是功亏一篑。轩辕念一急,顿时也没有办法。

“走这边."却听见旁边树丛传来一声。

“袁爱卿."来人正是袁青。

袁青看了旁边陌生的男人一眼,再转眼看向他怀中的君思,有几分疑惑,却仍是对轩辕念道:“微臣等侯多时,皇上,请随我先到偏安殿,待火势过了再做打算."

轩辕念一听大喜,偏安殿位处于冷宫右侧,平时甚少有人走动,而且过去,就是西宫门。

不再犹豫,一行人紧随他而去。

一路上肖芳华都紧抱着君思,他们走得极快,风吹着他的衣衫,哗哗做响,他呼吸很急,似是累极,鼻间隐隐袭上几丝腥甜。

君思心知有异,要求他放下她,他却笑着不肯放,反而是抱得更紧,像是他一放手,她便会不见了一般,直到到了偏安殿,才放下怀里的人。

却仍是抓着她的手不放,贴近她的耳边,意外的有些喘。

“你怎么…”她顿时有些担心,他内功深厚,按说这么一段路,也不至于如此累?想要看清楚,奈何已经入夜,看不清明。

突然他身子一沉,倒了下来。

她擅未反应过来,支撑不住他的体重,随之一块坐倒在地。

君思一惊,脸色瞬间惨白:“你…”突的手间却触到一片温湿,巨大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是什么?”

袁青这才反应过来,打开火折子。

君思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口顿时紧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蓝色的衣衫上,早已经是血迹斑斑,胸口还粗略的缠着几根早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条,似是旧伤,夸过整个前胸,可见伤口有多大。

“这…你…”

“我…我没事."他好似看不见那片惊人的血红,明明气若游丝,却仍是呵呵的笑:“这是…旧伤."

“旧伤?你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禁不住双手颤抖,触上那还在流着血的伤口,一时什么都慌了,乱了!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的袭来。如果他再次离开她…再一次…她不敢往下想。

“是打仗,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杀他们,我答应过你的."他眼神有些闪烁,不安的撇开。

“笨蛋."她哪担心的是这个:“你为何不医治?”如若是战场的伤,如今已经数月,怎么可能还这般严重。

他更加笑得欢,缓缓的拉她的手,靠近心口,似是想偷偷藏进心里,眼神迷离起来:“我想…想见小花!所以…没时间…我想…”

就因为想她,所以他甚至来不及花时间治自己的伤,因为想她,居然顶着这样的伤口,冒着大火跑来找她!

胸口涌上一股气,不知是恼他好,还是心疼好。

“小花,你不会走吧?不会再离开我对不对?”他却甚是慎重问。

不禁心里一酸,重重的点头:“不走,我永远都不走,你去哪,我便去哪?”

“好…好…”他这才松了口气,嘴角扬得高高的,眼睛却开始一寸寸的合上:“只要小花…不走,就好."

心顿时一抽,用手的抓紧他的手:“芳华,芳华…”

出口的称呼,仍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样貌陌生的男子,竟然就是肖芳华。

然而地上的人仍是缓缓的合眼,挡去她的身影,嘴里似是呓语的呢喃。

“不走…别走."

脸上的光彩,也正缓缓的掩去,似是要化做死灰。于是那连心的恐惧更盛,像是要把她吞噬下去。

“芳华,芳华…肖芳华."她疯狂的摇着他身子,喊着他的名字,却阻止不了,那正要陷入晕睡的双眼。

又一次…他要离开她!不行,绝对不行…

“肖芳华,你这天字一号的大傻瓜,这世上没有比你更笨的笨蛋!你敢死给我看看!我保证…不,我发誓,发誓你这一辈子…永远别想再看到我!永远别想."她撕声力竭的威胁,脸色惨白如雪。

肖芳华刚要合上的双眼,却突的睁开,似是真的怕她离开一样,强撑着摇头:“不会…不会,我不死…不死,你不走."

“好…好!你的伤会治好的,会好的."她这才稳定了点心绪,开始茫然的看向旁边的人,一把拉住轩辕念,大声的道:“太医,太医呢!快救他,快叫太医救他!快…”

轩辕念呆住,回握住她的手:“姑姑的医术,远胜过太医啊."

君思一愣,好似这才反应过来,回身把上肖芳华的脉门,只是那指尖,却仍是颤抖的,抓了好几次都不小心滑落。

半天才诊出个所以然,似是松了口气,才任由肖芳华昏睡了过去。

轩辕念从未见过那般慌乱不知所措的姑姑,就连自己会医术都忘记了,不过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以至于往后回想起来,他都忍不住怀疑是否是幻觉。肯定的她是对姑父的心,未必比姑父对她少。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昨天停电了,所以这章没发上来,明天大结局还有新坑预告…新坑暂定为仙侠…

望天!为啥偶对仙侠这么情有独钟,泪奔…

如此迎亲

第五十二章

骄阳高照,晴空万里,是个大好的日子。

仅一个晚上的工夫,左府就变了个样,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大红的喜字高高挂。不用猜,定是东主有喜,人人脸上都扬抑着喜庆的神色。

前厅后堂到处皆是鞭炮齐呜的轰响,相效于后院新娘的闺房内,却要安静得多。

“小姐,你当真要嫁给那个呆子?”安苹满脸含怨的看着前方一身红嫁衣的人。

君思将最后一根发簪插入发间,回头看向身后一脸不满的安苹,嘴角轻扬,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指着桌上道:“把盖头递给我可好?”

“小姐."安苹顿时有些恼:“你当真不再考虑看看?天下的好人很多的."

君思手间一顿,看向她气极力劝解的神情,笑道:“怎么?”

“小姐这决定也太突然."话说几天前,失踪了七年的小姐,突然和小黄花双双出现在家门口,她喜欢得只差没把地面蹦达出一个洞来,求神拜佛的谢了一圈,拉着小姐整整哭了一夜,也没把那激动给哭尽了。可惜还没等她上天入地的谢完各路神佛,她却临空扔了个炸雷下来。

成婚!

好吧!按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姐的年纪虽然…咳咳…还好!找个如意郎君也合情合理,但为何偏偏是那朵小黄花?

没错,她是对肖芳华不满,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帮忙寻回了小姐以为,她实在生不出一滴的好感!可是无论她如何苦口婆心的劝着,小姐却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完全不为所动。

“小姐,要不我们再想想,凭小姐的条件,一定可以找个更好的."坚持不懈的劝解。

淡淡的眼神转过来,微微上扬:“是吗?”

“是,当然是."见她有所松动,安苹眼前一亮:“肖公子能把小姐找回来,安苹也很感激,但也用不着以身相许呀!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小姐要谨慎才是."

“哦?”她轻敛下眼,嘴角仍是淡淡的笑着。

“嫁人当然要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可靠之人."她继续道:“而那个小黄花,我可看不出他有什么可靠之处?”

“是吗?”君思缓缓起身:“何以见得."

“不说远的,就说昨天晚上,这迎亲的前一天,男女双方是不能相见的!他到好,哼."似是想到什么气愤的事,安苹冷冷一哼道:“我嘴巴都磨破了,他却仍是要进来,挡都挡不祝前门关了,他走后门;后门关了,他走旁门;旁门关了,他居然爬墙."想起当时她满院子赶人的场景,她现在都恨得牙痒痒:“您说您说,这样的人能嫁吗?”

君思淡笑不语,难怪她觉得昨晚这院里异常的热闹,原来有人夜探。

“小姐,您怎么还笑呀."见她笑出声,安苹更急了:“安苹说的是实话,您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她却径直接拿起身后的盖头道:“安苹,你何时见我做过没把握的事?”

安苹一愣,的确,小姐一向有主张,所做之事皆是考虑周全,不差分毫。可是这是成亲呀,况且时隔七年…

“我知你担心."她握住她的手道:“不过,我从未如此肯定自己的决定。我考虑得…已经够久了."

七年…十年,她的确已经考虑得太久,太久。

安苹张了张口,还打算说什么,但见她平和神情,却开不了口。这次回来小姐的确是变了,虽然表情上仍是那般淡淡的,但她就是觉得那里不再一样了。以前小姐虽然凡事不上心,但眉宇间总是郁结着什么,好似永远无法真正的开心起来。

但此时笑着的小姐,却是打从心里欢喜。这样的小姐,让她再无法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迎亲的来了吗?”安苹正要出门查看,却见门口出现一紫衣少年。略带稚气的脸上,隐隐的透着几丝贵气,却是陌生的面孔。立于门口,紧盯着房内的君思,手心紧握,眼神轻敛,似是带着些忐忑。

君思刚刚还轻扬着的嘴角,落了下来,眉头几不可见的紧了一下。

“你是…”安苹正要问,君思却突然开口。

“你来了."淡淡的出声,转头又看向安苹道:“你且去前面,看看迎亲的人到了没有?”

安苹一愣,应了声这才出门。回头看了看两人,小姐何时认识这般大小的少年,而且总觉得有些眼熟。

轩辕念一脸歉意的看着眼前的人,身侧的手紧了紧,才找到合适的话:“姑姑…还好吗?”

君思轻轻一笑:“你看…我好是不好?”

看向她手中的红盖头,轩辕念脸上这才舒展开来,能跟姑父在起来,她应是相当开心的吧?但是曾经的那些伤害,却仍是让他觉得愧疚。

“念儿…以后定会好好对姑姑的."补偿父皇所犯下的错。

君思没有回头,只是眼神又沉了一分。

“姑姑和父皇一样,本是金叶…但这些年却为了父皇,为了念儿受了太多的苦,念儿都记在心里。往后…”他继续道:“往后无论姑姑有任何愿望,念儿都会努力做到的."

他说得肯定,却也是下了决心,一眨不眨的看着君思的眼睛,好似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用来补偿她一样。君思却缓缓敛下眼,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喜帕,轻笑道:“我只有一个愿意…永远别再来找我."

“姑姑."暮的睁大眼睛,她仍是忘不了那道遗诏吗?

“念儿."君思上前一步,伸手抚向那已经和她一般高的孩子,含笑道:“姑姑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求,只想认认真真的记住一个人,记住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所以…有些事其实我早就忘了…你是我的侄儿,就只是侄儿。”所以他用不着为了他人的过错如此自责。也用不着觉得欠她什么,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等待着花轿迎门的女人而已:“我这些年,的确是做了很多事,想了很多事。但却谈不上是苦,只是…累,姑姑只是觉得累而已,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休息,你懂吗?”

所以她不让他来找她,是不想再卷入那道宫墙后的恶梦,而不是记着父皇的背叛?她只是累?只是想远离纷争!不惜永不见他。

“念儿懂了."轩辕吸了吸微酸的鼻头,重重的点着头,或许放她离开,才是补偿她最好的办法:“姑姑嫁了,就是别家的人,就算…就算以后姑姑受了任何委屈,侄儿也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找姑姑的."接过她手里的喜帕,慎重的帮她盖上,由心的祝福:“侄儿恭喜姑姑."

语落,笑容再次缓缓的爬上喜帕下的容颜。

“来了,来了!迎亲的来了."大老远的就听见安苹的急呼:“小姐,外面说新郎官已经到了门口了,我们快出去吧."

一把扶住已经一身喜服的君思往外走。耳边鞭炮齐响,喧闹之声更盛,君思被盖头遮住了视线,只能低眉顺目,随着安苹前行。

只是越往前走,那阵喧闹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少,疑惑着是否是走错方向,但一路行来,就算是有盖头,脚下的路也不难看出,的确是往前门而去。

“怎么这么安静?”安苹也有些莫明。

正疑惑间,身边的声音就更小了,直到跨出门口,就连一直在说着话的安苹,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唯一声响,是偶尔发出似是惊讶的抽气声。明明身侧都是人影,为何会如此安静?

顿时心里一阵莫明,隐隐生出几分担心,直到喜帕的下方,出现的那双万分熟悉的手。耳边响起温和、坚定,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

“小花."

唇间轻扬,再不犹豫,伸手握住,她一生所有的幸福。

“等…等等."刚要踩步随他而去,耳边却传来安苹的急呼:“你…你是来干嘛的?”

“迎亲啊."肖芳华回得理所当然。

“迎亲!有你这样迎亲的吗?”安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把他瞅了个遍,除了亦条条的“小黄花”一朵,硬是在他背后找不出半个迎亲的人影来:“花轿呢?媒婆呢?人呢?”

那迎亲的花轿,不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吗?怎么到了当天,就失踪了!一个人迎亲,这也太惊人了吧!

“哦,她们啊."肖芳华恍然大悟,呵呵一笑道:“我看她们走得太慢,又不会轻功,所以我自己先来了."

“…”全体瞬间石化,她总算明白,如此安静的原因了。

肖芳华可没空管她那可以吞下一颗鸡蛋的表情,紧紧握住一君思的手,讨好的笑着道:“小花,我们走."

说完,扔下一干石化的大众,抱起身边的新娘,飞身而去。眨眼的工夫,已寻不着人影。那急切的模样,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来迎亲的,还是来抢亲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