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时候,楼璟把晋州城里的一个大夫连哄带骗的硬绑到了京城来,给萧承锦诊脉。

那大夫是世代相传的赤脚医,在西北一带很是有名,只是用的都是土方,上不得台面,达官显贵们甚少找他医治。

萧承钧看着那邋里邋遢的干瘦老头,也忍不住微微皱眉,但他信楼璟不会乱来,便让那大夫去给弟弟诊脉了。

那土医也不知萧承锦的身份,大大方方地给他看病。

“哎,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就是没事瞎折腾,”那老头诊完脉直摇头,“快别住这湿气重的地方了。”

按这土医的说法,早年居于温泉,于萧承锦的身子有利,然而住得年月久了,湿气入体,反而不利。而且平日里吃得太精细,反倒对他身子不利,五谷杂粮都该吃一些。

左右按太医的说法,弟弟也活不过冬天,死马当作活马医,萧承钧即刻入宫告知了皇后,纪皇后破例命人在静王府中修了地龙,让萧承锦搬回王府中住。

十一月底搬过去,如今已然一个月了,静王的身子虽没有大起色,但着实不再加重了,萧承钧心中也难得轻松了几日。

“今早小的去送宫宴的赏赐,听说王爷这两日已不怎么咳了,几处关节的疼痛也好了不少。”外管家笑容满面道。

“这便好。”萧承钧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启禀王爷,有位自称钦天监监正的人求见。”侍卫前来禀报,那人没有名帖,就这么冒然前来,门房没把人放进来,只是先进来通禀。

萧承钧敛了笑意,昨日陶缪宫宴献丹,刚刚出了风头,今日就来寻他却是何意?“让他到偏厅去候着。”以他的性子来说,是不愿意见这胡言乱语的神棍的,但如今这人正得淳德帝宠信,事情也不能做得太绝。

“老道见过闽王殿下。”陶缪还是一身灰色道袍,拿着个尺长的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何事?”萧承钧在主位上坐下来,冷眼看着他。

陶缪愣了一下,没料到这位闽王殿下气势如此慑人,便只那般随意一坐,自有一股泰山龙行之感,让人不由得对其恭敬起来,与他所见过的三皇子、四皇子尊贵了不止一点。

暗自捺下心中的不安,陶缪堆起笑脸道:“大过年的前来叨扰,实在是老道的不是,然则事关重大…”这般说着,故意停了下来,抬眼看着闽王的脸色。

萧承钧不为所动,见他不说话,便端起了茶盏。

除非坐下谈天闲聊,平日里主人端茶即为送客。这会儿萧承钧的意思就是,你既然没什么说的,那就快些走吧。

陶缪顿时一慌,忙装作没有看到闽王端茶的动作,接着道:“此事,有关静王。”

萧承钧端茶的手一滞,面色不变,眸中却已泛起了冷光,“说。”

“老道听闻,静王儿时中了毒,至今未曾痊愈,”陶缪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这是老道炼制的丹药,能解百毒,只要二皇子用了此药,便可活下去。”

萧承钧闭了闭眼,二皇子活不过今冬的事只有皇室几人知道,如今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道也敢跟他说这种话,沉声道:“来人。”

话音方落,门外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便走了进来。

“把这丹药喂监正吃一颗,若是七日之内无事,再来与本王谈条件。”不用他张口,萧承钧都知道陶缪要说什么。

这人不过是右相的一颗棋子,不论是拿药来匡他在朝中让步,还是借他的手害死萧承锦,都不可原谅!

“唔…殿下…”陶缪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侍卫捏着下颌,将一颗丹药塞进了他口中,直扔进了喉咙里,“咳咳咳…”

“送客。”萧承钧摆手,让侍卫架着惊恐不已的陶缪,直接扔出门去。弟弟就是他的逆鳞,谁也触碰不得!哪怕是父皇,也不能!

陶缪还未从吞了丹药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被“噗”地一声扔进了门外的雪堆中。

从这一日起,陶缪就被萧承钧列在了必杀之人的名单之中。

因第二日清早就要在午门前乘舆,前往太庙祭天,腊月二十九晚上,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们,也都要进宫,给皇后请过安,就歇在了宫中,免得要两头跑。

皇子们住在外宫的崇华殿,专供留宿宫中的王爷、勋贵们暂住的,萧承钧地位最高,便住了主殿,三皇子和四皇子各挑了处偏殿。

楼璟在班房硬邦邦的床上翻了几番,终是睡不着,他与萧承钧已经三日未曾睡在一起了,原本一个在王府,一个在宫中,没有念想倒也罢了,如今崇华殿离羽林军的班房并不远,宫中的防布他做中郎将的时候就摸了个通透,要混过去并非不能。

有了这番心思,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楼璟索性起身,从班房后窗翻了出去。

算着侍卫巡查的时间,楼璟在暗处数着,三息过后,迅速跃上墙头,伏在琉璃瓦上,又三息,待崇华殿内的侍卫过去,翻身跳下去,沿着后墙根快步往正殿靠拢。

“陶缪这个废物,竟没让他收下丹药?”灯火通明的偏殿内,传来三皇子萧承铎气急败坏的声音。

“殿下,闽王没有收下那丹药也是好事,此事太过明显…”

“你懂什么?”萧承铎不满道,“这可是一箭双雕之计,萧承钧不是最在意那个废物了吗?怎的今日…”

“殿下,慎言。”身边的人赶紧劝诫,萧承铎这才止了声息,愤愤地骂了几句陶缪便不再说。

楼璟眯了眯眼,不再多留,跃过抄手游廊,翻进了主殿。

“你怎的来了?”萧承钧正看着太庙的仪程,忽而听到窗棂翻动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蹲在了窗下,正轻手轻脚地阖上窗,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想你想得狠了…”楼璟蹲在原地,也不凑过去,只委屈地望着闽王殿下。

萧承钧失笑,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拂去他身上的水珠,雪早停了,沾上雪定是因为墙头的积雪,“宫中守卫森严,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明早羽林军要比皇族起得早,这般跑来跑去楼璟定然睡不到两个时辰。

“我陪你坐一会儿就走。”楼璟也知道宫中不能乱来,便拉着闽王殿下在软塌上坐了,窝到他怀里蹭一会儿。

萧承钧笑着由他磨蹭,两人什么也没说,崇华殿并不是他们能掌控的地方,谁知到隔墙会有多少耳朵,便知是静静地相拥片刻,各自想着心事。而后,楼璟抬头,要了一个绵长的吻,这才依依不舍地再次翻窗离开。

腊月三十,皇上率百官祭天,以告祖先这一年的功过,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楼璟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仪仗行于御前,在晨光微曦中,更显得英姿勃发。

三皇子萧承铎坐在辇车上,透过人群看着那俊朗不凡的人,眼中的贪欲越发强盛,低声对身边的小太监道:“可都安排好了?”

第49章调戏

“安排妥当了。”小太监低声说道,眼中有些犯难,却不敢多说。

清晨至太庙,先拜祖先,待正午方可祭天。

祭天之前,皇族与众臣可在殿中饮茶,待午时再去祭天坛上。

楼璟倚在廊柱上稍作歇息,他不必守卫,只管仪仗,这会儿换了守卫军立在玉阶下,他们这二十四人可以喘口气了。

“早晨连口饭也来不及吃,到现在滴水未进,咱这三品跟殿内的三品差别也太大了。”右统领倚在楼璟身边,喋喋不休地抱怨。

楼璟轻笑,还未说什么,转头看见回廊尽头探出个脑袋,跟右统领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过去,转过拐角,就见安顺恭敬地捧上一杯茶,“王爷要小的来给世子送杯茶。”

太庙中茶具有限,皇族中人是一人一盏,萧承钧定是让安顺借着给他换茶的当空,将热茶送给他喝。

楼璟捧着萧承钧用过的茶盏,暖呼呼的一直暖到心里,安顺又递了个布包过来,“早上王爷特让小的带上的,方才在茶房里热了一下,您趁热吃。”

布包里是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楼璟幸福地三两口吃了包子,咕嘟咕嘟把热茶喝完,胃里不再空得难受,身体也暖和了不少。他的太子夫君,一旦疼起人来,当真是谁也抵挡不住。

安顺笑着接过空杯和包子布,躬身退下给萧承钧重新沏茶。

楼璟心满意足地抬脚要回去,另一个小太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急匆匆地往这边跑,眼看着就要撞到他身上。一般人这种时候会自觉地伸手去挡,楼璟却自然地向一侧跨了半步,那小太监没撞着人,直直地摔到了地上。

“哎呦!”那小太监摔了个结实,哼哼唧唧地爬起来,站在一旁的楼璟丝毫没有扶一把的意思,因为他认得,这是三皇子萧承铎身边的小太监纳福。

纳福爬起来,抬头望楼璟脸上看去,却见那人似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一眼,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奈何主上吩咐,又不敢不从,只得左右看了看,快速道:“大人安好,晚间宫宴,三皇子殿下请世子往御花园一叙,有要事相商。”

楼璟挑眉,这三皇子殿下与他一年内说的话也不超过五句,怎的突然要见他,他们应该还没熟道能在宫中私会的地步吧?“烦请小公公转告,职责所在,晚间离不得席,还请殿下莫见怪。”说完,转身欲走。

“此事小的知道是唐突了,然则事关大人的前途,还请大人三思,”纳福急急地道,“亥时三刻,御花园小湖边。”

这倒是有意思了,楼璟勾唇,莫不是想拉拢他了?想来也是,在外人看来,他被萧承钧娶了,又送回家中,明面上,萧承钧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和好处,两人形同陌路,或许是结了仇的,可不正是三皇子拉拢的对象吗?“既如此,便请告知殿下,臣尽量前往,只是羽林军换岗每个定时,若不能及时赶去,也请殿下莫怪。”

纳福立时喜形于色地应了,转身匆匆离去。

祭天忙了一上午,午时归京,羽林军用过饭,就又要准备晚间的宫宴。

年三十是皇家的家宴,不请群臣,只请皇室至亲,因而不必大办,用不着全副帝王仪仗,二十四卫立在殿外,不必在陛阶上侍立。

待到宫宴开始,他们这些帝王仪仗就变成了守卫,等着与其他卫兵换班即可。

家宴所在的迎春殿,实则是御花园东边的一处暖阁,因修了地龙,冬日里在这里宴饮最是舒适,但因为宫殿小,只能做家宴,做不得大宴。

亥时三刻之前,楼璟已经换了班,悄悄躲在了御花园的假山后,等着看三皇子要耍什么手段。

年三十要守岁,所以这宫宴要一直持续到子时。

萧承钧默不作声地自斟自饮,发觉身边的三皇子今晚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是坐立不安的。亥时两刻,三皇子起身离开。

御花园里一片寂静,月光自清朗的夜空里洒落下来,映得小湖波光粼粼。

萧承铎称醉酒,出来透气,摆手挥退了下人,只带着贴身小太监进了御花园。湖边空空的,没有一人,他也不急,立在湖边静静地等,直等了足足两刻钟,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可问清了羽林军换班的时辰?”

“殿下,这每日换班的次序,都是临时定的,谁也不知道,小的也打听不来呀,”纳福很是委屈,“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这事若是给皇上知道了…”

“罗嗦什么,”萧承铎不耐地摆了摆手,“你先回去,跟母妃说我喝多了,想在外面多转一会儿。”

陈贵妃作为地位高的妃嫔,也是可以出席宫宴的,有她帮着圆几句,淳德帝定不会追究的。

纳福只得应了,苦着脸往迎春殿去。

楼璟躲在背风的假山中间啃了几个鸡腿,喝了半壶小酒,这才不急不缓地现身,“三皇子久等了。”

“世子肯赴约,我已甚是欢喜。”三皇子负手而立,微笑道。

“不知殿下约臣前来是为何事?”楼璟见三皇子冻得直哆嗦,还偏要做出一副傲然清贵的样子,就想笑。

“这些日子朝堂里的动向,你都知道吧?”萧承铎故作深沉地说,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楼璟看,月光朦胧,可以掩去所有的瑕疵,这般看着便更美了三分,“储君之位,父皇其实是属意我的。”

楼璟挑眉,这三皇子的眼神他自然看得分明,原来不是看上他的家世地位,而是看上他的样貌了?一股荒谬之感顿时涌了上来,这三皇子当真是被宠坏了,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呢?楼璟垂眸,微微勾起唇角。

这边宫宴上,有人猫着腰走到萧承钧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承钧顿时蹙起了眉头,起身离席。

“左右你已经嫁过人,要说一门好亲事怕是也不易,待事成,你可做我的太子妃。”萧承铎看着楼璟那双在月光下泛着光亮的薄唇,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然则臣已心如死灰,不愿再嫁入帝王家。”楼璟缓缓低头看着脚边的太湖石,算计着一会儿怎么把他推到那带着薄冰的水里去。

“我待你是真心的,”萧承铎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美人,忍不住伸手要去搂他,“我可不是大皇兄那个无用的,连太子位都保不住。”

楼璟躲开了三皇子的触碰,却顺走了腰间的玉佩,快速藏在袖中,“还请殿下自重。”

“从大婚那日见到你,我便忘不掉了,无论如何,我定会求得母妃让你做我的太子妃的。”三皇子伸手,要去摸楼璟的脸。

楼璟暗自运力于右脚,准备将他一脚踹进水里,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而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转头,就看到了脸色阴沉的萧承钧。

当着萧承钧的面,就不能把三皇子推下水了,否则会被他反咬一口说是大皇兄将他推下水意图杀害他,楼璟立时卸了腿上的力道,转而扑到了萧承钧怀里,“殿下,三皇子他,他调戏于我…”

萧承钧看着在他怀里委委屈屈的楼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声道:“三皇弟,你便是这般对待嫂嫂的?”

三皇子顿时懵了,这两人已不是夫妻,如今这般,莫非还有私情,若是如此的话…想起方才他对楼璟说的那些话,立时吓出了一声冷汗。

第50章馒头

强自镇定下来,三皇子深吸一口气,看着相拥而立的两人,“皇兄已然不是太子了,如今还与前太子妃拉拉扯扯…”

“吾未曾休妻,此一年内,濯玉尚算作吾之妻,不可嫁娶婚配,”萧承钧冷眼看着他,单手紧紧搂着怀中笑得直抖的人,“此为大昱律法,你今日欺他,便是有辱兄嫂。”

有太子和皇上娶男妻,那么关于男妻的祖训、律法,三皇子自然知之甚少。律法上确实说一年内不能嫁娶婚配,但算不算兄嫂,这个就没说了。萧承钧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气势骇人,愣是把三皇子给镇住了。

“这…”萧承铎这才真的慌乱了,调戏人,却被人家丈夫抓了个正着,若是闹将起来让皇上皇后知道,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勉强挤出了笑来道,“大皇兄,我也是一时糊涂,你看,这事闹起来,你我脸上都不好看,且毁了嫂嫂的名誉,他以后在羽林军中怕是难以立足,不如…”

楼璟伏在自家夫君怀里,微微挑眉,这三皇子还不算太蠢。

萧承钧只是轻轻拍着怀中“受惊”的人,沉默不语,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大皇兄上次不是想跟为弟换马场吗?明日我就去跟父皇禀明,将跑马场送给皇兄,算是给兄长赔不是。”三皇子只得腆着脸赔笑。

“一物换一物,吾不占你便宜。”萧承钧冷眼看着他,没有一点好脸色。

见这事能成,萧承铎这才松了口气,“那今晚之事…”

“还不快滚!”萧承钧沉声道。

三皇子立时连连称是,灰头土脸地跑回迎春殿去了。

平日里彬彬有礼的闽王殿下,也会说出这般狠话,楼璟躲在萧承钧怀里笑个不停,待三皇子走远,却被一把推开,顿时有些错愕。

萧承钧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玩大了,真生气了!楼璟愣了一下,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把人死死抱住,“承钧,你生气了?”

萧承钧闭了闭眼,他也没料到自己会发这么大火,看到那只手摸向楼璟的刹那,他的心里竟泛起了杀意,深吸一口气,“你快些回班房去,仔细给人看见…唔…”

一句话没说完,萧承钧就被一股大力扯过去,按在假山石上,堵住了双唇。

辗转碾磨,吮吸啃咬,萧承钧原本有些抗拒,很快被激出了几分欲念,索性勾住楼璟的脖子,转身躲进假山的背光处,反将楼璟按在石头上吻了一通。

良久分开,两人急急地喘息,楼璟微微地笑,咬了咬闽王殿下的耳垂,“本以为他是要拉拢我,便想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岂料是为了这般,是我不好,当与你商量的。”

这一整天他们两个一直保持十丈以外的距离,纵然想商量也没法子。

人家先行认错了,萧承钧也不好再责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却还是把楼璟圈在假山拐角处,不放他出来。

楼璟挑眉,伸手在闽王殿下的领口轻划,“此处无人,殿下莫不是想…”说着,灵活的手就钻进了月白色的亲王棉袍中。

“嗯…”萧承钧忙把那只手拽出来,叹了口气,这人真是让他想生气都生不起来,“三皇弟京郊的那个跑马场,有温泉也有地龙,我想换了来给承锦养身子。”只是前段时间提及,三皇子说那是陈贵妃的陪嫁,不愿与他换。

楼璟了然,那个马场他知道,就在楼家祖田的旁边,被三皇子修得很是奢华,让他拿来换,估计会肉疼好几天,点点头,反手握住自家夫君的手亲了亲,从袖子里掏出方才顺来的玉佩给他看。

“这个…”萧承钧拿着看了看,微微蹙眉,这玉佩不是皇子身份象征的那个麒麟玉佩,而是三皇子常戴的一个饰物,拿这个做什么?

楼璟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萧承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旋即止不住轻笑出声,“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在湖边腻了一会儿,萧承钧便回迎春殿了,之后的宫宴再没有什么波澜,一直守岁守到子时方歇。

从腊月二十八起,罢朝十日,皇族也不用走亲戚,萧承钧就呆在王府里,谁也不走动,只偶尔去静王府看看弟弟。

楼璟家里倒是有几房亲戚,但因为楼见榆在孝中,一切从简,倒是省了很多礼节,腾出来的时间,都跑去闽王府陪萧承钧了。

初二,楼璟快速走了亲戚,就跑到闽王府,跟萧承钧在屋子里下棋。自小楼璟就不喜欢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虽说也懂一些,但没这个耐心,下一会儿就开始乱摆,自然被萧承钧杀得不抵招。

“这个不好玩,我教你玩个别的。”楼璟叫常恩去拿了小火炉、瓷盘、铜勺。

“这是做什么?”萧承钧好奇地看着他。

楼璟笑了笑,屏退下人,挽起袖子,往铜勺里放了些白糖,在火上炙烤,“我小时候见街上有人卖这个,就常拿了蜡烛自己烧着玩。”

白糖很快融成了黄褐色的糖稀,楼璟颠勺,在甜白瓷的碟子上快速地浇画,画了一只胖胖的糖兔子,只是画得技术不好,歪歪扭扭,还只画出一只耳朵,若不是楼璟说这是兔子,还真看不出来。

萧承钧失笑,接过那小小的瓷碟,“这贴在盘上,可怎么吃?”他见街上画糖画的,都是趁着干之前,用竹签穿进去,这下都凝住了,怎么穿呢?

楼璟也把这个忘了,却又不肯承认,拿过那小碟子,舔了一口,“就是这样吃才有味道。”

萧承钧哪肯做这种舔盘子的动作,但笑不语。楼璟便咬下了那厚厚的兔子耳朵,噙着递到闽王殿下的唇边。

看着递到面前的糖,萧承钧不忍拂他的意,张口咬了一截下来。甜甜的糖,带着灼烧的焦香,虽不是什么好糖,但奇异的很是好吃,“殿下,可要现在用点心?”安顺在门外询问,已经是黄昏时分,冬日里睡得早,外面冷也不能出去散步消食,富贵人家便将晚饭改作点心羹汤,免得吃多了积食。

“端进来吧。”萧承钧推了推在他唇上舔糖渣的楼璟,让他站好。

楼璟不以为意,还要说什么,忽而看到安顺手里端着的一笼点心,顿时两眼发光,白嫩嫩的,散发着乳香的,兔子馒头!

圆滚滚的身子,支着两只长耳朵,用豆沙点了双眼,后面还剪了个小小的尾巴,煞是好看,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精致非常。

“承钧…”楼璟捧着热乎乎的馒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自打母亲去世,再没有人给他做了。他只是略提了提,没想到萧承钧还记得。

“年前不就说想吃这个吗?”萧承钧也拿了一个,刚刚吃过糖,便先用茶水漱了口,这才张口咬下去。

加了牛乳的面闻起来就带着股奶香气,御厨做的馒头,自然软糯柔滑,吃到嘴里带着清甜的奶香,萧承钧弯了弯唇角,确实好吃,怪不得楼璟惦记。

楼璟伸手,拉过闽王殿下拿馒头的手,把他吃了一半的馒头一口吞掉了。

“多着呢。”萧承钧哭笑不得,又拿了一个给他。

楼璟却没有接,而是握着他的手愣怔了一会儿,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往内室去了。

“唔…你做什么…”

“吃馒头…”

“啊…我又不是…嗯…”

桌上的馒头热气蒸腾,在寒冷的冬夜里很快凉了下来,屋内的气氛,却越来越热。

楼璟将怀中白皙的身体仔仔细细地吻遍,每一个亲吻,都带着无比的珍惜。方才拿到馒头的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这么多年对于兔子馒头的执念,实则就是对儿时的太子殿下的眷恋,那双白嫩的柔软小手,递给他窝丝糖的时候,便注定了,将他牢牢地黏住,再也不分开。

剧烈的冲击让萧承钧有些吃受不住,他不太明白楼璟为何突然这般激动,但这不妨碍他从这些温柔又粗暴的动作中感觉到楼璟的心意,那种浓浓的迷恋,也让他沉醉其中,宠溺地伸手,轻抚他的脊背。

楼璟稍稍停下来,与他交换一个绵长的吻,将那双修长的腿搭在自己肩上,猛地往更深处冲去。

“啊…”萧承钧失声叫了出来,禁不住摇了摇头,汗珠随着额前的湿发甩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

长夜漫漫,也诉不尽这一腔爱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两人的新年,就在悠闲与缱绻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