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云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土路上全是难民,属下去探查,差点被他们围住,我们得快些从官道离开,有难民往这边追来了。”

楼璟看了看满身尘土的云一,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去浔阳。”

云九既然会留下这般具体的标记,定然是因为当时官道上全是难民,他们赶在难民前面抄小路去了浔阳。

尽管心里相信萧承钧的谋略手段,而且他身边也有幽云八卫,但楼璟还是止不住的担心。从来没有觉得,一百二十里路竟然会这么长。

天擦黑的时候,楼璟他们终于到了浔阳城郊,官道突然就走不通了,几十个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挡住了道路,看到这九个人眼睛都绿了。

楼璟勒马,冷眼看着这些拿着石头和木棍的人。

“把钱财和吃的都交出来!”见这几人丝毫不惧,那些难民有些发憷,贪婪地在楼璟等人身上扫过一圈,单那几匹健硕的马匹就够吃好几顿了,顿时又胆大了几分。

“让开!”近身护卫的云五和云六刷拉一声拔出佩刀。

那些难民瑟缩了一下,迟疑着有些退却,为首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大声道:“不用怕他们,咱们人多,拿石头砸他们!”

众人顿时往后退了退,开始朝这里扔石头,云五一刀劈开了朝楼璟飞过来的石块,楼璟不耐与他们纠缠,策马向前冲过去,扬起手中的马鞭,一鞭子狠狠抽在最近的一人脸上。

那人立时嚎叫着倒在地上,汗血宝马强悍的前蹄毫不受阻地先前奔腾,那些人被楼璟的狠劲吓住了,哀叫着四散逃开。

浔阳城城墙高三丈,坚不可摧,如今刚刚黄昏,城门已经紧紧关闭,一圈手持长矛的官兵将城牢牢围住,黑压压的难民被驱赶在离城三丈远的区域,或坐或立,各个面如菜色,目光或绝望或怨毒,成千上万,很是骇人。

幽云八卫以及尽数拔出了佩刀,将楼璟围在中间,有些蠢蠢欲动的人,看到这些人满身的煞气,终是没敢靠近。

“主人,浔阳城已经闭城十日有余,不许任何人进去。”云八去问了消息,得知这些难民都是青州过来的,沿路向南走,到了浔阳无法过江,全都挤在浔阳城外,浔阳郡守不敢开城门,调了官兵来守城。

这般情形,想要进城怕是很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楼璟眯起眼睛,看着守卫森严的浔阳城,“去寻标记。”

浔阳城外三十里。

“殿下,今日怕是赶不回临江了。”云十看了看四周的地形,策马上前道。

萧承钧微微颔首,“且寻一处歇息吧。”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小村镇里,原本应当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田庄,可惜空无一人,门窗破落,估计是被那些个难民给洗劫了。

“殿下,这种大宅子最易招贼人惦记,不宜久留。”云九谨慎道。

难民过境,这种田庄大宅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不论是毛贼、强盗还是饥民,见到这宅子定然就要来探上一探,最是危险不过。

前去探路的云十六跑过来,“启禀殿下,前面五里有一座城隍庙。”

那城隍庙很是宽敞,因着修在一处密林后面,发现这座避风之处的人并不多。院墙已经破败了,正堂里面燃着一堆篝火,七八个面色憔悴的人围在一起,警惕地盯着萧承钧一行人。

云十三和云十二先行进去,在庙堂西侧大扫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将那神像上的红披风扯下来铺在地上,又在上面垫了一层毛皮毯子,这才请萧承钧进去歇着。

萧承钧在毯子上坐了,幽云八卫手脚麻利地升起篝火,拿出干粮来,在火上烤了。

那些难民见这些人的架势,不敢冒犯,就自觉往角落里缩了缩。

看着眼前几乎无所不能的幽云八卫,萧承钧不由得有些感慨,统领、地形、暗杀、弓箭、治伤、探路、两个近卫,这八个人合在一起,几乎就是无敌的。

出了京城,专司暗杀的云十一便发现有人尾随他们,萧承钧让安顺和一干仆人都跟着马车,由陆兆和那二十人护卫着先走,他则与幽云八卫在青州逗留了数日,等那些人彻底走远,这才往江州去,谁料刚入江州,就遇到了难民阻路…

“都给老子滚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带着几分杀伐之气。

“糟了,遇到山匪了。”那些难民趴在窗户上看,吓得肝胆欲裂,奈何这小庙只有一个门,避无可避。

不多时,五六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走了进来,彼时幽云八卫里两人去安置马匹,一人去找食材,云九则到附近做标记,守在萧承钧身边的只有四人。

那群大汉手中或拿着大刀,或扛着铁锤,手中提着两只扑扇翅膀的活鸡,为首的一人肤色黢黑,满脸横肉,从额头到脸颊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那刀疤汉子在庙中两拨人身上来回巡视了一遍,一抬手,身边的一个足有八尺高的汉子便走到那些难民身边,大声喝道:“想活命,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大爷,我们是逃难的,哪有什么钱财…”有一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汉子一脚踹在心口,直踹出了一丈远,顿时惨叫着缩成一团。

“大爷饶命,我们也就这些了。”其余几人不敢再多说,在身上掏了半晌,凑出了几十个铜板。

萧承钧示意幽云卫稍安勿躁,神色不动地看着这几个山匪。

刀疤脸在衣饰奢华的萧承钧身上来回看了看,有看了看他身边的四个身着劲装的侍卫,似乎掂量了一番,冷声道:“你们几个,快些交出钱财来!”

负责近身护卫的云十三拔出佩刀,一抖手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庙中铺着厚厚的青石地砖,云十三却仿若切豆腐一样。

那刀疤汉子瞳孔一缩,他身后的四人也立时抄起了手中的兵器,恶狠狠地看过来。

萧承钧朝云十四抬了抬下巴,云十四会意,拿出一个锦囊,“几位英雄,我家公子路过此地歇歇脚,不欲与各位纠缠,以此刀痕为界,互不相干。”

这般说着,将手中的锦囊抛向了那刀疤汉子。

这是一招恩威并施,一方面震慑他们不敢妄动,一方面给点甜头,意思是我们这边武力高强,只是懒得与你们计较,拿了钱财互不干涉。

幽云卫功夫了得,只两人就能拿下这些人,只是萧承钧身份尊贵,如今又情况特殊,不能透露了身份,便不想将事情闹大。

刀疤脸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沉甸甸至少有二十两,顿时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老大,是头肥羊。”拿铁锤的汉子悄声道。

“肥羊,也得有命吃才是。”刀疤脸倒是知道轻重,摆手让几个兄弟在神像下的蒲团上坐了,生火烤鸡吃。

云九还没有回来,拴马的两个倒是回来了,萧承钧吃了一口烤过的干馒头,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一整块。

庙中寂静非常,只有火焰灼烧树枝的噼啪声。

刀疤汉子一直在看着萧承钧这边,见他身边竟然有六个侍卫,与其他人对了个眼色,这人有这么多手下,若是各个向挥刀那个那般能打,缘何还要给他们钱,或许,只有那一个人厉害罢了。

看着萧承钧身上那柄佩剑,单剑穗上的羊脂玉扣,就值百两银,几个山贼的眼睛禁不住有些赤红。静默了片刻,那持刀的大汉和持锤的大汉突然窜起来,齐齐朝云十三攻去,而那刀疤汉子,则直接朝萧承钧扑去。

“元郎!”楼璟进得这小庙,就看到那双脏兮兮的手,朝他的夫君身上招呼!

第58章杀贼

楼璟只觉得血气嗡的一下冲到了头顶,从马上一跃而下,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上去。

萧承钧眼都不眨,只稍稍向后挪了半步,云十二已经挡在了前面,还未来得及出手,众人觉得眼前一花,那刀疤汉子已经被踹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到了石头雕的神像上。

魁梧的身体在坚实的石台上弹了一下,摔到了地上,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一只锦靴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刀疤汉子摔得不轻,但身体结实,缓过气来就开始大声叫嚷,还未说完,踩着他的人已经拔出腰间的佩刀,一刀将他的手钉在了青石板上,“哪儿来的王八…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庙宇另一边的几个难民唬破了胆,撞开破烂的窗户就跑了出去。

楼璟冷眼看着被他踩住后背,如同翻盖的乌龟一般不住挣动的大汉,声音冷得仿若冰碴,“一个不留!”

“是!”屋中的幽云卫齐声应道。

“濯玉?”萧承钧看清那身着黑色劲装的人,愣怔片刻,禁不住露出了笑意,沉闷多日的愁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惊喜。

那持刀大汉见势不妙,奋力挡开云十三的一刀,朝那持锤大汉大喊一声,“挡住!”

持锤大汉明白他的意思,此刻形势极为不利,他们得擒住那金贵的公子做要挟,方能逃出生天。许是这种事没少做,那持锤的扬起重锤,十分熟练地挡住幽云卫的攻势,给那持刀大汉腾出了空。

庙中狭小,挤不进再多的人,那持刀大汉趁着众人腾不开手,迅速朝萧承钧砍去。

萧承钧眼睛还看着楼璟,手中利剑已经出鞘,侧身一剑劈在了那柄刀上,薄薄的长剑对上厚重的大刀,只听咔嚓一声,那大刀顿时断作了两截。还未待那山匪回过神,萧承钧手中的剑宛若灵蛇一般,一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云十二一脚将人踢出去,在脖子补了一刀,说时迟那时快,但闻“嚓嚓”几声响,余下的三人也尽数伏诛,被幽云卫手脚麻利地拖了出去。

楼璟立时放开脚下的刀疤汉子,上前一把将萧承钧抱进了怀里,“没伤到吧?”

“几个毛贼而已。”萧承钧不甚在意,一手握着犹带血珠的宝剑,一手搂住了他的脊背,这温暖的怀抱,他已经思念了许久,如今突然出现,倒叫他有些恍惚了。

楼璟抬头,双手捧住自家夫君的俊脸,怎么瞧都瞧不够,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才缓缓地说了一句,“我来找你了。”

“嗯。”萧承钧看着他,轻声应了一句。

随即,便是相顾无言。

楼璟没有说自己这些日子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萧承钧也没有说自己这些日子的食不下咽,只是静静地望着,有万语千言想要告诉对方,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云九用手肘捅了捅云一,示意他说点什么,云一瞪了他一眼,这时候他可不敢说话。

云九朝还钉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翻盖龟,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这人怎么办?

主人气急了也没杀这人,想必是留着有用,那就不能杀了。要是这会儿把人拖出去,肯定会出声,出声就要打扰到主人和闽王殿下的雅兴,但是不拖出去,放在这里,一会儿主人回过头来看到这么个恶心玩意儿还在,他们肯定要挨骂。

云一皱起眉头,想让云九出个主意,奈何云九回了个“你是老大,自然你拿主意”的眼神,气得云一只想踹他两脚。朝还傻愣愣站在一边的云十三和云十二使了个眼色,云九扯下祭台上一块油布,迅速堵住刀疤汉子的嘴,云一拔刀,云十三和云十二抬起那人跃了出去,几人齐齐退出了正堂,云九顺手把破烂的庙门阖上。

“哈哈…”几个侍卫的动作没有逃过萧承钧的眼睛,庙门吱呀一声阖上,他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楼璟顿时黑了脸,好好的“千里寻夫终相见,”就被这一声笑给破坏了,瘪了瘪嘴,一头扎进了萧承钧的怀中,“你都不想我,竟然还笑。”

萧承钧无奈,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合剑入鞘,双手把在他胸前乱拱的家伙抱住,揽着他坐到了毯子上,“你怎的这么快就来了?”

楼璟搂着自家夫君的腰肢,哼哼唧唧地不肯抬头,“我日夜兼程地赶过来,从京城到这里只跑了四天。”

四天?萧承钧蹙眉,从京城到这里有一千五百多里,这速度赶得上四百里加急了,他还要一路上找标记,也不知有多辛苦。伸手把人往怀里抱了抱,轻轻抚摸他沾了田间湿气的发顶,“累坏了吧?”

楼璟听得此言,只觉得心尖被轻轻掐了一下,又酸又痒,顺着萧承钧的胸膛蹭到颈窝,把下巴搁到他肩上,“嗯。”

这轻轻的一声答应,很是委屈,萧承钧不由得轻笑,把人抱得紧了些,用下巴轻轻磨蹭他的脸颊,“那就好好歇歇,我抱着你睡会儿。”

明知他在撒娇耍赖,但分别太久,萧承钧便顺着他哄了几句,也确实想抱着让他歇会儿。

楼璟愣了愣,以前萧承钧被他闹腾得无法,也会哄他,却从没有这般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的,用那低沉悠扬的声音说出来,让人听得心都化了,忍不住猛地搂住他的脖颈,急不可耐地吻住了那双诱人的唇。

想念多日的气息终于交融,两人都有些控住不住,紧紧抱着彼此,唇舌交缠,只觉得怎样的索取都不够。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说不出口,却又忍不住想让你知道,这思念有多深,有多重。

一阵缠绵过后,两人稍稍分开,大口大口地喘息。

“元郎…”身在外面,楼璟不能唤他的名,刚好可以叫乳名,用鼻尖抵着萧承钧的,满心欢喜地一声一声地唤他。

“嗯。”萧承钧微微地笑,他叫一次便轻声应一句,直到他叫够了,两人再次唇齿相交,双双倒在了柔软的兽皮毯上。

楼璟撑着身子,看着躺在毛毯上的人,身边的篝火依旧燃得旺盛,火红的色泽忽明忽暗地映着萧承钧那双幽深的眸子,仿若深潭之中暗藏着火种,引着人沉溺其中,再也出不来。

“承钧,此处简陋,你…”虽然楼璟觉得这种地方亲热别有滋味,但又怕委屈了萧承钧,便在他耳边轻声询问。

被热气喷洒的耳朵迅速红透了,萧承钧迟疑了片刻,缓缓伸手,搂住了楼璟的脖子。

楼璟顿时一喜,俯身吻住了那红透的耳朵,双手熟练地解开了身下人的腰带,将华美的宝剑扔到一边,三两下挑开了衣带。

衣衫半敞的闽王殿下,映着通红的火光,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楼璟只觉得喉头一紧,从怀里掏出了梅花缠枝纹的墨漆小盒。

“你…你竟随身带着…”萧承钧吃惊地望着那精致的小盒,原来在京中楼璟随身带着这东西已经够不害臊了,如今出门在外,快马加鞭,这人竟还不忘随身带着!

“这是我伤药,消积化瘀膏,”楼璟挑眉,打开盒子挖出一块,透明的脂膏在他指尖晶莹欲滴,因着指尖的温暖,很快化开了一些,恰好滴在了萧承钧的胸膛上,“殿下如今伤着了,臣自然要拿住来给殿下治伤。”

说起消积化瘀膏,萧承钧觉得面上有些发热,“我…哪有伤着…”

楼璟将手指移到那隐秘处,温柔地涂抹,缓缓地探入,“自然是这里…有些伤着了…”

“唔…”萧承钧颤了颤,将话语的轻佻之意听得分明,身体也却因着这样的逗弄止不住地热了起来,“胡说…”

“怎的胡说了,”楼璟空闲的那只手滑到闽王殿下的胸前,沾了方才滴上去的那一点晶莹,滑到一颗粉色之上,借着那滑腻,缓缓摩挲起来,“这里面缺了些物件,自然是伤着了,须得臣给…”

萧承钧恼怒地瞪他,一把将人抓过来,堵住那双乱说话的唇,本想让他安静,自己却被那两只手弄得轻吟出声。

楼璟放开他的唇,想听听那美妙的声音,在胸前拨弄的手便加快了动作,后面也添到了三根手指。

“唔…”悠扬若古琴低吟的声音从唇间溢出,萧承钧立时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出声。

楼璟蹙眉,这才想起他的殿下顾及着外面的幽云卫,放慢了手中的动作,俯身轻轻磨蹭那紧咬的唇齿,“别怕,他们不敢听的,别咬自己。”这般说着,用舌尖撬开萧承钧的唇齿,撤出手指,将一条修长的腿盘在自己腰间,抚着那微微颤抖的腰肢,挺身刺了进去。

第59章荒庙

“啊…”身体突然被撑到最大,萧承钧承受不住地弓起了身子,勾在楼璟腰上的腿也跟着微微颤抖。

毛毯子上没有枕头,萧承钧撑起身子,半坐着,却因为身上人突然开始的动作而软了手脚。楼璟一把接住向后仰倒的人,搂着他坐起来,吻住那紧抿的唇。

“嗯…”因为这个姿势,那硬物进到了更深处,萧承钧闷哼出声,觉得整个身子都被贯穿了,而那人却毫不留情地继续往深处探索。

楼璟轻轻咬着怀中人的下巴,一路轻吮,寻到一颗小豆,叼在牙尖轻轻碾磨。

“唔…太深了…”萧承钧扶住楼璟的肩膀,轻声吟道。

楼璟禁不住抱紧了他,快速地动了起来。

奔波了千里之遥,费劲了心机,只为了能与心爱的人紧紧相拥,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奸臣不行,皇帝不行,就算是苍天,也不行。

刀疤山匪被堵着嘴绑在树上,心惊胆战地看着十五个黑衣侍卫在他身边擦拭刀剑。

除却出去找食材的云十二,其余十五个幽云卫将小庙严严实实地围成了一圈,守卫着他们的主人,顺道看管囚犯。

破烂的庙门、八下漏风的窗户,根本掩不住屋中的声响,云三和云十一两个专司暗杀的,习惯性站在背光处,明亮的窗前、门外,就留给了两个统领——云九和云一蹲守。粗重的喘息、压抑的低吟,一声一声地传出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然而幽云卫各个耳聪目明,只得齐齐望着天上的流云逐月。

背着弓箭打了野味回来的云十二,看到眼前这幅奇异的场景,不由得愣了愣,手中的野鸭嘎嘎作响,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显得尤为突兀。

云九朝愣怔的弓箭手打了个手势,让他把鸭子嘴绑起来,云一踢了踢发呆的云五和云四,让他们去烧热水,两个老实的近卫只得骑上马去那个危险的大宅子里找锅去。

次日还要骑马,两人稍稍解了相思之苦,便不再放纵,相拥着躺在毛毯上。

楼璟轻抚着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在他的额头落下细细密密地亲吻,“原想着你估计都到江州南边了,怎的才到浔阳?”

萧承钧喘息片刻,待平复下来,缓缓将这几日的事告诉他。

青州的难民被大批赶到了江州,他们一行人刚入云阳就遇到了难民阻路,走不得官道就抄小路走,果然与楼璟所料相近,只是他们十天前就到了云阳,之所以停留这么久,是因为萧承钧觉得江州的近况委实糟糕,就去见了江州的录军参事。

昱朝的地方官由下至上是县令、郡守、刺史,刺史掌一州的所有事务,一人定然忙不过来,便又在郡守之上,设六曹和录军参事,录军参事可说是刺史的副手。

“这江州刺史乃是右相的人,兵部出身,虽是文臣,却好动武,急于立功又没个章法。”萧承钧蹙起眉头,想想江州这些日子的境况就气不打一处来,奈何那是右相的人,他也不能去见。

“那录军参事可是你的人?”楼璟伸手揉开他的眉头,暗自盘算着自己在江州南的势力能不能制住这个胡来的刺史。

“嗯,那录军参事名叫陆祥,就是陆兆的兄长。”萧承钧点了点头,陆家是武将世家,出身不低,否则也不会把陆兆塞进宫做了东宫侍卫统领,他这个兄长更是文武双全,做了江州的录军参事。

录军参事主要管监察弹劾本州的六曹官吏,当刺史犯了大错的时候,也可以越级弹劾刺史。

“陆祥怎么说?”春日的夜晚也有些冷,楼璟将外衣盖在萧承钧身上,把人抱紧。

“陆祥已经将江州的事报给朝廷了,但是朝廷只说派了个大将来帮着剿匪,”萧承钧叹了口气,派个将军来又有何用,江州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打不过山匪,而是青州难民涌入,毁了那么多的良田,这一季的麦子收不了,以后的问题会更严峻,“对了,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抬头看向楼璟,以这人的性子,定然会找个合情合理的因由,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楼璟勾唇,在那红肿的唇上轻啄,“我就是朝廷派的那个大将军呀。”

话分两头,却说楼璟出了京城,三皇子还蒙在鼓里,闷闷不乐地在府中禁足。

淳德帝连着三天没有去鸾仪宫,陈贵妃说不上话,只得亲手煮了羹汤,晚间送去了盘龙殿。

陈贵妃与淳德帝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说什么的话能哄他开心,也不提别三皇子的事,只说些体己话,待淳德帝高兴起来,才说起正事。

“听说皇上禁了铎儿的足,”陈贵妃看着淳德帝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嫔妾也不知道这孩子犯了什么错,怕皇上气坏了身子。”

提起这个,淳德帝的脸色立时黑了下来。

陈贵妃心中一惊,宫人给她传来的消息说,是因为三皇子企图买卖会试考题被皇上发现了,但这是毕竟还没有发生,一切好说,但没想到皇上生这么久的气,“这事说大确实很大,都是铎儿糊涂,但毕竟也没真做出什么来…”

“没做出什么,他还想做出什么?”淳德帝闻言,立时怒上心头,“朕刚废了太子,他就敢调戏前太子妃,他还要做什么,强占兄嫂,娶了男妻,好当上太子是不是?”

“这…”陈贵妃顿时懵了,不是买卖会试试题吗?怎么变成强占兄嫂了?

淳德帝见陈贵妃还不知悔改,越想越气,指着她骂道:“都是你教出来的混账东西,让朕跟着一起丢脸!”

陈贵妃赶紧跪下认错,“嫔妾有罪。”

这一日,宫中传言,陈贵妃带着羹汤去盘龙殿见皇上,反倒被狠狠训斥了一顿赶了出来。

禁足在府中的三皇子,听说楼璟被封了大将军派往江州,而会试则毫无波澜地开始,这才回过味来,父皇似乎不是因为会试而发脾气!

萧承铎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上不来,他当时调戏楼璟,只要离开了御花园,无凭无据的,就算跟楼璟但面对质,他大可以不承认,如今倒好,他因为心虚上来就把错给认了,再辩解就都是徒劳。

“该死的,”三皇子在府中来回踱步,“去,给母妃递消息…”

话没说完,宫中有太监来报,说陈贵妃病了,特请了恩典,让他进宫去看望。萧承铎喜上心头,料想这肯定是母妃想的法子,立时换了衣裳进宫去。

陈贵妃是真病了,她父亲是右相,朝中的动静她是一清二楚,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连起来想,究竟怎么回事根本就用再说了,她和她的儿子,都被楼璟耍的团团转,连皇上也不待见她了,早上几个为分高的妃子给皇后请过安就来看她,对着她很是冷嘲热讽了一番。

“姐姐莫伤心了,皇上自打吃了仙丹,身体强健,自然就想找那些个年轻些的尝尝鲜,过些日子定然会想起姐姐的。”

“就是,姐姐得宠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两日,何苦去平白惹了皇上不快。”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人老珠黄了,见不得皇上宠幸年轻的美人,急不可耐的去盘龙殿邀宠,反倒被甩了脸子,气得她两肋生疼,又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觉得喘不上气来,眼前直发昏,唤了太医来看,说她肝火过剩。

“母妃,儿子正说要给您递消息…”三皇子那欢快的语调,让陈贵妃顿时怒上心头,一巴掌甩到萧承铎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