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彻独自立在院中,任由雨水从头顶灌下来,紧紧握着手中的银枪,雨水顺着刚毅的下巴往下淌,平添一份凄凉。

“寒之当年,是有心上人的…”

“我以后就是太子妃了,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啊——”一声长啸穿透天际,银枪宛若游龙,在电闪雷鸣间翩然起舞,水花四溢,仿佛少年的心,被无情的苍天撕扯成漫天大雨,破碎入土,践踏成泥。

萧承钧沉默地望着那发狂的人,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把他拥住,温柔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喃呢,“若是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纵使毁了天下,也要把你抢回来。”

萧承钧回头,望着楼璟的脸,缓缓地靠近,给了他一个轻吻,“不会的。”

第88章互咬

两人悄悄地从回廊走回正院,不再打扰那暴风骤雨中的断肠人。

萧祁瑞睡着了,被奶娘悄悄抱去了隔壁。天色阴沉沉,雷声滚滚,两人和衣躺在软塌上,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相互依偎。

“我二舅的事,你莫恼他。”楼璟蹭着萧承钧的脸颊,轻声说道。他一早就看出来,自家二舅不肯娶妻的原因,多半是为了纪皇后,但皇后是何等身份,萧承钧心中怕是会不舒服的。

“情之所钟罢了,”萧承钧叹了口气,“待一切安定,我会去问父后的意思。”

“承钧?”楼璟撑起身子看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新帝登基,先帝的皇后多数是要殉葬的,也有与新帝感情好的,留作了太后,但无论怎样,二舅的那份奢望,都是个死局。萧承钧这般说,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萧承钧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男子为后本就委屈,只愿我死后,萧家后人也能善待你。”

楼璟蹙眉,“我不需要,殉葬就挺好的。”

萧承钧失笑,头回有人说殉葬好的。

“生则同寝,死能同穴,于我来说,足以。”楼璟趴到自家夫君的胸膛上,紧紧地抱住他。雁失其侣,哀鸣而死,若是萧承钧离他而去,他绝不会独活。

次日,早起议事。

赵熹昨天就把六部衙门挨个串了个边,跟这些人都混了个脸熟,因为他那胡喷乱侃的本事,几个尚书对他印象都不错。他们以为赵熹是新调派来的小官,看着挺机灵,都想要到自己衙门里来。

萧承钧坐在主位上,看着暂无官职的赵熹堂而皇之地站在下面,也没人觉得奇怪,暗自点头,这八面玲珑的本事,倒是与赵端相似,“这位乃是京中三元及第的状元赵熹,昨日你们也都见过了。”

议事堂中有小声的骚动,没料想竟然是那个三元及第的天才。

这一下,六部的官员都有些不敢用赵熹了,他们这些偏远之地的小官,多是二甲末端或者三甲出身,状元郎的学识可远在他们之上。

“闽州正是用人之际,不论资历,只凭本事,”萧承钧拿出了一块青玉雕的印,交给身边的安顺,让他捧到赵熹面前,“今日起,封赵熹为闽相,统领闽州六部。”

那青玉雕的大印,正是闽州的相印。

六部的官员更是惊讶,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明显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把青玉雕蟒的大印握在手中。

“谢殿下厚爱,臣定不负殿下所望。”原本众人以为会受宠若惊的赵熹,只是呆楞了片刻,就理所当然地接了相印,跪下谢恩。

在赵熹看来,闽州这群乌合之众,就需要他这样的丞相大人好好管管,舍他其谁?

散了会,在众人蜂拥而上恭贺新丞相之前,萧承钧及时把赵熹叫走,随他去了后院。

“以后就是丞相大人了。”楼璟让乐闲把官服给他,扯着他上下看。

“那是,你这个男宠以后见着我可得行礼。”赵熹得意道,昨日他都打听清楚了,闽王有个长相绝美的男宠,养在后院里。

两人互相嘲笑了半天,等到萧承钧叫他们,才堪堪止住。

赵熹虽然年纪小,但做官已经很有一手,刚刚上任,先是把六部的官员整治一番,而后又请他们喝酒,恩威并施,让那些官员不敢小瞧了去,老老实实地干活。

萧承钧观察了几日,发现赵熹干得风生水起,也就不再多管,索性把事情就扔给他,等赵丞相都处理一遍,确实需要闽王出面的再报给他,如此以来,省却了许多的功夫,彻底轻松了下来。

有了更多的时间,萧承钧就陪着自家“男宠”去海边好好玩了几天。

自打那天沈连把所有事都捅出来,淳德帝就坐立不安,立时找太医来验了那药酒。

果不其然,那药酒除却有壮阳的功效,还有催情的作用,长期服食,于身体有损,年纪大一些,还有可能雄风不再。

“这个毒妇!”淳德帝一把摔了酒壶,“削了妃位,把她关到永宁宫去。”

永宁宫,在皇宫的西北角,最是偏僻,虽不是真正的冷宫,也与冷宫无异了。

消息传到凤仪宫,纪皇后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再封品级,分例就照着才人的等级给吧。”

“你们这些狗东西,就给本宫吃这些!”陈氏在永宁宫中,指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尖叫不已。

“娘娘消停些吧,这还是皇后格外开恩,给按着才人的分例给了。”身边的宫女还是以前跟着伺候陈氏的,只是如今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恭敬了。

“啪!”陈氏一巴掌扇到了那小宫女的脸上,“狗东西,本宫纵然一时失势,陈家可还没倒,三皇子还安安稳稳地在宫外,本宫要捏死你,比捏死臭虫还容易。”

“娘娘恕罪。”那宫女立时醒悟过来,纵然陈氏的罪责这般重,皇上也没有动她,这便说明,陈氏还有翻身的机会。

“你,去西角门,把这个交给一个脸色黢黑、嘴角有黑痣的守门侍卫。”陈氏把一封信扔给那宫女,眼中尽是寒意。

“陈氏让人往外递消息了。”凤仪宫的总管太监悄声对纪酌道。

“由她去。”纪酌摆了摆手,拿出了一个小酒坛。这是闽州刚刚送来的荔枝酒,听说是初夏就酿上的。亲自开了封,正要扔到一边去,却在那干泥掩盖下看到了一行小字“折寒梅以为羞兮,洒飞泉以为酌。”

纪酌微微蹙眉,盯着那一行字看了良久。闭了闭眼,把那层夹在泥封里的纸条抽出来,凑到了烛火上。火焰沾染上了纸条,跳动着将之渐渐染黑,捏着纸条的手突然缩了回来,迅速甩了甩,把火熄灭,火焰只堪堪燃到了“折”字。

淳德帝派人去了晋州,要查清四皇子的死因。这些时日,发现枕边睡了个蛇蝎妇人,让淳德帝心中颇为不安。

右相收到了宫中的消息,对沈连恨极,急急地找了门生商议。

“这沈连心狠手辣,无所顾忌,依学生只见,此人不可留。”兵部尚书孙良颇为忧虑道。

“那就是条疯狗,得赶紧掐死他,咱们才能做别的。”陈世昌的长子也跟着说道。

“哼,他以为,就他有把柄吗?”陈世昌冷笑,青州的事他特意放给沈连去做,就是要把自己从其中摘干净,说讲起来,自始始终,都是沈连惹的祸。

右相一派,开始积极筹备弹劾沈连。

钦差去了晋州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闽州。

楼璟让人带话,务必协助钦差,将四皇子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其实,从四皇子去了晋州,楼璟就派人盯着了,死讯传来,更是紧锣密鼓地去查。萧承铮的死与老安国公太过相似,让他不能不在意。人证物证,早已备齐,就等着钦差大人“自己发现”了。

纪斟把皇太孙完完整整地送到,便不能再多留,匆匆赶回了进城。倭寇近来消停了不少,徐彻这个征南将军也不能再多呆了。

眼看着就要入冬,楼璟就跟着二舅去一趟岭南,顺道给平江候府送年节礼。

萧承钧轻易不能出封地,但有心想要见见平江候,便乔装成楼璟的随从,跟着他们去了岭南。

让自家夫君做随从,楼璟高兴坏了,颐指气使地让萧承钧跟他共骑一匹马,“你是随从,得听我的。”这般说着,就把手探到了怀中人的衣襟里。

萧承钧连忙按住他的手,窘迫地看了一眼在前面策马的徐家二舅,“别闹。”

“怕什么,二舅又不是不知道。”楼璟乐颠颠地咬住一只红耳朵,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前几日他们俩在海边,晨起捡贝壳挖螃蟹,白日里钓鱼,在沙滩上追逐嬉戏,没有了京城中的处处小心,也没有王府里的人来人往,天大地大,只有他们两个。晚间坐在礁石上,赤脚浸在海水中,相依着看落日,交换一个绵长的吻。

神仙般的日子过习惯了,以至于回到人前,楼璟还是难以收敛,总忍不住把萧承钧搂过来亲亲摸摸。

晋州的事还未翻出来,右相一派就跳出来,大肆弹劾沈连。

捞钱、冤杀官员之类的,不足以扳倒沈连,陈世昌十分清楚,上来就直击要害,“启奏皇上,去年青州决堤,那笔钱并非用于修筑皇嗣,而是修了生祠。”

沈连脸色大变,阴狠地瞪着陈世昌,“右相大人知晓得如此清楚,缘何当初不说出来?”

陈世昌不理他,手下的官员开始上奏。

青州修了沈连的生祠供奉,挪用了修筑堤坝的银两,清河决堤,沈连为了掩盖罪行,赶紧修了皇祠,以至于冤枉了太子。

朝堂哗然,为一个阉人修建生祠,当真是闻所未闻!当年太子废得冤枉,若不是淳德帝一时心软,以谋逆之罪废太子的话,如今的萧承钧怕是还在天牢里关着。

青州难民被驱赶至江州,江州良田被毁,民不聊生,江州刺史费尽心力才保住难民。右相一派的人说起这些的时候,痛心疾首,声泪俱下。

生祠的事,彻底惹怒了淳德帝,一巴掌拍到了御案上,“尔等都以为朕好糊弄是不是?”当即命人捉了沈连。

“皇上,奴婢冤枉啊!”沈连尖声叫喊,“这些都是右相所迫,当年泰山根本没有地震,是右相要害太子才做出这些事的啊!”

第89章布局

压着沈连的侍卫顿下了脚步,朝堂上陷入了短暂的静默,然后,便是满朝哗然。

泰山地震乃是国之大事,拿象征储君的泰山做文章,这也太大胆了,往小了说是欺君罔上,往大了说那可是谋逆!

“皇上,沈连简直是含血喷人,泰山大事,臣怎敢妄言?”陈世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陈世昌,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反正已经撕破脸,沈连豁出去了,挣扎着甩开侍卫,膝行几步,声泪俱下道,“皇上,奴婢也不知那生祠是从哪里来的,右相找上门来,要我去拆了那生祠另建个祠堂,奴婢万万没想到他是要害太子啊!”

沈连从一个小太监摸爬滚打到内侍省大官,对于说话的技巧,可谓登峰造极,三两句就把自己的罪责说成一时糊涂,重点又移到了谋害太子上来。

“右相当真是急不可耐,为了夺得储位,竟连泰山地震这种谎都敢说。”杨又廷直言不讳地直接把话挑明了。

“皇上,泰山地震乃是鲁地奏报上来的,臣只是据实以奏。”陈世昌面上岿然不动,手心却已经满是冷汗。

跟沈连撕破脸,他就料到沈连会反咬一口,诸般说辞早就打好了稿,但这事并没有十全的把握,他心中也很是忐忑。

“皇上,泰山之事不过是捕风捉影,当务之急,是沈连鼓动地方官员修筑生祠,证据确凿,臣以为当先行审理生祠一事。”刑部尚书适时出来话说。

兵部尚书孙良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他的职位与这些无关,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忆起当初右相和沈太监联手害死王坚的时候,也是这般吵闹不休的朝堂。清流一派再多的抗争,终抵不过沈连的动作快,一夜之间就把人给害死了。晋州刺史和西北盐政吏,都换上了右相的门生,而一心为民的王坚,却冤死在不见天日的诏狱。

沈连最终被投进了大牢,生祠之事淳德帝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的,只是关于泰山一事,也让人前去调查。

岭南风景好,山峦叠翠,形状各异。不像北方的崇山峻岭那般巍峨,这些小山脉仿佛是天神随手揉捏的泥偶,时而变成骏马奔腾,时而变成卧佛酣睡,时而被清溪小河穿出空洞,千奇百怪。

从未到过岭南的萧承钧觉得很是新奇,一路上的风景让人目不暇接。

楼璟也只儿时来过,记不清了,如今看着也觉得好玩,别特意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遇到景色特别好的地方,就停下来玩耍一番。

徐彻也不着急回去,由着他们玩闹,足足走了十日才到了平江侯府所在的漓城。

“臣徐征,见过闽王殿下。”大舅徐征,声如洪钟,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见到萧承钧,便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

闻讯而来的三舅、四舅也跟着行礼,徐家人长得都比较威猛,虎背熊腰的几个武将齐齐行礼,气势着实不一般。萧承钧有些明白,缘何楼见榆不喜欢妻子的娘家了,单这几个大舅子往安国公府一站,估计楼璟那个爹就连句整话都不敢说了。

“徐家满门虎将,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萧承钧抬手请众人起身,微微地笑。

“殿下过奖了,”平江侯徐征笑道,“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就知道舞枪弄棒,看着结实罢了。”

武将说话,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平江侯把自家二弟派到闽州去,便是表明了徐家的立场,因而对于萧承钧的到来,徐征还是很高兴的。

徐家人丁兴旺,楼璟的表哥就有五六个,但因萧承钧身份敏感,担心人多眼杂,便没有让其他人过来见礼。

“昨日朝中来了一份旨意,”寒暄过后,平江侯说起了正事,面色有些凝重,“要岭南军严防南蛮,无论何人调派,均不得离开岭南。”

楼璟与自家夫君对望一眼,蹙眉道:“大舅,这份旨意是何人所书。”

四舅惯常听不进这些,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径自出去逗他新得来的山雀了。

三舅则对萧承钧不冷不热的,确切地说并不十分欢迎这位闽王殿下,见自家大哥没说几句就要把家底托出去的样子,不甚赞成地皱眉,“大哥,小璟他们长途跋涉,该请王爷先行歇息,这些个正事何不改日再谈。”

二舅徐彻看了弟弟一眼,冷声道:“朝中大事,瞬息万变,说完再歇息不迟。”

三舅不甚乐意,转身也出去了,从腰间抽出楼璟送的玉烟杆,坐在廊下闷闷不乐地抽旱烟。楼璟被逼着嫁到东宫的事他们很是气愤,如今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又上赶着贴上去,三舅对这件事很不理解,连带着对那位闽王殿下也没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萧承钧不过是看上了楼家和徐家的势力,一旦登上大位,等着自家外甥的就是卸磨杀驴的下场。

且不管不务正业的四舅和兀自烦闷的三舅,屋中剩下的四人,都是面色凝重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岭南一年也接不到几次旨意,突然来了这么一道让他按兵不动的密旨,只能说明,朝中有了很大的动作。

“这是中书省执笔的。”萧承钧将那份密旨仔细看了一遍,常年批奏折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常替右相誊写文书的一位中书舍人的笔迹。

“陈世昌这是什么意思?”二舅不甚明白。

楼璟起身,盯着书房墙上挂的西南一带的地形图,仔细观看,“岭南兵动,可以钳制住蜀地、江州、闽州三处。”

平江侯猛然抬头,“你说是,蜀地或是江州,会有兵变?”

朝中的形势,怕是已经十分严峻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沈连下狱的当天晚上,右相陈世昌的种种罪证就送到了左相杨又廷的府上。

既然要鱼死网破,沈连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被抓了,内侍省还在,这些年内侍省专司调查官员、刑讯逼供这类事,陈世昌的罪证早就攥了一大把。

嫉恶如仇的杨太傅高兴地一晚上没合眼,连夜找了门生、幕僚商议。

与此同时,因为晋州将士的积极配合,钦差大人很快就“发现”了四皇子的真正死因。乃是晋州刺史勾结鞑子将军,故意布下圈套引诱萧承铮上钩,用一招瓮中捉鳖乱箭射死。顺藤摸瓜地查下去,钦差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这位晋州刺史,早在三年前上任之初就勾结上了鞑子,每年按例给鞑子送粮草!

晋州刺史是右相推举的,连带着前任刺史王坚的死也被翻了出来,矛头直指右相陈世昌。

陈世昌焦头烂额,怎么也没想到派去晋州的钦差会这么快就查出来,还查得如此透彻,“皇上,臣治下不严,甘愿受罚。”

“右相以为一个治下不严就能蒙混过去?”杨又廷适时出列,拿出了一份奏折,详细地列举了陈世昌这些年的种种恶行。

紧接着,弹劾右相的奏折如同雪花一样地堆满了御书房。

消息到此,戛然而止。

萧承钧手中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目前看来一切都朝着他算计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岭南收到的这份密旨,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陈家人既然觊觎储君之位,定然不会做无准备的事,以陈世昌的精明,早在与沈连杠上的时候,想必已经留好了后招,而这份提前送出京城的密旨,就是他的后招!

“濯玉,江州现在的兵力如何?”萧承钧转头看向楼璟。

楼璟勾唇,“江州的兵力,随时都能夺过来。”要知道,云三还蹲在卢新的刺史府外,就等着一刀结果了他。

萧承钧点头,看向平江侯,“侯爷若不嫌弃,可否允我叫一声大舅?”

这下不仅是两个舅舅,就连楼璟都愣住了。

原本他们是太子和太子妃,叫一声大舅也无可厚非,如今这个时候,无名无份,却说出这般话,便是将萧承钧誓要夺得皇位并且还要娶楼璟为妻的事,摊开来了。

“王爷这般,可是折煞微臣了。”徐征连忙起身。

“是从紧急,本王便不再说那些个客套话了,徐家如今已经被牵扯进来,大舅若是信得过我,便派人盯住蜀军,一旦蜀地有异动,立即出兵将他们拦截。”萧承钧的声音沉稳有力,幽黑的双目深邃而沉静,仿佛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没有在岭南多做停留,夫夫两人便快马加鞭地回了闽州。

缓缓地前去,急急地归来,楼璟甚至来不及听几个舅母絮叨,就离开了舅舅家。

“以后安定下来了,我再陪你来。”萧承钧歉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啊,到时候咱们在漓水上撑个竹筏,就我们两个…”楼璟坏笑着咬他耳朵。

萧承钧干咳了一声,“快走吧。”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萧承钧让徐家看着蜀地的大军,以防万一,同时传消息给越州刺史,让沐外公万事小心。

果不其然,在萧承钧回到闽王府的当日,朝中就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淳德帝病倒了!

第90章雷霆

萧承钧蹙起眉头,拿着手中的消息反复看了几遍,正是整治陈家的关键时候,皇上怎么会突然病倒呢?

“右相下大狱了吗?”楼璟凑过来,抬手帮他把眉心揉开。

萧承钧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万事俱全,只欠东风,只要再坚持一两天,陈家就要倒了。

“皇上一向康健,没准儿是被陈家气病了,”赵熹凉凉地说,“内侍省手里的证据什么都有,说不定查出来三皇子不是皇上亲生的之类…哎呦…”一句话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楼璟呼了一巴掌。

“这像是闽相大人会说的话吗?”楼璟瞪他,皇子的出身可不能乱说。

“别闹了。”萧承钧无奈地看了那两人一眼,提笔开始写折子。

淳德帝这次的病情似乎很严重,跟上次的昏倒完全不同,为人子的,萧承钧说什么也得表一表孝心。当即写了一封请旨回京侍疾的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皇上突然病倒,昏迷不醒,对外只说偶感风寒,朝政由左右丞相共理。

萧承钧的折子很快就被人拦截下来,直接送到了右相的手中,陈世昌盯着手中的折子,双目赤红,“他倒是打得好主意!”

藩王无诏不得出封地,但如果京城危急,就可以出兵勤王。这封请旨侍疾的折子,不能同意,也不能驳回。

兵部尚书孙良看了一眼闽王的折子,敛目沉默片刻,出声道:“恩师,这折子万不能压着,须得早早回复了才好。”

“为何?”陈世昌皱眉,他本来是打算把这折子压起来留中不发的,因为不管同不同意,都能给萧承钧找来出兵的理由。

若是同意闽王侍疾,藩王入京必然带着亲卫,萧承钧借此带了大兵前来,陈家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若是不同意,萧承钧就可以打着勤王的旗号,直接带兵攻城了。

“若是压着,闽王定然会觉出反常,到时候干脆起兵就麻烦了,莫不如直接回绝,让闽王以为皇上只是小病,不敢轻举妄动,左右皇上…”孙良没有把话说完,但陈世昌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未尽之言,淳德帝没几天活头了,先安抚住萧承钧,等皇上驾崩,一切成了定局,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说得对。”陈世昌点了点头,京中的消息他封锁得严实,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拖着不予回复,只会让萧承钧起疑心,反倒派人来探听消息,到时候就麻烦了。

“说了让你下猛药,你怎么办事的?”陈世昌的长子揪着缥缈真人陶缪的衣襟,低声问道。

“那个…定能奏效的,还须得几日…”陶缪苦着脸,这些日子右相被左相逼急了,眼看着就要治罪,兵行险招让他把仙丹换成毒药。作为一个神棍,能混到钦天监监正,陶缪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若是下了见血封侯的猛药,自己当时就得跟着皇上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