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这么容易事情就成了,金善早先就该下手呐。

……难怪侍卫重重把守加以软禁,沈径溪还能离开凉山那边的家,原来是哄得金善开心。蓦地又想起一事,不对,他钵可汗绝不会应允沈径溪的求亲,沈径溪这一去突厥王都十成有去无回,金善怎么可能让他去送死?不禁问道:“沈大哥……是怎么离开家的?”

“我与侍卫说,我要前往突厥王都请求突厥可汗下嫁公主,侍卫就很高兴地让我离开了啊?”沈径溪看我道。

也是,侍卫怎想的到沈径溪这一去有去无回,只怕挂念着他们公主的好事终于成了,当时高兴过了头。

当晚我与北皇漓说及此事,商议道:“夜长梦多,我们只能留沈径溪一晚,早些将他送回凉山要紧。”

北皇漓点头,沉吟片刻含笑建议道:“不如咱们亲自将沈兄送回凉山,顺便贺喜沈兄与金善结为连理之喜?”北皇漓目注于我,似由沈径溪与金善的终成眷属看到了我们的美好未来,去沾沾喜气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默然,本能不想去。转而想到那个人把目光放在了幽州,我去凉山住段日子也好。近日清闲,就权当带幼儿消解学习的劳累,散散心。遂没有异议。

翌日离家,苑门外车如流水马如龙,我侧头望北皇漓,“太引人注目了。”

北皇漓无奈叹一声,温柔问道:“你当如何?”

我说道:“收拾些简单的行李,和寻常人家出行一个样子就好。”

此际确实不宜张扬。北皇漓虽不明情由,但向来任我。如是下人们重新整理行装。所有人都为出行而兴奋雀跃,唯独云肄,早起后鞋子也没穿,赤脚就坐在卧室门槛上。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活蹦乱跳的他第一次那样木讷。木讷呆板地看着每个人准备出行匆忙的身影,欢喜的脸庞。

是的,每次这个时候,去凉山的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有机会,唯独他从来都是留在家里的那一个。

横竖不带他已成习惯,以前他又年纪小,他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一次,却呆呆地坐在门槛上。

是了,他比之以前,有长大了些。

佑儿拉我,拉了我又拉我,“姑姑,姑姑,我想和表弟一起去!”

“姑姑!”

“姑姑!”

“姑姑!”

……

……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在那里坐着,只是在佑儿对我说出带他一起去凉山的请求后,他垂了头,仿佛害怕自己一抬头的热切会把我的不回应变作毋庸置疑的拒绝。怕轻微的一点响动就会惊破什么。

我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语气地问道:“你要去吗?”

他没有动,头也还是埋在膝间。

“要去的话,就去换衣服穿鞋子。”

他还是没有说话,却立即站了起来,转身面朝卧房走的时候脚步过快,额头还撞在了房门上。

他很快出来。

穿了新衣服,也穿了新鞋子。佑儿曾送给他的那一双。

他也不说话,一直到起程的时候。只是起程时,唯恐落后或者现状改变,匆匆走去了队伍的最前面。

第八章 惊鸿一瞥(2)

因为觉得沈径溪是个弥足珍贵的真君子,自昨日起我自然对他礼遇了许多。往日我和旁人一样,思及沈径溪,眸中会带些玩味的笑意,云肄望着此际我与沈径溪的叙话间的虔诚真挚,望一眼马上的沈径溪,又望一眼我坐的轿子,脚下却是不停,紧跟在我坐的轿子旁边往幽州城而去。

已经离家半个时辰了,他自然没再遥遥领先走在最前面,不知不觉地,跟在了我们身边。而一早上的沉默寡言也再维持不住,他本来就不是沉闷内敛的孩子。一路上不是折花花草草编织戴在头上的头圈,就是捡石头去打鸟,没一刻消停过。北皇漓邀抱他上马鞍,他也拗着不同意,佑儿叫他上马车,他也不愿意,似乎就喜欢跟个轿夫似地走路。

到了幽州城,因为人潮拥挤,车马完全无法行驶,我们只得弃了车马,步行一段路。本来一到幽州城,感受着市集的热闹,情绪被渲染,云肄就非常高兴,这下有大家陪他步行,他更显得高兴,拉住北皇漓的手,指着一旁货担上的豆腐花,就嚷道:“我要吃那个!”

本来要求就不过分,再则他早上沉闷间并没吃东西,此际大约真是饿了,北皇漓一示意,已有人给他买来。

接下来诸如此类的要求却是不断了,见到什么新奇玩意,就嚷着要要,好在都是市集上常见的一些东西,并不出格,又不缺那些零星碎银,自然也任他去。犯不着不满足他说教他坏他兴头。

“要那个!”云肄怀里已经抱着满怀的大件小件了,从人手里也提了不少,连北皇漓手臂上都挂着他看中的一张面具,北皇漓看年幼矮小的他在人群熙攘中指东西指的很是吃力的样子,索性抱起他,云肄指着街对面酒楼上挂着的红灯笼中的一只,“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北皇漓望住灯笼,轻啊了一声。

我也蹙了眉。

先不论那‘福瑞楼’是幽州城最阔气的酒楼,酒楼主人是地方豪绅,身家殷实惹不得,就拿现在正在营业顾客盈门来说,都摘不得人家酒楼上挂的红灯笼。谁部知道那是生意兴隆之兆,摘人家灯笼,不少蹙人家眉头吗?

不过云肄看中的那只灯笼确实与众不同,红色的,却是淡粉淡粉的红色,灯笼上端还有一盏星火摇曳的宝莲灯,混淆于众多大红色中规中矩的灯笼中确实引人盼顾,许是酒楼主人别出心裁,招揽生意之用。可不,我戴着纱帽后知后觉,这也才察觉除了云肄外,周遭也有不少人驻步酒楼前对那与众不同的灯笼指指点点。

可是不能因为酒楼上挂着的那只灯笼独特,就得满足云肄的这个无理要求。我正待驳斥,北皇漓已经抱着云肄拥挤在人潮中,往街对面的酒楼而去。我跟步而去,欲待阻止,不意起了一阵风。疯掀起纱帽垂下的纱绢,沙子迷了眼,待得春递给我手绢,眼睛不适流泪顺带将沙子流出,我眼神清明,再看云肄和北皇漓时,他二人赫然已立于酒楼那灯笼下了。

……………………

福瑞楼上。

南宫绝第一次觉得盛夏竟有这样热。

他着一身浅白单衫,独自置身雅间,多日前福瑞楼的二楼就被他的人清了场子,只有他和几个贴身从人住在楼上,整日冰块拿盆镇着,竟还觉得这样热。其实向来他只畏惧冬天,夏天觉得惬意得很,可此番过来幽州,折扇一直就没离手过,此际扇得更紊乱无章了。

吴坼望着南宫绝熠亮的眼神,摇着折扇筋脉错乱跳动的指骨,起伏不定的胸口……人说心静自然凉,主子燥热难安,显然是心浮气躁所致。何况二楼盛放的冰块,绝对够任何一个飞汗如雨飞人哆嗦不止了。他和笔他们爷曾恪守一个属下该尽的义务效命为主子打扇过,可南宫绝觉得他们在他身前身后晃着很碍眼,使他心烦意乱,可不,他虽也在雅间里,却与南宫绝遥遥而处,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声息,笔他们几个,更是蹲在楼道压低声音轻悄悄耳语。

“来了,来了!”一直悄然声息的笔突然提高了音量。

几乎是同一时刻,折扇收合‘咻’地一声,南宫绝侧身伫立在雅间那视野绝佳的窗口。

北皇漓,沈径溪,云坤……他们虽都着寻常服饰加以乔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他的视线从北皇漓等男子面容上一一划过,移向了那几个戴着纱帽的女眷,最后停驻在其中一个女眷的纱帽上——那个一去三四年,只在午夜梦回时才出现的身影,他当然知道她是谁!

“父王,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一道稚嫩的男童声音,从北皇漓身边蹿出,他心神一颤,迅速将目光从她身上撤离,寻找。

男童年幼,那样小,那样矮,又在人群熙攘中,他刚才真的没发现。甚至于她身边六七岁比男童要高些的佑儿,他也没发现。

他寻找,搜索男童的身影,在北皇漓抱起男童的那一刹,他终于见到了。

虽然已经证实质成不是齐王一脉的真正王嗣,已经确证他和她的孩子如她一样,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看到孩子的第一眼,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狂跳。

是他的儿子!

那是他的儿子!

他一眼就认出了。

……那眉,那鼻子,那脸庞,除了眼睛和神韵外,无不如她的面貌映入瞳中,一样倾城倾国;而那再熟悉不过,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和神韵,又让他心头暖融一片,对于上天赐予他这个小生命的感动和感激汇聚成一股颤栗的电流流过全身,冲击的他无法言语也无法思考。

“我要那个!”男童才将刚要来的东西抱在怀里,立即又说出另一样喜欢的东西。仿佛从没得到过满足的孩子,贪婪地乞求更多,而这一次,男童看中的东西,是他置身的酒楼上挂着的灯笼,男童道:“我要那个!”

笔得意道:“我就说这个能吸引我们小少爷吧?”

墨不屑地一嗤,“还不是宝莲灯里燃烧的香油的作用?”

笔睨一眼楼下被粉红灯笼吸引而不自知的人群,慧黠一笑。

她很显然不喜欢小孩子这么多要求,待要阻止过来酒楼的北皇漓和男童,那阵风却来得及时——便是没有风,他也有心摘娶她的纱帽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他有三年多没见到她了。

和他儿子那年纪一般吹弹可破的肌肤,清河出水的精致面貌。幽州不仅养人,连时间都厚待她,三年过去,竟无一分老去的痕迹。那阵风拂过鼻端,他似乎能闻到她身上初梨吐蕊的香气,一颦一嗔,无不是记忆里那甜美生动的少女……

……其实她脾性不好,非常不好,他记恨着她看他的那些眼神,记恨着她从心底里对他的不齿,可那样不去讨他喜的女子,偏偏生动的不可思议,偏偏嗅着品尝着,那样地纯真甜美……

……其实她也不小了,梁国虽不提倡早婚,女子十八十九虽出阁最宜,但过了二十岁,也就是老姑娘了。她也二十出头了,可是看着偏偏如二八少女。哪想的她已有生育,他的儿子都那么大了?她还是三年前那样年轻,他呢?

再过、过两三年,他都三十了。

他可、可老了?

他蓦地有些慌了。

吴坼惊讶地见到他们主子拿起一面镜子。

男人的他,第一次那样认真地照起镜子来。

“啊!”这时楼道上的笔觑一眼南宫绝,惊叫一声,“他们不见了!”

南宫绝立即扔了镜子,揪伧惶惶往她刚才的方向看去,见她还在那里,一颗心才安定下来。笔他们几人嗤嗤笑一声。许是沙子进了眼,她掀起纱帽以绢子拭泪,情态更见逼真生动,一如过去十数载朝夕相处的年月,一时间三年间隔如空白都被淡化了,被添平了,他不舍得移眼,也没工夫去训教作弄他的笔。

她拥挤在人潮中,往酒楼这里走来。明知她走向的是酒楼下北皇漓和他儿子,他一时间脑中虚空,惶惑间以为走向的是他,不自主地抬步迎上。走出了厢房,走去了楼台,也没看脚下。直到楼栏阻隔了他的身体他猜回过神来。也才意识到自己竟出了雅间。好在楼下人山人海,她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而他也不舍得再在隐秘处待着了。

“父王,”男童不顾她的不悦,唤北皇漓道:“我要那个!”

“要那只灯笼!”

“我要那只灯笼!”

她似乎斥责了一声,他看一眼笔,笔会意,解了垂挂那只灯笼的绳子。

楼下数人眼见万众瞩目的灯笼无故掉下,云坤飞身接住,交到了男童手里。男童拍手欢呼——其实他手里已经怀抱了太多东西,却仍是象征性地拍手,灯笼‘无故’掉下,他欢喜,北皇漓对她一笑,她纵然不愿再满足他的愿望,也无话可说,只不客气地告诫他,买了这么多东西,便要自己带着,不要拖累别人,却是让他从北皇漓怀抱里下地。

此际上午已经过半,盛夏天这时候已经很热了,男童下了地,眯着眼看一眼太阳,似乎不愿走了,赖在地上嚷嚷道:“母妃,就在这里歇一下嘛!歇一下嘛!我不想走了!歇一下嘛!……”

“早上出发的时候,谁走在最前面,还一路走着来了市集?”她好笑地道。

北皇漓亦是笑道:“看样子是走累了。”

男童嚷道:“我真的走不动了嘛!”

男童道:“而且好热哦!母妃,就在这里歇一下嘛!这里好凉快哦!”

南宫绝啼笑皆非,这里当然凉快,二楼放着的都是冰盆呢。

北皇漓环顾一下福瑞楼,平心而论:“这里是比别的地方凉爽些。”

佑儿走过来,亦是道:“我也觉得好凉爽。”

众人都这样说,而她似乎也是这样的感觉,不过,她看着福瑞楼,却道:“酷暑天本来就热,这福瑞楼如此凉爽才是诡异。”她蹙眉,说的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这里阴气太重。”

她道:“怕不是什么祥瑞之地。”

唇边还挂着的笑意慢慢沉寂下去,他咬牙。

她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吗?

怎么好好的福瑞楼,他一住进来,就成了不祥不瑞的地方了?

归根究底,他是那个不祥不瑞的人?

………………

“那就别待在这了。”北皇漓对我的‘不祥不瑞’的说辞不予置否,只是一味忍笑。其实我也不信鬼神之说,只不过——当时心里跟堵了口气似的,就那样说了。云肄还想赖在这里,北皇漓哄着说走过来市集,到前面人稀些的地方就乘坐车马不用再走路了,又附带帮他拿他买下的他已经抱不下的物件,才使得他欢快离了这里。

云肄今天穿的新鞋子是佑儿送他的那一双,虽然大了,但是他将鞋带系的很紧,早上一个人走在前面,还走那么快,甚至走着来了市集,可见鞋子虽大却并不影响走路。但是他今天穿的衣服 ……因为出行在外,他穿的是上衣和裤子。和脚上鞋子一样,大了好几号。也是佑儿后来送给他的新装。那上衣还好,再大也不至于拖曳到地上。可是裤子……长还不要紧,要紧的是裤子腰太大了。到市集的一路,他手里没多少东西,尚可提着裤子走。可这会,虽将大部分东西交到了从人手中,北皇漓也替他拿了些,但他手里还拿着最爱不释手的几样。他玩弄一下手下的玩具,有停下来捞一把裤子……平时在家还好,这会在市集上,大庭广众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吸一口气,唤道:“云锦瑜!”

下部 第9章 带云肄去凉山是个错误

看不下去的还有距离不远不近尾随在后的南宫绝。

先前男童被北皇漓抱着,尚觉不出衣饰的不妥。可当他下了地,当他自己玩弄玩具走在街上,衣饰的问题就显露出来了。大了,明显大了,不止大了一点。男童身上的衣服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还有脚上的鞋子,然后南宫绝瞥到男童身边的佑儿,双眸一紧,立时就明白了。

从头到脚的尺寸,穿在佑作身上才合适啊。

南宫绝眯眼看着她,那个女人……

天知道他的儿子养在那个女人身边,这三年来受了多少委屈!

几乎就要上前去,她蹲在男童身前的纤柔身影不期映进他眼帘。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就着男童身上裤子,一针一针地收着腰。纱帽遮着,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他知道此刻她神情一定是平和的,温婉的。是的,他知道,就像她从来对他横眉冷目,对他以外的任何人展颜微笑一样。男童虽然是他的儿子,她看不起来,可也是她的骨肉,她恨不起来。

如是吴坼上前请示:“相爷……”

他扬扇阻止。

他不移目光望着她蹲在男童身前穿针引线,末了,又轻柔挽着男童的裤脚,他眯缝的眼一点点睁开,望住男童,眼中一轮精光闪现。

…………

为云肄收束裤腰的时候,云肄是很乖的,动也不动,任我摆弄,再行走间也安静乖觉,自到了市集就不停地要东西的他也没再要东西了。我看一眼他买的林林总总的物件,又觑着他,倒是一直不知道他有那么强烈的买东西的欲望,跟饥渴从来没被满足的穷人家的孩子似的。

一路相安无事地走着,我以为他一直就会这样乖觉下云了,可是市集快要走出头的一个杂耍场子前,他却驻步了。我舞也没引以为意,顾自走着。直到过了一会儿佑儿问道:“表弟呢?”

我们这才面面相顾,然后一致走回了那个杂耍场子。

云肄果然在那里。

云肄还保持着最先驻步那里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杂耍场子里那只爬竿的猴子。

北皇漓笑一声,看阿归道:“去买来!”

“是!”

杂耍场子外围的水泄不通,看杂技的人很多,我舞自然不去凑那热闹,在场子外等阿归。可是阿归不仅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还很沮丧,而且并没有把那只猴子带来。北皇漓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阿归垂头丧气道:“那只猴子,班主要两百两银子才卖呢。”

北皇漓宽慰笑道:“那不是普通的猴子,是人家班主赚钱生财的摇钱树,就凭班主将它驯化成现在这样有灵性,也值两百两。”

爬竿、剥橙、书写、砌茶……人会的,那只猴子会,人不会的,那只猴子也会。确如北皇漓所说,那只猴子值这个数。

“可是那位班主遥遥看了王爷这里一眼,他立马改口,说要两千两。”阿归数着钱袋,说道:“我这里不是没这么多银子嘛,所以回来取些。”

仅是瞧了我们一眼,要价立马翻了十倍。毫无疑问,是看准了我舞来头不小,不把那点钱财放在眼里,成心讹我仿一笔。北皇漓又不知被讹,不过他向来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但能哄得云肄喜欢,被讹两千两又有什么可惜?示意阿归赶紧云马车里取银票。

“不买了,咱们走!”是不觉得两千两买一只猴子有什么,可我厌恶人心不足奸猾贪婪之人。

“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

云肄一听我不给买了,却是急了,大声嚷道。

他不嚷还好,这一嚷他这一路要了那么多东西,尤其是先前那盏灯笼,我对此很是不悦的情绪也一触即发了,不买那只猴子给他的意志更加坚决,驳斥道:“哪里那么多要求?”

云肄哭嚷道:“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

“走!”我拉他。

“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

“走啊!”

“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呜……我要那只猴子……呜……猴子……我要……”

不管我说什么,他只是一味要着猴子,哭着闹着要,甚至坐到了地上。本来我们就置身杂耍场子外,人群积聚地,加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在这里痛哭着,人们都不禁看了过来。俨然抢了人家杂耍班子的生意,参观那只猴子的人们转而围在了我们这里,参观起坐在地上痛哭着要猴子的‘小猴子’。

对于我管教云肄,北皇漓向来是不插言的,从‘不违逆我什么都依我’的角度来说,默认了跟我一个立场。所以在我说出不买那只猴子的话起,北皇漓就保持缄默了。可这时云肄坐在地上痛哭着,人们参观着,北皇漓抚额,无奈与我道:“两千两我们又不是拿不出来……”

“小孩子是不能惯的!”我打断道:“今天一上竿,他的要求还不够多吗?”

话虽如此说,但看着周遭围观的人舞对我舞,对我指指点点,我还是惶然无措。好在戴了纱帽,不至于觉得颜面扫地。其实也并不是觉得云肄让我羞窘了,让我难堪了。只是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局面。

然而饶是置于舆论之中,我还是坚决不改变立场,不买那只猴子;云肄的执拗也让人啧舌,他是坚决地要那只猴子。记忆里云肄就没哭过,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大哭大闹,还是在大街上大哭大闹,我也心知他着实想要那只猴子,可不打算买的意志非常坚决。僵滞中佑儿解着颈上玉佩,觑一眼我,将玉佩递向云肄,“表弟。”显然地,佑儿是将这价值连城的玉佩送给云肄,让他拿着云换猴子。

云肄接过玉佩,抽噎着爬起来,便往杂耍场子里走。

“将他带走!”我冷冷转身,当先离云,与从人撂话道。

云肄被云坤抱在怀里,强制性地带走。云肄挣扎着,哭噎着,“我要那只猴子,我要那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