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房门被撞开时,南宫绝与我刚攀到欲望的顶峰,两具身体赤裸地重叠在一起。

南宫绝随眼疾手快地将我搂在怀中,又拉过被子将我盖住,但我光裸的肩膀,手臂还是露了出来。才激情过的脸色也是一片潮红。头回避着闯进来的众人,羞怯地趴在他胸膛上,还在喘息着。

南宫绝也好不了许多,粗喘犹重。

众人的诧异声是很大的,也是故意的。

南宫绝的脸色寒沁得吓人。

因着被逮个正着,自然没有必要离开我这里,再回去他自己房中盥洗更衣。吴坼他们回转去取他的衣物时,他顺势道:“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那日始,不再是偷情。他明着在我房中住了下来。不,这间卧房,原本就是他的。也就是说,我们正大光明地住在了一起。

自此,双双外出或者在南宫世家走动的画面也就多了。因为夫妻之事那层关系,日常举动中的亲昵自然无可避免,且是自然而然,不会教我排斥。俪影楔行,仿佛一对新婚夫妻。——若不是我们的儿子都整整四岁了。

望着追着佑儿要一起去看表嫂的云肄,南宫绝一阵惊愕。不是惊诧云肄多出的‘表嫂’,佑儿与苓苓定亲已是举国上下都知道了的事。实是愕然云肄将‘表嫂’二字唤得如此顺口。这亲事才定下多久?

“真是一门好亲事!”南宫绝不由看着我,“荣亲王只有平阳一个女儿,平阳也只苓苓一个女儿,娶了苓苓,就等于将整个荣亲王府和成朔手下三军都‘娶’了,”南宫绝抿紧唇,抿得下颚也收紧,“这么好的亲事,你怎么就没想到肄儿身上?”

权贵他何时又在意了?知道他是无事找事——许是因为与趺苏之争实在棘手,南阳这经济中心城市,又是他的祖籍,看来富康安康的地方,住着一个皇帝,一个丞相,一个成大将军,一个齐王殿下……群雄汇聚,哪怕这座城池表面平静如水,又怎静止的了水流之下的暗流涌动。大战的压力,他近来是脾气渐长。不忍惹他,难得顺着他的话道:“也要平阳愿意呀。”

他望着我,目光颇似冤屈无辜,“我们的儿子哪点比不上别人的。”

我唉声道:“是我三哥三嫂的,不是别人的。”

哪怕与我关系已至此,总还将我兄嫂当做外人。也难怪他,自少年起就孤零零一人,也是不惯有亲人的。还得予他慢慢改造。

“可是……”他还待说什么,肄而佑儿看到我们,已是欢笑着跑过来。肄儿望着南宫绝发顶,赞道:“爹爹,你今天的头发束得真漂亮!”

一抹嫣红在我颊上洇染开来。南宫绝余光将我脸色瞧在眼里,欢喜不自禁洋溢出来,“你娘给束的,怎么样?”

才赞过,他得意过头,竟又再问。肆儿才不答话呢。倒是佑儿又称赞一次,“姑姑的手艺向来是好的。”

是恼南宫绝的,这样私密之事也说出来。然而听在耳中,心源里似有春水漫溢。竟是甜蜜。便连他先前才大涨脾气,这刻又忘形得意也不见怪了。

肆儿拉着佑儿要走,南宫绝叫住道:“上哪儿去?”

肆儿回头望着南宫绝,乍见南宫绝之下还是欢愉的他,早给南宫绝的忘形得意弄得神色冷淡,——不怨肆儿,谁叫近来南宫绝总是这样呢?我不待见南宫绝的时候,他着急,百般戳合爹爹娘亲;这下待见了,他却又不高兴了。——不怨肆儿,亦是南宫绝小……大人得志弄的。

“去表嫂那!”肆儿不耐烦的回首。佑儿同时脸颊飞红。

“表嫂?”南宫绝笑起来,果然,是对佑儿亲家显贵不芥蒂的,南宫绝望着肆儿道:“要不要也给你定门亲?”玩笑说过这话后,南宫绝却又当真了,快疾地补充道:“保准比苓苓身世还显贵!”这人,根根掐了他一把,佑儿也在这里,他说话就不顾忌点,一点也不怕佑儿芥蒂!

比苓苓身世还显贵……在我梁国也只有王室女子了,而且不是旁支。只能趺苏和北皇漓所出。但他们一个至今没有王嗣,另一个……北皇满甚至成婚都没有。北皇漓,思及他,怅惘不自禁漫上心头。南宫绝望我一眼。倒因此暂时将神思拉回他身边。是不疑惑他的话的,虽说我梁国王室后嗣稀薄,但不能排险别国。最近,许是因为与趺苏之争,连向来不在明面上,甚至不在政事上往来的晋国丞相南宫乾,他的叔叔,他也交集了起来。叔侄俩书信来往频频。

“不要!”不意肆儿断然拒绝。剜着眼看着南宫绝,肆儿道:“我自己会挑拣!”

肆儿冲口道:“等我长大了,就要这世上最美丽的姑娘!”

话毕,拉着佑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志向远大啊!”南宫绝赞道,却赞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然后肆儿远去了,他立即回转身看我,“这孩子……”南宫绝道:“怎么最近与我越来越生分了,以前还很黏我,与我同食同初,现在难得看到他人影了!”这能怪肆儿,也不知肆儿现在没再与他同食是因为谁的缘故,若不是之前他夜夜潜进我屋里,基不是现在与我同住一室……

他越来越像你了,肆儿像我,一直他是这样觉得的,他看着我,又恨恨填充道:”像以前的你。从前每每见我,就针锋相对的你!“

敢情是在找我的茬了。

我的儿子像我,这有什么过错?

这人的脾气!

许是连日来被他脾气怄的,这日一到膳厅见着满桌膳食就犯起呕来,呕了一阵,看顾满桌膳食错愕不已。南宫绝身边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不会做事了,无由怅惘起春,秋冬,甚至是奶娘和花嬷嬷都不在我身边,旁人做事一点也不让我省心。才这样觉得,心中蓦然一惊:只道他将我兄嫂当作外人,我何时又不把他身边的人当作外人了?不记得他身边的人过去的稳定妥,一旦出点小差错,就耿耿不放。佑儿和肆儿这几日一丰在平阳那里,膳桌上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尺里不知何故闷的慌,想着内疚之外,再不就膳食的事发作,心管膳厅里服侍的人见我作呕诚惶诚恐之下又出了差错,端白水来含进口中竟然是苦丁茶的味道,接着灌水又呛着了我。南宫绝身边的人十年难遇的行差踏错,在今日一个劲地发作了。——也不怪罪,只下意识问左右道:“丞相大人还没回来吗?”三天前的清早,他只与我说过有事就离家了。蓦然地,有些想念他。

“没有。”在膳厅外的吴坼听到我问起南宫绝,进来恭谨回禀道。看我脸色不好,吴坼道:“可要派人去找相爷,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

还末回应吴坼,久不在我身边的夏哭喊着冲进来,“郡主,不好了,吴定老宅烧起来了……”放声哭泣道,“丞相大人在里面……”

思想不出夏这两句话有什么关联,只是下意识地问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夏整个人怔了怔,“郡主你不知道吗?”

不对劲,整个事情都不对劲。佑儿肆儿甚至是我身边亲近的人都刚好不在我身边,——莫非是被隔离开来?连下人今日做事都毛病重重。

“吴坼!”

我站起身,厉声道。

见我翻脸,又听闻夏的话里南宫绝似有不妙,吴坼再不敢隐瞒,说道:“相爷邀约皇上在吴家老宅会面。——相爷怕郡主担心,嘱咐不让告诉郡主,又恐郡主透过旁人知道消息,所以连两位小少爷和春姑娘他们都诱去了平阳郡主府上,借的是成大将军生辰的由头。郡主与成大将军之间尴尬未消,郡主身边的人猜想郡主不会去与成大将军贺喜,自然不会知会郡主。相爷亦料定如此。”原委道过了,吴坼这才道:“相爷临走前说,若他三日不归……”

三日,这已经是他离开南宫世家的第三日了。难怪下人们做事屡出乱子魂不守舍。都晓得,他们原来都晓得,就瞒着我一个人。

而不归……夏不正将这消息带来么?“丞相和皇上本来对弃对的好好的,后来不知怎地就打起来了,”好好的么,真的好好的么,怎么都觉得,他此去是要与趺苏做个了结呢,刻意不对我告诉,又说若他三日后不归,还不是报着必死的决心?“丞相虽有腾剑在手,可差占不了皇上的龙渊剑好处,加之丞相又是单枪区马一个,皇上痤下高手众多……饶是丞相武功盖世,明枪易躲,也暗箭难防,那南阳巡抚早为皇上收买,在吴家老宅里布下天罗地网,这是包括丞相在内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丞相身负重伤,连行动也不能,皇上讨要黑玉,搜了丞相的身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索性带人退出,一把大火将吴家老宅烧了。”夏哭泣道:“大哥,大哥……和齐王他们也是见城面起火才知道事发的。带军赶过去时,大火已经席卷了整个吴家老宅,越扑火势越凶猛。现在……现在,齐王府兵马和大哥的人马正在城西和皇上的亲卫军砍杀,个个都杀红了眼……”

那南阳巡抚几年前就从马车罅隙里瞥过,甫时南宫绝带我回南阳祭祖。南宫绝衣锦还乡,南阳巡抚哪有不百般恭维的?大雪天亲自带着南阳一应官吏在南阳城外迎。不意南宫绝不说寒暄周旋,连下马车见他一面虚应故事也不曾。那以后,他们政见不合的迹像显现了。与南宫绝都不将此放在心上,甚至战场转战南阳,也没将那样人物计算心头,竟不想还有强龙难压地头蛇之说,此时成为帮凶下震中之石。

吴家老宅整个烧起来了,火势越扑越猛,而身负重伤,连行动也不能的南宫绝却还孤身在里面……

人剧烈的一晃,倒是吴坼眼疾手快扶住我。

去到老家吴宅的时候,火势依旧滔天。倒是不见再有人嗜血砍杀。若不是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齐王府的,成朔部将的,趺苏人马的……这样修罗地狱,绝想不到片刻之前这里经历着一场激战。“齐王呢,大哥呢,大哥呢!……”夏在尸体中翻找着,企图找到一个活人,却一个活的人都没有。夏急红了眼,不断问着死人,“大哥呢!大哥呢!”血脉相连,一直以来与成朔关系势同水火果然是假的。而没有血脉联系那个人的生死我便不关心了吗?不,五岁时十二岁的他来到汝阳王府,到今年我二十二岁,十七年的相交,十七年的纠缠,南宫世家灭门,汝阳王府灭门,与他相见两厌,不共戴天,被迫承欢床榻,汝阳王府灭门真相大白,却也孕育了云肄他的骨血,远走天涯,以为与他此生再无瓜葛了,却又辗转回到他身边,心如止水,再到今朝与他俪影携行,不离不弃……他早已成为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夏总算拣着了一个还有一口气的军士,看装束,是成朔部将,“一路追杀……齐王,大将军,去了死人谷,都去了……死人谷……”说到这里,那军士蓦然断气。

北皇漓和成朔会带军追往死人谷,显然是因为趺苏又去那里寻宝了吧?

宝藏,又是宝藏……

什么权利富贵,什么恩怨仇恨,都好像是别人的事了。蓦然身灵超脱。羽化登极。三魂六魄就剩那一魂一魄维系凡身肉体,一动也动不了地望着嗜血火海。——若说这具凡身肉体还有意志,亦只在那汪洋火海中了。愣愣地

看着火蛇翻滚。眼目里似只有那一方火红天地。只存那像残阳,像火烧云,热浪浪的火红的一色……这样的火势可不是越扑越猛烈么?没有人救火,又哪里能救火,哪里能就得了里面那个身负重伤,连行动也不能的人?里面那个身负重伤,连行动也不能的人更又走的出来?

……记忆里也见过这样画面一次,我十五岁那一年,还是与趺苏初定终身时,为断绝我与趺苏联系,他将京城福员外家一把火烧了。报应,都是报应。你看看,几年前他烧了人家家园,烧死人家一家,今日吴家老宅也被烧了,他被活活烧死在里面。都是报应。因为破碎我与趺苏姻缘而纵火,今日,趺苏一把大火将他烧阻在这里面……

火蛇吐信,进前一步都不能。逼得人不断后退,后退,驻足不能前。吴坼和身旁其他人还担忧着我,紧抓着我身体不放。但让人担忧的,只怕是他们自己。没有哭,一滴泪也没落。哪怕身旁的人泪水流出来,迅速又被火浪袭干了。那样平静,甚至还平静地遣派人往平阳那里去,势必护住佑儿和肄儿,万勿走漏风声让肄儿知道半点消息。

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晨,火势总算熄灭。然而吴家老宅,甚至整个吴家巷,在这场大火里变作了废墟。焦黑的,化为灰烬的废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丞相府的人遍布吴家老宅废墟的各个角落,冀图找到南宫绝的尸体——他们怎么这么傻,那样的大火下,还能存得了尸骨?站在废墟一个角落,握着他们从废墟里刨出来的腾空剑,剑在人在,他连剑都丢了,哪还可能活得了?不过找到一把他的剑,竟惊动我从南宫世家过来。不知道我在午睡么?抚摩一下腹部,按捺住因废墟里气息腹中翻涌的干呕,……他去了,我们,还有肄儿还要好好活着,延承他的血脉,把他英年早逝的那一份子也活出来不是么?

好累。显然是午睡没睡好。好想坐坐。哪怕这里望眼只是烧作了焦炭的废墟。就坐在废墟中。意外见到旁边一把残破了的琴。历经大火,琴身坏了,弦却是好的。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泣血催肠的《蝶恋花》。

有声无声的还未抚完,已有一人走近身前。

“我以为,事发当日,你就会质问我的。”

停了拨弦,澹澹道:“人死不能复生。质问何用?”

“你不怪我?”似乎从我无关痛痒的语调中听出了希望,趺苏声音蓦然欢颤了,“明月,对我,你终究是有情的!”

是啊。不怪他。哪怕昔年满门抄斩也不曾怪他半个字。“你只是又多杀我一个亲人而已。”我抬首,恍若长风山庄与他初定情,心悦君兮般明媚嫣然。“父母兄嫂都能按捺不提,何妨多一个夫君?”只嫣然,“父母兄嫂都能按捺不提,何防多一个夫君?”……只是因为趺苏的后一句话而心中凄迷。垂首,再感觉不到趺苏的存在,凝睫望著身旁的腾空剑……

“夫君……”趺苏的神色如厉鬼般凄厉,又似见了厉鬼般胆破魂飞。

他荒芜地喃喃着,一步一步向后退着。

……抚摩着怀中腾空剑,想着他离开南宫世家的前夜夜半,被窝里被冷气侵袭,知他这时才回房就寝。想必忙到了这会才忙完。梦中呓语了一下,又好梦酣然。他的手却爬到了我身上。本来要不予理会的,可实在忽视不了。不由烦躁地挪了挪身体。离得他远一些。没想他也跟着过来了。不由火了,这人,近来脾气见涨白天闹得家宅鸡犬不宁,半夜也不歇憩,还要不要人睡觉!

我是烦恼且愤懑的,被扰清梦。面对他的求欢自然也没有好脸色。但他却发扬起不屈不挠的精神。意志更是向来的固执。覆到我身上,双手不断游移在我凹凸光裸的肌肤上,尤其不放过会让我反应强烈的敏感部位。饶是我恼他愤他,渐渐也不由臣服在身体本能的渴望里。气恼起自己的不争气。渐渐地,对自己的气恼也散淡了,思维整个地脱离漂游,只剩一具身体在他的身下扭转摆动。那身体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欲火狂潮不断流向四肢百骸,使我只能茫昧地,不自主地发出渴望的呜咽之音。

他体贴地推进,将我的空虚填满,不断地挺腰,一次又一次地用力贯穿我柔嫩的身躯。

临界点将要濒临时,却突然停在我身体里不动了。

神志涣散中,听到他问道:

“明月,你喜欢我吗?”

不明白这时候他问这个做什么,也没料到他会问这话。突然间的停顿,让我整个人、整个身体、整颗心,都被那种欲得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得迷乱不安。迷离的眼神中,他的目光这样光华而温暖,似乎幸福着,却又不确定。一颗心悬着。那光华中,便有些光芒显得黯淡微弱。而正因那黯淡和微弱,反衬得其他光芒更加万丈四射!这样的盛景,悲呛的,令人想哭的盛景~

见我久久不回答,他在我身体里恶意地捣弄了一下,以此为提醒。这立刻逼出我一声申吟。他俯首,迫近我脸庞,仔细瞧我容色,不漏掉我任何一个表情,“喜欢我吗?”他又问道。

不答。甚至连身体里他的存在也想一并忽视。可是,身体里那样的存在,怎么忽视得了。理智与情感分化两极,理智里不给出答案,他想要的答案;然而情感……停顿盘桓在体内,不得解脱的欲望却令我再度呜咽了起来。

他满眼都是绝望的期冀,“喜欢我吗!”

又动了一下。

却只逼出我更深层的欲望和呜咽。

我意乱情迷,他亦是欲火焚身,但他压抑着自己,只为听到那句话。

又如此作弄逼问两三次。体内那股想得而不得的需要感,终于让我颤抖着裸躯失声痛哭。

这是不得法的,哪怕我身体再渴求,也不吐露他想听的一字。

终是改变策略。加之他亦再不能忍受欲望的折磨。

俯首,火热的唇贴在我颈部冰凉肌肤上,掠起不可言喻的颤栗。手掌熨贴在我腰间,那滚烫的掌心下,就是那只印有他名的磐涅凤凰。不,只是凤凰,并没有磐涅,怎么想到了那样凶劫词语?也不疑心,许是‘凤凰磐涅,欲火重生’,这本来就是联系在一起的,而不容我多思考了,身体被动地前后摆动,停顿盘桓在体内,不得解脱的欲望终于释然起来。……竟是他双手握住我腰肢,在我身体里冲刺了起来!

苦苦煎熬中的身体几乎在他一个撤出又挺腰后就攀到了顶峰,但他依旧在我身体里驰骋着。汹涌不断的情潮掠起了狂风暴雨,滔天海浪在将我整个人吞没。刚刚虚软下来的身体乍然受着那样刺激,满室回荡的啜泣,亦不知是让他停下来还是让他继续。

“说你喜欢我!明月,我要你说喜欢我!”更加重了力道,他在我耳边低语。

“……”

“明月,乖!说你喜欢我!”他轻轻啃咬着我的颈窝,手放肆的爱抚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

“说你喜欢我!说!”他哑了声,眉蹙出额间一道深痕。

“……”

“说!”他悲哀地看我,近乎切齿。

“……”

在最后的冲刺中,他的目光,因为刺激愉悦到了极处,却也绝望到极处。

他问我喜欢他吗。一次次地问我喜欢他吗。甚至逼我说出那话,施尽伎俩逼我说出那话。可我终究是没有说。

甚至连日里还为他脾气恶劣而怄气。

之前怎么就不让着他一点?

我亦是脾气不好的。固执,别扭,好颜面,不肯在他面前退让半分。

……他恼我,就恼到要以如此方式生离死别么?

已是困极,或者是悲极。靠在废墟上竟然都入梦了。

梦中南宫绝的身影从汪洋火海中向我走来,走到我的身前。他的面庞是从未有过的清朗温和,半丝不见平素的偏执阴恶。他的全身笼罩着无量佛光,仿若佛降凡尘大地,一点魔障污秽也没有,全是教我欢喜的干净出尘,不止身体上,不重在身体上,乃从心灵里透射出的干净出尘!——壹直,我就厌憎/不待见/无奈他此人的品德败坏,心理扭曲,此刻,在他死后的此刻,我梦里的此刻,他完完全全变作了我想要的,理想中的男子……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那个词又飘进了我的脑海,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嗯,果然是脱胎换骨,犹如重新做人了。

那样的佛性,便连他的眉目都是悲悯慈悲的,笑容都是阳春白雪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像海藻在水域中飘摇涤荡,柔韧洒洋地包裹住了我。“傻丫头,你当我这样傻么,你喜欢我,难道我瞧不出来么?”他说完这话,身影渐渐模糊,终于在一片火光中含笑化去。

惊醒来。一直没有哭的我,脸上绷紧而干涸,尽是泪渍。

清醒时分冷然看待你的死亡,在梦里却为你泪流成河。

腹中又犯恶心作起呕来,下意识地捂住腹部,想着趺苏那话,眼中的幻影却是梦里你才含笑化去的容貌身影。……是啊,对你,终究是有情的。

(全文完)

<尾声一>

(1)

南宫绝死后,葬礼在那场大火后的一个月后于南宫世家举行。满堂文物,上至梁国皇帝都有来吊悻。然而葬礼却是一切从简,甚至简易到让人联想不起死者身前的身份。但这不是引人瞩目的。教人大诧议论纷纷的,乃是以女主人身份出现的我没有戴孝,身为南宫绝的儿子,云肄也没有戴孝。南宫世家的下人,因为我们没戴孝,有没戴孝的,却也有戴孝的。总归表白与艳彩相宜,这是一场奇怪的葬礼。甚至让人奇异既然如此应待,还举行这起葬礼做什么?对之,趺苏倒是不说什么。或许私心还乐见其成。不管是为何做,我不为南宫绝戴孝,他总是愿意看到的。或许,我与南宫绝情分,还没到那程度。本来一直,我就是不待见南宫绝的……他可以这样自欺欺人。

时至今日,与他再无可能。他也只能把事物往美好的方向想,自欺欺人了。

帝王都不表示什么,臣下再有非议,也只能三缄其口。加之,对我态度,齐王北皇漓,成朔,荣亲王等一应权臣亦是沉静如水的缄默,蜚言蜚语,也终如那场大火一样湮熄了。

接下来便是打算离开南阳。早前便作了这样打算的。只不过齐王北皇漓,不在离开此列中。甚至奶娘、花嬷嬷、春和秋冬我一个也没带。甚至没有带着佑儿。他们,留在两国照拂佑儿。佑儿,正是承继为云姓一脉的王爷。趺苏赐予他封号,亦是‘汝阳’二字。没了南宫绝,云家骨血,趺苏是愿意照拂的。不管是因为我之故,还是为了弥补汝阳王府云氏。虽留了佑儿在梁国,但我是放心的。便是没有趺苏照拂,甚至趺苏对他再生猜忌——以南宫世家第三十九代传人南宫肄的名义,将黑玉给了趺苏,不为旧情,只出于君臣之义。怀璧其罪,怀着南宫世家无尽宝藏更只招来血腥杀戮。倒不如以其充盈国库,造福天下。此也算南宫世家无量功德;但我云家汝阳王府密邸里的神兵利器却是一件也没交出。我是云家外人,无权处置它。待得佑儿年长,是奉于国库还是继续拥有,由佑儿自己决定。成朔是它们的暂时掌管者。大将军的他,手握这样一批神兵利器也算物尽其用。而他,也势必掌握得了它们,便如用能力护得住它们的主人,他的女婿,佑儿。——与苓苓那门姻亲本身就是庇护。无论何时何地,荣亲王府,和成朔平阳总是会护着他的。佑儿他会平安顺遂地长大,文治武功,兼济天下。他会如父王为官那般受人爱戴,相貌如三哥一般英姿挺拔……

唯一带走的,是肄儿。

对于北皇漓,曾答应他如若我离开的话,务必与他一起。但我只有毁约了。

那句“对不起”才出口,他已回道:“你没有对不起的,”北皇漓看着我,“你只是不爱我。”

垂睫许久,终于厚颜望着他。他的眉宇间锁着淡淡清愁,不,不淡,那样深刻地烙在了我心间。只怕便是此去经年,此生再无逢面之日。齿动发落的那一天,亦清晰记得他今日昔容美貌。他亦是望着我,锁眉望着我。那样目光,禁不住伸出的手,仿若要将我永远镌刻心头。“……我只怕会将你的相貌也忘了。”他的双掌抚摸在我的脸颊上。

这样的话倒是不难应答的。他一向体贴,亦怕是最后一次对我的体贴了吧。明媚含笑,侃言道:“齐王愿意迎娶齐王妃之日,便是模糊相忘之日。”

“是吗?”他喃喃,“这一辈子,我亦再不会有齐王妃了。”

再有。他用的是个“再”字。

是啊。在边地,哪怕是假戏假作,我亦是他结拜妻子;哪怕有名无实,我亦是他的齐王妃。

边关山月见证了我们。

边地百姓见证了我们。

……

…………

然而明知往事虽历历在目,这也只是一场南柯梦,他亦甘心做那淳于棼。此生沉醉梦中不复醒——

愿意迎娶齐王妃之日,这也只是模糊相忘之日。

再不会有齐王妃,永无忘卿之时。

兰州催发,握着肄儿的手,挥手与他告别。他伫立湖堤,默默相送。

郡主的邪恶夫君 - 番外

话说南宫绝凤凰磐涅浴火重生,金蝉脱壳离开南阳,明月夫唱妇随,春夏秋冬甚至是佑儿都没带,只与北皇漓作别,即带着她与南宫绝的儿子——南宫肄泛舟去了太湖。在太湖等了半月,等到了来此与她母子会合的南宫绝。甫时明月已是珠胎暗结。孕有三个多月身孕。南宫绝喜形于色,当即亲吻了下去。鉴于孕育南宫肄时,没在明月身边,怀这第二胎时,南宫绝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精心服侍。在无微不至地关怀和夫妻俩的期盼下,下个月后,明月诞下了这第二胎。是对双生子。两个都是儿子。南宫绝大喜过望,当年本就新科状元及第的他逸兴湍飞,大笔一挥,为家中新添成员——新诞生的一对麟儿取了名字。未有机会为南宫肄取名,父亲的他,可是一直深以为憾的。

明月对此却是不满意。望着南宫绝,望着婴儿床上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一下子,家里就三个儿子。私心里,她是期望这一胎是个女儿的。不想却是儿子,还是一来就俩。

“儿子不好么?”南宫绝与其说是在安慰,不如说是在独自欢喜,“……也不是不欢喜女儿。只不过……”搂住佳人,诓哄道:“咱们先生一大推儿子,再生女儿好么?”不止明月膛目结舌,一旁的南宫肄也翻起了白眼,当他娘是……

是知道南宫世家满门抄斩,只他一人,他想要振兴家族,但是也不要迫她便将整个南宫世家振兴吧?难不成让她生一家族的人?也要后世后代,代代努力不是?明月望着膳桌上年岁差参不齐的六个儿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是的。在诞下那对双生子,家里有了三个儿子后,她又生了三胎。郁闷说不出口的是,每胎还都是儿子。倒乐了某人,常言多子多福,好运幢幢。可不是,官场中金盆洗手的南宫绝隐姓埋名做起了生意,几年下来,当初在幽州,以范家商铺陶朱公范蠡身份再度结交她的南宫绝,现在当真成儒商鼻祖陶朱公第二了。

随着家业壮大,即便常伴明月身侧的南宫绝也免不了偶尔出远门。南宫绝不在,明月是一点也不觉得寂寞的。望着膳桌上她和他的六个儿子,她还寂寞的起来么?

是的,饶是觉得生不出女儿很是遗憾,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事事顺随人愿呢。现在她很幸福,很幸福。哪怕每次儿子出生,眉心纠结地看着嗷嗷待哺的儿子,然而待再看到一旁见到儿子就甚是欢喜的南宫绝,眉心那点不郁,也消散不踪了。

她不开心,他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