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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得,了不得,早先我在开封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等骑术!真是开了眼界!”

“这是自然,想当年白老国公便以一身出神入化的骑术名动天下,郡主一身武艺可都是他老人家一手传授!虎父无犬女!”

一球领先的红队并未松懈,牧归崖挨个叮嘱一番,似乎是略调整了战略和人员布局,这才对白芷点了点头。

白芷灿然一笑,将球杆在手中利落的挽了个花儿,大声道:“再来一球!”

高坐马背的女郎一身红衣如火,笑靥如花,眼神明亮,乌黑的发丝在空气中猛地荡开一个弧度,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让人的视线不自觉的想要追随,一分一毫都舍不得离开。

现场先是一寂,继而迸发出更加猛烈的欢呼,如滚滚海浪般席卷全场!

这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欢腾和悦动,奔流在血液中,疯狂流窜在四肢百骸。

公孙景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好似是被灼伤了一样狠狠眨了眨眼睛,然后合上眼帘。

他的心跳快得吓人。

这是,何等肆意飞扬的女子!

三天的马球赛似乎很快过去,白芷和牧归崖所带领的红队势如破竹,几次三番杀出重围,最终夺冠。

她和牧归崖都没要奖品,只分与众人,却接受了胜利队伍才会享有的待遇:绕城□□。

这是极大的庆典活动,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挤在球队必经之路上,毫不吝啬的释放着自己的赞美。

因除了白芷和牧归崖之外,队中其余八人皆是单身,更有许多适龄的青年和女郎刻意上前……

其实不光是得胜队,就连其他有露脸机会的球员们都名声大噪,摇身一变成了西望府中的牌面人物!

走在路上,许多大爷大娘便会抓住其中一个,十分热切地问道:“后生,有心上人了没有?”

那人便会两眼放光,更为热切的抓住对方的手,“没呢!”

等的就是这一遭!

拼了命的挤掉那许多人进到球队里为的是甚么?!奖品固然诱人,可这终身大事才是正办!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西望府这般“自力更生”的,也着实是叫公孙景涨了见识。

牧归崖私底下就笑说:“一鸣莫要介怀,你初来乍到,不知这里十之八/九皆是光棍。他们都是为大禄朝流过血,卖过命的好儿郎,可偏偏困在这上头,年纪也都不小了,哪里能不着急呢?”

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如今西望府还没有媒婆呢,倒不如自己想方设法表现一番,倒是更有把握。

公孙景听的也笑了,摆摆手,叹道:“我并非那等不知变通的迂腐之辈,将士们抛家舍业,朝廷本该竭尽所能使他们免除后顾之忧,如今这等局面,唉,我心有愧。”

刚从外面回来的白芷恰好听了这话,不由得笑道:“公孙大人却又愧疚甚么?”

公孙景忙站起来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牧归崖瞧了他一眼,又转头对白芷略解释了下,三人重新落座。

白芷也颇为唏嘘,又说:“公孙大人且不忙着愧疚,眼下正有几桩要紧的事,若这些事办不好了再愧疚不迟。”

牧归崖又派人去请了林青云来,四人一起商议起了修路和开设书院的事情。

如今林青云卸任在即,也没了后顾之忧,瞧着人都年轻了好几岁,进来之后还会同公孙景打趣了:“公孙大人,今儿来的急,没顾上,且下回再与你带卤蛋吃!”

自打上次马球赛之后,林青云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憨,就是认定了公孙景爱吃卤蛋,几乎每回碰面都要一本正经的带上两个,被传为一时笑谈。

几人都笑了一回,这才坐下说正事。

林青云是上任知府,对此最有感触,当即叹道:“修路,读书,都要抓,从前我是有心无力,分/身乏术,如今一鸣来了,也该正经抓一抓。”

牧归崖也道:“人手是不缺的,如今土地已经开垦的差不多了,牲口也够,另草皮尚需三五年恢复元气,正好许多人无事可做,想也不爱闲着,正巧算个进项。”

修路是个大工程,动辄以年计,少说也需要数千人,莫说每日都结算工钱不说,还要管饭,他们也乐得给家里省下粮食!

所以说,最缺的不是人,而是可以让整座边城运作起来的机会。

白芷就说:“修路一事我想了许久,一应石子石板皆可就地取材,只需调动民夫和厢军,实在花不了几个钱。”

众人都点头赞同,又说了一回细节,接着便到了开书院一事。

白芷正要开口,却见公孙景罕见的抢了先。

“下官的意思是,开书院,广收适龄学童,不论男女……又可分有无基础,水准如何,若有可下场一试者,官府出路费,并派人护送……”

西望府距离开封山高路远,且人才稀疏,远非他地可比,自然该厚待的。

他说的话,旁的倒也罢了,唯独一句“不论男女”,着实叫白芷惊讶非常。

这人,前些日子不还一力反对的么?亏自己今儿还做好了要打硬仗的准备,怎的?

不等白芷问出口,公孙景却已经翩然起身,冲她一揖到地,正色道:“前番是下官先入为主,失之偏颇,请郡主勿怪。”

能得此结果,白芷只觉一股热意涌上心头,眼眶微微发胀,激动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

牧归崖是最能体会她心情的人,当即从桌下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下。

白芷这才觉得稍微平静了些许。

她先对牧归崖颔首示意,又站起身来,向公孙景郑重回了一礼。后者骇然,刚要避开,却听她肃然道:“大人不必觉得惶恐,这一礼你当得起,很当得起!”

“身为男子,你们都无法领会我此刻的心情,亦无法想象今日这貌似不起眼的一个举动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或许我这些话说出去会叫人笑话,但假以时日,无数人将因此而受益,你我所见皆会不同!”

女子生而艰难,尤其白芷又是经历过后世初步平权待遇的人,对此感触更为深刻。

也许她此时所言所讲所想会被笑做天方夜谭,滑天下之大稽,可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且等着瞧吧!

公孙景原不曾想到她的反应这般大,一时也被这些沉重的夸赞言语压弯了腰,涨红了脸,很有些窘迫的拱手道:“郡主言重了,言重了,下官担当不起,实在担不起。”

白芷也知道这些话在此刻听来太过超前,解释再多也无用,便就此打住,开始同大家说起具体细节来。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林青云简单的在心里算了下,就说:“如今西望府统共就这么点适龄学童, 年纪太大的估计自己也就死了这条心, 启蒙的算一波, 初学的算一波, 想去科举的再算一波,统共不过十来间屋子尽够了, 便是花费也是有限的。”

因屋子都是现成的, 启蒙和初学的先生也好说, 唯独科举一头的教授者,当真花不了几个钱。

如此算来,初期投入也许百十两即可。

牧归崖一听, 当即表示这钱可不必动用官府财政,他从自己私库中出竟便宜的很, 又省了诸多繁琐。

白芷也是这么想的。

放眼整个西望府, 再没第三人似她夫妻二人这般富甲一方, 且这也算为后代计, 值得。

这两个人想得简单, 林青云也无甚意见,都是麻烦能少则少的意思,哪知公孙景的表情却越发古怪起来。

“依下官愚见,此法不可取。”

几人相识甚浅, 可也知道公孙景若无缘故必然不会口出此言, 当即都有些诧异, 牧归崖更是直接问出声:“有何不可?”

见在场三人竟都一脸茫然的看过来, 公孙景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了。

他迅速在脑海中斟酌一番,努力平心静气的说道:“几位可知,仅去年一年,后宫嫔妃所用脂粉钗环等各项花费就高达数百万贯之多!哪怕只舍得一个零头在这里,也足够整个西望府上下花用不尽了!”

凭什么朝廷有余力给后宫的妃子娘娘们穿衣打扮,就没钱给百姓们谋生路?

似乎是怕几人还听不明白,公孙景又补充了一句听上去甚是苦口婆心的话语:“做人不可太过老实。”

白芷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新鲜。

活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们太老实!

但在公孙景看来,本就是该走公费开支的款项,你们非但不上折子向朝廷要钱,反而悄没声的自掏腰包,不是太过老实是甚么?

见三人默然不语,公孙景的语气也不禁微微加快了些,声音也抬高了,“从先帝时候起,大禄朝上下便开始大肆兴办公学,由朝廷专门设立衙门拨款。如今西望府办的难不成不是公学?”

彻底明白了他的好意之后,牧归崖就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一鸣,一来一往何其繁琐,左右没几个钱……”

要说武官最烦什么,扯皮必然名列前茅!

早年这头还打仗的时候,牧归崖就每每因为军费缺少或是不及时而烦躁不已。他们在前头打仗,朝不保夕,豁出去的都是性命,可后方竟还这般拖后腿,着实叫他怒不可遏!为了手下将士们的性命,牧归崖不得不强忍着脾气,一次又一次的拉下脸来,软硬兼施的要钱。

可如今好容易打完了仗,又是区区百十两银子,照他说,还不够麻烦的呢!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公孙景已经竖了眉毛,来西望府之后头一回拍案而起义正辞严道:“侯爷此言差矣!”

“殊不知习惯成自然,各地办学拨款乃是律法规定,名正言顺的事情,为何不要?知道的说你们大公无私,不知道的,岂不是要说你们心虚?背地里指不定要说你们打着办公学的名号做些什么龌龊。再者,若此番开了头,往后更无法开口,待到那时要是不要?你们也都是读过书的,岂不是这最是个烧钱的营生?一读几十年考不上的人多着呢!难不成你要养他们一辈子?”

“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银子?难不成银子会自己从土里头长出来?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

公孙景看着三人的眼神中充满了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好似他已经见到了日后西望府越发捉襟见肘的模样。

白芷、牧归崖和林青云被他数落的一愣一愣的,只觉得好像那句话都甚是有道理,越发无可辩驳了。

见他们一言不发,公孙景越发来气,铿锵道:“开封、两广、江浙一带,历来是科举重地,学子无数,泰半学子出头之后都会自己出资资助家乡,他们缺钱吗?可每年都上折子管朝廷要钱,张口三十万贯,回回不落!这还算少的,再往前数,五十万贯的时候都是有的!我西望府一无所有,为何不要?你们说,为何不要?!”

接连几个为何不要,只将白芷三人喊得发懵,哪里还张得了口?

是啊,他们干嘛不要?

趁着公孙景说的口干舌燥,转身给自己倒茶吃的功夫,牧归崖飞快的戳了戳白芷的胳膊肘,百感交集道:“父亲果然慧眼如炬,此子非常人也!”

之前杜笙就在信中对公孙景推崇备至,说他才思敏捷远超常人,又善于另辟蹊径,乃少有的国之栋梁,凡有重任可托付一二。

如今,他们也算见识了。

白芷看向公孙景的眼神也十分复杂,很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莫非这就是正经读书人和一般死读书的差别?不然怎么这般的,嗯,与众不同?

林青云也难掩震惊的嘀咕道:“不都说读书人死要脸么?什么不受嗟来之食,清高着呢,有风骨着呢,怎的这位,嗯?”

莫说是给钱不要,这位合着压根儿就是不给钱还主动伸手呢,简直是言语之形容不尽的理直气壮!

那边公孙景喝完了茶,又转过身来,重新发问:“几位说下官说的可有道理?这银子究竟该不该要?”

三人不自觉挺直脊背,整齐的眨眨眼,终于异口同声道:“要,必须得要!”

用过晚饭后,公孙景就连夜写了离京之后的第一封折子。

折子的开头,他先例行诉说了对圣人的挂念和思念,以及为大禄朝鞠躬尽瘁的决心,如何如何半夜睡不着,看见天上的月亮都会想起圣人的谆谆教诲,然后话锋一转,就开始大篇幅的描述西望府是何等的……贫困潦倒和一无所有!

在这封折子中,公孙景充分展示了一名状元郎该有的文采和学识,他引经据典,历数历朝历代各类实例,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详细讲述了西望府是何其孤立无援,多么需要朝廷支援,以及他渴望尽快报效朝廷却有心无力的无奈。

最后的最后,公孙景又笔锋一转,轻飘飘的写道:“……特恳求朝廷即刻调拨六十万贯,以兴建当地公学,让一众学子同沐圣恩……”

且不说牧归崖等人看过折子之后半天没说出话来,往后更是对他这幅分明十分瘦削的身板平添几分敬畏之情,便是圣人看了也险些被气笑了。

六十万贯,就没见过此等狮子大开口的!

江浙一带读书圣地,书香浓厚的才敢要三十万贯,你那西望府有甚么,统共才几个人,竟敢双倍于它!

每一回朝廷拨款,都要将此事拿到朝堂之上翻来覆去的讨论一回,以示公正。此番也不例外,于是公孙景在离京三月之后,再度扬名!

朝堂内外一片哗然。

且不说众人对他所求数额反映各异,有说西望府百废待兴,厚待些也是应该;亦有人说那公孙景分明就是疯了……

可大家的朝议重点始终都放在数额之上,对公孙景所描述的大背景和文采,无一人驳斥!

甚至朝中数位以文采著称的老臣还对这份折子推崇备至,说词藻之华丽,用词之恰当,对仗之工整,感人之至深,绝无仅有,读来只令人潸然泪下,触动不已,可以说是少有的佳作,希望能摘抄一二,然后很不意外的被圣人驳回了。

这是好耍的么?!

摘抄一二,亏他们也敢说!

看看,看看,仔细看看,那公孙景都写了些什么:

好似圣人若答应此事,便功可比秦皇汉武,虽不敢说空前,但亦绝后,必然流芳百世,万朝来拜;可若是不答应,那便是……偏心眼儿!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西望府委屈,可是他们不敢说。

凭什么旁的地方本就已经得天独厚,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每年朝廷还会拨钱,可轮到他们西望府,不过头一回开口,便这般推三阻四?

便是圣人自诩心性坚定,看过折子之后也不禁十分动摇,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久违且罕见的愧疚,若是公之于众,岂不要天下大乱?

再说西望府那边,自打公孙景派快马送折子进京之后,牧归崖就一直处于不安之中。跟朝廷要钱不稀罕,稀罕的是要的这么心安理得……

这日,他终于忍不住,说:“一鸣,非我多心,只六十万贯,是否太多了些?”

便是朝廷年年拨款,也从未听说甚么地方能拿到六十万贯公学拨款的!他们西望府只要十万贯就足够支撑很多年了,这么要,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惹怒了上头?

正埋头写着什么的公孙景却先不急着答话,只示意他先坐,自己则继续埋头奋笔疾书片刻之后,这才停了。

他先将自己写的东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满意极了,决定一字不改,吹干墨迹之后递给牧归崖,笑道:“侯爷再瞧瞧这封。”

牧归崖本能的接过来,刚看了没几行就险些惊呼出声:

八十万贯?!

合着六十万恁还嫌不过瘾,这才几日功夫,就又加了足足三成?!

都不必牧归崖发什么感慨,公孙景已经成竹在胸道:“侯爷,下官知道您想说什么,也知道您所忧为何,不过请您放心,一鸣虽无大才,可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顿了顿,他又道:“您与郡主、林大人皆是君子之风,胸襟广阔可容纳天地,乃是言出必行、心口如一的好汉子、好女子,着实令人敬服不已。但恕下官直言,这世间的事情,许多时候只靠君子之风是吹不动的,需得花些个小心思。”

牧归崖听得直发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白了,您大几位都是直肠子,压根儿做不来这些,还是放着下官来吧!

良久,牧归崖才心情复杂的笑着摇摇头,将折子重新放回桌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说道:“常言道,用人无疑疑人勿用,打从你来之日起,我便已决定政事不沾手了的,自然不会轻易质疑,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只要不损及百姓利益,无愧天地良心,不管是我还是郡主,亦或是林大人,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他素来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名声早已传遍内外,此言一出,驷马难追,说不管就是真放手,谁也不会怀疑。

“多谢侯爷、郡主的信任,下关一定竭尽全力,必然不负所托!”公孙景道谢,又感慨道,“来了这边之后,下官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同率直之人打交道,实在是妙不可言。”

想在开封时,他不过是个尚未正式进入朝堂的状元,可已经见识到了同诸多官员打交道的复杂诡秘,体会到了那种迂回和曲折。

往往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字眼、一个最细微不过的表请,都有可能包含着最复杂的含义,足可以翻天覆地,使沧海变成桑田,使得日月无光!或是转瞬间,便可以萤烛之微而与日月同辉!

可在这儿呢,说句挺刻薄的话,公孙景就觉得自己几乎不必动脑子!

因为他们差不多说什么就是什么!

问你饿不饿,就是单纯的要不要吃饭;问你冷不冷,便是纯粹的该添衣裳了……

甚至这里的掌权者,连朝廷拨款都懒得要,还打算自掏腰包的!

老实说,公孙景当时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没细说,可牧归崖猜也猜到了,一时间心情也有些复杂:他该感到骄傲么?

好在公孙景还没忘了方才牧归崖的反应,很体贴的解释了:

“但凡往外掏银子的事,不管是朝廷还是个人,都是不情愿的。似公学拨款此类,并非救人水火的,以下官愚见,朝廷往往会先压到三成上下,下头的人再上折子,两边讨价还价,最后能有六成便殊为不易……”

牧归崖最不耐烦处理此类对银钱斤斤计较的事,勉强听完之后就忙不迭的起身告辞,连声道:“罢了,罢了,各司其职,往后凡遇到此类事宜,一鸣只需说个结果即可!”

他就是个武将!镇守边疆的武将!光是军费扯皮就够受得了,作甚么要给自己平添负担?不管,不管了!

公孙景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步履飞快的出了门,忙赶着出去送了几步,又补充道:“侯爷,稍后下官自会将一应事务写个总领,您好歹瞧一瞧!”

他虽是知府,掌管本地民生经济教化等一应事务,可牧归崖不管是官阶还是爵位都远在他之上,依旧是本地头号实际掌权者,这些事情终究还得他亲自过目,确保无异议、无疏漏了才算彻底盖棺定论,才能叫下头的人实际执行下去。

公孙景的第二封折子是六月中,特特挑了六百里加急——除战事之外所能调用的最高级别驿送规格递进宫的,当时圣人正陪着柳妃品鉴歌舞,然后……

听说圣人一连三天没进后宫。

他几乎做梦都能梦见公孙景在自己耳边哭诉,翻来覆去的诉说那西望府是多么的缺钱缺物,那里一应学子盼公学盼书院便如久旱盼甘霖。

为何其他州府能有那般华美宽敞的书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钱、先生、笔墨纸砚,而西望府所有的便只得苍茫大漠和无边无垠的群山?只有那夏日无孔不入的烈日酷暑和冬日见缝插针的寒风苦雪?

都是您的子民,都这般虔诚的渴望着您的垂怜,那样迫切的想要沐浴您的恩泽,您如何能够厚此薄彼!

圣人明鉴,区区六十万贯根本不足以振兴这座孤苦的边城,少说也得八十万贯!

短短三天,圣人觉得自己都瘦了,须发也掉了不少,食欲不振,寝食难安,睁眼闭眼都能看见有人伸手朝自己要钱!

偏偏从以往的各类折子和情报来看,公孙景折子中并无一句虚言,所写句句属实,让他想驳回打压都挑不出借口。‘

圣人不禁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觉得西望府越过越穷了呢?莫非真的是以前援助的少了?

无论如何,圣人充分领会了西望府新任知府公孙景请求拨款的决心和毅力,他觉得若再继续拖延下去,保不齐下封折子上就会出现“一百万贯”这样的字眼了。

七月初三,京城来使。

圣旨出:“圣人因感念西望府于困境之中仍不忘奋力向前,且朝廷有责任教化百姓云云,特拨款三十八万贯,用以兴办公学,并资助书籍并文房四宝等若干……”

白芷、牧归崖、林青云、公孙景四人依律前去接旨,听使者宣读完毕之后,隐晦而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齐齐拜伏在地:

“谢主隆恩!”

有钱了!

***

六月份的树苗活的不少,顾青看后欣喜非常,一大早就来找牧归崖汇报,顺便喊他一同出去看看。

还没走到郡主府门口呢,顾青大老远就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带了笑。

“大清早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人是个约莫十**岁的年轻姑娘,蜜色肌肤,眼深鼻高,下巴尖尖,穿着一件鲜亮的鹅黄掐银边衫子,同色灯笼裤裙,身段婀娜,赫然是个异族美人坯子。

她歪头看了顾青一眼,有些不服气地说:“许你来,就不许我来?”

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和顺温婉,她的眼神颇为尖锐,可又清澈而坦荡,仿佛一只无所畏惧的母豹。

顾青失笑,翻身下马,将缰绳在手里挽了挽,同她肩并肩站着,“来得。”

顿了顿,又问:“莫不是你们那头又出了什么事?”

“你就盼着我们出事,是不是?”那姑娘却瞪圆了一双杏核眼,跺了跺脚,带些气恼的说道。

见她这般,顾青才算放下心来,伸手将她跺脚之后甩到身前来的小辫子拨回去,“呼尔葉,你也劝着你爷爷些,大月本就扎眼,若再几次三番折腾,谁也保不住。”

呼尔葉正是大月二长老的亲孙女,而二长老就是如今大月的实际最高掌权者,身份很是敏感。

几个国家的百姓住在一起,本就容易有摩擦,更何况几国之间又都是经过战火的,稍不留神也能捅出大篓子。先前大月仗着输诚早,大禄也愿意立个典型,所以格外厚待些,这几年着实有些蹬鼻子上脸。也就是上回他们自己作死,牧归崖又趁机敲打一番,一直冷落到如今,这才好了许多。

不过私底下牧归崖也时常提醒几个副官和即将上任的公孙景,让他们多多留心,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归根结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牧归崖也还是打心底里不信任他们的。

顾青算是爱屋及乌,可也不会将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得失之上。若大月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自然是大家都好;若记吃不记打,那就对不住了……

听他说的郑重,呼尔葉的表情也不禁凝重起来,微微垂了头,撵着自己的小辫子沮丧道:“爷爷不听我的,有事也只跟表哥商议。”

说完,又愤愤道:“我是不服气的,我的骑术、箭术,甚至是养马牧羊、读书识字,哪一样输给表兄弟?可爷爷却总是,哼!”

顾青眼中含笑的听她说完,这才点头:“你自然是顶好的,不过是你爷爷没眼光。他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迂腐。饶是他瞧不出,自然还有别人赏识你,是不是?”

到底是亲祖孙,原本呼尔葉听到他说自家爷爷没眼光时,心里还有些疙疙瘩瘩的,可听到后面,又不自觉带了喜意,忙不迭的点头。

“我今儿是来找郡主玩的,”她喜滋滋地说,一下子忘了那点本就微不足道的不愉快,“前儿打马球我输给她了,心服口服,她说我随时都能来找她。只是听说前几天你们都忙得很,我也不好意思过来。”

她素来自视甚高,觉得同龄女子中难有敌手,哪知上回马球赛,她所在的球队跟白芷所在球队相逢于决赛场之上,以三球之差落败,自己也被白芷抢断无数回、突破无数回,不免懊恼。

可呼尔葉是个性格爽直又真诚的姑娘,输了就是输了,对方赢得光明磊落,干干脆脆,她服气!

比赛结束后,迅速走出失败阴霾的呼尔葉径直去找了白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郡主,你的骑术真厉害,球打的也棒。”

白芷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眼睛却清澈透明,纯净如孩童的姑娘,不觉笑了。

她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对方的夸赞,“谢谢你,你也很厉害。”

呼尔葉顿时眉眼弯弯,像一匹骄傲的小马驹。

临走前,她又很有些胆大妄为的问道:“以后我能找你骑马么?”

白芷怔了下,点点头:“当然可以,就是不骑马,我们也可以凑在一处说说话。”

西望府年轻姑娘不多,身份高的更少,故而白芷的交际圈里除了刘夫人之外,竟没有什么女性友人,偶尔也会觉得寂寞。

于是呼尔葉就来了。

顾青顺便领着呼尔葉进去,两人在二院分开。

顾青刚迈开腿要走,却听呼尔葉突然叫了声,又蹬蹬跑过来,不由分说的朝自己手里塞了一件东西。

他愣了下,低头一看,是个天青色的……荷包?

不等顾青发问,呼尔葉就急忙解释道:“听说你们大禄会过七夕,送你的!”

顾青心头一软,笑眯眯的仔细打量起来,不过很快面色就变得有些复杂。

他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夸赞道:“我们是过七夕不假,所以你从哪儿听说要送鸡荷包?”

骗她的那人也忒损了!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呼尔葉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抢上来,“你,你这个瞎了眼的,我分明是绣的雄鹰展翅!”

片刻惊愕过后,顾青笑弯了腰,将那长得像鸡的雄鹰高高举过头顶,利用身高优势对呼尔葉道:“我逗你呢,我一早就看出是雄鹰了,你看,这就急了吧?”

呼尔葉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半信半疑道:“真的?”

顾青一本正经的点头,表情简直不能更真诚,“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