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说纷纭,玄北月还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终于,所有的人都主意到了他的安静,议论声渐渐落了下去,大家全都看向了他。

周遭安安静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到。

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瞬间打破了所有宁静。

玄北月接起电话,只是听着,末了嗯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主子,枯诺北亚那边怎么样了?”

有人忍不住出声,不用猜就知道是枯诺北亚那边来消息了。

“三大堂回枯诺北亚,广招杀手,其他人跟我留在这里,加强戒备,这一战…”玄北月说着,站了起来,冷冷一笑,继续道:“谁都不知道要多久。”

枯诺北亚确实困了一部分主力,但是Mafia的实力远远超过他的预料,看样子,Mafia也有这个心,吞并枯诺北亚了!

枯诺北亚一战,他站了上风,而Mafia却将阿尔卑斯山脉都占领了,明显是要困死枯诺北亚!

众人领命而去,谁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就是玄北月的脾气,决定之前,什么话都允许说。

下决定后,只有执行。

终于,人都散去了,偌大的大厅里只剩下玄北月和蝶儿他们。

玄北月这时候似乎才注意两个人的伤口,淡淡道:“都下去吧,今晚不用守了。”

“是。”蝶儿连忙应声,转身就要走。

北泽却开了口,明显是故意的,道:“蝶儿,你眼睛不好,是不是要请假几天?”

蝶儿没有止步,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仍旧继续往前走,脚步加快。

然而,玄北月终究是不放过她,冷冷开了口,“回来。”

蝶儿止步,小手紧紧一握,还是转身走了回来。

马尾辫凌乱,发丝都遮了前额,垂落在眼角,安静的小脸这才显得稚嫩,那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灵动美丽。

静静地站在玄北月面前,任由他打量。

辛苦,缓过来了,没事了,现在全都看得清楚了。

“眼睛怎么了?”玄北月蹙眉问道。

“没怎么样了,刚刚进沙子了。”淡淡回答,完全无视北泽的怒目。

玄北月岂是这么好敷衍,转头,看向北泽,一脸质问表情。

“她眼睛不好,最后是去看看医生,检查一下,把眼角膜换了。”北泽说道。

“不用,现在还看得到,现在也不是病倒的时候。”蝶儿连忙开口。

玄北月蹙着眉头,直视入她的眼睛,蝶儿紧握上双手,不让自己慌张。

“命是你自己的,眼睛也是你自己的,保镖的职责也是你的,你自己掂量清楚。”玄北月冷冷说道。

“知道,尽我所能,助你尽快完成这件事,你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办到。”蝶儿也冷了声音,同他,现在已经完全是交易关系了吧。

还担心什么呢?

即便他知道她眼睛的事情,也不会让他休息吧。

“明日跟我去趟Mafia大赌场,好好休息,明日不许再出差错!”玄北月冷声,说罢转身就走。

玄北月一走,北泽便步步逼近,朝蝶儿而来。

蝶儿根本不买账,转身亦要走。

“穆婉蝶,跟着玄北月,不爱惜自己,他永远不会爱惜你。”北泽冷声,似乎警告,也似乎是提醒。

蝶儿没有回答他,迈出了步子。

“穆婉蝶,你可以恨我,但不要这么折腾你自己,你对得起离叔他们的牺牲吗?”北泽终于是开了口,提到了那群人。

“你不配提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蝶儿骤然怒声,转身,怒意滔天地指向北泽,又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不配提起他们的名字,还有,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眼睛瞎了,你看得能得到蝶院吗?别以眼角膜手术很容易,遇到免疫排斥,你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匹配的角膜!”北泽认真说道,即便蝶儿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针一样刺在他心里,甚至她这个人,一出现在他面前,都如同是针扎着他的心,让他想起那群伙伴,想起自己自私的错误。

然而,他还是一脸认真地看入她那仇视双眸了,认真地提醒。

“与你无关,也与玄北月无关,他无需要关心我什么,与我有关的人都死了。”蝶儿突然淡了声音,淡淡说着,缓缓转身,径自离开。

眼睛,没了眼睛,看不到蝶院,对她来说,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只是,她一直都没敢去想,还原了蝶院的一切,找了妈妈让她找的那个人,然后呢?

为什么而活下去,为此生的遗憾,满腹的歉疚。

心底最深处,怪的,其实不是北泽,而是她自己。

路上,离叔就说过了,要她变得强悍,可是她偏偏,选择了大家一起。

北泽看着蝶儿的背影,一句话没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然而,一道庄园门口,便被彪悍大叔拦住了。

“泽少爷,这个时候还出去,不太合适吧?”彪悍大叔笑着问道。

“怎么,北月都相信我,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北泽冷笑地反问。

“没有,关心一下而已,不去守着蝶儿吗?”彪悍大叔还是笑着。

“谁守着她了?”北泽骤然怒声,似乎被说中了糗事,一脸风雨欲来。

彪悍大叔笑着,这才让开路,乐呵呵离开。

而此时的玄北月正同几个手下商议着对策,同Mafia家族这场战争,似乎要陷入持久战了。

【竟相持了十年(上)】

蝶儿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战,却没有想到会持续这么久。

这一年她已经十二岁了。

出落地很漂亮,只是还不高,面前同当年的北泽差不多高。

小脸清瘦了很多,不似小时候那样,有些婴儿肥,五官都精致了,还是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总是一身运动装,从不穿裙子,年纪不大,却给人干练大姐的感觉。

北泽已经十七岁了,完完全全是一个美少年,人高马大,却不似小时候那副吊儿郎当样子,也不吹口哨,也不嚼口香糖,唯一保留的习惯便是双手插宽松的裤兜里。

北月常住Mafia庄园,偶尔才回枯诺北亚去,而Mafia家族的人行踪不定,怎么都寻不出住所来。

这几年都是突袭站,枯诺北亚的人并不好过,不得不随时防备。

这一日,玄北月又带着蝶儿和北泽去了赌场。

蝶儿这么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又是清新打扮,一入赌场,还是如当年一样,立马引来了无数的围观。

虽然寻不到Mafia家族的具体下落,但是有点是有迹可循的,也是玄北月这些年来,一直追踪的。

那便是他们的财政来源,赌场,还有毒场。

玄北月追踪了几次,都快有眉目了,却又偏偏在关键的时候断掉。

二十七岁的他同二十二岁他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多了一些沉稳,也多了一些成熟,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人。

至少,在蝶儿眼中,这么几年来,他还是没有变化。

亲自到赌场来,不过是当诱饵,然后这一回,似乎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主子,看样子,那帮人不那么恨你了,倒是最蝶小姐有兴趣。”彪悍大叔低声,开着玩笑,也就他敢同玄北月开玩笑了吧。

蝶儿自然是听到了,没有多少反应,双眸宁静地看着前面,心下隐隐地戒备着。

确定了这赌场是Mafia的势力范围,玄北月才亲自到场,即便是现在平静,也难保一会儿一场火拼。

已经不敢不用药水了,每日都按时用药水,而保护玄北月也尽责,从未有过受伤,也从未让他受伤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明明很厉害,却每每都不出手,在一旁看着她和北泽拼死拼活。

转了一圈,任由赌场的仆人如何劝说,都不见包厢。

蝶儿知道,玄北月他又嗅到了什么,或者,又改变主意了。

只转了一圈,一行人便出了赌场。

玄北月这才止步,视线不经意扫过北泽,看向了蝶儿,唇畔勾起了一抹邪惑的笑意。

“蝶儿,发现刚刚谁主意到你了吗?”他笑着,淡淡说道。

“三个人可疑。”蝶儿如实说道。

“知道怎么做了吗?”玄北月又问道。

“不知道,主子,我卖命,不卖身。”蝶儿淡淡答道,面无表情。

一旁,北泽骤然蹙眉,这才明白过来玄北月的意思,眸中一丝阴鸷骤然掠过。

彪悍大叔也不敢说话了,这么多年来,这丫头对主子都是惟命是从的,一声“不”都不曾说过。

“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玄北月突然笑了。

“直觉。”蝶儿淡淡回答。

“如果我一定要你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呢?”玄北月挑眉问道。

“明早给你答案。”蝶儿冷冷说罢,转身便又往赌场里去。

北泽想都没想,跟了过去。

“阿泽。”玄北月冷冷开了口。

“我只听从堂主的话,我的命是她的。”北泽没有止步,这么多年来,他同玄北月说的话,屈指可数。

玄北月却没多刁难,冷冷一笑,继续往前走。

然而,很快,身后便传来了一声轰隆巨响,是爆破的声音,随即,枪声四起。

整个赌场火光冲天,而与此同时,远处警笛声传来,这事情惊动了警察。

冲天而上的火光中,一个清丽的身影冲天而上,手中拽着一根长鞭,拖着一个人。

很快,她便将这蝶儿扔给了下面的北泽,北泽接住,手中银针随即按入那人脖颈,回头看了又一次飞去火中的蝶儿一眼,似乎迟疑着,须臾后,还是身影一幻,消失不见。

整个赌场都炸得不成样子了,死伤无数,活着的人拼命地争夺出口,而Mafia埋伏的人却是一直追着蝶儿开枪,不顾生死。

这其中,不少人惊诧地止步,这丫头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凌空而飞,轻易可躲避过数枚子弹。

蝶儿很快又寻到了玄北月要的人,这一回手中银针直接刺入,正要上前拽人,身后的北泽却先她一步,抢了人,转身就走。

而就在这时候,蝶儿冷不防狠狠地将北泽推开,自己随即旋身,躲过了一枚消声子弹!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无话。

这么多年的相处,与其说他是同她一样默默跟在玄北月身旁,还不如说他是一直默默地、固执地守在她身旁。

只是,无言,若非不得已,可以整个一月一句话都没有。

“找死!”蝶儿不悦碎了一口,足尖轻点,凌空而上,却竟然又倒栽而下,扯过被北泽抗在肩上的人,就这么穿过烟雾,急速逃离。

北泽微微蹙眉,随即跟上,警笛声已经到了门口了。

该逃的也都逃得差不多了…

大街上,止步不前的玄北月这才又迈出了步子,唇畔噙着满意的笑。

“主子,这丫头和泽少爷绝配啊!”彪悍大叔乐呵呵开了口。

“怎么说?”玄北月淡淡问道。

“功夫都了得,脾气一样倔,年纪相差也不大,天生一对,若是能成,一直留在身边,那就好了。”彪悍大叔说道。

“都不是留得住的人。”玄北月说道,看向前面。

房车上已经有人了,看样子那两个孩子是完成了任务。

“怎么留不住了,好歹泽少爷的命是你救的,没有主子你,泽少爷怕是会死在地牢里,蝶小姐无依无靠,到现在都查不出她的身份,我看应该就是个孤儿了吧。”彪悍大叔又说道。

玄北月没说什么,静静往车子那边走去。

“主子,别怪我多嘴,就是蝶小姐年纪小了点,要不,留在你身边,也未尝不可,这么做,最保险,永远都不用担心她和北泽叛变。”彪悍大叔说出了心中所想。

玄北月还是没说话,眸中的沉色却是越来越重。

【竟相持了十年(下)】

黑牢中,时不时传来了一阵阵哀嚎。

牢外北泽紧锁眉头,静静地面对铁门站着。

听得这一声声生不如死的惨叫,这才恍然大悟,里头那个手持长鞭拷问囚犯的丫头,已经长大了。

而且,完完全全像当初他所期盼的那样,长成了一个顶级的杀手,无心无情。

然而,他呢?

很早很早,在那赶赴蝶院的路上,就早已狠不下心了。

“啊…臭丫头!你杀了我吧!”

“臭丫头,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狠毒了!”

惨叫,哀嚎。

里头就两个犯人,正是从赌场里带回来的,玄北月全都交给了蝶儿。

此时,玄北月亦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负在身后,唇畔至始至终噙着一抹残酷的冷笑。

他当初的决定是对了。

留下这丫头,无疑,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北泽缓缓转身,朝玄北月看去,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只迈出步子,朝大门而去。

“去哪里?”玄北月淡淡开了口。

“这么审都没有结果,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吗?”北泽冷冷反问道。

身高已经跟玄北月相差无几了,只是,脸上的稚气还是不敌他的沉稳。

永远都摸不透他这叔叔究竟在想些什么,在算计些什么。

他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失忆,甚至怀疑,从他跌落悬崖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发现的一切全部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在利用蝶儿。

“人都还么没有出来,你就下结论,未免太过于仓促了。”玄北月淡淡说道。

“你根本不是在审人,而是要她变得残忍?你在训练她,这几年来,你把所有拷问的任务都交给她,你根本就是在训练她!”北泽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

“是吗?你都发现了,说明效果还是不错的嘛。”玄北月却是笑了,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却也很残酷。

北泽握紧了双拳,双眸怒意愈来愈浓。

“她是你的伙伴,你完全可以劝说她,我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也从来都是允许的,包括你们的恋情,我一概不管。同她的关系至今僵硬,是你自己的错,是你自己不努力,不要怪到别人身上来。”玄北月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而这一字一句却仿佛是一枚枚银针,直刺入北泽的心。

他不是没有机会,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选择沉默不解释,只因为他根本无需解释。

他出卖伙伴是真,他把墨雪推出去挡子弹也是真,他救不了自己的母亲更是真。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得到原谅,没有想过得到救赎,这辈子只有一件事要做完,就是保护蝶儿,那群伙伴里仅存的一个。

“北月叔叔,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北泽认真问道,看入了玄北月那深邃的双眸,自小到大,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称呼他,北月叔叔。

“呵呵,小子,钰姬死后,家主竞争制结束后,这个家族名存实亡,不要跟我攀亲戚,我不会相信任何的人的话。”玄北月还是那淡漠的语气,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最安全的莫过于什么都不相信,只依着自己的性子、喜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