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的声音骤然传来,声音放落,人已经掠到了玄北月身前,狠狠地打开了他的手。

只是,终究还是迟了…

玄北月似乎这才缓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心下顿惊!

只知道是毒,不知道是什么毒。

只触碰到了一点点,手指就这么黑了。

“蝶儿,这是怎么回事?”玄北月蹙着眉头,淡淡开了口。

蝶儿一言不发,拉着他的手,指腹从手心里轻轻抚过,一路往那修长的手指而来,停留在指腹那老茧上。

那是常年用枪留下的痕迹。

“怎么了?这是你的画像吧,很久没有看你这么笑过了,笑一个?”玄北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渐渐沉重了起来,只是,还是勉强挤出了笑颜,打趣地说道。

然而,蝶儿还是没说话,更别说是笑了,清秀的眉头缓缓笼起,指腹轻轻划过,落在玄北月那黑了的食指上。

“丫头,怎么了嘛?”玄北月又开了口。

“没什么,这里的东西不要随便碰。”蝶儿终于开了口,松了手,这才抬头朝那画像看去。

“这画像的材质?带毒?”玄北月狐疑地问道。

“不是什么毒,没事的。”蝶儿还是那淡淡语气,看着那画像,小脸安安静静的。

玄北月这才放心,没再多问什么。

而蝶儿在这画像前急这么站着,一站,竟是好几个小时。

“蝶儿…别看了…”

玄北月终于忍不住,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蝶儿的身子莫名一颤,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玄北月。

“北月哥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唤过这个名字了。

“嗯,我在呢。”玄北月原本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蝶儿却是冷不防,抱着了他,紧紧地,越来越紧,仿佛害怕再失去一样。

“怎么了啦?都到了这里,还不赶紧看看蝶院去吗?”玄北月笑着问道,却是不知觉往自己手指上看去。

良久,蝶儿才放开他,吸了吸鼻子,重声道:“好!”

说罢,认真了起来,环视起这空荡荡的大殿,不知道再寻找着什么。

玄北月不敢打扰她,静静地跟着她打量着周遭,不经意间又朝那画像看了过去。

此时,蝶儿也看了过来,淡淡开了口,道:“就在画像后面。”

说着,从一旁一个抽屉里取来了一副手套,银白的金蝉真丝手套,可御百毒。

玄北月看了那手套一眼,眸中一抹复杂掠过,很快,唇畔便泛起了一抹笑,无奈的笑。

蝶儿戴好了手套,这才缓缓收起了那副千丝纸画像。

果然,画像后面,洁白的墙壁上,是一只展翅的银蝴蝶,似乎是扣入墙壁里去的。

蝶儿一脸认真,小心翼翼地转动了那银蝴蝶。

轰隆隆的声音就这么传来了。

玄北月骤然转头朝右侧看去,只见那一堵墙壁缓缓地向凹陷下去,而地上,一个暗室的门清晰可见。

“就在那里。”蝶儿淡淡说道,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欣喜。

“嗯,”玄北月却是大喜。

终于找到了,这么久了,终于找到了。

蝶儿小心翼翼靠近,亲自打开暗室的门,玄北月随即打开了强光手电。

这是一条幽暗而深渊的密道,通往地下陵园。

蝶儿也打开了手电,走在了前面。

一步一步往下,仿佛是一步一步往千年之前走去。

陪伴她的,只有身后的玄北月和咚咚咚踩踏木板的声音。

一千年有多漫长呢?

一步一步,走到了尽头,当眼前金灿灿扑面而来的时候,蝶儿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已在千年之后。

压抑着复杂的心情,一一点燃了整个屋子的灯火。

这才看得清楚!

这是一个座深藏地下的别院,即便是一花一草都是黄金打造而成,完好无损地保留了当年的一切场景。

这是大堂,正对着大门是主座,一旁又长塌,摆放着茶居,一杯茶都还没喝完呢!

似乎有人正喝茶,突然离去,再也没有回来了一样。

垂帘,桌椅,茶几,巨细都是金子打造雕刻而成!

而大门敞开,玄北月一脸惊叹地将手电强光照了出去,只见门外是一个花园。

蝶儿有些踉跄,急急快步而出,手电不停地扫,这果然是一个花园,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一样,急急往一旁小道走去。

“蝶儿,去哪里!小心点!”

玄北月连忙追上,跟着她到了后院来。

见蝶儿在一一点燃墙壁上的火把,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在建造好的黄金陵墓上又建造了一栋石室保护,石室上面覆盖了沙土,深埋地下!

当整个后院被点亮的时候,玄北月急这么怔住了。

简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后院的美丽!

金灿灿的黄金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美轮美奂,草坪上,蝴蝶翩跹而舞,那蝴蝶,虽然皆是金丝编制而成,却比真实的五彩斑斓的蝴蝶还要每一千倍,一万倍!

整个后院亮堂地几乎要流窜出金灿灿溢彩的流光了。

美,除了美这个字,怕是再没有词汇可以形容。

蝶儿的泪缓缓地流淌着,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又带笑,既是哭,也是笑,都不知道她怎么了。

一步一步才朝最前面那座金灿灿的衣冠冢走去。

玄北月跟在她身后,满脸的惊叹,坐拥无数财富的他,还是惊了!

突然觉得渺小,再大的成就,再多的财富,在这座坟墓前都会觉得渺小。

蝶儿止步在衣冠冢前面,看着墓碑上的落款,那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名字。

就这么冷不防跌跪拉下去,颤着小手,指腹轻轻得抚过那一行字迹,“爱女穆婉蝶之墓”,“父穆子寒,母尧瑶立。”

“爸爸,妈妈…”

喃喃出声,声音很低很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爸爸,妈妈,蝶儿回来了,蝶儿看到了…”

多么想嚎啕大哭,却还是扯出了笑颜来,淡淡道:“不哭,对吧,哪里有人会在自己坟前哭的嘛。不哭,嗯,蝶儿乖,不哭了。”

自言自语,扶墓碑,却是挣扎了很久才站了起来。

其实,早已一身无力,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阿泽,看到了吗?我们找到蝶院了,我们现在就在蝶院里,你看到了吗?”

这话,在心里一直一直重复着。

北泽,能听得到吗?

他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了,他知道吗?

玄北月连忙上前搀扶住蝶儿,这个时候,他很清楚,他的言语是苍白无力的,只静静地,不想多打扰她。

如果至今还有怀疑,还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便是彻底地确信了。

这个特殊的丫头,并不属于他的世界,并不属于千年之后。

先前那种恐惧感又一次涌上心头,总觉得自己无法陪她到最后。

是不是突然有一天,她会走呢?会回到千年之前呢?

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梦而已呢?

正愣住,蝶儿已经缓缓推开了墓门,径自走了进去。

而就在墓室的入口处,一个石柱上,放着一本书卷,这是整个蝶院唯一一样不是黄金雕刻成的东西。

这是月国史册!

蝶儿急急大开一看,不过浏览了几页,就这么嚎啕大哭了起来。

玄北月还是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明明这丫头就在身旁,而这一刻,他却觉得她离他有千里,有千年之远。

他完全走不进她的世界。

蝶儿哭着,抱着那史册大哭着。

史册记载,她被追封为月国的郡主,同紫萱公主享有同样的特权,并得特许建造黄金陵墓,葬于月国西南,直面月国皇陵的位置。

死因不详,死时不详,尸骨也不存,这不过是一座衣冠冢。

一直而来的自我介绍,都是月国的郡主,百纳的小郡主。

然而,只有她心下清楚,月国郡主,这个头衔一直就没有被册封过。

爹爹这寒王爷的身份尴尬,她从小就懂!

史书如此记载,是不是月国朝廷已经彻底对爹爹放松了戒备,爹爹是不是从此自由了呢?

该是高兴的事情呢!

为何就这么哭了,哭得如此伤心。

小心翼翼取出了藏在史书里一副图。

是现代的油画绘发,展开来一看,竟然是蝶院的原貌。

峡谷深涧,幽深别院,野花飘香,蝶儿翩然而飞。

娘亲那份信里,要她还原的,就是这幅图吧!

吸了吸鼻子,都忘记了身旁还有玄北月,径自继续往前走,到了墓室的最里面。

那是一个黄金的棺栙,蝶儿费尽地推开,见了里面的东西,又一次忍不住,转头,朝玄北月怀中扑去,终于是彻底地放声大哭了…

原来,她也是爱哭鬼…

【赶时间】

原本安安静静的黑森林突然热闹了起来。

工人们正连夜施工,玄北月亲自当起了督工,在工地里一待着就是一整日。

而工地方便,一座临时搭建的楼房里,蝶儿坐在笔记本前,正一脸认真地修复一张扫描上却的图纸。

那日出了蝶院,一颗都没有停留地便开始动工,开始蝶院的复原工程。

谁都不知道她在赶什么,或许,只有玄北月知道吧。

她知道入口,挖掘工作便简单了不少,两个月的时间,所有的黄金都被开采了出来,融化成了金条,归入蝶儿名下。

新一代的世界首富早已产生,只是,至今无人知晓,除了这批工人。

月国遗址里的一切,都进行地十分紧蹙,包括忘忧镇的修复工作。

只是,外界,谁都不知道。

甚至有谣传,枯诺北亚的家主玄北月带着幽堂堂主私奔了。

蝶儿点着鼠标,修修改改,好一会儿才点击了保存。

起身朝窗外往前,正好看得到蝶院的位子。

她所作的这个位置,正是当年爹爹和娘亲督工建造起来的别院。

娘亲当年也一定是从这里看出去,看到爹爹督工的背影吧。

只是,她看不到玄北月的背景,寻了很久,都寻不到他。

这些日子来,除了不笑,同玄北月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她也总是北月哥哥,北月哥哥地喊。

彪悍大叔听得一直纳闷着,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蝶院里发生过什么!

前面,原本覆盖在蝶院上面的泥土全都挖掘出来,悬崖变得更高了,深渊里,蝶院的雏形已经看得出来了。

完完全全按照之前的规模重建,而在悬崖上,亦离叔他们那座坟墓为中心,蝶儿重新建起了一座黑森林。

枯诺北亚不少杀手已经入住,或许,多年后,这会是另一个世界黑道中心吧!

寻了很久,还是寻不到玄北月的身影,这才无奈叹了叹气,转身朝一旁的小屋子而去。

这小屋子里放着她的一切,不是她的财富,而是从衣冠冢里取出来的一切。

包括她小时候的完结,她玩过的匕首长剑,还有,还有几幅画像,很像是出自她娘亲笔下的。

好几副是爹爹的背影,在衣冠冢里,扶手立足,就在她的画像前,静静地看着她。

还有几幅,娘亲也在,就站在爹爹身后,似乎爹爹看着她,而娘亲看着爹爹。

然而,她最喜欢的一幅画,并不是出自娘亲之笔,而是一副颇具现代手绘画风的全家福,有很爱她很爱她的爹爹和娘亲,有很疼她的舅舅端木赐,也有外公端木王爷,还有青云墨雨哥哥,还有赵管家,他老了好多。

这一个月来,这幅全家福已经看了不下十次了,此时,看是愣愣地看着,看着正中间那两个人,爹爹和娘亲。

爹爹从身后拥着娘亲,脑袋就搁在她肩膀上,亲密无比,两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而幸福的笑。

这是她出生到现在,都从未见过的场景,如此的亲密,这才是夫妻,这才是家人!

多么希望这幅图上面能有自己的一个位置呀!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转身,又坐回电脑前,打开文件。

是这幅全家福的扫描图!

一定要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填上前!

动了鼠标,开始寻自己的照片。

这个时候,唇畔才泛起笑颜,带着一丝调皮。

这是从玄北月被千丝纸所伤到现在,她唯一一次笑颜…

日子就这么过着,蝶儿和玄北月几乎没有离开过蝶院。

玄北月似乎逼蝶儿还心急,似乎急着在某个时间,将这片遗址都复原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蝶院已经基本竣工。

连同周遭的大树都移植成功,这又一出幽静的深谷。

彪悍大叔亲自买来了几笼飞鸟放生,清幽的深谷里有了鸟鸣声,更显得幽静深远。

这时候,蝶儿和玄北月正站在悬崖上,俯看深谷。

一如千年之前,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一片氤氤氲氲绿意。

攀崖横生的大树,枝繁叶茂,遮掩了一切。

而悬崖上,立着一块石碑,“蝴蝶崖”三字面线是利剑重力划出的,这字是蝶儿刻上去的,这石碑一如千年前,远远立着,令人看了顿生孤独之感。

脚下,一条路穿过树林,通往蝶院。

这条路明显是人工凿出来的,硬生生在峭壁上凿出了一层层石阶,十分陡峭,幸好两旁有铁索可扶。

“下去吧。”玄北月开了口,率先迈出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