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无视我挣扎的动作，手指箍住我的额头和肩膀，硬生生忍了好一会儿，才贴在我耳边淡淡地说了一句：“……别闹。”
血腥味纠缠而上，我心中怒火更盛，体内的蟒毒见势蠢蠢欲动。
我压了很久，却控制不住蟒毒往外游走。
我想拉回来，费力地控制住怒火，却发觉蟒毒已不受我的控制，聚在一处，随即燎过血脉，以不可阻挡之势朝一个方向游动。
我身上的神仙，唇齿依旧贴着我的脖颈，只是吮吸加重，血气在他的唇齿间游走。
“孟……孟泽……”我试着推了推他，他却箍住我，伏在我身上纹丝未动。
微微的痛感混着血腥味越来越重，我隐隐觉得不对，却因为酒气熏盖住灵台，花了很长时间才辨别出来……
本神尊体内的蟒毒游走的方向……为何是脖颈上他唇齿贴近、重重吮吸的地方？
我在一瞬间清醒，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孟泽……孟泽你停下来，你停下来……”
可身上的神仙不听我的话，指腹微微摩挲我的脸颊。
本神尊再也控制不住，身子剧烈地挣扎，惹得这床榻上纱幔起伏：“你这混账！你停下来！”
这是我最狼狈的一夜。我右手动不得，左手抵抗不了，只能费力地挪动脖颈，这混账却用双手紧紧将我箍住。
他是在……他是在给我解毒。
从他将我压在床上，从他咬出血来的时候，我就应当反应过来的。
泪水落下来，我躲不开他，也推不开他，最后只能求他：“孟泽，求你了，你别这样……你若是再这样，你自己就要中毒了。”
“你听话，孟泽啊，你听我的话……”
我依然感觉到蟒毒在往脖颈处游，血腥味越发刺鼻，但不管我如何挣扎，不管我如何哭喊，孟泽就是不肯停下来。
“孟泽啊，你停下来……本神尊活了这么久，并不在乎这岁月……可你不一样，你还正是最好的年纪……”最后，我越发语无伦次，只剩泪流满面。隔着层层水雾，我看到伏在我身上的神仙像个固执得听不进劝、不肯回头的少年，以命相搏，守护着自己的宝物，“本神尊原谅你……不，我真的没有怨过你，你喜欢良玉我是知道的，我是知道的，当日我是自己松手的……所以你不要这样，你犯不着愧疚……”
箍住我脖颈的手指一顿，可他吮吸的动作从未停止。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长，体内最后一丝蟒毒自耳根燎过，被缓缓抽离出脖颈。
孟泽终于放开我，舔了舔唇上残存的血，指腹轻轻揩去我脸上的水泽，低头的时候，明媚一笑，说道：“原来，素书大人也会跟个孩子似的哭闹。”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神仙，可他的这句话叫我的眼泪一下子收不住了：“你这算什么……你这算什么……”
他抬手替我理了理额发，笑得有些狡黠：“我知道南宭喜欢你。我若是不给你解毒，便是他来解毒。素书大人，你叫我如何受得了旁人贴近你脖颈、对你有这般动作？”
我闭眼，忍不住泪落：“谁告诉你要这样解毒……”
他又替我揩去泪，笑道：“老君说解毒有快慢之分。用汤药、丹丸养着，大概要花一万年才可清毒。眼下这是最快的方法。或许……明日我便可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素书神尊。”
我终于想起来老君说过的那句话：“他来问我如何给你解毒，但不叫我告诉你他来过。我便不说名讳了，老夫也不愿食言。”
我以为是南宭，可我没有想到是孟泽。
“不要哭了。我去吃一万年汤药，死不了的。”他道。
说完这句话，他从我身上起来，准备离开：“素书神尊先在这里休息一夜，在下……先回玄魄宫。”说罢理了理衣衫，捡起自己的外袍和腰带，往门口走去。
“孟泽。”
他脚步顿住，回头笑道：“怎么了？”
“今夜，这慕花楼中有一位姑娘说本神尊瞧着十分寂寞……”我抬头看他，泪眼模糊，“本神尊想问一问你，你也寂寞吗？”
房内的烛火映红了他的脸，他低头思索片刻，抬头的时候眉梢飞扬：“寂寞这种滋味，或许在神界没有谁比我体会得更深。我年幼的时候父母仙逝，到如今十三万年，都是我一个人，一个人住着一座恢宏的宫殿。”说到这里，他笑出声，“神尊大人要陪我不成？”
“你忘了你娶回玄魄宫的那近三十房小老婆了吗？”我说道，招了招手，“你过来。”
他果真听话地走过来，俯身看我：“神尊大人怎么了？”
下一刻，我左手搂住他的脖颈，顺势贴上他的唇。
我们都没有闭眼睛。我看到他瞪大了眼睛，也从他堇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从容镇定、已经想好了一切的自己。
孟泽僵了僵，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捧住我的脸：“你……你……”他结巴了许久，才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你这是在做什么？”
“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说。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面上怒火更盛：“如果是南宭那厮来救你呢，你也要用这种方法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不成？”
我笑道：“本神尊宁愿死，也不会叫他来救我。”
这句话说完，孟泽将我抱在怀中，本神尊愣怔之际，便觉得唇上一沉一痛。
片刻之后，微凉又柔软的接触如一泓清润的泉水，淌过本神尊那堆积了伤痛的血脉，淌过那颗彻底荒芜的心。
随后烛光熄灭，宽衣解带好似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取下我的玉冠，俯身环住我的时候，床幔落下。我抬手攀住他的肩膀，掌心之下，是他曾在凌波仙会替我赢玉玦时被武广大仙所伤的还未痊愈的斧伤。
我控制着自己的颤抖，却又觉得这十几万年的情感是压不住的，索性就由着这悸动化成颤抖，一股一股涌出来。至于我为何想到的是十几万年，而不是我醒来后的这半年，我说不清，也想不清。
我拥有这个神尊，就很好了。至于前因后果、轮回纠葛，但凭天定，都由命吧。
也许是蟒毒被清除，温柔缠绵之中，我又感觉到那缕飞扬又明媚的气泽向暖而生，随着面前的神仙俯身而落，缠在我的发上，抵着我的唇齿。
他终于不再咬我的脖颈，替我把鬓发别至耳后，凉唇触了触我的耳，贴在那处，沉声道：“我在银河畔见到神尊大人的时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同你……在一处。”
我笑了笑：“本神尊也未想过……”
他撑着胳膊，突然顿了顿，发丝尽数散落在我的身上，身子却迟疑着不敢贴近我。
凉被之中，我抬头看他，听到自己声音沙哑：“怎么了？”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下，眸光里有担忧，也有隐忍：“我身上有西山梦貘留下的疤痕，我怕……会让你觉得不舒服……还有，素书，你是把我当孟泽……还是把我当聂宿？”
“素书，你是把我当孟泽……还是把我当聂宿？”
这不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我却因为这个问题愣了愣。他不问我还好，这一问便叫我一惊，猛地发现自己方才想的是这十几万年的情感终于有了一个了结。
为何不是这半年呢？为何不是遇到孟泽后的这半年呢？
我晓得酒后吐真言，我也晓得自己无意的想法是真实的想法，可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让我等了十几万年？
面前的神仙把我默不作声的思索看成了犹豫，手指抚了抚我的脸颊，在我耳畔温声安慰道：“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
我没有忍住，抱了抱他，肌肤相触，他遍身的疤痕贴近我的皮肤。微痒之中，我怔怔抬手，触了触他身上的伤疤。微微烫的温度自他的肌肤传于我的指腹。也许是我的仙力恢复了，我隔着这狰狞的疤痕，竟然感受到了当日梦貘撕扯他时他执剑拼杀的痛苦。
剑起剑落之中，纷纷血雨混着悲愤的呼号从指尖涌入灵台。
四面八方的梦貘轰然而上，扯住他的血肉生生撕开。
我看到了他嗜血的双眸：“便是你们这些畜生！便是你们这些畜生把她给杀了！你们把她还给我！”
“可曾后悔？”我问。
“后悔什么？”
“后悔报错了仇，后悔身陷囹圄，后悔被这么多梦貘撕咬，留下满身的伤。”
他堇色的眼眸中溢出点点光亮：“不后悔，我是欣喜的，你没事就叫我很开心了。”
“还疼吗？”我哽咽道。
他摇头：“不疼。”
可我依然忍不住地摩挲了几次，想安抚那伤痛之下绝望凄凉的心。
“素书……我怕是做不成君子了……”
我将他抱得更紧一些：“孟泽，你痛快一些。”
这句话说完，我觉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流眼泪，我说不清楚此时此刻为何会这般想要把自己交给他，为何会这般想安慰一个人，为何会这般想用这种方式宣泄情感。
他喊出我的名字。
我也唤他。
于是，凡尘仙境浮沉几遭，汗雨淋漓，我们分不清彼此，我只听到自己口中溢出来的喘息声。帐外，漆黑长夜变成黎明拂晓，恍惚中，我分不清这事情是荒唐还是欢愉。只是，我知道，这一生，我同孟泽的纠缠再也无法撇清。
次日清晨，没人来打扰我们，只是我疲惫不已，全身酸痛。
他拥我入怀，声音里却没有疲惫，反而有些隐隐的欢愉，新生的胡楂蹭着我的脸颊，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安抚道：“我看着你，你睡会儿。”
我抬头看他，说话时嗓子哑得叫自己都吓了一跳：“你……你是不是没有跟你那些小夫人行过周公之礼，没有经验……你怎么行起这事儿来，叫人这般痛苦……”
他闻言，脸颊不自然地红了，却迅速捂住我的眼睛，生怕我看到。
被捂住眼睛的本神尊突然觉得孟泽这个神仙挺有意思的。
片刻之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话语间含了几分欣喜：“素书神尊好像也没经历过这事儿，所以才觉得痛苦吧？”
我取下他捂着我眼睛的手，认真地道：“虽然本神尊没有经历过，但是从前在凡间耳濡目染，看到过不少……”说到此处，我忽然想到曾经在青楼里见过的一个姑娘，她说云雨过后要饮汤药才不会添娃娃。
我惊慌地说道：“孟泽……你去讨一碗药来……”
“什么药？”他一脸担忧，“你哪里不舒服？”
本神尊又想起一桩事，有些想哭：“你说这凡间的堕胎药对我们神仙有作用吗？”
这句话一说完，抱着我的那个神仙便黑了脸，下一刻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本神尊在震惊之中便觉得他俊美的脸骤然靠近，重重啃了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