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出了小院的沈鸣,朝花丛里小声道:“大牛,你来这里干什么?”

大牛鬼鬼祟祟趴在花从下,小声道:“太太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怎么回事?她怕你是被苏家扣下了。”

伶俜朝他挥挥手:“你快回去,我没事的。”

大牛昂着顶着草的脑袋:“你真没事?”

“你看我像有事的么?”

“是不太像。”大牛迟疑了一下,“那我走了?”

他话音落,忽然脑袋一埋,又变成了一团绿油油的草,不再动弹。伶俜转头一看,原来是沈鸣抱着猫又回了小院。

她怕大牛被他发现,假模假样摘了一朵花,放在鼻下闻了闻,走到他面前。

沈鸣将黑猫放在石桌上,要往那花丛走去,伶俜心里一惊,赶紧拦在他面前:“你要摘花吗?这个给你!”

沈鸣目光落在那微微抖动的花丛,接过伶俜手中的花,勾唇轻笑了笑,转身回到了石桌坐下。

伶俜松了口气,余光瞟了一眼刚刚大牛的位置,只见一团绿油油的草正在慢慢移动,她心中叫苦不迭,见沈鸣要转头,立刻跑在旁边,像个撒娇黏人的孩子一般,往他腿上爬去。

沈鸣不再关心那花丛,顺势将他放在自己腿上圈着抱住。

那团移动的草静止了片刻,又慢慢挪走了。

其实两人年岁上也不过相差了三岁,但身形却差距巨大。沈鸣抱着伶俜,就像是一个大人抱着孩子,并不会让人产生任何遐想,连伶俜自己都不会,反倒被他抱习惯了,还有些喜欢这种感觉。

她从小到大只被祖母抱过,但祖母的怀抱和沈鸣截然不同。祖母是温暖的却也是羸弱的,而沈鸣却有种让她觉得安心稳妥的感觉。也许是父亲角色在生命中的缺失,好像被这个少年抱着就会很安全。

今日已是八月末,沈鸣看了看天空,抱着伶俜唤来福伯:“今天什么日子了?”

福伯抬头去天上那弯浅浅的玄月,皱眉若有所思道:“二十八了。”

沈鸣眉头微蹙,看了看腿上上的小女孩,点点头:“我知道了。”

福伯见他难得多说了两句话,思忖片刻,小心翼翼道:“世子,您看十一小姐……”

“明天把她送回去。”

福伯松了口气,原来没打算抢人家的孩子。

伶俜也松了口气,苏家告诉祖母自己在这山庄里待两天,没想沈鸣还真只留自己两天,终于是免了祖母担心。

不料沈鸣又道:“等朔日过了,再接回来。”

福伯差点一个趔趄栽倒,人都送回去了,还怎么接回来?

伶俜也是如此想着,等她回去了,祖母怎么可能让苏家再把她接走。

福伯想了想,试探道:“世子,要不然我让长安去找牙婆买两个小姑娘回来陪您玩儿,免得让十一小姐来来去去的麻烦。”

沈鸣不再出声。

福伯对他再了解不过,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只得悻悻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寻思着再想什么办法将十一小姐接过来。

☆、第五章

隔日到了日暮时分,苏家的山庄里,沈鸣和伶俜用完晚膳,他换上一身湖绿茧绸直裰,腰间配着那块羊脂玉,戴着灰色方巾,许是未再剃头,方巾下已经生出一层黑色的碎发。

他面容昳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雅,俨然已是翩翩少年郎。虽然伶俜已经是再活一世的人,灵魂上不再是个还会怀春的少女,何况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三岁,但她还是有点目光无处落下,只得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

伶俜这日被丫鬟梳了个漂亮的双平髻,头上还插了根玉簪子,那簪子是沈鸣给的,翠绿色的碧玉,一看就是上等货色,也不知道他一个从山上下来的小和尚,哪里来的这种玩儿。

“走吧!”沈鸣牵起她的手。

福伯和长安都重重松了口气,总算是要把别人家的孩子送回去了。

从苏家的庄子到谢家的庄子,要穿过两处长长的果园,然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

沈鸣牵着伶俜走在前头,长安和长路走在后头。

沈鸣虽然年岁尚小,但已经跟成人差不多高,伶俜才齐他胸口,步子自然也就小了许多。他先前照着正常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伶俜双脚则要快走才能跟着,渐渐就有点吃力,走了不过半,便有些走不动了,夕阳下的两颊,红扑扑地像染上了红霞,额头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开始她还忍着,后来就忍不住用手拉了拉他。

沈鸣停下步子,低头朝她看去,见她鼓着嘴巴,有些哀怨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走上前一步,蹲下了身子。

伶俜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长安见状,赶紧上前道:“世子爷最近身体有恙,可别累着了,我来背十一小姐就好。”

长安又高又壮,那手臂快有伶俜的腰身粗,前日就是他一路把她给扛到山庄,连口气都没喘过。

伶俜如今是个孩童的身子,实在走不动,也不想客气,正要回头去让长安背着,但沈鸣却伸手拉住她,不等她反应过来,顺手便将人拎在了背上。

他虽然个子修长,但身形还是少年人的单薄,又听长安说他身体有恙,伶俜轻呼了一声,趴在他背上小声道:“世子,让长安背我就好。”

沈鸣言简意赅道:“不重。”

长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一路晚风吹过,夕阳变得越来越浅,那弯浅浅的玄月,悄悄爬上天空。沈鸣的步子走得很稳,趴在他背上的伶俜,像是在一个舒适的摇篮里,前尘往事变得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到了谢家的宅子前,她还没醒过来。

虽然大牛潜入过苏家的山庄,确定伶俜无事,但仍旧阻止不了谢老太太这两日一直担忧着孙女,听到苏家将人送了回来,赶紧出门迎接。

暮色之下,门口站着三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四个,两个英武挺拔的男子,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那少年背上还背着个睡得香甜的女孩,正是谢老太太的掌上明珠谢家十一小姐。

谢老太太虽然长居田庄,但也是名门出身,并非是乡野老太的那点眼力见儿,见着沈鸣的举止和打扮,便猜到是苏家那位外孙,济宁侯府的世子。

她上前一步,笑着道:“世子爷,我家十一这两日麻烦你了!”

沈鸣浅浅一笑,那本来略显凉薄冷峻的脸,便多了几分柔和。

谢老太太到底是年岁大了,看到模样漂亮的孩子,便有些心生喜欢。尤其是见着这世子爷还亲自背着自家睡着的孙女,顿时有了个好印象。

听到熟悉的声音,伶俜终于幽幽转醒。沈鸣感觉到她的动静,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来。

伶俜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眼前状况,欣喜地扑倒祖母怀里。两日不见,她还真有些想念老人家。

上辈子自己入了魏王府做妾后,祖母便生生给气死了,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似乎彻彻底底成了一个被抛弃的孤家寡人,在魏王府中苟且度日。

谢老太太此时已经彻底放下心来,笑着朝沈鸣道:“世子爷进来喝杯茶吧!”

沈鸣点头,浅浅笑着看了眼伶俜,跟着老太太一起进了宅子。

一老一少在前厅的太师椅坐下,伶俜靠在祖母身旁,长安长路立在沈鸣身后。

谢老太太让丫鬟沏了两杯大红袍,见沈鸣端起来茶杯轻轻嗅了嗅,笑道:“看来世子爷也是个爱茶之人。”

沈鸣浅浅地笑,只是仍旧没有说话。

伶俜心知这沈鸣不喜欢说话的程度,足以让人误会是个哑巴。现下祖母才说了两句,大约还没发觉他的问题,怕再说下去会以为沈鸣是个无礼的人,便笑着插话道:“世子不仅会品茶,还会吟诗作画。”

谢老太太被她给带走,笑着问:“看来我家十一在苏家山庄过得不错啊!”

长安看自家世子爷低头喝着茶,虽然表情清风和煦,但并没有和老太太开口寒暄的意思,怕被以为傲慢无礼,接着谢老太太的话道:“前日我家世子爷落水,多亏了十一小姐相救,世子爷为了表谢意,方才邀请十一小姐去山庄做客。没提前来给太太打声招呼,是我们做得有些欠妥。”

谢老太太呵呵道:“我看是我家十一怕我不答应她去你们山庄,才让你们先斩后奏的吧!”

长安讪讪地笑,默默看了眼仍旧一脸清风和煦的沈鸣。这可真是冤枉了十一小姐,明明就是他家世子把人掳走的。

伶俜也有些无语,偏偏沈鸣还十分坦然的样子。

也罢,看在他对自己实在不错的份上,她就替他背了这个锅。

因为长安的插科打诨,让谢老太太没意识到这位侯世子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

喝完茶,天色已晚,起身道别的沈鸣终于开口,不过不是对着谢老太太,而是对着歪在她身旁的伶俜:“朔日过后,我来接你。”

长安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见老太太一头雾水,赶紧解释道:“我家世子爷这段时日在庄子里静养,也没个玩伴,跟十一小姐又十分投缘,就想着过两日再来接十一小姐去山庄里玩儿。”

谢老太太哦了一声,她虽然少去京城内,但谢家和济宁侯府到底有几分渊源,对这位侯世子也有所耳闻,据说是母亲过世那年染了怪疾,一直养在寒山寺,看他的头发,大约是现在才回京。说起来也跟自己没了娘的孙女一样,是个可怜孩子。

虽然男女大防不得不顾,但十一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这世子明月清风一般的人儿,又是从寺庙里出来的,恐怕心思也很单纯,不过是找个玩伴而已。况且十一和这世子算起来还是拐了十八道弯的表兄妹,倒也无妨。

她笑了笑道:“说起来,十一的姨母是世子爷的姨娘,十一还该叫世子爷一声表哥呢!”

长安闻言试探着开口:“那我们过两日再来接十一小姐去山庄?”

谢老太太到底是个护犊子的,自己孙女去了苏家山庄,又得两天才回来,就跟这两日似的,让她吃饭都没个滋味,想了想道:“我家十一总是上门打扰,怕是麻烦了世子爷。”

长安一听这明摆着就是婉拒的意思,赶紧去看沈鸣,只见他本来和煦的脸,微微蹙起了眉。

长安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

谢老太太笑道:“若是世子爷觉得在山庄上无趣,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来我们庄子玩儿。这些日子,庄子正在丰收,热闹得很,十一也喜欢凑热闹。”

沈鸣蹙起的眉头缓和下来,点点头:“好。”

长安:“……”

但是世子爷你不爱凑热闹啊!

不过他又隐隐有些欣然。这回若不是因为国公爷发话,侯爷恐怕还会让世子爷在寺里多待几年。他们盼了多么多年,终于接了世子下山。可下了山才知道,世子在寺里与世隔绝九年,不说话倒也罢了,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连买东西要付银子都不懂,下了山看到想要的就直接拿走,一路从姑苏到京师,不知闹了多少哭笑不得的事。

这大概也是为何,谢家十一小姐救了他,他却将人掳走的缘故罢。

别人只道世子爷古怪,他们却是从小看着世子爷出生的。四岁之前的世子可是再聪慧正常不过的孩子,怪只怪那场突如其来的怪病,以及这九年在寺里隔绝的生活。

现下听到他答应谢老太太说要去凑热闹,顿时有点喜极而泣的感觉,这可是世子爷通晓人事的绝佳机会啊。

☆、第六章

沈鸣一行人离开后,伶俜算是松了口气,又觉得这两日发生的事,像是做梦一般。但梦一般的上辈子,却从未有过这一段,所以她十分感激沈鸣带给自己的这段新经历,这意味着今生已经悄然改变。

虽然沈鸣看着古怪,对她的亲近来得更是莫名,她却只当是因为她救了他的缘故。况且她也相信长安说的那些话,沈鸣刚从寺中出来在山庄中静养,想找个伴儿而已。

她曾经在魏王府中有过两年孤独的经历,真是恨不得抓到一个人就不放开。所以对沈鸣也算感同身受。

说到底沈鸣虽然把她掳去苏家山庄,但她并不怎么讨厌这个少年。兴许是他长得实在好看,让人厌恶不起来,也兴许是他对自己委实很好。

人总该不会讨厌对自己好的人,何况对她好得人寥寥无几。

祖母年纪大了,习惯早睡。沈鸣走了不久,老太太拉着伶俜爱怜地说了些体己话,便让人服侍着上炕睡了去。

伶俜回到自己屋子里,爬上自己的炕,透过雕花窗棂往外看去,因着临近朔日,今日虽是个晴朗夜,但那空中的月亮,只有细细的一弯,于是夜色便显得深不见底。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竟有些心潮起伏。头一回开始对未来产生期待。

这晚上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看到了那个曾为自己搭上披风的苏冥,他朝她走来,越走越近,最后似乎已经触手可及。只是待她伸出手,却像是触到一缕青烟,那人很快消失不见。

清晨醒来的伶俜莫名有些怅然。

兴许是上辈子死前那两年,过得太苦闷孤单,所以死后得到的那一点怜悯,对她来说就像是夜行的人被赠与的一盏灯,荒漠旅客得到的一碗水,让她无比动容感激。以至于她做鬼魂的那些年,一直关注着苏冥,看到他和秦王一路青云直上,虽然是踏着许多人,甚至是忠良的尸骨前行,但因着他对自己的那一点慈悲,她从来不愿将他与奸佞恶人联系起来。

也不知如今的苏冥身在何处。做幕僚的人,大多出身卑微,上辈子苏冥名声大振,已经是在她死后。那年春闱他一举夺魁,众人也只知新科状元来自秦王藩地西北,曾在□□坐馆为生。

伶俜掐指算了算,这个时候秦王还未开府就藩,苏冥也大约不过十三四岁,想来还在西北之地寒窗苦读。

如果这一世有幸遇到他,不知会是何时,她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两日之后进入了九月。

初一是朔日,太阳落山后,祖母就不再让伶俜出门。没有月亮的晚上,谢家宅子里早早掌了灯,但院外的夜色还是深沉如墨。今夜的北风似乎大得出奇,大牛他们也早就回了家,伶俜觉得无趣,便在祖母睡下后,也早早回了自己屋子里睡了。

伶俜是被风声唤醒的,她瞥了眼窗子,原来是不知何时被吹开了一角。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挪到炕边的窗前,伸手要将那窗子关紧,目光却忽然见着外头立着一道身影。

因着是朔日的缘故,只看得到黑漆漆的一道长影,其他什么都看不清。但那身形却让伶俜觉得十分熟悉。

“世子?”她犹犹豫豫轻唤了一声。

那身影听到她的声音,蓦地一跃而起,像是一只鹏鸟一般从空中消失。

伶俜心下大骇,本想叫醒家中的丫鬟和护院,但又唯恐真是沈鸣会有什么不妥。干脆披上衣服,硬着头皮从窗子钻出去,朝那黑影追去。

黑沉沉的天空之下,除了风声,就只有低低的虫鸣。伶俜一出门就有点失了方向,刚刚那黑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虽然伶俜做过三年孤魂野鬼,但此时站在深夜中空旷无垠的田野边上,也有些发怵,正思忖着是不是打道回府,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麦田里,一道黑影再次像闪电一样划过。

她赶紧追上去,叫道:“世子,是不是你?”

那黑影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只继续往前疾行。

伶俜想追上去,但她那小短腿哪及得上那鬼魅般的黑影,自己没入麦田不到须臾,那黑影又已经不见了踪影。

伶俜停在原地,鼻子嗅了嗅,除了麦子的香气,似乎还有一丝不同寻常的腥味。

她思忖片刻,拨开麦穗继续往前走,但手上传来的濡湿黏腻,让她心头一滞。犹犹豫豫收回手,放在鼻下闻了闻。

就是这铁锈一般的腥味,虽然黑暗中看不到手指上的颜色,但她也知道这是什么。

是血,还未凝固的鲜血。

伶俜心中大骇。

就在此时,前方又有了一丝动静。这回她不再出声,小心翼翼上前,小小的身子藏在半人高的麦子中。

一阵风吹来,血腥味愈发浓烈。

伶俜朝着那腥味挪去,拨开挡在前面的麦子。没有月亮只有点点星光的月色中,那黑影就直矗矗站在麦田中。

他背对着伶俜的方向,一身大氅随夜风轻轻摆动,双手垂落两侧,有水滴一样的东西,从指间一点一点落在地上,没入草丛和泥土中,于是连泥土似乎都开始散发血腥味。

伶俜吓得不敢发出半丝声音。

就在此时,又有两道身影轻跃而来,迅速在那站着的黑影身上点了两下,黑影便软软倒下去,被两人接住。

“世子!”那是长安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血?”这是长路。

两个人都刻意压低着声音。

“不会杀人了吧?”

“快把人先弄回去再说,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伶俜捂着嘴,看着三道黑影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在自家的田庄间。

待到四周恢复寂静,她才有些茫然地慢慢站起身,走到刚刚沈鸣站着的位置,地上一团黑色的水迹,散发了浓浓的血腥味。

她蹲下身,用手指点了点,放在鼻间。

果然是血。

伶俜几乎是晕晕乎乎回到屋子里的,好在众人都睡得深沉,没有人发现她出了门又回来。

她从窗子翻进自己的屋子,摸索到桌上的火折子,将油灯点上。黑暗的屋子顿时有了光芒。

她将手指伸在油灯火焰旁,果然是一团红色。

她刚刚听到长路说是不是杀人?莫非沈鸣半夜跑来谢家的庄子杀了人?难道传闻中性子暴虐是真?

她脑子里出现沈鸣那虽然冷清,但偶尔也会露出一丝笑容的清朗俊脸。

这一夜,伶俜再没有睡着。

夜半时分,苏家山庄。

屋子中烛火摇曳,浑身是血的沈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长安忧心忡忡道:“这回发作得太厉害,身上绑着几层绳子都被他挣开,一转眼就没见了踪迹,追了一个多时辰才在谢家庄子那边寻到。见到时就看到浑身是血,也不知闯了多大的货。”

福伯蹙着眉头,用手指揩了些他身上的血渍,放在鼻下闻了闻:“这血应该不是人血,不过以防万一,你们明天一早就去谢家庄子打探消息,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人伤亡,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长安点头:“世子也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只要没人发现,就不是问题。”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只眉头微拧,像是在做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梦。

☆、第七章

伶俜躺在炕上,眼睁睁看着晨光从窗棂子里透进来。她屏声静气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寂静的清晨,像是往常一样,有人陆续进进出出,接着是水井摇橹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嘈杂,慌慌张张的脚步跑进来。

伶俜闭上眼,等待噩耗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