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干净,没有灰尘。

惊着的心松了口气,没有灰尘就代表有人。

双手一一抚过桌,椅,屏风,直到屏风上挂着的衣服。

也就在这时,门开了。

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目光碎碎的。

“棠煜。”我冲入了他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哽咽着。

“让你失望了。”

摇头,“没有,没有失望。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好好的,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可我在乎。”声音空洞。

抬头,看见了他眼底的死寂:“那不是你的错。”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那些女人受孕,你知道吗?若她们没怀上孩子,我还会继续被下药。”

我一颤。

“至少他没有对你动手,只是让我活在痛苦之中而已。”

“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恩恩,忘了我吧。”

“什么。”

“你一心向往平凡的生活,却总是无法如愿,再与我牵扯下去,也只会让你越发痛苦。”

“不,我喜欢的是你,想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你,我不会放手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浮出:“要不,我们把路公公就是前朝余孽领头人的事告诉皇上?”

棠煜灰暗的目光一动。

“好不好?”

“然后求皇上放过我们?”

我点头。

“他喜欢你,又怎会如我们的愿呢?”棠煜嘲嘲一笑。

我一愣。

“你走吧。”他开了门。

“我不走。”

“那我走。”他离去。

怎么会这样?我怔着。

进宫,并不是为了与他分开的。

“棠煜。”追了出去,院子里除了满天飞舞着的落叶,哪还有他的人影。

脚突然痛起来,钻心的痛从脚底蔓延,再也站不住,跌坐于地上。

刚才走得太快了。

“你的脚痛了吗??”淡淡的声音,毫无音调可言。

抬头,一个男子,长得倾国倾城的男子,玉簪松松挽起发髻,几缕发丝慵然散垂下来,一副散慢的样子,微低着头好奇的打量着我。

我见过他,他与青逸是一起的,蓦然,脸色苍白,难道他也是皇帝的暗卫?

那方才我与棠煜…

是啊,我怎么这般糊涂,宫里处处是别人的眼线,我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的来这里。

太过相信棠煜,竟然连警惕心也松懈了。

“我只是路过。”见我不说话,他像风一样的声音说:“没有看见你和棠煜相拥在一起。”

我点点头,蓦然僵硬如石,这话分明是在说,他看到了我和棠煜拥抱。

“哦,说错了。”他微微一笑,颠倒众生的笑容:“该说我不会告诉主上的。”

“你,你真的不会告诉他吗?”不信,又满怀期待。

真是可笑,竟问了一个这般幼稚的问题。

他想了一会,极尽天真的样子,直起腰朝院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望着我,笑说:“还是不相信我的好,我叫白玄。再见。”轻然的离去。

一句‘还是不相信我的好’让我哭笑不得,心底又沉了几分。

缓缓的走过长长的甬道。脚痛依然,可比不上心里的痛。

走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棠煜。

难道他真的要与我绝然吗?

失魂落魄的走着。

“恩恩。”熟悉的声音带着激动。

“姑姑?”是素颜姑姑,才几个月没见,姑姑似乎老了很多,眸中的淡然不在,眼通心,也就是说,姑姑现在的心境已变了。

姑姑激动的望着我,眼底有了泪花,就要上前来握我的手。

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我笑问:“姑姑近来好吗?”

激动僵在脸上。姑姑的声音极不自在:“好。”

“自然会好,姑姑在宫里那么久了,是最懂得生存之道的人。还教过恩恩呢,恩恩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姑姑十指轻颤。

“姑姑想必还有很多事要做,恩恩就不打扰姑姑了,告辞。”有一个疑惑一直藏在心底没敢问出来,就算是问清了,又能如何呢?

一个你视如亲人的,最为相信的人,该以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回到了御花园,赵月芙正在亭中喝茶,见到了我,目光闪烁了一下:“想见的人找到了?”

“是。”

“那就回去吧。”

离开御花园时,不经意回头,我仿佛看到棠煜在远处的月牙门洞站着,眨了眨眼,想要看清时,已没了他的影子。

棠煜,他真的要与我断了么?

心口痛得要裂开般。

冬天的气息悄悄来临。

在下第一场大雪时,赵月芙突然说出的话让我惊骇了一整天。

“恩恩,你若想与棠煜比翼双飞,就帮我做一件事。”马车上,她舒服的靠在软垫上,吃着我从未见过的新鲜果子,漫不经心的说。

手中的热茶差点翻落,在她笑意盈盈的眸光中,我看到了自己惊骇的样子。

“夫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难道你不想与棠煜在一起了吗?算起来,你们也有二个月未见了吧?”惊望着她,她是怎么知道我和棠煜的事的?

“只要我有钱,三天之内就能给你一个皇宫,相信吗?”赵月芙嘴角目光灼灼,“我以极小的代价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你的秘密,好好想想,晚上我给你答复。”

对我而言,与棠煜之间的事就像一个死结。

二个月来,不是没进过宫,可每一次,他都躲着我。

连一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

我毫无办法可想。

想了一整天,最终我答应了赵月芙。

“夫人想要我做什么事?”

“放心,不必要你豁出性命。他们既要光复前朝,那军饷,粮食,御冬所用的物品自是不可缺少,我只想叫你跟棠煜说声,我赵月芙想跟他们做个买卖。”

连棠煜是前朝的人都被她查到了?我苦笑:“夫人会用什么方法让我和棠煜在一起?”

“现在还不能说,可我保证能让你和他在一起。”

我一怔。

“至于棠煜的心结,还是你自己去打开的为好。”赵月芙挑高眉:“我会让路公公不再阻止你与他见面。甚至主动让他跟你见面。”

“夫人既然这么有本事,还要恩恩跟棠煜说什么呢?”

“那你可错了,棠煜的份量不轻啊。”赵月芙精然一笑。

我不知道赵月芙是如何说动路公公让棠煜来见我的。

当我在一家茶馆的厢房见到棠煜时,恍如隔了一生那么长。

他瘦了,因为瘦显得更为欣长。

“棠煜。”痴痴的望着他,原来我竟这么的想他。

“你瘦了。”

“你不也瘦了吗?”

“是他叫我来见你的。”

他,是指路公公。

“他没对你怎样吧?”

棠煜摇摇头。

一时相对无话。

“真没想到赵月芙竟这般有办法能说动他。”

“棠煜,”我紧紧望着他,不管什么路公公,赵月芙,不管任何人,只想说:“不要丢开我,我说了,无雨同路,不是一句空话啊。”

棠煜低垂的目光有丝动容:“恩恩?”

“我不怕吃苦,什么也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语声坚定,目光渴求。

“你真的不在乎吗?不在乎我那天…”

“那我呢,你明知道我已非清白之身,不也没嫌弃我吗?”

“不一样,你是亲眼目睹了我?”

踮起脚尖,我亲上了他,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那一段回忆,太过痛苦,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来忘却,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办法。

放开他时,我已满脸红霞,仍坚定的望着他,稳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与你共同面对。”

棠煜没说话,只深深的望着我。

过了好长时间,久到我开始对自己没了信心,他突然抱住我,紧紧的抱住我。

心,松了。

而在这间厢房的窗对面,赵月芙笑嘻嘻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当今的皇帝。

“真是没想到,苏恩所爱的人竟然会是棠煜,也够大胆的,还主动亲他。”赵月芙笑得很乐,“看来我以前的醋是白吃了。”

过于开心,以致于她没有瞧见一旁青逸对她使的眼色以及皇帝高深莫测难掩怒气的脸。

“皇上,等事情成功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赵月芙喝了口茶:“在商言商,虽然您是皇上,可民女还是觉得立张字据为好?”

“青逸。”皇帝凉凉开口,高深的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对门窗缝中相拥的二人。

静逸从怀中拿出了一道圣旨给赵月芙:“这个远比字据来得吸引你吧?”

赵月芙眼睛一亮,当看清圣旨中所写的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皇上够爽快。”

快字一落,就见青逸又收回了给赵月芙的圣旨,“芙老板可还没把事情办成啊。”

“这有何难?利用苏恩与前朝的人合作,一旦有了门路,我迟早会查清他们的一切,到时不就好了?”

“你倒说得轻松,前朝势力盘据皇宫二百年,就算知道带头人是谁,从始帝开始都没敢公然与他们开战。”

“始帝不敢开战,是因为始帝最爱的人就是带头人的女儿,而这位娘娘又生了武帝,武帝又被安排娶了前朝的女子。”赵月芙摇摇头,又目露钦佩:“先帝们真是厉害,在这样的情形下都没把江山易主。呵,美人计,真是经久不衰啊。”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皇帝声音薄寒万分。

“不知道得多一点,又怎能为皇上您效力呢?民女说出这些事。为的就是想让皇上相信民女的能力。”

“看来,朕以前是小看你了。那你说说,朕的身边有前朝的女子吗?”

“皇上英明,就算身边有前朝女子,那也只是摆设而已。”赵月芙说得贼滑,既回答了皇帝的问话又拍了马屁。

冬天,万物沉睡。

飞鸟走兽可说绝迹。

但对结了一层层厚厚冰层的望天湖来说,生命的迹像随处可见。

“你看,这里也有一条鱼在游呢。”与棠煜手牵着手踩在结了冰的湖上,时不时开心的指着冰下面游来游去的鱼。

面对我的开心,棠煜只笑不语。

这是我与他第三次出来玩,尽管是在人迹极少郊外玩乐,我也感到开心。

也不知赵月芙跟路公公是怎么说的,路公公似乎真不再管我与棠煜的事了。

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只不知为何,总觉得棠煜有心事,我的开心也就多了些牵强。

“这山真高啊,你说那些是云还是雪啊?”指着眼前高耸入云宵的山峰,冬天的山有好几种颜,绿的,黄的,还有白的,白是顶峰雪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