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做宫女时攒了一些钱,再有几件粗布衣,也就小小的一个布包而已。
翻开箱子想看看还有什么是该带走的,却见到满箱的绫罗绸缎与金银珠宝,这些是他赏赐的。
“怎么来就怎么去吧。”喃喃着,毫无贪念的关上了箱门。
“贵嫔。”是三儿的声音,极为虚弱。
转身,竟见三儿满衣是血渍,脸色苍白,身子极为无力的靠在门边上。
“三儿,发生了什么事?”大惊失色,我忙去扶过她落坐,难道还有前朝党吗?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还说没事,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啊?”
三儿却笑得很开心:“贵嫔,我可以跟着你一起离开皇宫了。”
我一愣。
“真是太好了,我也去收拾东西去。”说完,三儿像是有了力气似的,起身朝自己的小偏房走去。
“三儿,你不是他的人吗?”满心的疑惑。
“不是了,我的武功已被废,现在是自由之身。”
“废了武功?”我诧愕,“为什么会废了武功?”蓦的,想起地道时三儿与白玄所说的话,颤着问:“是因为我才…”
“不是,其实三儿早就想离开暗卫了,天天就隐在暗处,太没意思。”三儿憨厚的笑着,随即又忐忑的问:“贵嫔不喜欢有三儿跟着吗?”
“怎么会,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三儿这就去收拾收拾。”
望着三儿开心离去的样子,我的心无比苦涩,三儿,她定是因为我才被废武功的。
离开皇宫时,已是深夜了。
不知道三儿整了些什么东西,只觉着她的包裹大得出奇,她现在的身子极为虚弱,却能背得动这个庞然大物?
“挺轻的。”见我奇怪的望着她的包襄,三儿特意耸耸它:“这可是我十四年来所有的家财了。”
笑了笑,握过她略微凉的手:“三儿,谢谢你。”三字,岂是能道出我心中的感谢,可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来能说些什么。
“能跟着,”想了想,三儿道:“能跟着夫人,是三儿的福气。”
夫人?我怔了怔,苦笑:“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好吗?”
“好啊。姐姐。”三儿爽快答应。
望向背后那二扇巨人似的正门,此刻,我们已身在宫外了,千言万语,无法形容。
真的能放下对他的爱吗?
在未来的日子里,应该会很孤独吧?
炎綦,炎綦,炎綦…
五年后。
京城的一个死胡同。
‘啪——哐——当——’
人的惨叫声音,东西的摔破声络绎不绝。
我刚送完绣帕回来,就在不远处听见了打架声,忙走过来一看,果然,是三儿,见一手拽一个男子,脚下还踩着一个,打得不亦乐呼。
她的身边,跟着十几名魁状男子,也正打得不可开交。
余光见到我回,三儿将手中二人狠狠推开,对着那十几名魁壮男子说:“半柱香内解决。”
“是,老大。”
“姐姐,你回来了?”三儿开心的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中放着绣帕的篮子。
“怎么又打架了?”对三儿,我真是操碎了心,自离开皇宫,我们并没有离开京城,而是买了间小院子,我又做起了绣活,而三儿则是在菜市场摆了摊位卖菜。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凡的过了,没想到三儿摆菜摊还不到半个月,就与一群无赖打了架,虽说她被废了武功,但对付这些只会三角猫的平常人,她简直就是所向无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些被打的地痞流岷还被她收了心,非要跟着她打天下。
就这样,五年下来,手下的人是越来越多,这会至少已有上百人了。
三儿的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可媒婆一听是三儿,没一个愿意为她说媒的。
“是清内,被打的那些人本就是我下面的,竟敢坏了规矩去抢劫,我只好亲自动手教训他们。”三儿憨厚的笑着。
我叹了口气,与三儿相处越久,就越觉得三儿是个极为厉害的人,憨厚的表相之下是叫人无法置信的能力。
要不然,我们的家也不会由原来的破落小院子成为眼前这所占地二百亩的大宅了。
“姐姐,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三儿能养活你。”三儿勾着我的臂,笑说。
“我明白你的心意,可你也知道姐姐不喜欢养尊处优,这点绣活也不累。”
“知道说不动你,这不又给你接了一宗生意,一里外的陈员外二个月后要嫁女儿了,要绣副鸳鸯枕。”
“我现在最想绣的是你的鸳鸯枕。”虽说是在做绣活,可每一宗生意都是三儿接的,尽管如此,每当我去送时,她都会派人秘密跟着我,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三儿一直陪着姐姐不好吗?”
“好,可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
“不嫁,三儿要一辈子陪在姐姐身边。”
“我可会嫌烦哦。”我笑,心底我又多希望三儿能陪我一辈子,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只希望将来有个会疼爱三儿的男子出现。
正说着,就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书童从前面街上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在我面前停下,道:“夫人,公子又被夫子在罚了。”
第七十七章 津津乐道
“什么?”我还没说什么,三儿就跳了起来,生气的道:“又有孩子欺负政儿了?”
“是别的孩子巫赖公子偷东西。”小书童道。
“我去看看,三儿,你先回屋里吧。”
“那怎么可以?姐姐,你怎么总是阻止我去私塾呢?”
“你一去,以你的性子非要把事情闹大不可,快回去吧。”
“我不放心姐姐啊。”
哭笑不得的望着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不论我去何处你都派人偷跟着的事?”
三儿眨眨眼,忙憨厚的笑笑:“我不去就是了。”
私塾离家有一段的距离,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当初是三儿执意要送政儿去那儿的,说那是京城最好,最名贵的私塾,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政儿。
我不忍拂了她的意,尽管心中是希望政儿去一间普通的私塾就读,只有让孩子懂得平凡的乐趣,不攀比,不争胜,他的身心才能更健康的发展。
可也知道三儿的言下之意,政儿是炎綦的儿子,若在宫里,他就是皇子,拥有的一切将会比现在多出几百倍。
炎綦…
忍不住望向了皇宫的方向,此处离皇宫虽隔着数条街,依稀还是能看到琼楼宫殿的明黄琉璃瓦。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过得好吗?
可,可有想我?
五年来,他又纳了二名妃子,十名贵嫔,其中六名贵嫔是领国进献的。
他的事,都是百姓萘余饭后的乐点,犹其是五年前巢灭前朝党一役,更让百姓们津津乐道。
不想听也难,而事实上,我也很乐意听到关于他的事。
淡淡一笑,五年了,放不开爱着他的心。
以为这样思念着他会是件痛苦的事,可这些年来,我所感觉到的只有开心。
因为,他很好的活着。
因为,他给了我政儿。
当年离开皇宫时,政儿在肚子里已有四个月了,我这个做娘的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得知时,手足无措,更是一片茫然。
直到政儿在肚子里踢了我一脚,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种难以言情的激动。
“夫人,私塾到了。”小书童的声音将我思绪拉回。
最好,最名贵的私塾读的孩子不是官宦人家的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好中之好,贵中之贵,进去随意看到一个茶碗,其价值都能让普通老百姓买上一年的口粮。
进入一个院子,就听见了朗朗的读书声。
孩子们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朝气蓬勃。
“夫人,是公子,公子好厉害,一个对十个。”小书童激动的指着前方道。
远远的,就见到政儿与十几名穿着得体的孩子在争执着什么。
政儿的长相和身高在这群同龄孩子中是个中翘楚,仅仅五岁的年纪,却有着浑然天成的傲然气势。
近了才听到他稚气的声音高调的说:“你哪只眼看到是我偷的,有什么证据吗?”
“东西就是在你的位置上搜出来的。”一个孩子道。
“在我位置上就说明是我偷的吗?你看到了吗?”
“没看到又怎样?就是你偷的。”那孩子上前就推了政儿一下,其余几名孩子见状,也纷纷上前推他。
政儿捏起了拳头,面对孩子们的欺负一直忍着。
直到一个孩子推他的力道过重,政儿痛得小脸都挤在了一起,挥起了拳头打了上去。
这一拳打得不轻,那小男孩的脸上已红红一片。
“哇——”小男孩痛得大哭。
“三儿姨娘说过,忍无可忍时无须再忍。”政儿学着大人样,哈了下拳头,睨视了被吓住的孩子们,恶狠狠的说:“要打架,我可不会输给你们。”
孩子们估计是怕了,很快跑着离开。
就见政儿小脸一下子挤在一块,自言自语:“这下糟了,又要被夫子骂了,那个老头一定会去娘那告我的状。”
“夫子不会来告状的,”我接上口:“因为娘都看到了。”
“娘?”一见是我,政儿立马欢蹦乱跳的跑了过来抱住我大腿,左右摇晃:“娘怎么突然来了?政儿好想娘哦,政儿最喜欢娘了,政儿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娘。”
小书童在一旁偷笑。
想笑不能笑,真的很辛苦,可我还是假装沉下了脸,微诉:“这招你用过很多次了,没用。”
“娘。”小身子摇得更起劲:“政儿是被冤枉的。”
“那你就把事实的真相找出来啊。”
“他们都是孩子,幼稚得很,真相找出来也不会听啊。”政儿老气横秋的道。
‘扑——’小书童忍不住了,笑破了声,慌忙转过身去笑,我看到他的肩头颤抖得极为厉害。
“那你不会去找夫子吗?把真相告诉夫子。”使劲掐着手指,才能克制想笑的冲动。
“夫子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只帮那些有钱的孩子。”政儿说得有些郁闷,小脑袋耷拉了下来。
这模样,可爱极了。
蹲下了身子,轻轻抱住他,柔声说:“娘相信政儿。”
“谢谢娘。”大眼晴一亮。
拍拍他的脸颊:“放学的时间也到了,回家吧。”
“好。”
夕阳的光辉将大地万物照得黄金般璀璨。
牵着儿子的小手静静走在街上,看着他明亮清澈的双眼好奇的东张西望着,心里就会幸福万分。
“要吃糖葫芦吗?”我问。
“要,我还要吃棉花糖。”儿子又多了个要求。
都依了他。
“娘先吃三个。”儿子将糖葫芦递到我手上。
“谢谢政儿。”我笑得很开心,政儿虽才五岁,已懂得很多的道理。
正吃着,一道道铜锣声像是崔命符似的从远处敲来,几名官兵急步跑着,边跑边喊:“皇上驾崩,太子继位——皇上驾崩,太子继位——”
“皇上驾崩了?怎么突然驾崩了?”惊诧声此起彼伏。
“是啊,从没听说过皇上得什么病啊?”
“难道宫中有了什么恶疾?”
“娘?糖葫芦掉了?”政儿可惜的看着地上已脏污的糖葫芦,抬头时,小脸变得害怕:“娘,你怎么了?娘?”
此刻,我什么都听不见,脑海里只有那几个字‘皇上驾崩,太子继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娘——”
“娘——”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