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家在哪?”

钟弥小声说了个地名:“回来后,我去找你。”

这句话可能取悦了他,他轻声笑:“好。”

钟弥独自回到家,点开了阮宥的短信,他说钱他会给,让她以后可以不必理会此事,还是像之前说好的一样当没发生过。钟弥虽然觉得蓝朵可恨,但既然阮宥选择了妥协,她也不好说什么。眼下她只想等着事情过去,再去认真梳理自己跟温徒之间的关系。

这个时候回老家清静几天,也许是件好事,正好给了彼此一点时间,让她能静下来好好想明白。

一晃就到了周五,下班后她就拖着行李箱,赶往车站,连夜回了老家。

到家时已经十点多,钟妈妈早就包好了小馄饨,等着她回来,下了一锅,调好紫菜虾皮汤,淋一点辣椒油,钟弥吃得大汗淋漓,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躺下半天却睡得不好,钟弥眯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格外清醒,不禁失笑,难道失眠会传染。

她心这么大的人,也会有睡不着的一天。仔细想想原因,是因为这几天温徒都没有找过她?仿佛是种默契,她想冷静冷静,他就没了消息,连上下班也不曾在写字楼里偶遇过。

钟弥开了灯坐起来没多久,卧室的门就被敲了敲:“钟弥,还不睡吗?”

钟妈妈推门进来,坐到她床边:“失眠啦?”

钟弥不好意思地躺下,问她还记不记得是怎么哄小时候的自己睡觉的。她背对着妈妈,让她帮自己摁摁脑袋。

“交男朋友了吗?”钟妈妈揉着她的后脑勺,冷不丁问了一句。

钟弥被问住要点,心虚地否认:“没有。”

“我看你回来就魂不守舍的,还以为你恋爱了。”钟妈妈乐呵道,“长得也不差,怎么到现在还没人要?”

钟弥脸上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

她毕竟还是个易困体质,在妈妈絮絮叨叨的问话中,不知不觉就耷拉了眼皮。

温徒的电话是在周日的上午来的。

他问几时回来,那时钟弥正走在街上,去帮家里买点东西,电话来得意外,她还没买车票,含糊地说了句“两点吧”。说完一愣,她竟在这大街上看到了温徒的司机。

司机在路边买烟,问有没有万宝路,店员说没有,便换了一家。

“你在哪里?”钟弥当即就对着电话问。

这时,他司机正好看见了她:“钟小姐。”

好了,也不用到处找了,直接领着她回到了车上。

“你怎么会来?”钟弥真的见到了温徒,感觉自己见了鬼。

明明前天晚上还在为他失眠,暗暗担心,这几天不联系,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吧。

温徒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也不远,两个多小时就过来了。”

也是巧,她车票还没买。

“这几天睡得还好吗?”钟弥关心起了他的睡眠状况。

温徒笑着摇了摇头,难不成,他这么急着来接自己回去,是想改善改善睡眠质量?钟弥不禁怀疑起来。

她坐在他的车里,想起了自己出来的目的,手里抱着一筐菜,正准备拿回家烫火锅呢:“我得先回去。”

她客套地问他要不要去家里一起吃个午饭,没想到温徒这个不懂中国国情的,没听出来,直接就答应了。

钟弥硬着头皮带着温徒走在小区里,司机跟在身后,双手提着礼物,她怀疑他是算计好了的,连见面礼都提前准备齐全,尽管温徒的解释是:“我只是以防万一。”

钟妈妈来开门,被惊着了。

不是说没交男朋友?

钟弥自己也很恍惚,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带男人见家长的概念,这离她的生活太远。而眼下发生的简直是在逗着她玩,温徒才认识她一个月呢?居然就肯跟她回家吃饭,是他中邪了还是她中邪了?

温徒的司机平时不爱说话,其实是个人精,饭桌上以茶代酒,跟钟爸爸侃天侃地。钟妈妈则跟温徒拉着家常,问父母身体怎样,家里几个孩子,经济条件方面则避着没问,一看还带了个司机就知道身价不菲,疑惑自己女儿是哪儿找的阔少。温徒一一答过,彬彬有礼,解释了头发是遗传的少白头,对健康没什么影响,末了还邀请钟家父母有空可以去沪市小住几日。

钟妈妈虽然觉得不太靠谱,越聊却越开心,觉得温徒这人不错,起码没什么架子。

钟弥是在爸妈的热切目光中回沪市的。

不得不说,温徒作为一个“被带回家的男人”,表现十分合格,无可挑剔,要不是钟妈妈比较有主意,可能就控制不住要问起婚期。

钟弥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想必会很尴尬。温徒这样的人,是怎么可能也不会跟她结婚的。

回去有一段路不好走,稍微有些颠簸,温徒却说困,头靠在钟弥的肩上,晃悠着居然也能睡着。钟弥怕他睡得不好,捧着他的脑袋枕在腿上,算是感谢他特意过来接自己。于是他睡得十分安稳,一路睡回了沪市。

“温徒,醒醒。”钟弥想让他下车,刚叫醒他,忽然想起他家佣人的话,说他——一向是在哪里睡着在哪里过夜,尽量不要去惊醒。

从熟睡中被叫醒,对他这种睡眠困难的人来说,应该是件很残忍的事?钟弥看到他坐起来,靠在椅背上回神,感到很过意不去。

“噢…”钟弥想起自己要跟他说什么来着,“跟你商量一件事,可不可以让你的司机送我回一趟家,我想把从老家带来的东西放回家,然后去拿点我的换洗衣物过来。”

温徒刚睡醒,对她的话没太过脑子:“去吧,我不下车了,一块去。”

“诶?”认真的吗?她家离这半山别墅还挺远的。

来不及多想,司机已经往她家的方向开。

温徒慢慢清醒了一些,白天小憩过后的状态,跟醉酒的感觉很像,有点晕。他很久没在白天睡过觉,这是种久违的感觉。

“你是不是要开学了?”他问。

他倒是很清楚,钟弥道:“嗯,跟公司请了一天假,明天去学校报道一下,大四基本没几节课,我还是可以照常上班,后期做做毕设就好。”

“学校离半山是不是很远?”

“这倒是…”钟弥笑笑,那能有什么办法,本来还是她提出“回来后我去找你”的,“明天我早点起就好。”

温徒大概还没醒,摇了摇头:“还是别去半山了,我明天再来接你。”

“咦?”钟弥忽然有些不习惯他这么好说话。

下车前她扭头看看温徒,他仰面靠着,目光有些失焦。她陡然对他产生了一些怜悯,这个人白天睡了觉,晚上怕是更不容易睡着,又要失眠。

“我还是去吧。我上楼拿个东西,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她起了恻隐之心。

“不等。”

“…”钟弥好像被同样的拒绝对付过两次,愣了一秒。

愣完她想明白过来,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那么,上去坐坐吗?”

当司机开着车绝尘而去,温徒替她提起东西时,她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带着他上了楼。

上次来时下着雨,他们撑着一把伞,挨得很近,现在的钟弥想起来,那算是一个契机吗?就因为那场雨,他们之间好像嗖的一下,突飞猛进了。

这次家里好像乱糟糟的,没料到会带他来,钟弥临走前收拾箱子,把家里翻了一遍,还没整理。

一进门,钟弥到处收了收,茶几上还摊着一堆杂志,温徒随手拿一本看看。

“你吃不吃炒饭?”钟弥烧了水以后,开始着手解决晚饭问题,她只会做这个。

不挑食是温徒的优点:“吃。”

一小锅米饭蒸上,钟弥倒了水,给他端过来,看到他手里的杂志,好像翻到了奇怪的一页。

诶,或者说这杂志本来就很奇怪,钟弥托人从日本代购的,风格有些…露骨,她纯粹是觉得摄影水平不错,拿来参考参考,里面的日文都看不懂。

“别看了。”钟弥把杂志从他手里收走,跟其他的“正常杂志”一起,扔到收纳箱里去。

气氛很奇怪,钟弥躲回厨房去打鸡蛋,打完从花盆里拔了点小葱,切成葱花,剩下的时间里就躲在厨房里等米饭煮熟,她从门缝里偷偷看了温徒一眼,他没杂志看,便看起了沙发后挂着的照片。

看吧看吧,钟弥退回厨房,像供着这口电饭锅似的,盯着它从“煮饭”跳到“保温”。

温徒对她的炒饭很给面子,吃了两碗,钟弥还以为他会嫌弃这种食物油腻的,毕竟他们这些有钱人,吃东西都讲究健康清淡,钟弥连盐都没怎么敢放。

吃完温徒就连她的碗筷也一起收进了厨房,很自然地洗了锅碗,钟弥一时难以接受撩起袖子干活的温徒,这真是活久见。

她坐在沙发上等他从厨房出来,就像刚才他在等她一样。

温徒倒没她那么磨叽,收拾完就出来,在她身边坐下,侧头看看她的手机屏幕:“在看什么?”

钟弥的手机页面是2048,她一心烦就会拿出手机玩这个,解压,不过她玩得烂,老是死。

温徒把她玩得稀烂的一局要过去,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几分钟后,2048就被他拼出来,买一送一,一拼拼俩,合到一起,变成4096。

“好厉害!”钟弥发自内心地鼓掌。

而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去,他不过是不想让她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手机游戏而已。

他捏着她的下巴一提,让她靠近自己,在唇上结实地吻了一下。

洗手液的香味,钟弥敏感地闻出来。

“钟弥。”

“有。”钟弥身体前倾着,有些僵硬。

他又一次吻过来,与以往的不同,是耐心而细腻的吻,不带有掠夺,但这一次就是掠夺,温柔只是侵略前的麻痹。因为,他的唇轻轻地在她耳廓上盘旋:“给过你几次机会,这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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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不会了。

人的耐心都有限度, 饥饿感到了临界值, 温徒的想法是先吃了再说。

钟弥在他的亲吻中分崩瓦解,他脱她的衣服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沙发太小,进行到一半展不开手脚, 他把她扛起来走进卧室,钟弥光裸的背贴在干净的床单上,睁开湿漉漉的眼, 看他坐在身边, 扯开了领带。

他蒙住她的眼睛,这个世界只剩下光影的轮廓。

还有潮湿。

以及柔软的舌头与坚硬的牙齿。

他带着她去了一回,才伏上来,与她接吻,唾液交换了唾液。她尝到自己的味道,隐忍了不可言说的痛楚, 在他的引导下, 向身体的愉悦臣服。

温徒用了浴室,他回来时,钟弥趴在床上陷入了半昏迷, 他的手勾勒着她腰肢的弧度,轻轻爱抚。钟弥朦胧中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他用了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那香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有种很亲昵的感觉, 她忍不住翻了个身,抓住他的一只手,抱在胸口硌着,沉沉睡了。

睡到半夜醒过来,钟弥蹑手蹑脚溜进浴室,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没敢开灯,害怕看到镜子里满面红潮的自己。

钟弥以为自己的初次会是在新婚之夜。

而现在却给了一个娶不了她、只认识一个月的男人,这种举动让她变得不像是她,难道她骨子里就轻浮不自知。钟弥到现在都对他模模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唯一能肯定的是——

规规矩矩长到这么大,过去二十年里,钟弥都不曾想象过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出格。

她只是在治他的失眠,她只是在治他的失眠…

钟弥安慰着自己,连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她怎么就这么好心?

她洗完澡,偷偷地回到卧室,在温徒身边躺下。

刚一躺好,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往身上揽过去。

钟弥失去了平衡,被动地趴在他身上,隐约看到他眼睛没睁开,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背上摸索。

她刚穿的睡衣被脱下,扔到一旁,他心满意足地重新把她抱进怀里。肌肤贴着肌肤,他是热的,她有点凉,彼此的气息混在一起。

所以,抱在一块睡觉是滚完床单的礼节吗?钟弥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沉迷。

早上司机送来了温徒的衣服,钟弥去开门的时候,温徒醒了过来,卧室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她回房间,看到他光着上身坐在床上,抽了根烟。

清晨的阳光穿透了窗帘,这烟雾明明是缓缓流淌的,却让人感觉有种油画般的静谧,他像尊雕塑,五官,肌肉,与骨骼,完美得无可挑剔。

在钟弥印象中,他不是个烟鬼,抽烟只是偶尔的消遣,她拿了只一次性纸杯倒点水,放到床头柜上,给他掸烟灰。

她坐下来问:“昨晚没睡好吗?”

温徒摇摇头,眼神复杂,他在烟雾中看着钟弥笑了,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脸。

钟弥附过去,吻了他的脸,还不习惯起床时要有这个早安吻。

去学校开了会,领了课表和新书后,就没什么别的事,钟弥自己回了家。

温徒在公司好像很忙,一整天没有消息,不过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并没有因为昨晚发生了什么而产生改变。钟弥有过一小阵微弱的失落,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这个人本来就不属于她,她不该自寻烦恼。

她在家里慢慢收拾着,把平时要用的东西打包起来,到了傍晚温徒来接她,带回半山。钟弥吃完晚饭去暗房看看上次晾在这里的照片,发现它们被好好框了起来,排列在墙面的架子上。

身后的门发出声响,是温徒跟了过来,他拉过她的手:“过会儿再过来玩。”

他带她回了卧室。

“过会儿再过来玩”当然是哄骗她的,钟弥没有逃脱的机会。

温徒在床上很温柔,但也很冷酷,他喜欢慢条斯理看着她崩溃的样子,然后吻她,却丝毫不会因为她的哀求而放慢速度。

早上醒来,钟弥双腿打着颤,身残志坚地去上班。

一到公司,万苏给她拿来了一个钥匙扣:“钟弥,这是你的。”

“这是什么?”钟弥把那个精致的小东西翻过去,背面印了个Miyake的Logo。

“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突然人手送了一个,是不是他们上季度业绩太好了?”万苏开开心心地把自己那一枚给她看,“好大方啊,这还是铂金的呢,听主编说,温总突然松口,跟我们把长期合作的合同给签了,还以为要磨很久呢,不知道他什么情况。”

难道,是因为她?…算了,想太多。

钟弥收下钥匙扣,云里雾里的,忽然发现,万苏耳朵上戴了对新耳钉,身上穿的也是新衣服,质感与以前明显有了不同。

“这是…钻石吗?”钟弥凑近了她的耳垂观察,“这又是谁送的?”

“不不,我自己买的,”万苏羞道,“这是假货,玻璃,不值钱。”

钟弥便没问,谢过她以后,去干活了。

忙前忙后给艾竞递道具的时候,钟弥感觉身体很虚,拜温徒所赐,她本来就不算好的体力在昨晚被他榨得一滴不剩,睡一觉也没恢复多少。还好今天没什么体力活,然而临下班前,艾竞跟她说明天要出外景,她一惊。

晚上温徒又早早催她进卧室,她被他抱在腿上亲吻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提了个意见。

“温徒,今晚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

温徒吻她的动作没停,他喜欢在她的锁骨上流连。他轻轻地咬着那一小块凸起:“怎么了?”

钟弥说了原因,他才停下来,看着她,皱了皱眉头。

“你这个工作,还要做体力活?”

钟弥解释:“摄影助理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不是已经可以独立摄影了吗?”

“我经验还不够,跟摄影师后面学学东西也挺好。”

“扛器材可以让你学到什么?”

温徒看上去不太高兴,做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工作本来就是浪费时间,现在还要因此剥夺他快乐的权利。

“你的水平已经可以开个人工作室了,你是在校学生,国内有很多扶植政策,我可以找人帮你解决手续问题。”来自金主的慷慨在这时体现了出来。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钟弥就怕他会有这个想法,“对工作我有自己的规划,温徒,你不要管这个,可以吗?”

温徒便不说什么,埋下头,再次咬住她的肩膀,吻着吻着,他翻身把她压在床上。之后的事,就不再受钟弥控制。

他是不再干涉她,但他也没体谅她。

早上钟弥艰难地起床,敢怒不敢言。

她赶到杂志社,整理了东西,硬着头皮扛起来跟着艾竞往外跑,这次倒是很幸运,拍得比预计的快,下午不到两点就收了工。钟弥喜滋滋地回了公司,准备在办公室里摸鱼到下班,椅子还没坐热,万苏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钟弥,求救求救!”

“万苏,怎么啦?”钟弥抬头看,工位离得不远,应该不至于打电话才对,她不在公司?

电话那头说了半天,钟弥才明白,主编让万苏送一份文件去客户公司,然而她人在外面,还回不来。

“那主编不知道你外出了吗?既然你不在公司,她为什么要派给你这个任务呢?”钟弥疑惑起来,为万苏打抱不平。

万苏支支吾吾道,其实是因为主编今天人不在,她就悄悄翘了一会儿班,本来准备下班前回来打个卡的,没想到突然来了事。

连课都没翘过的钟弥,顿时对万苏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