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雨林昼夜温差大,白天很热,他们都穿得单薄。

钟弥别扭了一会儿,坐了过去,他揽着她靠住自己:“你睡会儿,我守夜。”

她一靠上去就起不来了,走得腰酸背痛,极度需要一个支撑自己重量的东西靠着。

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她中午也应该吃两碗红烧肉的。

这么累,她竟然睡不着,她想起以前跟温徒说过的话来。

——“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处于饥饿状态下,就不容易入眠,不然,睡着的时候饿死了怎么办?”

她笑笑,自己是快要饿死了吧。

钟弥早就觉得冷,她往温徒身上又凑了凑,他一只手把她圈住。

她感觉他的手心很热,倚着他说:“等出去以后,你早点回去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温徒暖着她的手,“如果回去,我也带着你回去。”

仿佛他来,就是为了接走她一样。

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到现在为止,有关于半年前发生的那些事,他们都一字未提。

钟弥觉得,是时候提起往事,她逃避来逃避去,就算已经有人告诉了他,她自己还是得亲口说一遍的,对他有个交代,对自己,也是。

“温徒我骗了你。”

“嗯。”

“其实一开始接近你不是因为喜欢你。”

“嗯。”

“也不是为了钱。”

“嗯。”

“我…是为了阮宥,他想让我挑拨你和阮老先生的关系。”

“…嗯。”温徒应过以后,这次终于说了句话,是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的,“你傻不傻?”

作者有话要说:啊,差点忘了,大家国庆节快乐!

24、第 24 章 ...

真的很傻, 明明没有做恶人的魄力, 坏事也不敢一做到底。

钟弥说出来以后感觉心里舒服多了,温徒会不会原谅她都没有关系, 她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那就是从他身边离开来到这里苦熬。

可以的话, 她想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他。

温徒不该来找她,她一个人在这里过着修行般的日子,清心寡欲挺好, 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奢望,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反倒极度地思念起了家乡,有落泪的冲动。

想着,一颗水滴落在她的头顶。

她被那颗冰凉的东西击中,慌了一下,坐起来看温徒, 他人是好好的, 眼角干净,只是面色比较凝重。

又是一颗打在她的手臂上。

还好还好,只是她多想, 她抬头,伸出手去接:“下雨了。”

参天大树高耸入云,遮挡了不少的雨滴,温徒又去折了两片宽大的叶子,遮在她头顶上, 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坐着。钟弥担心他两只手一直举会酸,分担了一只,她拿好了叶子,无意中发现他在看她的脸。

温徒看着她问:“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钟弥愣愣,他闭上眼睛贴过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你这是半途而废,怎么不骗到底,跟我去见家人,跟我结婚呢?”

钟弥张张嘴,刚说了一个“我”字,眼泪就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就好了,都怪蓝朵,她怎么…”

她慌不择言,话没说完,他的脸挡住了面前的月光,嘴唇封住了余下的声音。

久违的亲吻,缠绵而长,手中的叶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他双手抱住她,慢慢往前倾过去。

难舍难分的深吻过后,身体暖和了起来,钟弥拍掉头发上的枯枝,坐起身,慌慌张张地捡起叶子,淋了点雨,她身上一阵湿热。

温徒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还是得生火,不然两个人都会生病,他捡了几根树枝,把地上的植被连根铲起一部分,腾出块空地,架起火堆,拿出打火机用树叶引了火。

树枝有些潮,火点起来花了些时间,钟弥被浓烟呛得直咳嗽,蹲过来帮忙,两个人稀里糊涂地把火堆鼓捣燃了。

篝火映红了他们的脸,不用看,钟弥也知道自己是黑红黑红,而看看温徒,他苍白的皮肤下像浮起了一层胭脂,是那么好看。

温徒握住她的手,放到脸颊旁,吻了一下手背。

“这丛林里有豹子呢。”钟弥跟他说。

“要是来了,让它先吃我,你躲到树上去。”温徒笑着安慰她,“会爬树吗?”

“我不会。”

“那就麻烦了,不过你别担心,它不会吃你。”

“为什么?”

“因为,”温徒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双手圈住她的腰,“你身上又没什么肉,还没心没肺,肚子里都是空的。”

“…”钟弥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变相损自己。

这时,天上的雨已经停住,他轻声哄着她:“睡吧,等天亮了我们就出去。”

天亮了就没事了吗?

钟弥没有信心,她也是因为不抱什么希望,才会情难自控,跟温徒说出了心里的话。她躺在温徒怀里,眼皮越来越沉。

睡得迷迷蒙蒙,一道光线映入眼帘,仿佛也有条线,提住她的神经,让她醒过来。钟弥慢慢睁眼,让大脑清醒一会儿,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堆叶子上。

指甲盖大的蚂蚁从她面前爬过。

她坐起身,面前的火堆熄了,留下一堆黑白相间的焦炭,温徒却没了踪影。

“温徒——”她喊了一声,发现嗓子是哑的,昨晚还是受了凉。

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忍着疼大声喊:“温徒——”

丛林里人的声音传不远,喊出去,就像是一根针落入了海底。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徒?”钟弥转身,往后退了两步。

火堆没引来美洲豹,而在火熄灭后,一条长长的森蚺游过草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嘴里吞吐着尖尖的信子。

它比钟弥快得多,在植被上游走如飞,她还没跑几步,就被追上,在冰凉的鳞片裹住她之际,她惊恐地大叫。

是梦。

钟弥在一阵高空坠落的感觉中醒过来,看着地上爬过的蚂蚁,心有余悸。

然而,醒过来后,温徒不在,她迷茫地四处转了一圈,忽然意识到,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没有喊,听到身后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拔腿就想跑。

“钟弥!”温徒叫住她。

钟弥跑出好远才停下,回过头,看到他手里捧着一堆野果,出现在树后。

温徒把野果放在叶子上,眼见着她魂不守舍地折回来:“跑什么?”

“我以为有野兽。”钟弥心想,刚才那个梦真实感太强烈了。

温徒听完轻声笑:“别怕,有我呢。”

野果很涩,她饿得胃酸,反而吃不下,听温徒哄说补充点水份,才勉强吃了一个。温徒把剩下的果子用树叶包起来,牵着她继续往南走。

方向是对的,怎么说也能走回旅店了,只是时间问题。

钟弥走得腿发软,不禁看看温徒,不知道他怎么样,昨晚没睡觉,能不能熬得住,他发现后就回过头:“看什么?”

“你长胡子了。”她伸出手指,在他下巴上刮了一圈,粗硬的青茬,硌得指头一阵痒痒。

没见过温徒这么狼狈的样子,她发笑。不过硬要说,他还挺适合留点胡子,那让他有了一种耐人寻味的年龄感。

温徒不会让她白笑,抓过去脸贴脸蹭了又蹭,蹭得她连连求饶。

她正喊着“救命”,就发现温徒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放过了她,往她身后的方向看过去。

“怎么了?”

“跟着我。”温徒牵着她,往那边走,走到一半,把地上的一根断枝捡起来,继续走向那边。

他们在一棵树前停下,那棵树的构造很奇特,树枝是三角形的,温徒拿着刚捡的木棍,用力地敲打了一下。

“嗡——”低沉的声音响起,钟弥下意识捂住了耳朵,那声音很浑厚,不能说震耳欲聋,但那一下,像敲打在心脏上了似的。

“这声音可以传很远,附近的居民能听得懂是求救信号。”温徒告诉她,接着又敲了几下。

钟弥意外之余,也去捡树枝敲,她头一次这么迫切地希望活着。

一小时后,钟弥坐上独木舟,扶着温徒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膝盖上,仰面躺好。

河面上很安静,只有船夫划桨的水声。头顶上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没有一朵白云,钟弥用手蒙住了温徒的眼睛,让他好好睡。

她跟着他回了树屋酒店,两个人身上乱糟糟的,先叫了客房服务。之前被居民带回部落,吃了点木瓜完全不抵饿,钟弥点了一大锅黑豆餐,满满的猪肉和豆子炖得特别香,她连吃了三碗米饭才停下。

钟弥发现自己吃得好像比温徒吃得多,不好意思地问他:“你吃饱了没?”

温徒点点头,放下空碗:“你要是没饱,就再叫一份。”

“我又不是猪,已经撑了。”

温徒没听她的,打了个电话,又让人送个果盘上来。

“想吃就再吃点,我去洗个澡。”他解了衬衣的衣扣,往浴室里走。

丛林好像无法在温徒身上留下痕迹,当他再出来后,又变回那个衣冠楚楚的温先生了。明明已经来了亚马逊湾好几天,他连一点晒黑的迹象都没有。

温徒带着身清爽的水汽,在她身边坐下,她还在啃一片橙子,感觉脑袋被抚了抚。

他的动作像是欣赏小猫进食一样惬意。

钟弥装作镇定地啃完,就站起来:“我也去洗个澡。”

她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揉着撑得滚圆的肚皮,都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面对他。洗完澡她对着镜子刷了牙,发现自己实在是黑,从前都不觉得牙齿可以白得发亮。

门被敲了敲。

“你在里面做什么?”她呆了太久,温徒过来问了一声。

“等等。”钟弥抓过架子上的浴袍披上,才发现浴袍设计是系扣的,从领口到脚踝一长串,她又扣了半天。

钟弥刚推开浴室门,就被人拉出去,抵在了墙上。

双手被分开锁在头两侧,温徒躬了身低头凑近她,鼻腔的热气喷着她的脸:“怎么那么久?”

钟弥眼睛眨得纷乱,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这衣服扣子好多。”

“还扣它干什么,多事。”温徒怜惜地看着她,一把扯开,吓得她一声惊叫,“啪嗒”几下,扣子在脚边滚落开,她的半只肩露在空气中,他的唇便欺压上来,用力勾住她的舌头。

温徒在船上休息过,吃东西也节制,没有过饱。

因此要起她来,十分在状态,两个人都洗得干干净净,他迷恋地吻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钟弥被摧残得像打了霜的茄子,事后横在床上无力地蹬腿。温徒把她塞进被子里,在她身边撑着下巴,观察她气若游丝的样子。

他轻轻咬了她的唇瓣,咬了她的鼻尖,也在耳朵上啃了一口,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

她又是他的了。

“钟弥。”温徒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头顶。

“我很想你。”

“跟我回家好不好?”

钟弥费劲地抬了一下眼皮,又慢慢地阖了起来。

25、第 25 章 ...

温徒睡到夜里醒了一次, 床边是空的, 洗手间亮着灯,他下床过去看, 钟弥在洗手池里洗自己的衣服,身上穿着件他的衬衣, 一双匀称的长腿露在外面。

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怎么不用洗衣机?”

“怕把你吵醒,反正就这点,随便搓搓就洗好了。”钟弥把衣服拧干, 挂在衣架上, 转头一扫,蒙住脸,“你起码穿个衣服。”

温徒把她抱起来直接放上洗手台:“反正就只有你和我。”

他埋下头,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忍不住抓紧他的头发。

他再抬起头时,脸上挂了晶亮的水渍, 她已经浑身瘫软, 被他扛着回了床上。温徒压过来含着她的耳垂,叫她:“小狐狸。”

钟弥脸一红,反应过来是穿他的衬衣引起了误会, 这一次他都没脱掉她,就着急地进入了正题。

“你还没回答我。”在她□□的时候,他开始折磨她,追问她的想法。

“唔…”钟弥面前蒙着一层看不见的热气,她感觉满世界都雾蒙蒙的, 脑袋里一团浆糊。

他看着她面色潮红,充满渴望的样子,忽然又想问她另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他虽然能感应到她的心意,但总还是想听她亲口确认一下。

钟弥半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温徒带着执念的双眸,她起身抱紧了他:“喜欢的。”

最喜欢了。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天亮时,温徒得到了她的答案。

“我这边还有十几天才收尾,你先回去吧。”

钟弥去烘干机里拿出衣服,坐在床边往身上套,她的背和手臂是两种颜色,触目惊心的白,也触目惊心的红。

红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密密麻麻的,他有点不相信他自己下的口。

温徒失神了片刻就道:“那我在这里陪你,结束了一起走。”

在丛林中失联一天一夜,虽然有惊无险,但他一想起来就后怕,不敢想象如果事发时他不在,她一个人要怎么办。

钟弥扎起头发:“不用担心,最后这些天我不坐船了,就去部落取取材,地形我都熟悉,不会再出问题。”

“你不用管公司的事了吗?这边没有Wifi,你连邮件都收不了。”她早替他想好了先回去的理由,“你先回国,我结束了拍摄,就去找你。”

这确实是个问题。

温徒沉思后折中了一下:“那你提前告诉我,我来接你走。”

回答他的是一个柔软的身体,她投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一天她没去拍摄,带着温徒四处转转,去附近的部落玩。

“他们看到你,可能会给你食物,不管给了什么,都不要拒绝。”钟弥挽着他的手臂穿过丛林间的小路,“不过一般不会给奇怪的东西的。”

这里的部落已经受到了现代文明的影响,并不那么原始,跟国内的山村很像,居民养了猪,凉亭下坐着女人和小孩,在那编织手工制品。

在部族里转了一圈出来后,钟弥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待遇差距真的很大。

过去她来时,收到最多的也就是木瓜和香蕉,一只手就能提着走,这次他们回去的时候,手里又是鲜鱼又是干肉的。加上温徒拿人家的东西过意不去,最后掏了钱买了一大堆他们编织的小玩意儿。

满载而归回到旅店,钟弥正发愁这些食物怎么处理,想想也只能送给餐厅烹饪,这时门外有人来找,她出去一看,是把他们丢在岸边的船夫,他手里也提了一筐鱼。

是来赔礼道歉的。

不得不说,温徒看到他,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差。钟弥暗暗挠挠温徒的手心,她倒是一直很信任这个船夫,毕竟一块相处了四个月,他都能说一两句日常的中文了。

船夫挠着头,面带愧意地解释,他确实是打了个盹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就连人带船躺在一湾浅滩上,把船划回去后才发现自己睡了一天一夜,应该是浅滩上的林子里传来了瘴气,让他陷入了昏迷状态。

看到他们两个没事,船夫终于松了口气,再三道了歉,她收下他的礼物,尽力安慰他,反正人没有出事,也不全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