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可和易寻也回了头,那孩子的大眼睛特别亮,盛着满满的机灵和一点点的羞怯。

只见她看着他们,樱桃似的小嘴一张:“小叔叔刚刚亲了可可。”

童言无忌,在这孩子开口之前,大家可没想到她要说的会是这个。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惊的惊,乐的乐,易寻的反应仅仅是微微挑了挑眉。

而只有周可可如遭重击,立刻就一双手把脸捂住了。

小家伙很快被家长抱走。

“宝宝,你怎么能直接喊婶婶的名字呢?不礼貌哦。”当妈妈的温柔地教育着不懂事的小女儿。

聪明的宝贝一点就通,抱着大人的脖子声音软软地纠正:“小叔叔亲小婶婶,就像爸爸亲妈妈…”

那声音已经进了屋,还是清晰无误地传进了周可可的耳朵里。

她刚刚缓过来一些,这下更加抬不起头来。

裴真本来还想说易寻两句的,让他以后在小孩子面前注意点。

瞧见女孩已经害臊成这样,只能忍了笑,对着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带人上车。

“没事的。”

“不要紧。”

“真的没关系,他们不会笑话你的。”坐在车上,易寻在耳边轻声安慰道。

不知道他说了多久,周可可直直地坐着,把脸埋得低低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一通乱眨。

她听见他用好柔软的声音叫自己:“可可——”

“是我不好。”易寻耐心地哄着她,从她的膝盖上牵起了那只纠结紧攥的手,轻轻摊平了,十指扣住。

那阵灼灼的目光扫在自己的侧脸上,她甚至能感受得到温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周可可没有在生易寻的气。

只是始终跟自己过不去,觉得好丢人。

她难为情地朝着他的方向侧了一点点,终究还是不好意思抬起头看他,一个窘迫之下,把脑袋扎进了他的怀里。

“砰——”发出小小的一声。

易寻只感觉胸口被女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撞了一下,那种感觉,更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撞得粉碎。

他静了静,顺势把她搂得更近了一些,好让她能好好地靠着自己。

“是我不好。”又说了一遍。

周可可倚着易寻,一边收拾着自己细碎的心情,一边听着他的软语呢喃。

前面还有在开车的司机,她虽然也是一样害羞,但比起害羞,男人暖暖的怀抱和柔软的语调,实在更让人流连忘返。

忍不住朝着他的颈窝挤了挤,调整了一个能靠得更舒服的姿势。

周可可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大概是倚着他过于惬意,也大概是累了,她不知不觉在他的怀里打起了瞌睡。

再醒来已经到了家的楼下。

易寻把她从车里往外抱的时候,她迷迷糊糊有了点知觉,双手不觉将他的脖子环绕住:“易寻…”

“到家了。”易寻动作顿了顿,一双幽亮的眸子注视着她迷离的睡眼。

他没有立刻放下她,还是将她抱了出去。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周可可也随着重心的升高从睡梦中清醒,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状态,一脸茫然地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

锃亮的电梯镜映出了两人亲密的倒影,她看一眼就又把脸埋下,手指难耐地在他肩上捏了捏,说话也一阵结巴:“易、易寻,放我下来。”

“嗯。”虽然是应了她,易寻的手没松,仍然将人抱着,走进去按了楼层。

站定后,他也垂下了头。

两个人额头相抵,周可可怯怯地缩着脑袋,听见他声音中带着诱哄——

“再抱一会儿。”

“叮——”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电梯门终于再次打开。

周可可晕乎乎地从易寻的臂弯里滑下,红着脸走在前头,进了家门。

他在后面跟着,阻止了她往厨房去的脚步:“折腾了一天,就别做晚饭了。”

“不做饭。”她回过头,脸上还有余晖未褪,红扑扑的,“晚上吃,吃火锅。”

早就想过回来可能没有精力做饭,出门前她便叮咛了阿姨,来做卫生的时候,顺便买些新鲜蔬菜洗切好存在冰箱。

她检查完毕打开电饭锅,发现米也一早淘好在里面泡上了。

周可可在餐桌上点起了一口卡式炉,烧热了铸铁锅,在上面煎了几颗京葱,然后将鲜红的霜降牛肉铺上去。

门铃响起的时候,是易寻先去开视讯的,一见到那张脸,他皱皱眉:“怎么了?”

屏幕中,面容与他略微肖似的少年扯着嘴角笑:“刚跟我爸妈吵架了,能不能收留一下?”

“不是很方便。”易寻回头看看还在忙碌的周可可,几乎没有考虑,很不近人情地道。

“哥哥。”少年讨好地叫了他一声。

“诶,易寻。”闻声跟来的周可可朝着视讯看了一眼,发现来访的客人今天刚见过面,一起吃过烤肉,“这不是你的堂弟吗?”

“对对,就是我,可可姐姐。”少年这么一叫,她更有了印象,白天吃烤肉的时候,这个弟弟也是一口一个“可可姐姐”叫她的。

她还记得他是易家这一辈中最小的孩子,才十五六岁,又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多半被整个易家上下宠上了天。

而易寻显然没有参与其中,压根不买他的账。

尽管易寻对人家的态度冷冷的,周可可也没敢把“不用理他”这句话当真,还是把人放了上来。

“我叫易知。”猜到她没记住自己的名字,对方很善解人意地提醒了一下,“可可姐姐你叫我知知就好。”

易寻在一旁淡淡接过了话头:“喝完水就回去吧。”

“你们准备吃晚饭啦?”易知像没听见似的,伸出头吸了吸鼻子。

餐桌上熄了火的锅中,隐隐传出葱与肥牛的香味。

易寻也很直接:“没有你的份。”

“没关系啦,反正吃的是火锅。”周可可笑着为一脸吃瘪的少年打圆场,“多煮一杯米就行。”

她说着便起身进了厨房。

女孩转身的那一刻,易知立刻拾起了胜利的笑容,朝着易寻做了个鬼脸。

啤酒从杯口溢出泡沫。

热腾腾的米饭盛上了桌。

锅中铺满的蔬菜煮出咕嘟冒泡的汁水,周可可很体贴地把鸡蛋磕在碗里,递到易知的面前。

他接过去,一面拿起筷子自己搅散,一面兴致满满地朝着易寻看。

“哥哥可以吃生鸡蛋吗?”

易寻瞥了他一眼。

“知知,这是可以生吃的无菌蛋,很新鲜,不腥的。”周可可以为易知是接受不了寿喜锅的吃法,特意解释了一下。

“好的,可可姐姐。”易知乖顺地点头,接下来倒是没有表现过抵触,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只是没吃几口,他又惊奇地瞧瞧易寻的碗:“哇,哥哥现在连香菇都吃啦?”

“知知?”周可可用手背揉揉太阳穴,感觉他说得有些夸张,哪有人吃不了香菇的。

而少年对着易寻狡黠地挤一挤眼。

“我早告诉过你了吧。”他笑嘻嘻地道。

“不挑食的男人更受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每天看到大家的留言好幸福啊,于是这章评论都发红包:)

Coco Cool

面对少年的调侃, 易寻的反应平平,只是随手把刚从锅里捞出的那勺水豆腐,送入了他的碗中。

易知顿时弯了弯眉眼:“谢谢哥哥。”

他双手把碗捧到面前,轻轻地吹着上面滚动的热气, 总算是暂时保持了安静。

周可可倒是对他刚才的话有点感兴趣。

“你哥哥以前很挑食吗?”她歪了歪头,忍不住好奇地问这孩子。

在裴真那里,她好像也听过类似的意思,当时还不是很相信,因为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易寻挑剔食物的样子。

毕竟, 她记忆里面都是随和的易寻、好相处的易寻,还有…

迷人的易寻。

而现在易知也说了那样的话。

难道真的是她对易寻的了解出现了偏差吗?

见她疑惑, 易知咽下一口魔芋丝, 清了清嗓子:“哥哥他呀…”

“有没有想好今晚去哪里过夜?”一旁的易寻边在锅中涮着牛肉片, 顺带着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少年一时没了声音,眼睛眨了两下。

当他的表情变得稳重的时候, 周可可会发现, 其实他长得跟易寻有一点点像。

不过也就是片刻而已,甜蜜可爱的笑容立刻又堆回了他的脸上。

“还好。”易知抿了抿唇, 把脸埋下去, 讪讪地“嘿嘿”了两声,“我哥其实还好。”

得到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周可可更加困惑了,一头雾水地想要接着追问。

一双筷子夹着涮好的牛肉,放在了她手边的碗里。

她扭头怔怔地看了看易寻:“谢谢。”

思绪一下子被打断, 等吃完了碗里的肉再抬起头来,就神奇地什么也想不起来问了。

“怎么总走神?要好好吃东西。”易寻揉揉她的脑袋。

坐在对面的易知目瞪口呆地看着又一片肉被夹进了周可可的碗,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争取一下:“哥哥,我也要。”

面对小毛孩充满期待的眼神,易寻敷衍地捞出勺娃娃菜打发了他。

“…”

火锅吃起来比普通的晚餐耗时要久,周可可吃着吃着,隐约来了困意,后面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卡式炉的燃气耗尽的时候,她打了个哈欠,有些震撼地环视了一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战斗力。

中途还去洗了新的蔬菜,结果整个冰箱都快让他们吃空了。

易知满足地摸摸圆滚滚的肚皮,自言自语地犯着嘀咕:“我原来都不知道寿喜锅可以这么好吃呢。”

“去休息吧。”易寻起身收拾了空盘,不让周可可帮忙。

她停在旁边傻傻地看了一会儿,才挠着头回了房间。

白天还是累着了,回来时在车上睡的那短短一觉根本不够用,加上晚饭喝了啤酒,她现在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易寻给易知的父母打过了电话,把人领到客房。

从衣帽间里拿了套新的睡衣,少年就在屁股后头跟着,用一种谄媚的口吻与他商量:“哥哥,以后我可不可以每天都过来吃晚饭?”

“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收一收。”易寻面无表情地道,他关上柜门,将睡衣往身后随手一扔。

易知忙不迭地接了个满怀。

“那每个星期呢?”他抱着衣服不甘心地追上去,讨价还价着,“我快要放寒假了,我会好好写作业的。”

易寻依旧很冷漠地表达了拒绝,并且借机板着脸训了他一顿。

小毛孩十分沮丧地低下了头,还是坚持了最后的倔强:“那我明天吃过午饭再走…”

易寻再回到房间时,周可可已挨着床头睡得正香。

不是躺得舒舒服服的姿势,而是东倒西歪的半坐半卧,看得出来是努力等了他,但最终没能抵得住困。

他在门口站了一刻,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她扶下,摆好。

女孩的身体软软的,她洗过了澡,男人弯下腰的顷刻,鼻腔里都是她头发散发出来的香味。

易寻的手握过了她幼细的肩颈和腿弓,没有久留,他替她盖好了被子,便转过身往浴室里去。

“易寻哥哥…”周可可在身后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声。

易寻回了头,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动作弄醒了她。

在床边坐下后,看到她依旧闭着眼睛,才发现是梦话。

他伸出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梦到以前的事了吗?”他听见自己低低地问她,也不算是问。

与那个称呼有关的回忆已经很久远,易寻只记得周可可在小的时候才这么叫过。

看见她粉色的唇瓣动了动,他俯下身,将耳朵凑近:“嗯?”

如同蚊蚋一般小的声音从耳膜上擦过,男人的瞳孔微微扩散,他转过脸:“你叫我什么?”

女孩已呼呼大睡,彻底没了反应。

易寻在床边坐了很长的时间,静静端详着这张睡得香甜的小脸。

最后也只是握起了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以后不能让你喝酒了。”

周可可一觉睡到天亮,从易寻的身边睁开了眼,大脑放空了一会儿,脸上不觉露出了笑。

睡醒了就能见到梦里的人,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了一醒来就去翻抽屉里的结婚证的奇怪习惯。

易寻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醒的。

刚睁眼时那一下的迷茫,赋予了男人一种脆弱的迷人气质,看得周可可心跳不已。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没等男人说话,她就主动地把脑袋钻过去,抵住了他的胸口。

拥抱这种事,真的很容易上瘾。

有了一次、两次之后,周可可只要看着他,心里总有那么一种渴望在。

易寻也把她抱住了。

“早。”他拍了拍她的背。

她也开心地小声回应了一句,用脸颊在他衣服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