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顾家明就拖着她说是要去买结婚戒指,苏紫死活没有答应,她说:“自己的手不好看,戴了戒指更难看。”钻石的也好,铂金的也好,她统统看不上眼。闹腾了一阵,顾家明便死了心。

苏紫想,自己结婚的时候还没那么紧张,怎么别人的婚礼,自己倒开始忐忑起来。后来,苏紫接着又安慰自己,不过是近乡情怯。

火车开到半路,天就黑了。她跑到车厢口吸烟。看着玻璃窗上的自己,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抽烟的场景。

那一年,她大三。坐上从家乡到C城的火车,她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拿出一包烟,瞅准了车厢口没人,才走进去,摸索索地拿出一根烟点上。

她还记得那烟的牌子,叫DJ,苹果味。一股子清香味儿,她对着玻璃窗,学着怎么把烟都吸进肺里。第一口,烟在嘴巴里转了一圈全出来了;第二口,她在窗里神奇地发现原来烟也可以从鼻子进去,一口接着一口,呛地眼泪一直往外冒。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男的,一直刁着烟看着她:“不会抽就别逞能了。”她抬头白了那男的一眼,猛地吸进一口,从鼻子里进去,直达肺部,吸得狠辣。那男的讨了个没趣儿,自己走开了。

鼻子眼泪全出来了,脸涨得通红。可就那一次,她就真的学会了。从此烟不离身。

一下火车,她便看见倪真了。离开快五年了,这城市的变化让她有点猝不及防,甚至连火车站都不是当初的模样。

倪真的那位青梅竹马叫河马,当然不是真名。连带地苏紫也这么叫他:“河马叔叔,好久不见!”

遥远的称呼,瞬间趟过了时间的河流。原本就是旧识,河马笑了一下:“怎么才五年没见,我就从河马哥哥升级到了叔叔?”

“不叫你叔叔,怎么证明我永远18?”坐在车上,苏紫瞬间变得活泼起来。

倪真跟苏紫是大学同学,大一那阵还没有什么来往,倪真是C城本地的人,经常上完课就回家,跟外地来的同学没什么交往。从大学到现在,倪真从头到尾也只跟苏紫一个人好过,周围的男生也有蠢蠢欲动的,可一听说倪真有个两小无猜的男朋友,也就讪讪地收手了。班上的女生不太喜欢倪真,总觉得她不太合群。可苏紫却对她有莫名的好感。

是苏紫主动找上她的,后来倪真笑她:“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我早就一耳光给你扇过去了。”

苏紫对倪真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真像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尤其是眼睛。”

第二章 倪真的婚礼(3)

她要是男的,这搭讪的桥段实在太过老套。

可只有苏紫知道,她说的全是真的。

后来两个人便渐渐熟了,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逃课,一起逛街,一起睡觉。大冬天的,两个人挤在苏紫那张单人床上,同寝室的女生常常取笑她们:“倪真,你都快成我们寝室的编外人员了。以后就从了苏紫了吧,改明儿回去把你男朋友甩了。”

连苏紫也笑她:“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星期一到四,我陪你,周末,河马陪你。怎么算我都比他多一天,怎么着?让我做大房吧?”

那么百无忌惮的苏紫,那么活泼爽朗的苏紫,那么神采飞扬的苏紫,也只有对着倪真,苏紫才会这样。

有时候放假,倪真也把苏紫带回家,一来二去也就跟河马熟了起来。

“我说,苏紫,你这么一天到晚缠着我们家倪真也不是个事儿啊!”

“河马,我还没问你要好处费呢!你知道一天到晚在学校我得帮你们家倪真挡多少玫瑰花?要不是我出马,倪真指不定就飞了呢!”

河马比倪真大两岁,初中毕业就去当兵,退伍后在政府部门工作。她们读大学那会,他已经上班了。倪真的学历一直让他有点耿耿于怀,总担心倪真在大学里跟着谁谁谁好上了,那股子自卑和不安全感使得他每天三五通电话,学校一没课就把倪真接回家,生生盼着四年赶快过完,把倪真娶回家当老婆。

当天晚上,倪真跟苏紫睡一张床,河马临走的时候还说:“让你们姐妹淘好好掏掏心窝,改明儿倪真就是我们家媳妇儿了。”

笑闹了一阵,苏紫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哎,回来真舒服啊!”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怕你不会过来了。”倪真翻了个身,对着苏紫。

“谁结婚都能不去,你结婚我不来,那不是找死吗?我还想当干妈呢!”

“你这次回来怎么安排的?有没有想过去找别的同学?”

“现在还不清楚,等你忙完结婚的事情再说吧,把年假全请了,这次玩够本。”

“你跟其他人还有联系吗?”

“没了,就你啊。不三天两头在网上聊着吗?”

“好吧,那你就安心跟着我吧!我还有三天婚假,到时候带着你到处去看看。”

“那怎么好意思,这电灯泡当得也太亮了点。”

“说真的,苏紫,你这几年变化挺大的。”

“怎么了?”

第二章 倪真的婚礼(4)

“你还记得你刚去A城那会吗?我跑去A城看你,那个时候你瘦得不成样子,那个时候我真担心你迈不过去。可后来,你突然跟我说你结婚了。吓得我,还以为你拿婚姻当儿戏呢。不过现在看到你,又觉得安心了。”

“人不向前看还怎么活啊?不过说真的,我挺感谢顾家明的。要不是他,指不定我还待在那个旮旯里颓废着呢。”

“那就对人家好点。”

“唉,尽力吧!”

倪真的婚礼办的很热闹,河马这几年估计在政府里混得不错,三十多辆奥迪A6呼啦啦地开了一溜,苏紫坐在花车的副驾驶座上,坐在后面的河马嘴巴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合拢过,倒是倪真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前面一辆婚庆公司的车顶上站着一个男人拿着摄像机一阵猛拍,苏紫突然觉得周围的场景都变得不真实。她觉得有一刻,她离幸福那么那么近,就差一点,可一个浪打过来。她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幸福隔着玻璃窗,看得见,却摸不着。

新郎跟新娘在门口迎宾,到场的人苏紫大多不认识。多数是河马的朋友,苏紫走出酒店的门口,在一家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一包烟。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抽烟。

报纸上的头条便是:“市政府召开关于外商投资会议,市长任之信发表重要讲话。”没来由地,看到任之信的名字,苏紫的心还是猛地抽搐了一下。很多年了,她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也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个名字,可一旦身在这个城市,才发现,原来他无处不在。

苏紫看着他的照片,还是那么一丝不乱的头发,斯文儒雅的样子。他好象一点也没变,可怎么苏紫觉得自己却老了。

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五年,然后离开,用五年的时间去忘却这段过往。很长一段时间,她差点连自己都欺骗了,她觉得可以淡然了,遗忘了,放下了,然后试着回来。可一回来,才发现原来用五年的时间远远不够,时间是忘却的良药,也有可能是痛苦的毒药。看见的,经过的,熄灭的,统统死灰复燃。直到捏着报纸的手都沾染了墨迹,苏紫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濡湿的汗水。

苏紫匆匆丢下报纸,转身进了酒店。一进去才发现,原来仪式已经开始了。

主婚人在台上讲着新人的感情故事,苏紫冲着台上的倪真挥了挥手,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那一年,新郎才刚刚分到我们单位,当时有好心的老同事就想给新郎介绍对象。但我们新郎当时就说自己有女朋友了,等她毕业就娶她。可为什么新娘毕业了五年,他们才举行婚礼呢?这里有个不为人知感人的故事。新娘刚刚毕业的时候,新娘的父亲却不幸患上了严重的疾病,整个家庭都笼罩着愁雾。这个时候,我们的新郎并没有在关键的时刻选择退缩,他信誓旦旦地对新娘说:你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如果钱不够,我们就卖了房子,大不了不结婚了,如果还不行,我们就去借,反正我们还年轻,以后总能赚回来的。大过年的,新郎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跟家里人吃团圆饭,却跑到了大街上摆摊卖起了烟花。当他把赚来的钱交到新娘手上的时候,新娘的爸爸躺在病床上对新郎说: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第二章 倪真的婚礼(5)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新娘的爸爸奇迹般地复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爱情马拉松,经历了时间、生死的考验,终于在今天修成正果。来我们为新郎和新娘之间伟大的爱情干杯!”

苏紫看着台上倪真的父母早已经老泪纵横,眼眶也是一热。这主婚人忒会煽情了。苏紫想到过去的这五年,想到倪真对她说的一切。原来我,你,他,我们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只是时间。

她想起刚到A城的第一年,倪真说她爸爸得了骨癌,那时向来从容的倪真在电话里哭得天崩地裂。她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敢在他们面前哭,现在还瞒着他。”

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跑遍了,中医西医全试过了,才不到一年,耗尽家财。苏紫看着难受,想起那张从来没用的卡,可找了个遍也不知道自己丢在哪里了。一分钱难死英雄汉,那是她离开后第一次想到任之信。可倪真却说:“你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别走回头路。”硬生生断了后路。

第二年,倪真一声不响地跑到A城来找苏紫。没头没尾地说了些话:“爱情太靠不住了。”河马的摇摆不定一下就让苏紫对感情灰了心,她原来以为就算这世界上的男人全是负心汉,薄情郎,至少还有一个河马,对倪真是死心塌地的。她的崩溃与倪真的心灰意冷成为那一年最苍凉的一笔。

第三年,倪真爸爸终于同意截肢,装上了假肢,康复出院。而她与河马也继续这么不咸不淡地交往着。

第四年,医生说倪爸爸的病已经没有大碍,如果不复发,跟平常人没有两样。不知道这算不算浪子回头,总之那一年河马跟倪真求婚了。

是不是只有看破红尘的人才有资格走进婚姻?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衣冠冢。我们用婚姻为爱情祭旗,从此六根清净,了却尘事。苏紫又想到倪真说的那一句话:“如果你能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那么你会发现其实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同。”没有期待的婚姻或许能走得更远吧!

第三章 狭路相逢(1)

婚宴结束,苏紫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倪真把苏紫送出酒店的门口,再三叮嘱。苏紫知道倪真想说什么,她摆了摆手,顺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头看倪真的时候,还不忘送上一个“你安心啦,我没事”的表情。

“小姐,去哪里?”

司机问了三遍,苏紫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龙湖西苑。”一出口,才后悔。人的大脑能控制意识,但不代表能控制潜意识。

龙湖西苑并不远,下了车,苏紫才有点后悔。到一个住宅小区来做什么?观光还是怀旧?

大脑还在嘲笑自己,脚却好象不听使唤似的径直往里走。进了大门,往左拐,路过一个中心花园,B栋7楼。她还是记得。

出了电梯,她看见那扇门,墨绿色的防盗门,以前她常常爱把纸条贴在门上。

“出去溜皮皮了。冰箱里有你爱吃的橙汁藕片。”

“忘带钥匙了,我在楼下的花园。”

“我被锁在门外了!!!该死的皮皮。花园等。”

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常常忘记带钥匙,开个门倒垃圾也能把自己锁在门外,常常不记得溜狗的时候要带上钥匙和手机。每一次,她就傻傻地穿着一双拖鞋坐在楼下的花园等他。看着他的车经过她,然后驶进车库。她也任性地不动,偏偏就要等他先上去,看了门上的纸条再折返下来找她。然后一起回家。

苏紫拿出放在盒子的那把钥匙,门应声而开。

居然,没有换锁!

苏紫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房里没有人冲出来,似乎里面没有人。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小偷,进了一间并不属于自己的房间。即使属于自己,那也只是曾经了。

一进门,苏紫倒抽了一口凉气。

居然,跟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客厅里还是那张白色的沙发,沙发旁边放着一个绿色的巨大的绒球状的靠垫。以前,她常常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怀里抱着那个靠垫,一边听着歌一边逗着皮皮。阳台上还放着那张躺椅,她记得那个时候,他常常坐在椅子上,隔着一扇落地玻璃窗,就那么似远非远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宠溺。

唯一的不同,电视被蒙上了罩子。她想起以前的他,不爱看电视。买回一套音响,客厅里泻满了蔡琴的流光。

第三章 狭路相逢(2)

他最喜欢听蔡琴的歌,那一首《时间的河》最初的结局我们都可以预料但是那故事后来怎么样没有什么发生也没有发生什么我们的故事在从前早已画上句点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自你走后我便数着时间时间又回来回来数我没有什么发生也没有发生什么我们的故事在从前早已画上句点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他的声音醇厚,声线低迷,兴起的时候他就拥着她在客厅里缓缓地舞动,碎碎细细的吻就那么撒下来,映出一脸的绯红。

苏紫就那么站在客厅中央,回忆的碎片铺天盖地地打开,居然不能移动分毫。她看见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落有几个烟头,她才猛然惊醒。这里分明还有人住。

再也不敢细看,她落荒而逃。

苏紫慢慢地走出小区,眼睛似没有焦距,巨大的疑问在心里渐渐生根:他还会回到这里?

此时的苏紫并不知道刚刚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辆车,在驶过她之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没事,老陈,继续开。”

任之信坐在车里,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一袭失魂落魄的身影,嘴角浮起一层浅笑。

苏紫站在C大的门口,看着学校焕然一新的招牌。这里,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C大了。短短的几年,C大的校区一扩再扩,教学楼,宿舍楼一栋栋地矗立,像一个野心勃勃的庄园主,以山而踞,不断地扩大自己的版图。

一进学校的大门,一条将近1公里长的坡道。人行道两旁的法国梧桐蓬勃地生长,远远看去,像一个绿色的走廊。她缓缓地走过去,发现这个待了四年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价值。

她之于这所学校,只是一名过客。现在是,从前也是。

身边陆续有学生走过,手牵着手的,嬉闹打斗的,苏紫隐隐生出后悔。假设,那段似水年华,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认识了另外一个普通的男孩,两个人在象牙塔里经历一场普通的大学恋情,而后分手,抑或继续。是否,她的人生便会不同?

第三章 狭路相逢(3)

那种平淡似水的感情,犹如淡淡的蜂蜜水,伴随着那段青葱岁月,因为淡所以长久,因为淡所以不需要用更多的力气去遗忘,去缅怀。因为淡,所以多年以后,与汝相逢,还能微笑,还能示好,而不是以沉默,以眼泪。

苏紫坐在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习惯性地摸出烟,看了看周围看书聊天的学生,又把烟放了回去。

她想起第一次到学校报道的场景,草坪旁边的广场。任姨带着她去签到,帮她铺床,最后她还在广场中央拍了照片。那一天,阳光灼热,她抬起右手,微微挡住阳光,嘴角是轻盈的微笑。那一瞬间,被定格。当时的苏紫,又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陌生的环境带给她陌生的勇气。

残酷的青春终于画上了句点。

当时的苏紫把大学作为一种救赎,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除了手腕上的伤疤。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穿长袖的衣服,混在人群里再也看不清眉目。

任之信的车停在草坪旁边的广场。他从车窗望过去,草坪上的一切了然于目。

她变了。

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露出光洁的脚踝,左手上的手镯隐约是血红色的,她就那么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发呆。他记得以前的她的习惯便是发呆。他每次去楼下的花园找她,她便那副神情。视线穿过景物,落在不知名的某一处,可表情却十足丰富,时而皱眉,时而浅笑。她自成一个世界,里面全是自己的喜怒哀乐。

不可否认,现在的她依旧常常发呆,可神情却完全不一样了。那种沉积的美,与张扬的青春相比,更容易让人沉溺。

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往往漠视自己的美丽。从前,现在,她都永远不知道自己对异性的吸引。

任之信想起从前她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亲昵地抱了抱她,笑着说:“因为你漂亮啊!”

没想到却换来苏紫一阵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美,也从来不承认自己美。

就好象现在,她就那么躺在那里,无视周围的视线,浑然不觉旁边几束好奇又吃惊的目光已缠绕上了她。

她的头发居然已经那么长,在身下四处散落开来,是波浪形的微卷。任之信想起了记忆中的她,一头利落的短发。

第三章 狭路相逢(4)

她总是抱怨自己的头发长得太快,稍微一长便自然的卷曲,于是她变本加厉地剪,甚至比男孩的头发还要短。他摸着她的头发,觉得惋惜。她却拍开他的手,故意说:“这样人家就会以为我是男的。不会误会你了啊!”

说的人不经意,听的人却一阵抽痛。

如果她就那么躺着,任之信觉得回忆就会无限地展开,略过破碎的环节,直达空虚的心脏。

他看见苏紫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顿了顿神。

“老陈,叫她上车。”

草坪离广场很近,苏紫看见老陈朝她走过来,第一反应竟想拔腿就跑。她知道,他来了。她知道,他知道她来了。

她站起身,看着老陈由远及近地走过来,心思百转。

紧张,害怕,尴尬,危险,最后,苏紫发现,远远不只这些,她的内心竟然也会涌出类似于期待的情绪。

她跟着老陈走到车前,任之信在里面摇下车窗,一次冥冥之中注定的照面,一次暌违了五年的照面,就在那一秒,苏紫竟想起了那句歌词: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信叔叔,好久不见。”苏紫冲着任之信打了一声招呼。

任之信看着她,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上车吧。”

车很快就驶出了学校。两个人坐在后车厢,苏紫觉得快要窒息了,车厢里的空气明显不够用。

一路上,她就在肚子里打着腹稿“信叔叔好巧啊,你也来学校啊?你那么忙,其实不用送我的,把我随便放到哪个路口就行了。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也没有通知你。…”

若干的对话在脑海里打着转,她想到了任之信可能说的每一句话。然后等着他一开口,她就如同倒豆子似的把话全部说出来,然后下车,走人,再见,不见。

可是,任之信一路都没有开口。一味地沉默,苏紫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好吗?很忙吧?你怎么会在这里?”想了若干句,居然找不到一句适合的话来打破僵局。

苏紫放弃挣扎,索性把视线别向窗外。无视周遭的一切,这个功夫她早已修炼得出神入化。

等车停下的时候,苏紫才发现居然又回到了龙湖西苑。

“老陈,先走吧。”

任之信自己先下了车,苏紫还没回过神来。

“楞着干什么?”说完就径自一个人走进电梯了。

第三章 狭路相逢(5)

苏紫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电梯门口。深深地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