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严幼微说的事情他已经意识到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当车祸发生的一刹那,他就有一种错觉。如果说今天高速上的连环追尾只是一场事故的话,那么旁边车道上那辆撞过来的车却像是故意为之。

这世上想要他命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他那个风流老爸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播了不少种,也不知道给他生了多少弟弟妹妹。除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天才弟弟外,曾子牧对其他的那些都不感兴趣。也恨不得他们永远都不要出现才好。

现在他爸年纪大了,这方面的事情看淡了,可身边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没断过。曾家的盘子实在太大,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他占了“独子”这个名分眼看就要占尽所有的家财了。不管是狐狸精也好私生子们也罢,多多少少也会动心思。

他抬起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左肩膀。上一回受的伤早就好了,肩膀上只留了淡淡的一点疤痕,除了他和医生外没人见过。

他跟严幼微想到一块儿去了。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有可能也是巧合吗?更何况上次星海的爆炸案到现在也没查出点由头来,犯罪嫌疑人一个也没抓到,曾子牧还是托人在警局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爆炸现场发现了炸药的痕迹。

这就证明,星海的爆炸不是事故,而是人为。

但就算知道这一点,头一回的时候曾子牧根本没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想。毕竟爆炸的是七楼,而他当时在五楼。

但今天这个事情一出,他忍不住又仔细想了想那天的事情。他突然记起来其实星海爆炸那天,他原本是要上七楼去见个客户的。但那个客户临时想去五楼吃饭,两人就去了那里的包厢。

如果那天他在七楼的话,或许这会儿他也跟宋立庭一样,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了。

生平第一次,曾子牧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正在向他逼近。于是他一掀被子跳下床来,直接就给手下的人打电话。

这个人下手这么狠,简直就是豁出老命来跟他玩。既然这样他必须有所防备。他在明敌人在暗,再了不起的人也不见得次次都能躲得过暗枪。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如此疯狂的人。

一通电话打完之后,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分钟,又重新打起电话找人。严幼微那边他觉得也有必要好好注意一番。既然知道这是个疯狂又神经质的人,万一他在自己这里讨不到便宜,转头去找严幼微的麻烦怎么办?

如果他向阳阳下手呢?

想到阳阳肉乎乎的小脸,曾子牧不由微微一笑。尽管他是柯建中的儿子,但曾子牧从一开始就没排斥过他。这孩子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气质,他对他实在讨厌不起来。

也许这就叫缘分吧。他和严幼微的孩子有缘,或许就意味着他们两个的缘分也没有走到近头?

曾子牧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暂时忘掉手上的伤口,一口将酒喝干。他突然发现,哪怕看在阳阳的份上,他也必须追回严幼微了。

严幼微却没想到挂了电话的半个小时里,曾子牧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情了。刚才听对方的口气,她真觉得他挺无所谓的。可能还觉得她在杞人忧天吧。说不定心里还要笑话她女人心思敏感爱胡思乱想呢。

但就算这样她也没办法,她管不了曾子牧。这男人从前跟她好的时候就不听她的话,现在就更不会听了。她只能自我安慰说曾子牧财大气粗,平时身边肯定备不少保镖,想杀他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自己也尽到提醒的义务了,再发生点什么也跟她没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又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看着里面阳阳的照片发呆。她轻轻地问着:“阳阳,你爸爸要是还没死,你高不高兴?”

在隔壁房跟外婆一起睡的阳阳熟睡中突然翻了个身,然后哼哼了两下又睡了过去。

严幼微被白天的事情搅得一晚上没睡好,一闭上眼睛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就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简直就像是在做一场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

于是第二天去上班她就显得无精打彩,一整天下来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呵欠。好在那天事情不多,她五点准时下班。到了楼下大厅的时候,一个男人从沙发里站起来,直直地就朝她走了过来。

严幼微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吴楚。

这人在她生命里面几乎都快消失了,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吴楚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笑脸,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咱们去吃晚饭吧?”

严幼微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了,我有点累,想回家陪陪孩子。”

“那就把孩子接出来,也让我们培养一下感情。”

培养你个头啊。严幼微在心里大喊。搞得好像她真要嫁给他似的。天知道她根本没有和他谈的打算,又怎么会轻易让他见自己的儿子呢?

见严幼微一脸不悦,吴楚赶紧插嘴:“你说过我可以追你的。”

“是。但我现在想收回可以吗?”

“当然不行。因为你说可以,所以这段时间我花了不少心思从硬件和软件上包装自己。我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为的就是可以有个跟你吃饭的机会。你直接这么拒绝,我损失太大了。学妹,给学长点面子吧。”

严幼微本来有点讨厌他的不请自来,听到最后一句话又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看在对方提前下班来这里等她的份上,这一次她只好跟人走。不过上他车前她再次表明立场:“我跟和你恋爱没兴趣,下次不要再这么直接找来了。”

“行。”吴楚痛快答应,一踩油门车就冲了出去。

结果那天那顿饭吃得又有点糟心。

简直就跟中了邪似的,每次她跟吴楚出来吃饭都会撞见熟人。这次比上次略好一点,不是撞见曾子牧,而是在餐厅里遇见了孙晋扬。

这小子带了个正妹来吃东西,她进去的时候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结果孙晋扬一抬头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僵在那里。

严幼微只当没看到他,忍着一肚子郁闷跟吴楚坐下来点菜。点完菜之后她想上洗手间,于是就起身往餐厅后面走。还没进女洗手间就在走廊里撞见了刚刚从男厕所出来的孙晋扬。

这小子一见她就嘻皮笑脸:“嫂子,您亲自来上洗手间啊。”

严幼微真想打他,想想还是算了,不跟孩子一般见识。

孙晋扬却不知收敛,依旧在那儿撩拨她:“听说你去相亲了?刚刚那个就是新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只是朋友。”

“是朋友吗?”

“大学学长。哎呀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得跟你解释了。”严幼微说着就有些烦躁起来。

孙晋扬却好脾气地笑笑,随即少见地认真道:“幼微,咱们谈谈好吗?”

“什么时候?”

“就现在。别管那个男人了,跟我出去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你的女伴不要了?”

“爱谁谁。”本来就是玩玩的,难不成还要包生儿子啊。

严幼微见他认真,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抿唇道:“晋扬,我跟你哥已经结束了。今天这事儿就算你哥自己撞见了,他也没资格说我半个字。”

“我知道,上回他不就撞见了嘛。”

“所以你觉得你可以教训我?”

“我不想教训你。不过我要跟你谈的事情确实跟我哥有点关系。”孙晋扬眉头一挑,眼里流露出的眼神竟让严幼微有些害怕。

然后就听他又淡淡补上一句:“还有阳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皮皮波妹子扔的一个地雷。你是妹子对吧,这名字我有点不敢确定呢。

咳咳,大苏要解释一下。昨天说的话好像让很多妹子误会了。吴楚代替江主播的意思不是说他要当男配追求女主,而是说本来江主播会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因为我舍不得丑化他,于是就把这个“重担”交给了吴楚。换句话说,女配这根搅屎棍暂时不出来,总得有别的搅屎棍顶上不是。大家懂我的意思了吗?

☆、第43章 威胁

严幼微跟着孙晋扬从餐厅的后门出去,最后上了他的车。

在车里她给吴楚打电话,说家里突然出了点儿事,要马上就走。吴楚当时正准备吃头盘,接到电话后立马食欲全无,心里把严幼微骂了十七八遍,面上却还装得一脸和善,好脾气地道:“好,你忙你忙,改天请我吃饭就行。”

严幼微心里乱乱的,也没空和他讨价还价,只有先答应下来,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跟吴楚说话的当口,孙晋扬已经踩着油门把车开上公路了。他甚至都没跟刚才那个说说笑笑的女伴儿打声招呼,就这么把人晾在餐厅了。

严幼微不由提醒他:“你好歹跟人说一声。”

“我又不认识她。”

“不认识?那你刚才…”

“我一个人来的,这女人是隔壁桌的,见我进来就找机会凑过来搭讪的。”

“我看你们谈得挺欢的,还以为…”

“以为我们是一对儿是吧?”孙晋扬转头冲她笑笑,“本来跟她聊聊也没什么,我也不吃亏。可这女人明显有贪图,我怕再聊下去我就要失/身了,那可就亏大了。正巧看见你来了,索性找个借口甩了她。”

严幼微心头一动:“所以你找我出来,只是为了甩掉那个女的?”

“当然不是,我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刚刚升起一点希望的严幼微立马又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她已经隐隐猜出了孙晋扬找她会谈些什么。这些天来她一直提心吊胆,尤其是最开始的那几天,根本就是如坐针毡。

结果过了一段日子后也没见孙晋扬有反应,她还以为自己运气好躲过这一劫呢。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眼一闭心一横,想着死就死吧。事情既然瞒不住,早点说出来早点解决也好。孙晋扬总算还是够义气的,先跟自己通气,而不是一得知秘密就巴巴地去告诉曾子牧。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曾子牧呢?

他们两人去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挑了个最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严幼微要了冰咖啡,一口气喝了半杯。

孙晋扬见状就乐了:“嫂子,你别紧张,我不吃人。”

“你倒不如直接把我吃了来得痛快。”

孙晋扬乐得直笑。因为声音太大,还把旁边几桌的人吸引得转头来看。

严幼微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我还得回家。”

“嫂子,你跟我哥当年到底怎么离的婚?是谁对不起谁啊?”

“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些。”

“我都快三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幼微,你应该对我改观了。我现在也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别再把我当孩子。”

“成熟的男人是不会做出像今天这种事情的。”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不跟你打声招呼直接去跟我哥说?你想吗?”

“不想!”严幼微端起那半杯咖啡又想喝,想想还是放下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上次去医院看你,在门口听到你跟别人的谈话了。”

果然还是中招了。到了此刻严幼微反倒长长地松了口气。就跟犯人听到宣判一样,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你哥?”

“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他。”

“为什么?”

孙晋扬搅着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一下下搅得很慢。他动作越慢严幼微的心就被吊得越高。就在她觉得忍耐到达极限的时候,孙晋扬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冲她一笑。

这笑容真是灿烂。可惜严幼微这会儿完全欣赏不来。

然后就听孙晋扬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你们两个一个是我表哥,一个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希望做出任何伤害你们一方的决定。所以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假装没听到。一切维持原样。你们之间的平衡不应该由我来打破。如果你想告诉我哥,你就自己去。同样的,如果我哥有所怀疑,他也一定会去调查的。”

“那你觉得你哥现在知道了吗?”

“不清楚。”孙晋扬耸耸肩,显得有些无奈,“他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他的心思会随便让人看透吗?你们最近不是常见面,他有没有发现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严幼微摇头:“我不清楚,我也看不透他。”

“别说看不透他,就是你,我也看不透。”

“我?”

孙晋扬点头:“我想不明白,既然阳阳是我哥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就这么肯定他是你哥的孩子?当初我跟我公公在病房里谈话的时候,并没有提起曾子牧。”

“这还用猜吗?如果这孩子不是你第二任丈夫的,他只可能是我哥的。严幼微,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更何况时间这么短,阳阳这么小,你根本不可能跟别的男人上/床进而怀孕。”

孙晋扬说得太直白,这让严幼微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话。看来这孩子是真长大了,再也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小萝卜头了。他会在餐厅里跟不认识的陌生女郎搭讪聊天,会动不动就说些直白露骨的话。他甚至比曾子牧还敢说还能说,“害羞”两个字大概早就被他从字典里划去了吧。

“孙晋扬,你到底想要什么?”既然他不把这一秘密告诉曾子牧,那他找自己肯定是来谈条件的。

孙晋扬的一双眼睛亮亮的:“我想要你。”

“不可能!”

“我知道不可能。你这个人一向不识好歹。我哥这样的极品男人你都不要,你肯定也不会要我。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严幼微纠结地抿唇:“你先说说看。”

“陪我参加同学会。过几天我们小学同学要聚会,没女伴很丢脸,你帮我这个忙,我会感激你的。”

“呵。”严幼微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身边没有女人了吗?你连在餐厅吃饭都能勾搭上身材火辣的年轻美女,找个人陪你去同学会不难吧。”

“她们都不了解我。那些女的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出现的只有美元的图象,她们连我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带出去只会给我丢脸。别人一看就会笑话我是个大王八,活该被人宰的那种凯子。我找来找去也就只有你符合条件了。你看到我眼里不会放光,对我也足够了解。关键是你长得也不错,一副良家妇女的样子。别人看到你才会相信我们真的在恋爱。”

不管孙晋扬说多少话,说的话多么有说服力,在严幼微听来都是鬼扯。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肯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要喝酒,喝多了就容易醉了。醉了就会说错话,也许一不小心就把阳阳的身世告诉我哥了。”

“孙晋扬!”严幼微气得轻拍桌子,“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求你帮忙。咱们互相有求于对方,这算是礼尚往来吧。”

严幼微气得想吐血,却拿对方完全没办法。她憋了半天憋得脸发红,勉强挤出一句:“我年纪大你太多了,你那些老同学会笑话你的。”

“你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比我年纪大的样子,好好打扮一下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实在不行就直接承认呗,反正我有恋母情节,就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女生。”

“恋母情节?谁说的?”

“我哥啊。”

严幼微点头:“你哥说得一点儿没错。”

他们两个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严幼微晚饭都没吃,饿得晕头转向。孙晋扬就要拉她去吃饭,结果被她给拒绝了。她甚至不要孙晋扬送,自己搭的士回了家。

一进家门老妈又堵在那里问东问西的,搞得她整个人心烦意乱,甚至没忍住跟妈妈吼了几句。然后她把自己关进浴室,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湿,恨不得这一通热水浇下来,直接把她给浇没了才好。

想不到自己的一个疏忽大意,居然让人捏住了把柄,害她现在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头。想到刚才分手前孙晋扬贱兮兮地跟她说“就这么说定了哦”的情景,她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她隐约觉得这事情到最后还是瞒不住,但就目前来讲,她还是鸵鸟地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

所以她必须老黄瓜刷绿漆,还得刷点名牌漆,把自己搞得年轻些,才能衬得起孙晋扬那张扬又霸道的性格。

因为心里实在太苦,严幼微不得不找任婷婷诉苦。她拖着对方啰啰嗦嗦讲了大半个小时,从报社门前那条挖了又修修了又挖的路说起,又说到那个该死的抢包贼,顺带着又抱怨了柯建中的父亲一把,最后当然是把孙晋扬骂了个狗血淋头。

任婷婷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但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严幼微道:“女人,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你是说,阳阳不是柯建中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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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婷婷的一双眼睛像红外线探测仪似的死死钉在严幼微的身上,看得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想到自己的愚蠢,她默默低下了头:“是,这个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

办公室里静默了三秒后,任婷婷突然出手,重重地打了严幼微的肩膀一下:“好样的,丫头,干得漂亮。”

严幼微一脸惊恐地望着对方。

任婷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虽说背后说死人坏话不好,可我还是得说一句,柯建中他该!当年你们恋爱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瞎了。曾子牧哪里都比他好,你干嘛扔了牡丹去捡狗尾巴草啊。后来看他对你不错我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小子是个忘恩负义的,你对他这么好,他居然有脸跟别的女人滚床单。还是跟那样的女人。你还记得当时他出轨的那女的是谁?”

“记得,隔壁班的夏小乔。”

“亏你还记得她名字,我早忘光了。”

“咱们好歹一个宿舍的,从前关系也不错,你会忘?”

“我如今就记得她那张脸了,整个一个狐狸精,在学校的时候就见天地想破坏你跟柯建中的关系。后来可算让她找着机会了。想起这事儿我就觉得恶心,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也就你这种傻瓜,居然还会嫁给他。柯建中这男人命不长福气倒挺好,就有你这种眼睛被屎糊了的傻姑娘愿意给他机会原谅他什么的。换了我,他敢再出现在我面前,见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