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那天，一定记得。”
江静在老王背后苦笑。
这样的打趣和“恭喜”几乎已经成为江静工作中的日常，就连她的导师、研究所的副所长，以及以前课题组的组长、组员们，都特地好奇问了问她男朋友中奖的事情。
她能怎么回答？
难道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现在正在冷战”吗？
她虽然不喜欢打探别人隐私，却也不喜欢被别人看笑话。
一开始她都是如实回答“不知道”的，可不是被人揶揄“你这人真没意思跟我还瞒着”，就是会有“你是看不起我是不是全网上都在传呢你还否认”之类的不悦。
多来几次后，她的回应方式也只能越来越冷淡，尽量避开这些话题。
她自己也知道，已经有很多人在背后说她“男朋友发了以后就傲慢起来”了。
更别说，随着仇复的个人隐私被人越扒越多，江静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她和仇复谈恋爱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她和仇复一样，这么多年来恋情就没出现过什么波折，一路走来，除了工作的圈子没有交集，其他的人际交往圈子基本都交合了，这么扒下去，迟早有把她扒出来的那一天。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江静在食堂打了饭上来，打开了桌上的电脑，一边翻着本地的各种市民论坛，一边搜索着“仇富女朋友”的关键字。
关键字下最多的仍旧是“啊啊啊啊仇富我要做你女朋友”、“仇富欧巴你要女朋友吗？能暖床能撒娇的那种”之类的话题，或者干脆就是“仇富有女朋友吗”、“仇富女朋友是谁？”这样的问题。
有些网友在帖子里打趣“加班狗是不配拥有女朋友这种神物的”，“女朋友是什么，有加班费吗？有业绩吗？”，倒很少有人真提起“仇富的女友是谁”来。
看到这样的话题，江静苦涩地笑了笑。
真不好意思，她忙起来几个月都见不到仇复一面，两人又没有同居，既暖不了床也撒不了娇呢。
点开那些话题主的头像，无一不是年轻貌美面目姣好身材火爆的美女。
再用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
素面朝天，两眼无神，皮肤干燥，头发开叉，整一个不修边幅的女师太。
正叹着气，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江静接起电话，还未开口，她妈熟悉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响起。
“静静，你看新闻了没有？仇复已经领了那几个亿啦！这事是真的，不是讹传！”
第19章 患得患失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将于2019年3月1日晚上7点入V，届时三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妈，我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打我办公室电话了吗？这是工作用的！”
江静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埋怨。
“你这死孩子，要不是你一直把手机关机，我能打这个电话？！”
江母气呼呼地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仇复能买得起房子了，你怎么反而不愿意联系人家了？你是不是读书读多了读傻了啊？！”
仇复中奖之时，她在S市做封闭学习对外界情况不太了解，她妈回了老家一趟，路上手机被小偷扒了，也波折了好多天，比其他人知道仇复中奖的消息要晚。
等知道仇复中了五个亿，她妈立刻就要主动联系仇复，逼他说个清楚，最好顺便逼他娶了女儿，要不是江静丢不了这脸，恨不能以死相逼，她妈才打消了这个主意，否则现在局面恐怕会更难看。
“我跟你说，现在别提买房子的事了，他就是什么房子都不买我都认了，你赶紧打个电话给他，趁现在都不忙了把婚结了才是正经事！别把大好的男朋友给丢啰！”
江母怕女儿死心眼，语气都已经像是“恳求”了。
“妈，你还没看出来么。仇复根本就不想娶我，买不起房子只是敷衍。”
江静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电话线。
“他那张彩票两个月前就开奖了，他握着这张彩票至少两个月，却没跟我提过一个字，之前还跟我到处看房子，甚至最后都干脆迟到没来签约…”
江静的声音很平静，绕着电话线的手指却已经被电话线勒的已经发紫。
“仇复知道你最反对的就是二手房，最后还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想了很久了，只是没有说。为了买房子，他和我都很辛苦，他明明不赞同现在买房，却无法拒绝你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无声拒绝，我又何苦要拖着人家？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共同承担婚房的能力，一直这样要求他，是我们太过自私，所以那天在售楼部门外，我已经和他提了‘冷静’一阵子，估计在他心里，我们已经算是分手了。”
“什么？！”
江母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提高了几个八度。
“你跟他提了‘分手’？！这么大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她还以为只是小两口拌嘴闹矛盾，拿乔晾人家几天呢！
要知道是这样，当时仇复给她打电话，她怎么也不能那么热嘲冷讽，还说“房子不买了”这样的话啊！
江母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说：“你肯定是搞错了，后来仇复还给我打了电话，说筹到钱了！仇复要想跟你分，他说他筹到钱了干嘛？！”
就那仇复这么多年扒着她家女儿不放的架势，谁提分手他也不会提啊！
“谁知道呢？也许是还想留个情面，不那么难看吧？他太会瞒着心里的想法了，我现在也看不明白他…”
江静咬了咬唇。
“所以，人家既然对我无意，我们也不要上赶着凑过去了。他现在虽然有钱了，可我们又没结婚，那钱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放屁！你从大学跟他谈，这么多年的青春，就这么白耗他身上了？他不给我个说法，我直接找媒体戳穿他虚伪的真面目！”
江母在电话那头“呸”了一声，听得出是真的生了气。
“俗话还有‘糟糠之妻不下堂’呢！他才刚刚有点钱，就想着换女朋友了？怎么好事都给他一个人占了！美得他！”
“妈，‘分手’是我先提出来的！当初是我们在他买不起房子时候翻脸的，换了谁都觉得是我们家嫌贫爱富吧！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他对我们的‘考验’呢？几个亿呐！”
江静这阵子想了许多，也思考了许多，实在无法猜测出男朋友那么做的逻辑，唯有这一个理由可能成立。
也因为唯有这个理由能够成立，越发让她失望伤心。
“妈，给我留点脸吧。”
江静苍白着脸呢喃，“我们的新项目刚刚立项，我助理研究员当了这么多年了，能不能升副研就看这个项目。更别说我今年还有一篇IEDM论文要发表，这是我第一次用第一作者的身份向IEDM发文，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和成果都在此一搏…”
“我今年的任务很重，没有时间再去操心这些感情纠葛了…”
她疲惫地说。
“何况，妈，真闹开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是立志要扎根于学术的人，她的个人生平和介绍只能出现在各大学术杂志和相关页面上，她对“青年女学者和某亿万富翁的二三事”这样的绯闻没有任何兴趣，也不希望它们和自己扯上关系。
仅仅是应对研究所里各位同事“好奇”的询问和目光，就已经足够她身心俱疲的了。
“我就是不甘心！搞半天他是耍了我们！我的目的是要房子吗？我的目的是要让你们小两口有个安稳的地方生活啊！我和你爸会离婚不就是因为婆媳不合，我把你养那么大容易么？我不想你吃苦啊！”
江母一生要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妈，你是要逼死我吗？”
江静咬着牙说。
“好好好，我不提了，不提了，你别多想！”
知道女儿平时用脑消耗太大，还有些死心眼，江母也不敢再多说，只准备以后等女儿情绪好点再说动说动，劝她主动递个台阶给仇复。
她看人很准，要是仇复是那种偷奸耍滑一肚子坏水的，她也不会同意女儿和他一直这么相处着，一个小伙子打拼四五年连工资都没涨过多少，这么没上进心，不是他人太好，谁家母亲能受得了？
而且如果不是仇复是那种老实单纯的性子，她也不会用那种泼辣厉害的架势对待他。
两个小年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懂，仇家父母也是个心大的，她们家静静都已经二十八了，要连她都不操心、不厉害点，她女儿就是到了三十岁都没人急结婚的事！
挂了江母的电话，江静擦了擦眼角沁出的眼泪，一边食不下咽地吃着已经凉透了的午饭，一边看着本市论坛里“八一八本市新晋亿万富翁仇富”的那个热帖。
鼠标一如既往地滚动着，她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
办公室外，抱着材料准备送给江静的同事捂着嘴，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等江静那边挂了电话，他连忙偷偷摸摸地沿着墙边悄无声息地走了，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后，还半天无法平复得知大八卦的兴奋。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掏出了手机，给备注“美女薇薇”的微信好友发了一串信息。
“薇薇，你不是想知道‘仇富’女朋友的事情吗？我这有个大新闻，要不要？”
很快的，“薇薇”就回了信息。
“要，你真厉害！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吗？”
之前说没有，是因为没什么竞争关系，没必要为这个事得罪同事，哪怕采访的这位是大个美女，也确实让他很心动。
何况亿万富翁的女朋友，谁知道得罪了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
“以前确实没有什么大新闻，现在不一样。”
现在不一样，江静刚刚得了副所长的看重，眼看着马上就要自己建立课题组了，所里资源是有限的，一旦确定了方向，很少再同时开展两个不同方向的课题组。为了副研的职称，大家都在争项目，他也不例外。
现在，他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倒霉蛋，说不得以后还要给江静打下手。
论资历，他比江静老多了，她能走的这么顺，还不是靠自己的导师底子硬？
而且两人都分手了，他怕个球？
“好久没见了，要不，晚上吃个饭，‘交流交流’？”
第20章 人无完人
江静是在听说男友中了五个亿彩票，可回顾这几个月, 他却表现的毫无破绽时, 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这位男友的。
他之前身家上亿都能瞒住这么久, 却突然在两人吵架冷战后的第二天一下子将此事闹得世人皆知, 简直就像是在世人面前告诉她“你没选择我你会后悔”一样。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这样的试探确实让她受到了伤害，假如仇复此举的目的是报复的话，那他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
这也是这么多天来, 江静不敢联系仇复的原因。
她害怕，害怕她的猜测是真的。
她又害怕，她的猜测不是真的, 却被他当做是因为那笔钱才选择重新回头。
人与人的相处, 有时候竟如此复杂, 远比实验室里的那些试验复杂的多。她平时做研究干脆利落，可临到自己的事情上，反倒患得患失起来。
可两人毕竟相处这么多年，说是相濡以沫也不为过, 男友为何一夕之间行事风格变化地这么大, 是她苦苦思索也无法理解的问题。
难道这么多年来他向自己表现出的特质都不是真正的他？
那他也实在未免太会伪装、心思太过深沉了点。
于是工作之余, 翻看那些网上扒出“仇富”生平的帖子, 就成了她的习惯。
一方面, 是担心自己被曝光, 提前做个预警；另一方面, 是想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仇复是不是那么“言行合一”。
毕竟，网络上的痕迹是最能看得出一个人真实过往的地方。
可看的越多，江静越发觉得之前对仇复的那些猜测都是自己的“无理取闹”。
那些他留下的痕迹，都在告诉她——“如果自己放弃了仇复，这辈子就错过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被“扒”出来的仇复，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小学考试年年全校第一，初中、高中也都全校前十，高考结束，放弃了去A大的机会，选择本省最好的985大学读书，只因为家在本地，想要以后能照顾父母。
上大学后，除了积极参与学校的社团活动以外，就一直在刻苦读书，既没有通宵上网打游戏，考试也从来没挂过科，年年奖学金名单上都有他的名字。
他和她谈恋爱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道他高考的成绩这么好，原来是可以上A大的。
除此之外…
“这位师兄人特别暖，而且是那种外冷内热、暖而不自知型的。有一次我路过篮球场，有个篮球向我飞过来，我还以为要被砸破相了，结果他一个跳扑过来就把篮球扑掉了，护膝和胳膊都在地上磨破了。我正担心呢，他爬起来先提点我‘小心点，篮球场没网’，就好像刚才的‘扑救’是件小事似的。”
这个回忆楼底下的评论什么样的都有，有说像是偶像剧开头的，有说是“仇富”在妹子面前耍酷的，直到那楼主轻飘飘丢下一句：
“哦，忘了说，我是男的，矮胖丑，还戴眼镜那种。”
于是那些“英雄救美女”的调侃都没了。
“这哥们特别仗义，我们这些学渣上学时候暑假、寒假作业没写，都是直接去他家借，保证借给你，而且不催你还。每次考试前还帮我们抓重点，也不知道多少次救我们这些学渣与水火之中！”
“每次篮球场争篮球架要打起来，都是他在劝解，好几次都要动上手了，他愣是给拦住了。后来我们都化干戈为玉帛了，大家约定好用篮球架的时间轮流来，从来不打架，偶尔缺人还互相串个场救场什么的。”
“从来不乱撩骚！态度端正的像是个老干部！听说他爸妈都是老师管得严，高中那会全班一半早恋的，大家都春心萌动，他都不敢跟女生主动说话有木有！其实我高中时候还暗恋他来着，怕影响他学习成绩，愣是毕业了都不敢说！早知道就去告白了，说不定现在就有个亿万男友了嘤嘤嘤。”
“班里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做的，从来不推诿，他个子高力气大，整个学生时期班上最高处的窗子全是他擦的，举凡踩高爬高的事情都是他做，垃圾他每天从五楼搬到楼下垃圾房！每天！从来没间断过！你们知道夏天那玩意儿多臭吗？”
一个人被人扒到这种地步，再怎么扒也经不起深扒，总要找到一两个缺点，可仇复的人生，似乎干净到坦坦荡荡无惧任何深究。
偶尔有一两个“性格无趣”、“乖宝宝最虚伪”、“傻白甜”之类的吐槽，也因为没有实锤、评价太过主观，而被人忽略了。
后来，又有人通过他的邮箱号查到了他的各种社交账号，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怎么也该有些隐秘点的“小癖好”，可他却就像是众人描述里的那般“无趣”，加入的小组都是“手机软件的开发交流”、“一起来学object-c”、“AR和VR的交互实例”之类的学术交流群，还都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是真的IT交流群！
偶尔在网上发发牢骚，也都是些“又要加班没时间健身了”，“加班狗的人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话题，从不怨天尤人，只会鼓励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负能量的东西流出过。
现在那条“加班狗的人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微博已经成了热门，下面一水“拜锦鲤，求结束加班狗人生”的回帖。
除此之外，这条微博也衍生出许多仇复的表情包和斗图素材，包括但不限于“确认过眼神，是社会主义加班人”、“对假期坚决说不！”、“生活生活，生下来就要干活”等，排名不分前后。
哪怕江静现在对仇复观感复杂，看到这样狭促的表情包也总是免不了笑出声来。
看了没多久，仇复上学时的古早QQ空间也被扒出不少“**”照片，不过全是在大学健身房里臭美时拍的健身照。
那时候他刚刚开始开始健身，隔三差五拍一张显示下自己的“成绩”，后来体脂和肌肉情况稳定下来了，他就没再拍过了。
所有的照片都是一水的肩宽体阔大长腿，仇复那时候还在上大学，正是颜值最巅峰的时候，因为年轻，越发显得意气风发、阳光帅气。
那一身不过分饱满的结实肌肉简直荷尔蒙爆棚，让不少窥屏的女人看着就想上手摸一摸，别说是“黑历史”，“加分项”还差不多！
看的一干女粉丝在底下嗷嗷嗷直叫“仇富的女朋友超幸福”。
幸福吗？
江静的手指在屏幕上抚过，恍惚间回想起，自己以前也是很喜欢抚摸他那副肌理分明紧实的身体的。
他对自己说过，会锻炼身体不是为了炫耀，而是小时候因为身材高大而让旁人忌惮从不欺负他的经历让他养成了锻炼的习惯，他是个不喜欢惹事也不喜欢事惹上自己的人，练的结实些，有些时候就能避免很多麻烦。
比如在篮球比赛时，一般那些手黑的都不会挑格外结实的做身体对抗，在街头打篮球时，一般他劝架，看到那一身肌肉就知道是“练”过的轻易打不起来，劝架也比其他人更有底气。
每当仇复用那宽阔有力的臂膀拥着自己，便是最令她安心的时候。
那些曾经倚靠在他结实的胸前晒太阳的时光，也是她在疲惫而紧张的学习之余，最放松的片刻。
可是这大半年来，他们仅有的相处时间似乎全部拿去看房子了。
看房是非常劳心劳力的一件事，尤其仇复选房子都是优先考虑离她的工作单位近，常常来回奔波一天后最想做的就是休息。
再加上自从她得到研究所的offer后，她妈就暂时搬到这座城市来照顾她的起居，他们在自己那所租住的小公寓里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就算有，也很难找到亲热的机会。
上次见仇复时候，他好像胖了一些？
已经没时间去健身了吗？
江静努力地回想。
“为什么会没时间呢？”
还在一起时，她为什么就没有问问他？
她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不会诉苦、也不会唠叨的男人。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思念就会像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我滴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哥哥’啊，感觉除了工作忙点真没什么缺点，真羡慕他的女朋友！他应该有女朋友吧？”
一个回帖这样感慨。
“按年纪推测，他应该二十七八了，还没女朋友就得怀疑下他的性向问题了。”
网友小怪回复。
“我不信他是GAY，一个社交痕迹都是IT技术交流的程序员，估计是死宅。”
“死宅应该不会去健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