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总说对稚子夫人是失望,不是伤心。可是,如果真的是路人甲,不会气成那样。”裕太客观的说,对于沙也加,真正没有感情的是秋彦吧,八百年都没听她提一回。

“哪有,我以前还总跟你吵架,被你气呢!”

裕太看着沙也加倔强的样子,不由的想笑:“所以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以前就当是上天注定吧。我没见你跟我以外其他的人掐成那样的。”

“…”

“稚子夫人的事,过几天再说吧。睡一下,我陪着你。”

“睡不着。”

“闭上眼睛,慢慢的就睡着了。”

“你不无聊?”

裕太起身走到书架上,拿了本《汤姆大叔的小屋》:“我看书,你睡觉,行了吧?”

沙也加才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发生这么多事,早就疲倦不堪,没几分钟,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看样子是睡着了。

平民百姓之家的交际相当简单,追悼会也没开多久。再怎么难过不舍,活着的人还得照样过日子。沙也加比平常更早的起床,要一个人准备早餐和便当,起晚了怕时间不够用呢。

没想到刚到厨房,就听见隆志在后面喊:“姐姐,早。”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来做早餐吧,煎蛋还是会的。”

“我做可以的,你还在长身体呢,多睡一会儿才好。”沙也加的嘴里像是含着片苦瓜,前几天,隆志还不肯自己动手做中饭呢…

“没事,我们要赶快,免得爸爸迟到。”隆志不由分说的去冰箱翻面包和鸡蛋,沙也加也不废话,麻利的做着中午要带的东西。一时间厨房里只听见厨具的声音…

秋彦站在厨房外,看着两个孩子配合默契,紧紧的捂着嘴,退了出去:“美佳,隆志也长大了呢…”

秋彦在公司原本就是个不受重视的,上司怜他丧妻,又要照看两个孩子,便不用他加班,所以每天都可以按时回家。只是上班族再按时,也没有沙也加这个像学校申请退出所有社团活动的学生回家早。每天到家,沙也加已经做好一桌子饭菜,以及大概整理过屋子了。美佳过世之后,秋彦也经常帮忙做家务,更加深刻的理解当初妻子有多辛苦。只是这家伙实在笨的人神共愤!隆志第N次找不到洗碗的抹布之后,无语问苍天,苦笑不得的对沙也加说:“爸爸又把抹布放哪了?”

沙也加一阵乱翻,好容易在洗碗槽下面的滤网上找到了,只是还能用么?无奈的再找出一块新的出来。

“爸爸怎么可以笨到这种程度!?”隆志简直难以理解,擦榻榻米,就能把榻榻米拆了;做饭,用电饭煲还能做出底层烧了上层不熟的高难度结局;洗个碗打破碗是小事,丢抹布更是经常;晾衣服么?看着衣服皱皱巴巴的挂在杆子上,只能忍气重新抓着衣领好好甩开,再挂上,诸如此类,数不胜数,隆志都快给整崩溃了。

“纪香姑姑说,过世的奶奶太能干,从小到大,爸爸绝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典型代表!”沙也加笑道。

“我以前也没做过啊,他根本就没用心!”隆志不满的咕噜,以前有美佳,各司其职。现在一家三口白天都没时间,这个房子是过世的爷爷买的,非常宽敞,每天打扫的时间很长,三个人好好合作的话,才能正常使用啊!

“唉,算了,以后干脆不用他做事了。”沙也加头痛的说:“整个越帮越忙!”

“可是他总说不忍心看孩子们这么辛苦啦,做爸爸的怎么能一点事都不做啦之类的理由,让人都不好拒绝!”隆志更加不想让秋彦插手,越帮越忙!

“没事,看我的!”沙也加对隆志挤挤眼。

起居室

“爸爸,你在做什么?”沙也加带着隆志找到秋彦,开始搭讪。

“在看报纸,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悠闲的看过了。”秋彦回答

隆志抽嘴角,家里其实这两天才慢慢上轨道好吧?

“是啊,爸爸忙的连看报纸的时间都没有了呢。”沙也加笑着说。

这是在讽刺吧?隆志腹诽。

“厄,也不至于。”

“这样不行!”沙也加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爸爸是要工作的人,如果不看报纸,怎么能好好工作呢?同事说什么都不知道吧?”沙也加顺便内心吐槽一句,你就是看了报纸,也挺不懂人家说什么。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哦!”秋彦觉得女儿说的没错,最近的确越发跟同事没话题聊了。

“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一定要好好工作才行,我和隆志还要靠你的奖金改善生活呢!”沙也加继续拍马屁:“这样吧,以后爸爸专心工作吧,家里的事我和隆志解决就好。”

“可是这样你们会不会太辛苦?”

“阿拉,爸爸这是不相信你的儿女吗?要相信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哦!你的女儿,怎么会给小小的家务难倒?”

隆志在旁边寒战了一下。

“呵呵,这样吗?我的女儿真的这么能干吗?”秋彦果然有些飘飘然了。

“是啦是啦!”沙也加使出女孩子的撒娇绝杀:“要不明天你什么都不做,就只验收成果好不好?”星星眼,一定要让秋彦觉得她是一个渴求父亲肯定的小女孩。

“好!我就看着我的乖孩子明天能不能做完!不过真的忙不过来,就叫我帮忙哦!”

“嗯,嗯!一定!”沙也加趁秋彦不备,对隆志做了个成功的手势,隆志已经目瞪口呆了。

忙完之后,刚回到房间,隆志就窜了进来:“姐姐!你是我的偶像!崇拜!”

“呵呵,明天开始,我负责厨房,你负责洗衣服和卫生。等爸爸回来,吃过饭,我继续收拾厨房,你去晾衣服。至于庭院,只有周末搞了。”沙也加分配者两姐弟的任务。

“嗯!没问题!这些事只要每天都做着,也不会特别困难。”

“隆志以后会成为好男人呢!”

“那当然!”

沙也加扯了扯嘴角,是啊,那当然。比起结婚前有父母照顾,结婚后有妻子全权管理的秋彦而言,隆志真的懂事很多。至少他不会逃避。隆志,姐姐没什么值得你崇拜的,我能搞定爸爸,是因为我比你了解这种男人,希望你以后,不要成为爸爸这种人…

姐弟

裕太开始准备角逐正选,每天晚上都要参加训练,而沙也加原本就对社团活动兴趣怏怏,现在更是直接申请退出,所以相处的时间骤然减少。只好每天早上绕个弯子到来接沙也加上学。好在沙也加有自行车,一阵小跑到福山家后,就一起骑车,倒也不会迟到,至于不二家与福山家那段遥远的距离?嘛,权当晨练了。

隆志对于姐姐有男朋友这件事没啥反应,让他觉得想死的是某天早上秋彦偶遇正在等沙也加的裕太说:“阿拉,这是隆志的同学吗?每天早上都看到你呢,真是很要好的同学啊!呵呵,隆志给你添麻烦了!”

裕太真的觉得头上一群乌鸦飞过,虽然青学高中部和国中部的男生校服款式一样,但一个是深蓝色,一个是黑色…您是怎么把穿高中校服的我,当成隆志弟弟的同学的!?

沙也加早就习惯秋彦的不靠谱,隆志却觉得丢了大面子,背地里悄悄对沙也加说:“家长会的时候,我不要爸爸去,你去!”

“那是家长会! ||”

“错了,母姐会!姐姐去,天经地义!”

“只要你们老师同意…”

“哪怕是哭也要哭的他们同意,比起单独在办公室丢脸,显然在全班同学的妈妈面前丢脸更加严重!”

“…”

躲在园艺社角落里吃饭的两个人,不巧遇到来找植物的班主任,被笑嘻嘻的调侃了两句,便突然想起:“呐,沙也加,你爸还没发现我们在恋爱么?”

“噗,还没。昨天晚上还说我为什么没有这么‘要好’的同学。隆志的脸都绿了。”

“…”裕太是真的很想不厚道的狂笑了…

“呼,你太辛苦了。”裕太摇头说。

“这有什么?”沙也加挥挥手:“权当好妈妈实习课程。”

“哈?”

“你不觉得我们家现在真的像正常的‘一家三口’么?”沙也加无奈的摇头:“我是妈妈,隆志是爸爸,我爸爸是儿子!”

“噗!”裕太一口饭全都喷了出来,为什么沙也加会跟八卦的妈妈讲一模一样的话!?莫非真的是哥哥说的那样,早晚得姓不二的!?

“淡定,这是隆志说的,很精辟吧?”

“厄…”不由的点头,秋彦真的很有“童趣” |||。

“所以,也没什么了。当初你妈妈也是一边工作一边照看家里,你家还仨孩子呢,我家才一个。”

“…”裕太默:“那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是说你爸爸会不会再找一个?”

沙也加顿了顿,觉得没什么可以对一个居住区的男朋友隐瞒的:“他一直在找,他那种人,离了女人没法活了。”

“啊?”

“事实上前段时间刚被骗走一笔钱,还好不多。我便把财政大权收了,把美佳妈妈留下的钱分成两份,分别转入我和隆志的账户。隆志则把妈妈的首饰全藏了,我也不知道藏在哪。”

“你们在防备爸爸?”裕太惊讶的说。

“嗯。”

“不至于防备至此吧?”

“何止,房产证我都想逼着他转户给隆志。”

“?”裕太一脸问号。

“我怕他有了老婆后,六亲不认…”

“为什么…这么笃定?”还是没发生过的事…

“直觉吧!”秋彦跟上一世的爸爸太像了,像的让她恐惧,不得不防!

裕太担心的看着沙也加,总觉得她身上的阴郁,越来越重了。

当秋彦领着一个怀抱婴儿的漂亮女人进门时,沙也加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隆志垂下眼睑,虽然知道爸爸总会再找,但没想到妈妈过世才一年多,当初哭的差点崩溃的爸爸,就对着别的女人如此殷勤。

“来来,琉璃香,这是我的女儿沙也加,还有儿子隆志。”秋彦开心的跟身边的女人介绍着,又对两姐弟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冬目琉璃香小姐,这个小家伙么,”秋彦指着襁褓中的婴儿说:“是琉璃香的孙子,光辉!”

孙子!?不是吧?琉璃香看起来才三十几岁啊,居然有孙子了?压下疑虑,礼貌的行礼。

秋彦眼中看不见其他,一心扑在琉璃香身上:“坐,坐,沙也加去倒茶啊!”沙也加应声而去。隆志又眼睁睁的看着秋彦说:“小光辉我来抱吧,你太辛苦了。”说着轻手轻脚的抱着名叫光辉的婴儿,乐的跟真的当了祖父一样:“你看看,你看看,他对我吐泡泡耶!唔~小光辉喜不喜欢爷爷啊?”

一阵醋意充满了隆志的胸腔!以前爸爸就是这么讨好的对他说话的!可是现在!?进门到现在,除了介绍的时候,居然看都没看他一眼!紧紧攥着拳头压抑着怒气:我才是你的亲儿子!

沙也加轻轻的握住隆志的手,使了个眼色,隆志默契的悄悄退出起居室。回到房间,就把门狠狠的关上,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

楼下的婴儿随即哭了起来,秋彦生气的吼:“你们两个就不知道安静点么?都吓到侄子了!”

隆志一冲动就拉门,打算下去找秋彦理论,沙也加死死抱住隆志的腰:“冷静!”

“干嘛这么委曲求全啊!”隆志没好气的对着姐姐吼!

“深呼吸!冷静下来,再听我说话!”沙也加严肃的说。

隆志愤愤的坐在沙也加的床上,一语不发。沙也加喜欢些汤汤水水的,房间里总有一些饮料,便开了一瓶递给隆志:“先消气。”

隆志恨恨的吧橙汁里的果粒嚼的咔咔响,一杯果粒嚼完,倒是冷静下来了。

“隆志。”

“嗯?”

“有时候,一瞬间,可以看到一万年。”

“哈?”

“小时候的事,你记得多少?”

“什么事?”

“我和美佳妈妈是有矛盾的。”

“有么?”

沙也加笑了笑:“就是亲生的,还有个偏心问题呢,何况我们又不是亲生的。我没有指责你妈妈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跟美佳妈妈有矛盾的时候,不管谁对谁错,爸爸永远不会站在我这边。”

“你是说!?”接下来的话隆志有些不敢说出口。

“嗯,隆志,你除了忍气吞声奋发图强,再没有别的路可走。”沙也加撇了眼楼下的位置:“这个人,如果有美佳妈妈的水平,你最多也就受点气斗斗嘴罢了。如果是个很刻薄的人…”沙也加深吸一口气:“我们,日子难过了…”

隆志不愿意相信姐姐的话,他始终认为他才是福山家唯一的男孩,他才是最受宠的,姐姐完全比不上他的地位。如果今天这份宠爱是被姐姐抢走的,他认了。美佳死后,姐弟两虽不能说相依为命,却是艰难的相互扶持,对姐姐,可以退让!可是,这份关注被外人抢走是一种怎样的心态!?绝不能容忍!

“我不同意她嫁进来!”隆志的火气又开始上来了。

“婚姻自由,神圣不可侵犯!”沙也加打破隆志的幻想。

“那怎么办?”

“不知道。”沙也加疲倦的说,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秋彦…果然和那个人,一模一样呢!沙也加,你趁早消失真是个明智的选择,不然…真相,足以打击的你再死一次!

隆志不由的沉默,脑海里跟强迫症似的回忆着小时候的片段,还有他欺负沙也加的…

“你…恨妈妈么?”隆志不大确定的问。

“我为什么要恨她?”沙也加觉得好笑。

“妈妈,有时候骂你骂的好凶。”

“傻小子!”沙也加弹了下隆志的额头:“美佳妈妈对我算不错的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好恨,稚子妈妈多一点吧…”

“你跟你妈妈相处不好么?”隆志一直很疑惑:“要珍惜妈妈啊。”

“珍惜?你会珍惜爸爸么?”

隆志虽然气愤,还是点点头。

“希望你长大以后,还会记得这句珍惜。”沙也加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现在要解决的是以后的问题:“妈妈留下的钱,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

“爸爸是个糊涂虫,我们不说,他肯定不会想到妈妈有留下钱了。我们只装不知道,反正他没办法查我们的账户。”

“外婆家也不说吗?”

“暂时别说,看情况。”

“好。”不得不说,这一年多的相处,隆志对沙也加的信任上升到了非常高的程度。基本上沙也加说的话,他不会再怀疑。倒不是单纯至此,而是面对总出状况的爸爸,两姐弟需要一起解决的事太多太多,便不想怀疑了。

而沙也加对这个弟弟,也无法做到以前那种貌似和气实在冷漠的态度。人和人之间都是相互的,隆志的完全信任,一点一滴的也打动着她,不由的为这个弟弟谋划起来。虽然对于钱财的控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为自己打算。可是渐渐的,开始操心起隆志的方方面面,成绩是不是下滑了?是不是还在为美佳的事难过?正长身体,有没有吃饱?会不会感冒?原来,从美佳离世开始,不知不觉中,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姐弟。

暂时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