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老肖,趁着这会儿晾头发没事儿,咱们索性将账都对对,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亲兄弟明算账也是老话了。”

“原还以为这欠账要欠到明年去,没想到如今年前就能了了,做到了债不过年,还有那么些剩余,这日子,想想就觉得美的慌。”

既然大家都强烈要求了,老肖也不是个嫌钱多的,自然立马屁颠屁颠的将自己手工版账册给拿了出来,一家家的都清算了一遍,正真的做到了两清。

“老陈,这是你的,账上记着的15两3钱,熊的钱差你30两,所以这该给你的是14两7钱,你数数对不对。”

“没错,你都读给我听了,还能有错?你别说啊,今年我们这几家,就像是转运了一般,日子咋就那么美呢,家里添了那么些东西,居然还能有这么些盈余,足足有60多两啊,往年干上一年,不敢吃不敢花的,能存一小半就是烧高香了,如今才几天?感觉这银钱怎么一下子容易挣了不少呢?到明年开春前,还有下套子能挣吃的,挣皮子,到时候怎么也能在得些。到时候我能有多少钱?70两?想想都觉得像是做梦。”

“是做梦,赶紧的,坐一边去继续美。都算完了还不让位置,真是没眼色,没看我等着算钱哪吗。老肖,该我了,上回你去我家的时候,我记得我也赊了不少东西…咋样?…对对对,就是这些…老肖,你家碎银子存的不少啊!都拿出来30多两了,嘻嘻,你个老小子,这一下子可露了底了吧,家底真厚实。”

“老卢,你这眼神不对吧,咋闪着光呢?这是相看妹夫?你家那母老虎一般人可吃不消,老肖,千万别让老卢给糊弄了。”

“陆大郎,你…最是嘴毒的就是你了,小心我告诉我妹去,老肖,别理他,一个个的都不是好货。”

“上回不还说不是好鸟嘛,怎么又变了?”

“陆大郎…嚓,老子不和你计较。哦,对了,老肖,差点让这混账弄得忘了,你家那碎玉米还有多不?要有,我再要20斤,那东西掺着熬粥实在是香的很,我家那几个孩子都喜欢吃。”

“20斤总是有,一会儿就给你装上,只是这钱就没法子算了,这东西外头可没价,这样,先欠着,等着你开年种植的玉米收成了,还我就是。”

这还真是,这会儿这东西可是独家品种,连个参考价都没有,确实不怎么好算,所以啊,直接还回来是最好的法子,省的在价值上有什么认识的偏差,平白的糟蹋了交情。

“那…成,到时候我给你25斤玉米粒子,不能老让你吃亏。好歹也是要赊近一年的,多给点利钱,收成前若是再来要,我也能长的开口些。”

“你算计的倒是精怪,这利钱可真心不高,要这么算,老肖家里那一缸碎玉米,只怕是存不住几日就该让咱们给糊弄没了。”

“那倒是都省心了,没处赊了呗。陆大郎,今儿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和我抬杠呢?我没得罪你把!”

“没,不过…你要是晚饭的时候不和我抢肉吃,我就不和你抬杠了。”

“那算了,我情愿多吃几口,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嚓,老肖,那啥,明儿我重新给你做个量具来,让老卢这家伙来个九出十三归,亏死他。”

老肖不爱占人便宜,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自然也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货色,知道好歹,想想这种植的事儿本就是老肖人好,拉他们一把起的头,自然越发的大方爽利起来。说出的话,不单实诚,还通情达理,谁都能接受。边上的几个也一样,对这所谓的利钱比例欣然接受,甚至用笑闹的方式,表达出他们对老肖的善意和距离。

这人和人相处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没有银钱往来吧,亲近也带着隔阂,可要真欠着账吧,好像又有了等级,只有如今这样,有往来,又两清的情况才是最好的,双方都舒坦,没谁低一头。甚至双方还更亲近了些,想来若是到了将来,谁家再有个紧急事儿要赊账借钱的,也没谁张不开口。相互扶持的时候也能更用心些。

欠账两清,还挣了一大笔的山民们在老肖家修整了一日,随即一个个开始疾步往家里走,即使手里有了点银钱,这些苦惯了的人也学不会偷懒,有如此一日,已经是难得的享受,可不敢再浪费时间。眼见着就该过年了,赶在年前怎么也要再好生的忙乎一阵,过年的肉食,还需要他们这些顶门立户的男丁去筹谋,家里清扫屋顶,砍柴伐木的活计也等着他们这些壮劳力去做。撑起一个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他们的努力没有尽头!

“爹,你在家歇着吧,我带着保住去,往北面的山脚走,虽然树少,可好歹安全,正合适我们去。”

肖海涛也开始学着承担,将近十岁的身体,十六岁的心,他觉得自己分担起柴火的供应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儿。更不用说还带着方言这么一个娃子呢,即使是孩子,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也一样能用的上的。

“成啊,你小心些,哪怕少些也不打紧。早去早回!”

“哎。知道了,保住,咱们走。”

方言默不作声的跟着肖海涛,砍柴,烧火,做饭,洗衣,等等,只要是能做的都帮着干,抢着干,给他吃的,穿的,也不再客气,和肖海涛之间仿佛好成了一个人一般,有时方语都忍不住要吃醋。

老肖和肖海涛或许对他的改变也有察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对这个家,对这家里的人,感觉越发的厚重,不仅仅是早先的那种感恩,那种亲近,更多了几分敬重。

属于他的箱子里,有一个钱匣子,那是老肖给他做的,锁头上的钥匙就在他的脖子上挂着,而钱匣子里头是一个50两的银元宝。他已经知道了方队正和老肖的对话,也知道了那30两银子的来路。

老肖对他真的是没有更好了,家族里的血亲都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救他们,养他们,反而是老肖这个外人,收留了他们,养着他们。如今,还在得到抚养银子之后,不单没有理所当然的收下,还补贴了20两出来,将银子直接给了他。这世上在没有谁能比大伯对他们更好了。

“吃穿不用担心,有你大哥的,就有你们的,既然把你们带回来,我就没想着得什么好处,又不是养不活你们。用不着这么计较,倒是你们自己,将来长大了,要成家立业也好,要娶亲生子也罢,甚至是要给你妹筹备嫁妆呢,那都要用到银子。拿着,放起来。这以后就是你们的家底,总有用的上的一天。”

当时老肖的话,方言一个字都没忘,甚至都能倒背如流。大伯这么想着他们,那么打这以后,自己就是大伯的亲侄子,大哥的亲弟弟,一个侄子,一个弟弟该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只有做的更好,才对的住大伯和大哥的情分。

“团团,去喊大伯吃饭。”

“哎。”

方言快手快脚的盛饭端菜,还小心的将热着的黄酒端了出来,往大伯的酒盅里倒。一杯,一日只在这晚饭时分,给大伯喝一杯。大哥说了,这个分量是最合适的,是为了大伯好,活血又不会伤身。

这世道什么都能算清,唯有情分没法子算清,也清不了。跟着大哥,挺话,勤快,好生的孝顺大伯,就是方言还给这个家的情分。

第73章 年

有时候老肖都有些怀疑,自己到来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地球, 明明根据各种迹象表明不是什么关外之地, 可这雪也下的太大了, 难道小冰河时期提前到来了?搞不懂啊, 真的是不懂, 记得好像不知道从哪儿看的研究,说是秦汉时期,连着咸阳长安附近都有熊猫的, 难道那个时候熊猫这种国宝还挺抗寒?老肖觉得,研究物种和气候的专家什么的穿越或许会更高兴, 好歹研究课题不会少了。

不说那些胡思乱想的八卦问题, 眼见着到了腊月底,就快过年了, 老肖的心思也开始变得不平静起来, 往年虽然说因为家乡太远,又没什么人了, 所以未必年年往老家赶, 可这个时候多数都会寻了同乡什么的凑在一处,图个热闹的一起过年, 可到了这里…就是想回也没法子回, 想寻个亲近人一起过年也没人可找,这一来, 难免感觉一阵阵的孤单凄凉。

都说,有亲人故去的地方才是故乡, 那么在这里,哪里才能算是故乡?难道追溯祖宗?努力回想,自家祖上的祖籍,似乎也没什么头绪,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基本没族谱这东西可找,没有祖宗的名讳族谱,自然也不会知道远隔千百年的北宋时期,自家算是那个山嘎达缝里的人物。

算了算了,没处寻就没处寻吧,反正寻了也没用,谁会认呢!实在点,好好养着孩子才是正紧,唯有一点,这家里到底不是老肖父子两个,有了外人,这新年祭祖的事儿倒是不能省了,到时候是不是弄上几个牌位拜拜?还有方言他们,是不是也该让他们有个寄托?

厨房里,老肖一边烧火,一边和儿子商量着这些闲事儿,有心趁着方言两个在外头扫雪,好生的拿出个办法来。

“爹,咱们这个肖,是原本就是肖,还是后来兰陵萧氏的萧简化字的时候该的肖?以前我学校的老师解说百家姓的时候说,萧与肖都是很古老的姓,春秋时两姓就已并行。但二者不同的是,萧何的萧两千多年来一直在使用,而我们的这个肖姓在汉代以后却少的很,你说咱们是哪一个?”

别看肖海涛来的时候不过是初中生,看着好像学历不怎么的,可你要这么想,现代时候这些孩子们的读书压力有多大?学的东西有多少?信息接触的又该有多广?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孩子的眼界,知道的那真心不是一般的多,看看,这问出的问题就很有深度嘛,把老肖都给问的愣住了。

“萧何的萧吧,记得咱们后山祖坟的那些石碑上似乎就是写的繁体。对了,你知道这来历?说说,百家姓上是怎么说的,我也知道知道。”

老肖也反应过来了,确实这个时候的人都是用繁体的,那自己要些祖宗排位什么的,确实要考虑到这一点,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很是欣喜自家儿子知道的多,当爹大概都这样,看着自家孩子本事,比自己本事还高兴,所以乐的挑着儿子多说些,不但是变相的夸奖,也是让自己得意。

“听说咱们这个简体的肖,好像是少数民族的姓氏,倒是繁体的这个,来历不小,据说春秋战国的时候就有了,还有种说法,说是嬴姓后人,就是和秦始皇一个祖宗,听着挺厉害的,不过真要是这样,爹,那咱们祖宗地原本估计就是在咸阳附近。咱们买来的史书不是说,如今长安还是京城嘛,那咱们也是首都人了。”

自己知道的比爹多,肖海涛确实挺高兴,忙不迭的显摆,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顺带还嘚瑟一下自己的神思维,可惜下一刻就被打击了。

“都说黄河是母亲河,这说明啥,说明咱们这汉人的起源就在那里,古代说的中原腹地,说的是哪里?一样是关中平原,这样说起来,多少人家,多少姓氏的起源都在那一片?要是按照你这么算,那全天下的汉人九成都是首都人,那长安还装的下?”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肖海涛自己想想都笑了,摸着脑袋不在说话,

“成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一会儿咱们自己做个几个牌位出来,一个写上萧氏列祖列宗,一个写你爷爷,一个写你太爷爷,再有你奶的,基本也就齐全了,倒是你娘的,人还在呢…算了,也写吧,都这样了,和没了也没差,隔了这么大的距离,就是犯忌讳也不会影响到,一并写了,好歹你也有个念想。”

说起肖海涛他娘,父子两个都瞬间失去了说话的欲望,有些伤即使深埋也总没法子愈合。

老肖家正房正堂被用木板隔出了一个退堂后的小间来,不过是八九个平方,三分之一不到些的大小,一张从库房翻出来摆上的条案上,不到三日的功夫就摆上了一排的牌位,那是肖家祖宗的位置,是老肖父祖享用他们父子供奉的位置,是老肖父子对遥远的故乡,遥远的思念。

虽然说,一直以来,老肖就不是什么神佛的信徒,可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种唯心的事儿做了确实能让人心里好受些,自打安放好了这些东西,那种孤独感,那种对这个时代的疏离,隔阂就少了好些,人也变得精神了。

至于方言两个,老肖询问了他们自己的意思,也帮忙做了他们父母的牌位,放到了西面方言的屋子里,虽然因为这里是肖家,不好正紧的隔出什么祭祀之地,可也变通的用木头做了一个佛龛一般的架子,安置起来,让他们心理上也有了个寄托,不至于因为无法祭拜父母而感觉自己不孝。

“爹,娘,我和妹妹很好,大伯很照顾我们,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活着的,我也会照顾好妹妹的。来,团团,给爹娘磕头。”

“哥,以前在祖母家,不是吃年夜饭前磕头的吗?日子还没到呢。”

“傻瓜,这是大伯家,咱们不能让大伯为难,没有在人家家,年三十给自家祭祖的,再说,咱们这也不是祭祖,祠堂在祖宅呢,没咱们磕头的份,这里只有爹妈。爹和娘不会在意时间的,只要咱们记着他们就好,再不成,等着清明了,咱们准日子磕头也能补上。”

“哦,爹,娘,团团给你们磕头了,过年好。团团很想你们。”

老肖很贴心,方言也很小心,他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杜绝一切让老肖父子不喜的行为,这样的小心谨慎,让在门口听到他说话的老肖很是感慨。没有了父母的孩子,即使自己对他们再好,也弥补不了那一份缺失。

过年,有时候何尝不是一场心灵的洗礼,拷问。不过这样的方言,老肖真的很喜欢,懂事有分寸,还知道好歹,若是生在好人家,父母俱全,或许会很有出息吧!真是可惜了。

年一步步的近了,老肖拖了陆大郎家的婶子,帮着孩子们做了新袜子,新内衣,他自己则是用新的的兔子皮,小心的给孩子们一人做了一双类似现代雪地靴式样的鞋子,这就是孩子们过年的新衣了。

不是不想给更好的,而是因为这些孩子身上穿的本就是冬日新作的,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必要浪费,再说了,孩子们长得快,就如今这些衣裳,到了明年未必都还合身,还不如以后不能穿了再做合算。

“大伯,这鞋子比棉鞋暖和。”

即使是这样,孩子们已经很满意,很高兴了,都等不及到初一,急吼吼的就换上了,方言这个小子更是忍不住穿着新鞋子往雪地里走了两圈。回来眼睛都是亮的。

“可不是,这鞋子里头都是毛,还有皮子挡风,不怕水,可不就是比棉鞋好吗,给你的时候还觉得丑,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小姑娘,臭美啥。冬天脚不冷才是关键。”

肖海涛如今和方言两个哥两好的很,可就是这样,该抬杠的还是要抬,这不,立马就掀黑历史了,边上的方语还看热闹不嫌事儿的傻笑。看的老肖都忍不住想要摇头。

“我就说一句,你咋老记着呢?你才小姑娘呢,这么记仇。大伯,这衣裳也是皮毛,裤子上也有,帽子也有,如今连着鞋子都是皮毛了,这走出去,我觉着,自己比那些兔子还像兔子,全身都是毛茸茸的。这不会被那些大东西当成口粮吧。”

“呸呸呸,口没遮拦的,大过年的,说这个多不吉利,行了,赶紧的,干活了,咱们今儿可是要做年夜饭的,顺带还要多包点包子,饺子,做好了放外头冻着,年初一是吃日,年初二是玩日,都不能干活,所以啊,咱们要做出两天的饭食来,知道不?”

“咦,还有这说法?我家以前没这样啊。大伯这是啥规矩?”

“这你不知道了吧,年初一,一般都是小辈给长辈拜年的时候,你说这串门串多了,又是领红包,又是吃点心糖果,甚至是到处吃饭,不就是吃日?年初二呢,一般都是媳妇回娘家的日子,这走亲戚,不就是玩日?我和你们说啊,咱们…”

老肖一边切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过年的各种习俗,各种规矩,还有他听来的各地过年必有吃食的区别,而那几个孩子呢,则围拢在他的身边,帮着揉面,帮着烧火,虽然这屋子里只有这么四个人,可印着火光的脸上,却满是笑容,幸福有时候真的很简单。

“赶紧的,菜端上去,儿子,去多拿几个杯子,今儿咱们爷几个都喝点,团团也喝,过年嘛,总要来点。兑点水就成。”

这个不靠谱的,五岁的孩子就让喝酒?也就是他了,偏偏听到他这么说,几个孩子还特别的兴奋,这种被大人允许的做坏事儿,怎么就那么让人嘚瑟呢!

“赶紧吃。来,吃鱼,年年有余。”

桌子上的菜十分的丰富,有野鸡,有野兔,还有鱼,五六个大菜,若是让外人看了,都不会相信,这居然是一个山民人家的餐桌。

而在大山的其他地方,那些和老肖关系不错的,或是你传我,我传你,得了绳套本事的山里人家,这个年三十也过的分外的丰富,几乎每一家桌上都有肉菜,在不知不觉中,老肖已经改变了不少人家的餐桌,或许未来还会改变他们更多的生活。

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就已经这样了,那么开年之后呢?生活又该是怎么样的惊喜?

第74章 山民二三家

前头已经说了吧,老肖改变了不少人家。也是, 毕竟都经历了几个月的蝴蝶, 若是没有改变那才是怪事儿, 权当年终盘点, 这会儿我们也一并来看看那些河老肖认识的山民人家如今的具体模样。

首先来说最远的老安家, 作为第一个接触到绳套的老安,这会儿家里日子过得,那真是美的很。虽然不能喝老肖家比, 可他觉得,自家那是已经看到了希望了, 顺带还鄙视了一下自己以往的猪脑子, 这么简单的事儿,愣是从没有想到过, 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个好法子, 家里早多少年就能脱贫致富了。

自打带着儿子回到家,老安的行动力就被体现了出来, 嘴上木讷的他, 手脚却十分的快,不过是一二日的功夫, 三十来个绳套就做利索了。有了这东西还等什么?自是二话不说, 带着自家弟弟-安二宝,还有大小子山药, 开始围着自家村子靠近深山的一处山坡忙乎开了。

本就是雪天,又是群山腹地动物资源丰富的地方, 还是村中人上山最少的时候,那雪地里各种动物的脚印清晰的就和刻了模子一样,寻起来十分的容易,再加上他一次性下的套子也足够多,所以在第二日就有了收获,足足5只的兔子,一下子惊到了家里所有人。

老安家上头老爹还在,兄弟两个,加上两兄弟的媳妇,他自家的一儿一女两个娃子,弟弟家的闺女小子,总计9口人,除了三个不满7岁的小的,和留下的弟媳妇照顾家里,剩下的全出动了,在雪地里忙乎了三天,一下子就弄回来15只兔子,3只野鸡,还有一只瘸了腿的山羊。这样的大收获,不单单是让这个穷的不行的家瞬间有种翻身的感觉,就是村子里其他人家也眼红的差点屋顶冒火。

这个小小的猎户村说是村子,其实人丁不多,才7户人家,60多人,住的也不远,即使因为雪天出门少些,也不可能藏下什么秘密,更不用说老安本就没打算遮遮掩掩了,自然立马就知道了老安的发家秘笈。

有老安的实例在,心里单纯粗直的猎户们自然是只有跟着干的份,顺带还被老安宣传了一把老肖的事儿,听到以后翻两座山就能一个月一次凑个集,采买到十分要紧的盐粮,猎户们欢喜的咧着嘴直笑。他们离着镇子太远了,每一次采买,那都像是一场行军,十分的辛苦,如今能减少一半以上的路程,怎么可能不高兴。

再加上这绳索的事儿,给各家各户带来了多大的实惠?冬日吃上鲜肉不说,还让他们多了不少的皮子,攒起来,到了明年能走出去的时候,一定能换来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再不用开春的难关了。有些会算计的,按照这几日的收获,还忍不住细算了一笔账,算计出若是能一个冬天都有好收获,雪化之后,他们能平白多出多少家底,这一算,算的所有人都心气颇高,颇有些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气势。如此一来,猎户们对还没见过面的老肖印象也十分不错,影响力扩散的十分容易。想来老肖的杂货铺生意又能多几个忠实的往来客户了。

与此同时,这来自北方的炕也被老安传到了这个村子里。原本猎户们采用的冬日取暖睡觉的方式是在屋子中间挖个火塘,增加屋子里的热度,床上则是加上厚厚的稻草,皮子。这样的方式虽然说一样也算的上是不错的取暖方式,一代代的庇佑了不少的山民,可这和火炕是不能比的。

心思比较细的老安在享受到老肖家火炕的魅力之后,很有心的和老肖询问过些细节,回家后也不顾外头冰天雪地的冷,就在屋子里将挑来的冻石化开,每日除了进林子,就是折腾这些泥块,十天半个月的不歇息,终于在年前,将每一个屋子都砌上了泥土做的土炕,让全家过了个暖冬。而这一家子的变化,折腾自然是瞒不过其他人家的,更不用说,还是在他们一同进进出出的去山林套兔子的档口了。

实在的山里猎户们本着绳套的信誉和老安的人品,即使没能看到实在东西,没有享用过实际效果,也忍不住跟着示范性的一家起了一个,而就是这一个让这个猎户村的人们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技术改变生活。

过年了,那暖暖的炕,那满满的肉,还有屋子里厚厚一叠的皮子,都在说明一件事儿,那就是--猎户村也有春天…

除了老安家,陆大郎家是老肖附近三家中家庭状况改变的最有代表性的一家,绳套什么的都不用说了,这挣银子谁都不会错过,起炕也是早就有的,毕竟他们知道的更早,这会儿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了哪些银子上头。

“你们两兄弟真是运气好啊,居然能有这么一笔大财,也是遇上了贵人了,那老肖,我瞅着实在是个有福气的,才来多久,就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你们这是占了光了,要不是他领着你们发了这一次狠,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往后也多照应他们家些,那么几个孩子,就他一个大人,日子也辛苦。”

陆婶子是个厚道迷信的,老肖来了之后自家的各种变化看在眼里,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觉得这个老肖是个有福泽的,自家孩子跟他亲近是沾光,是得了济。

不信?你想啊,才遇上头一回就救了自家两个儿子,杀了那么些狼,后来又是跟着学了河里下鱼篓的渔民本事,又是得了便宜粮食,如今,连着猎熊的事儿都一并干了这么一票,得了这么些钱,还有绳套保证冬日的出息,这可是往年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这不是沾光是什么?这不是福泽深厚是什么?人要懂得惜福,知道感恩,既然得了人家好,就要记得这份情,知道反哺,不然谁能和你处的长久?”

不得不说有这么一个老人,这样朴实的教导,也怪不得陆家兄弟能在这周边拥有如此好的人缘,有来有往的自然容易加深感情,相互帮扶过的,才更显亲近。能多记别人的好,才能想出更融洽。

“知道了娘,您放心,我和老肖好着呢,下回他再去城里,我还跟着,帮他打下手就是了,也省的他家小子跟着受罪。对了,这一次咱家可是有了150两了,这银子多的,我都有点晃眼了,就怕做梦。咱们开年就起屋子吧,省的这银子飞了…笑啥,我说错了?…娘,老二眼见着就要成亲了,能整出个像样的屋子来,那多体面。”

虽然陆老大说的话实在是搞笑,比喻也十分的蠢萌,可这想头确实不错,也是他们一家子想了许久的念头。

“是要起屋子,不仅仅是老二成亲,就是这屋子也要翻新,多少年了,墙都不够稳当了,正好一并整。老二啊,你自己说,心里怎么想的,这可是你的大事儿,别老憋在心里。”

老太太年级是大了,可这爽利劲不减当年,对孩子也开明,既然是老二成亲的房子,自然要老二自己说。

“南面那平地上起吧。大小合适,有三间就成。”

这泥胚草顶的屋子起起来并不怎么花钱,陆二郎心下盘算着,就是再怎么拾掇,连着家具,锅碗瓢盆的都凑齐了,估计能有20两,那一个院子也能起来,够过日子了。从这个角度来看,陆二郎十分的俭省。也是,到底如今家里还是老娘当家,兄弟两个不管哪个挣了钱,都在老娘手里拽着,他俭省了,也不用担心自己那一份没了,或是被亏待,自然不会瞎来。

“如果是那里,老二,你这是准备以后媳妇进门了,自己围院子?那倒是也不错,我老了,不知道啥时候就随你们爹去了,这会儿新围拢个院子,等着你媳妇进门,也能权当是提前分家,将来你们兄弟也能各过各的少些摩擦。”

当娘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生的,自然哪个都心疼,哪个都不忍亏待,所以她很小心,不会让孩子觉得自己偏心,再一个她也清楚,想要一家子兄弟和睦,那就要一碗水端平,并且尽力的让孩子们减少摩擦的机会,这一点上老太太睿智的很。

“娘。”

“别这个样子,这是实在事儿,有什么不好说的,树大分枝,人多分家,多正常的事儿。再说了,虎子,豹子也都大了,难不成还能一辈子挤在一个屋子里?分开也好,到时候孩子们也能宽敞些,再说了,这次有了这么些银子,不赶紧的将家底捯饬厚实了,还等着银子胡乱花没了后悔不成?”

话说到这里,老太太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破旧的屋子,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啊,再破也存下了太多的感情,若是推到了重新盖,也不知道自己住不住的惯。不过儿子本事,让她这个当娘的住得好,自然是更该欢喜,哪里能这么矫情。

想到这些,老太太笑眯眯的说到:

“这么些银钱呢,索性弄大些,老大,先起老二的,三间正房,再弄两间厢房,围的结实些,等着屋子好了,咱们一起搬过去,再把这老屋子推了,一并重起,一样弄上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再把这山路修一修,对了,上次你不是说,那老肖有什么防水的,专门摸墙的?也弄些来,把屋子规整的好些。我老了老了,不想倒是有了福气,住上好房子了。”

老太太一锤定音,陆家兄弟自然是只有点头的份,反正又不是没钱,弄好点自然没意见,就是比老大媳妇,这会儿也笑的美滋滋的,谁不希望住上好房子?更不用说按照老太太这折腾法,自家儿子都能有自己的屋子了,这样的好事儿推了才是傻子。

除了陆大郎,其他两家有了银子说的也是房子的事儿,不用分家的另外两家甚至还在琢磨添置家当的可能,强大的消费能力已经开始爆发,果然让一部分人富起来是不错的经济策略。带动地区经济的最佳方案,就是让老百姓有钱消费!只是…不知道老肖是不是能承受的住这么一股子采购浪潮,或许这会儿他该好好想想,就那么几包水泥是不是够卖?有没有自制水泥的可能?

第75章 元宵

大过年的,即使心里早就有所准备, 可这冷冷清清的现实还是让人很难受, 没有鞭炮, 没有烟花, 更没有春节晚会, 还是让老肖父子感觉特别不好,连着几日,这精神头都有点提不上来, 连带着方言两个都受到了,成了焉了吧唧的模样。好在老肖这自我调剂的能力还算是不错, 等到了初十, 已经开始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甚至还有心思搞点活动什么的。

元宵节能让人想到什么活动?火树银花不夜天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放莲花灯什么的, 也没戏,剩下的似乎也就是赏灯和吃元宵两样。也好在还有这么两样, 不然这元宵过的, 比年都不如了。

“马上就要到元宵节了,家里别的没有, 灯笼还是能做的出来的, 儿子啊,把家伙事儿拿出来, 你们也搭把手,咱们反正在家没事儿干, 多做几个,除了自家挂的,多的到了开年说不准还能当个货卖钱。”

有当爹又当妈,独自带着孩子挣钱养家好些年的老肖真的挺多才多艺的,看看,连着做灯笼都会,虽然这东西真琢磨起来,难度实在是不大,可这好歹也是门本事,所以老肖这才一说出口,方言那孩子眼睛就是一亮,心下对自己又能多学点本事十分的高兴,动作比肖海涛都利索几分。

等着刷刷刷的,一连做出十来个灯笼,老肖才发现个新问题,他这灯笼做的时候,糊灯笼的用的可都是白纸!!!白灯笼!!!这是啥时候用的?这是不是太不吉利了?这可是大过年!

立马补救啊!撕下来换纸是不成的,这个太浪费,不换的话,那就一个法子了,赶紧让自家小子弄点颜料出来,准备往这灯笼上涂鸦,虽然画画什么的,这里头一个人都不会,可照猫画虎还是成的,家里不是有实物嘛。来,这个上头用红色的画上个大脑袋福娃,就按照家里娃娃的模样;那个上头话上个绿色的水缸,黄色的元宝也画两个,。

大大小小的几个人,一时间倒是将这事儿当成了游戏在做,每一个人都玩的相当的嗨皮,可等着画完了再一看…画技太差的结果是,这福娃看着像是一脸血的鬼娃,水缸看着像长满青苔的棺材,元宝看着最好,可一般黄色纸的元宝都是那个啥啥啥时候捎给先人的…

“还不如不画呢,爹,你这水平也太差了。”

“扯了重新贴吧,用红纸,有些钱不能省啊,越是想省越是浪费,这些颜料可不少钱呢。”

创作激情被严重打击的老肖还是妥协了,不是他不想继续努力,而是心慌啊,经过了穿越的人,你说他信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那是肯定的,就是嘴里再强,那心里还是发虚的很,莫名做出这些来,他能不慌?他们住的可是荒山野岭的地界,你说要是遇上什么小倩啊,姥姥啊,该怎么办?

打击太大,做灯笼的兴致骤然下降50个百分点,眼皮子都往下耷拉了,即使重新糊上了红纸,灯笼看着也有了点模样,也不能让大家伙儿高兴起来,总觉心里发毛,赶紧的,烧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心疼,一边眼睛不住的往四下里看,生怕突然窜出来什么脏东西。

看着孩子们这样,老肖有点后悔,没事儿自己整什么幺蛾子,这下好了,出岔子了吧。为了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没法子,只能来第二招-做元宵,好歹这是吃的,不是说吃甜的能让人有幸福感嘛,赶紧的平复一下心情。

糯米粉这东西老肖家有吗?没有也能有啊,所以这做起来自然也是听方便的,可问题又来了,材料没问题,可做多少呢?做的少了,白瞎了这么一番折腾,做多了,日日吃,是不是也太奢侈了些?现在他们的人设可是山民…

“大伯,这么多…吃到开春嘛?”

“不用,等着做完了,一会儿我出去一趟,给陆大郎他们几个每家送点过去,好歹也能算是走亲戚了。”

走亲戚这个词真是不错,过了个冷清年的几个孩子眼睛都重新开始亮了起来,可惜这亮也是白亮,因为老肖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起去,大雪天的,爬山走亲戚,可不是这么几个豆丁能受的住的事儿。所以最终,老肖那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事儿还得自己干。

不过好在,送东西上门的时候获得的笑脸很能安慰人。像是陆大郎,那大手拍的老肖肩膀都快青了,那激动的样子,就好像送的是金子一般。

“老肖,你这送的,你咋知道我娘牙口不好呢,这么大雪天的送这团子来,真是…好兄弟,好兄弟啊。”

“这不是马上就是元宵节了嘛,自家多做了,大家一起尝尝,看看我的手艺咋样。”

“哪还用等什么正月十五啊,明儿就吃,看着就细,这么好的粮食,也就是你了,舍得这么瞎整。不对,今儿晚上就吃,蒸着就成吧,你这东西做的太细巧,看着一口都能下去三四个,我都不敢拿了。”

等等,有什么事儿不对,什么叫蒸着吃?…难道…他不知道元宵?老肖有点懵,忙不迭的问:

“元宵节吃元宵,怎么你不知道?不会吧。”

“咦,难道是有什么说头?十五除了看灯还有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赶紧,你给说说,到底咋说的?我们山里人在外头的人看来就是野人,还真是少见识了。”

陆大郎一脸的茫然,这表情瞬间让老肖回忆起做元宵的时候方言兄妹有点茫然的样子,难道他真弄错了?这东西这个时候没有?

确实,关于元宵节吃元宵的最早记载见于宋代。当时称元宵为“浮圆子”、“圆子”、“乳糖元子”和“糖元”。从《平园续稿》、《岁时广记》、《大明一统赋》等史料的记载看,元宵作为应时的食物也是从宋朝开始的。顺带因为这个节,定下了这个食物的吗,名称,这很符合客观规律。

至于某些牵强附会的春秋末楚昭王和汉武帝,这说法都有点不大牢靠。你不信?来来来,我们先说,那个楚昭王,故事说这是他复国归途中经过长江,见有物浮在江面,众人不知此为何物,昭王便派人去问孔子。孔子说:“此浮萍果也,得之者主复兴之兆。”因为这一天正是正月十五日,以后每逢此日,昭王就命手下人用面仿制此果煮而食之。

这可能吗?首先这江里捞上来的东西,作为一个大王,他敢随随便便往嘴里塞?当验毒的人都死绝了?还有啊,捞上来东西还要问孔子?孔子在哪儿?不是随行人员吧!这一来一去的要多少时间?等问话的回来,东西都能馊了。所以这个说法只能是瞎编的。

至于还有一种说法,元宵原来叫汤圆,到了汉武帝时,宫中有个宫女叫元宵,做汤圆十分拿手,从此以后,世人就以这个宫女的名字来命名。这个更扯,先不说里头没有说这东西的来源来历,只说这个节日。

元宵节在当时还是挺高大上的,在汉文帝时期,也就是汉武帝他/爷爷,已下令将正月十五定为元宵节。汉武帝自己又将“太一神”的祭祀活动定在正月十五。(太一:主宰宇宙一切之神)。连着司马迁创建“太初历”时,也刻意将元宵节确定为重大节日。你说汉武帝会脑残,因为一个宫女,就瞎折腾?人家不是那种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好吧!

所以啊,老肖这回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瞎了他的一番好意,好在他这鼻子下头是嘴,人家不知道他还能说啊!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开始化身说书的,给这一家子人来了一场科普。不单单是来历,连着做法什么的,也倾囊相授,甚至这样的事儿做的还不单是这一家,而是周边这三家全没落下。

别以为老肖没心没肺,啥都不在意,在这个点心方子都能当传家宝的念头瞎大方,他这么做也有自己的心思。任何一种风俗,若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去遵循,那还能是风俗?还能有共鸣?只有周边的人和你一样遵循,一样行动,这风俗才真的能称之为风俗,才能再冥冥中产生一种凝聚力。

民族的凝聚力,不仅仅是同文同种,这些在寻常百姓见流传的风俗一样功不可没。

老肖这会儿想的或许不是那么远,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自己一家子成为个例。想用自己的方式,带动周围的人和自家一样,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孤单和突兀,可从长远来看,老肖其实已经在做融合,凝聚这周边人家的事儿了。

“还有这说头!哎呦,咱们这山民人家就是知道的少啊,如今可算是长见识了,老肖,你还别说啊,自打你来了,咱们这被人当成野人一样的人家,好像也变得讲究了,这要是哪一天住到村子里,镇子上的,谁还能知道咱们是个粗人。哈哈哈。”

老肖传授的高兴,人家接受的人也高兴。陆大郎兴奋的忍不住喊媳妇去煮了十来个,让家里人尝了一口,美滋滋的享受难得的甜食,剩下的怎么也不肯拿出来了,即使孩子们流口水流的飞快,眼睛里的眼神扫的那元宵差点成地雷炸了,也不能松口,坚持要到十五那日在吃,也好好的过个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