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郑嬷嬷着急地说,“姑娘,你知道不?大夫人昨天就遣人带着姑娘的庚贴去涿州,估计明儿就能到舅老爷家里。到时候,舅老爷派人送来聘礼,写好婚书,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大概会在几时送来聘礼?”

“我听大夫人昨天老夫人说,查过老黄历,本月的十六号不错,利于纳采。”

今日初一,那到十六号就只有半个月了,老夫人和大夫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呀。见阮碧不说话,只是出神,郑嬷嬷忍不住又催了一句:“姑娘,你可得赶紧想个对策呀。”

阮碧见她一脸着急,语出诚挚,微微感动,柔声说:“妈妈,你别着急,我正在想。尚有些时日,会想到办法的。”

她的声音清清凉凉,好象有魔力一般,让郑嬷嬷神智一清,心里的着急不知不觉地退却了。片刻,她微微一哂,说:“我这真是的,年龄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倒不如姑娘沉得住气了。”

“俗话说关心则乱,阮碧心里明白,谢谢妈妈这般关爱。”

郑嬷嬷大感欣慰,觉得自己的用心没有白费,看着阮碧的眼神越发地温和。

又喝了一会儿茶,这才起身告辞。

阮碧让秀芝送她回去,自己到床上躺着。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如何才能阻止这桩亲事呢?她其实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只是多年的职场历练,养成了习惯——越是遇到麻烦事越要冷静。否则自己乱了,下属们不是更无主见了。

想了很久,也没有理出个头绪,索性也就不想了。实在不行,紫英真人那里还是有一条路,虽然走回头路不是她喜欢的,不过,总好过无路可走。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能进能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她不干。

第二天,用过早饭,正在练字。

小丫鬟过来说,大夫人要检查各个姑娘的女红,请五姑娘带着正在做的针线活过去。

阮碧顿时傻眼了,无奈之下,把原主没有绣完的手绢带上。

到大夫人屋里,二姑娘和四姑娘都在了。

阮碧把手绢递上,大夫人接过,眉头一挑,看着她说:“上回检查,你交的就是这条手绢,怎么这回还是?这几个月你都在做什么了?”

她这么好的记忆力?阮碧暗暗叫苦,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转眸看着刘嬷嬷,问:“妈妈,五姑娘平时都忙些什么?”

刘嬷嬷瞟了阮碧一眼,说:“五姑娘,平常爱看书看写字,比较少动针线。”

“你一个姑娘家,不把针黹做好,成天跟个男子一般读书写字,还想考状元呀?”大夫人把手绢扔回给阮碧,严厉地说,“从明天开始,每天请安带绣活过来给我检查。”

阮碧只觉得乌云盖顶,斗智斗勇她不怕,做绣活?天哪,真够要命的。

大夫人又对刘嬷嬷说:“妈妈,我本念着你稳重识规矩,才将你放在五姑娘的屋里,姑娘不懂事,你也不替我看着点?以后,好好地提醒五姑娘,该帮什么,不该做什么,知道不?”

刘嬷嬷眸光微闪,恭谨地说:“是。”

四姑娘的女红是挑不出毛病的,二姑娘的女红大夫人也不会挑毛病,阮碧心知肚明,这回的检查就是专门为自己安排的,明着是检查女红,其实就是当着大家的面赋予刘嬷嬷督促她的权利。

果然,中午,阮碧睡醒一起床。刘嬷嬷进来说:“秀芝,你去把绣架支起,布和针线都取出来,姑娘要做针线了。”

秀芝努努嘴,不快地说:“妈妈,你催什么?姑娘这才起来,连口气都没喘。”

“哎唷,我哪敢催姑娘?刚才大夫人说的,你也听到了,每天请安得带一件绣活,这都申时了,姑娘还没有动手呢,要是明天早上交不上去,大夫人生起气了,倒霉的还是姑娘呀。”刘嬷嬷边说,边打量着阮碧,见她神色淡淡,讨好地说,“再说,姑娘,你也不小了,该为嫁妆做做准备了。”

阮碧凝视她片刻,说:“秀芝,你去把绣架支起。”

秀芝无奈地走到墙边,把绣架搬出来支起,心里暗暗着急,就姑娘的绣活怎么拿得出手呀?

刚支好,就听外面寒星报:“姑娘,春柳姐姐来了。”

秀芝快步出去,把春柳迎了进来。她向阮碧一礼,说:“五姑娘,谢二姑娘来了,二姑娘请姑娘过去一趟。”

阮碧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春柳姐姐,我今儿的绣活还没有做,去不了。”

春柳脸色微变,为难地说:“五姑娘,谢二姑娘是贵客。”

一旁的刘嬷嬷也附和着说:“是呀,五姑娘你赶紧过去吧,来的是贵客,不好怠慢。”

秀芝低声嘀咕:“刚才谁一个劲地催着姑娘做针线来着?”

刘嬷嬷装作没有听到,心里对秀芝的厌恶又添了一分。

阮碧微微沉吟,反正针线自己是绝对是做不来的,这个邀请也躲不了,在自己家里,她们也不会乱来。当即点点头,说:“那好吧,春柳,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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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了断前事

更新时间2011-11-22 22:48:11 字数:3065

二姑娘韶华院的偏厅,轩窗半开,搁着二盆冰,又有好几个小丫鬟拿着大团扇在引风。是以,一进去清清凉凉,暑气全消。

嫡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样,阮碧不得不感慨。

二姑娘、三姑娘和谢明珠围着一张圆桌坐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个个笑容满面。

阮碧走过去要见礼,却被三姑娘一把拉起,说:“快坐下吧,就差你一个了。”

二姑娘则对侍立一旁的春云说:“洗牌吧。”

看着色彩鲜艳的叶子牌,阮碧有点转不过弯来,原本以为是鸿门宴,却原来是赌局。她前世是逢赌必输的,所以一碰赌博就胆怯,何况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要是输光光,连打赏下人都困难就麻烦了。“诸位姐姐,实在不好意思,我是过来请罪的。母亲吩咐的针线活我还没有做完呢,要不我去帮你们叫四姐姐吧?”

谢明珠连迭摇头,说:“不行,不行,你们家四姑娘跟个老学究一样,不好玩。”

“那我去叫六妹妹吧。”

谢明珠还是摇头,说:“不行,不行,就你了,你坐着吧。”说着,还冲阮碧眨巴着眼睛。

是对自己使眼色吗?阮碧一头雾水。

“明珠难得来一回,你别推三阻四了。针线活,晚上不可以做吗?”二姑娘说着,看了阮碧一眼,眼神有点复杂。自打前几天从宫里回来被阮碧说了一顿,她看她的眼神里除了不屑,另外多了一点忌惮和探究。

三姑娘不喜欢六姑娘,也连忙附和:“是呀,五妹妹,你就别推了,六妹妹才十二岁,母亲不准她沾博彩的。”

“那行。”阮碧硬着头皮坐下,对秀芝说,“你回去给我取点银子过来。”

二姑娘摆摆手,说:“这大热天的别跑来跑去了,钱不够,我这里先拿着。”对钱财她倒真不怎么看重,只要玩的开心,什么都无所谓。

这回还是玩的比大小,阮碧对这种低智力的游戏实在是兴趣缺缺,不过抓来的牌不错,十来把下来,赢了不少。二姑娘小赢,三姑娘小输,谢明珠输的最多。她好象心思也不在牌上,眼神时不时在阮碧身上溜来溜去,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三姑娘扔出一张牌,问:“小五,听说你上回在侯府的时候就赢了不少,韩姑娘还给你封了个绰号叫抓钱圣手,是不是真的?”

阮碧笑了笑说:“不过是运气好。”

“从前可没见你赢过。”三姑娘打趣地说,“看来紫英真人说你七窍全开,运气也跟着转了。”

谢明珠好奇地问:“什么七窍全开了?”

二姑娘酸溜溜地说:“圣人七窍全开呀。”

谢明珠没有听明白:“什么圣人什么七窍呀?绮儿,你说清楚点。”

阮碧抽出一张牌扔在桌上,说:“谢姑娘,我又吃你牌了。”

谢明珠愣了愣,检查牌的大小,皱眉说:“你运气还真好,这回吃我五张牌。”点了五百文推到阮碧面前,“输的没有兴致了,咱们不玩了吧。”

“也好,吃点瓜,说说话吧。”二姑娘招招手,叫小丫鬟把搁在冰盆里的西瓜拿上来。“听说官家要替晋王选妃了,明珠知道是哪一家吗?”

“这事我怎么知道?”谢明珠粉脸微红,扭捏地说,“不说这个,让别人听去了,得笑话咱们了。”

二姑娘微怔,谢明珠性格泼辣,两人私下里比这厉害的话题都说过,怎么今儿只是问一下,她就扭捏起来了?

三姑娘取过银盘的里一片西瓜,小口咬着,问:“明珠,你见过晋王没?”

谢明珠的脸更红了,点点头说:“见过一回。”

二姑娘和三姑娘不笨,见她大异于往常的羞涩,心里隐隐猜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明珠怕她们再问,摇着团扇说:“好闷呀,我出去透口气,五姑娘你陪我吧。”

看看外面的大太阳,一屋子里的人都无语了。

谢明珠犹自不觉,又朝阮碧眨眨眼睛。

二姑娘蹙眉,谢明珠一向不喜欢阮碧,今儿打牌是她提议请阮碧,这会儿又要拉着她出去逛,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作为一个名门淑女,虽然心中起疑,也只能玉成好事。于是,对阮碧说:“五妹妹,你就陪明珠出去透透气吧,今儿天热,别走太远了。”

阮碧点点头,和谢明珠一起走出韶华院,沿着抄手游廊走到一丛青竹边。

谢明珠看看左右,四周无人,秀芝也被自己的丫鬟拖在后面,赶紧摘下腰间的荷包塞到阮碧的手里。

阮碧警觉地推还给她,说:“谢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明珠低声说:“里面有我二哥给你写的信,你赶紧看看,给我一个回复。”

阮碧诧异地睁圆眼睛。难道原主与谢明月,并不是一厢情愿?

“快拿着呀。”

阮碧后退一步,说:“谢姑娘,你应该明白男女不能私相受授的。”

谢明珠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别跟我说这些,是我授给你的,跟男女有啥关系?赶紧看了,我可以回去跟二哥复命。”

“谢姑娘,有什么东西你先交给我母亲过目吧。”阮碧说完,转身往回走。

谢明珠气急败坏地跺跺脚,低声说:“因为你,我二哥都被我娘关在祠堂里,你怎么就这么冷血呢?”

阮碧顿住脚,彻底糊涂了。

“…也不知道我二哥犯那门子毛病,非得说大姐毁了你的名声,要我娘到你们阮府来提亲,现在被我娘关了起来。他没有办法,又逼着我来替他向你道歉…”谢明珠嘟囔了一句,“我真不想来的。”

原来如此,没想到谢明月是个心地纯良的少年,虽然头脑简单了点,性格嘛,也好象书生气了一点。阮碧努力回想了下,对这个谢明月真的全无印象,隐约记得生的秀丽…也许原主与他之间另有故事吧,并不是她听到的如此。不过原主已逝,真相如何,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你别傻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呀?我二哥还等着你回话呢。”

也好,原主的往事该做个了断。阮碧斟酌言词后,说:“谢二姑娘,阮碧只识天上明月,不识人间明月。”

“你这话什么意思?明明认识的怎么就不认识了?还有他特意让我来跟你说,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阮碧打断她:“谢二姑娘,我大病一场,前事俱都忘记了。”

谢明珠怔怔地看她一会儿,恼怒地说:“我二哥…他那么好,他还帮过你,你居然就忘记他了?狂妄、自大、狼心狗肺,亏我二哥还担心毁你清誉,以后都嫁不出去。哼,依我看,你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好。”说完,攥着荷包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阮碧无语,当初是她说,就你这模样给我二哥提鞋也不够,如今又不准她不喜欢…这个谢二姑娘呀,真不知道是单纯,还是愚蠢?难道谢家的聪明机警全让谢贵妃一个人占了,她一点儿也没有得到?

秀芝走过来,诧异地看着谢明珠气呼呼远去的背影,问:“姑娘,谢二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咱们也回去。”

仍回韶华院,刚到门口,谢明珠和二姑娘、三姑娘一起出来。

看到阮碧,谢明珠生硬地偏过头。

二姑娘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阮碧,说:“五妹妹,明珠要回去了,今儿就散了吧。”

“是,二姐姐。”阮碧又对谢明珠说,“谢二姑娘慢走。”

谢明珠鼻孔朝天,不理不睬。

二姑娘、三姑娘带着谢明珠去跟大夫人和老夫人辞别,阮碧带着秀芝慢慢地往蓼园走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原主和她的命运便是因为谢明月交织而成,如今这事终于了断。此后,天高地阔,便都是她自己的人生了。

“姑娘怎么这么高兴?”秀芝看着她,“可是因为方才赢了钱?”

“是呀。”

“姑娘,你知道方才总共赢了多少吗?”秀芝攥着沉甸甸的荷包问。

“六两三百文。”

秀芝钦佩地看着她,说:“姑娘脑子真好使。”

从前跟多少数字打交道过呀…阮碧笑笑说:“等一下回屋里,你给她们发三百文作赏钱,你自己拿五百文。”

“也给刘妈妈吗?”

“嗯。”

秀芝不乐意地努努嘴,说:“姑娘,肯定是她跟大夫人说你不做绣活,你还要赏她呀?”

这个阮碧自然清楚,也想过把刘嬷嬷弄走,但她走了,还会再来一个嬷嬷,都是大夫人派来的,指定不会偏袒着自己的。先用金钱养着她吧,反正也不用多久了。

原本,她是打算再等等的,看看能不能等到兰大姑娘的消息。算算时间,如果冬雪路上没有耽误太久,应该一个月前就到广州,广州再传书信过来,也就是半个月内的事情。不过,她太厌烦目前的处境了,不想再等下去了。

办法昨晚睡梦中她想到了,只是不完美,容易留下后患…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秀芝,你明日去向何嬷嬷请个假,回家一趟。”

(了结前事,女主要逆转了,哦啦啦~~~~)

第三十三章 一个交易

更新时间2011-11-24 0:11:41 字数:2918

秀芝诧异地说:“姑娘,好端端叫我回家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阮碧说,“我想让你替我跑一趟玉虚观,给紫英真人送封信。”

秀芝默然片刻,说:“姑娘,咱们别跟这个真人来往了行不?”

阮碧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瞅着她似乎不怀好意,怕她有天把姑娘诳去做道姑了。”

阮碧失笑,说:“放心吧,她诳不了我。”

说话间,已经走到蓼园门口,汤婆子打横里走出来,拦在她们的面前,满脸堆笑地行礼。“五姑娘好。”

“汤婆婆好。”阮碧清楚她的作派,拦下自己必定是有什么消息要卖给自己,于是朝秀芝使了一个眼色。

秀芝从荷包里摸出三百文搁在汤婆子的手里,说:“汤婆婆,姑娘方才赢钱了,见者有份,这点钱给你买酒喝。”

“多谢姑娘。”汤婆子接过钱塞进怀里,凑近阮碧,低声说,“姑娘,你屋里的秀水这几天老拎着东西往何嬷嬷屋里钻,说是想调到三姑娘院子里。”

阮碧有点失望,这个消息真不值三百文。秀水的举动她并不意外,多半是从曼云嘴巴里听说自己要嫁给一个瘫子,所以想着调走。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大浪淘沙,才能看清楚身边几个丫鬟的真实面目。

汤婆子见她波澜不惊的样子,知道这个消息份量不够。心里痒痒的,很想把她订亲的事情说出来,但想到事关重大,若是五姑娘闹起来,大夫人知道是自己说的,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阮碧又说了几句好听的,暗示她以后有什么消息尽管拿来卖,然后才带着秀芝回东厢。

一进里屋,秀芝黑了脸说:“没有想到秀水是这样子的人,既然她想调走,姑娘,那赏钱也别给她了。”

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容易意气用事。阮碧也不想跟她解释,说:“快去发赏钱吧,别罗嗦了。”秀水无所谓,关键是她的表姐曼云,实在是个妙人。又是老夫人的大丫鬟,用处多着呢。

秀芝不乐意地努努嘴,带着一把钱出去了。一会回来,脸就更黑了,看着阮碧泫然欲泣。

“怎么了?秀芝。”

“姑娘…”一开口,秀芝的眼泪落了下来。“方才我问秀水…为什么想调到三姑娘院子里,她说…她说姑娘要…要…”

“要嫁给一个废人了,是不是?”阮碧皱眉,本来觉得秀水不忠心也无所谓,没想她的嘴巴还这么不严实,什么话都敢拿出来说。这种人留在身边太危险,还是让她赶紧调到三姑娘身边吧。

秀芝惊愕地睁圆眼睛:“姑娘…你早知道了?”

阮碧点点头。

“姑娘你这么好,大夫人和老夫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秀芝眼泪流的更凶了,“不行,我要去找老夫人求求情。”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住。”

秀芝顿住脚,泪水涟涟地看着阮碧。

阮碧心里一暖,低声说:“别哭了,这桩亲事不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