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洛暄仅蹙了下眉又松开了：“是死士，有从他身上搜到可疑的东西吗？”
侍卫立即把在死士身上找到的东西呈上：“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这是属下好不容易发现的两件东西。这是从他衣领内侧撕下的布匹，这块木令是藏着在他发髻里的。”
黑色的衣料上绣着一条很细的银色苍鹰，色泽鲜亮，绣工逼真，宛若真的苍鹰飞翔在黑布上。
风洛暄放下布料，又拿起小小的染黑木牌，木牌是用栴檀制成，上面刻着一个齐字。
“都处理掉。”风洛暄淡淡吩咐。
侍卫有些愕然，不过还是依言领命。
莲柘也认出了那两件物件：“苍鹰和齐木牌都是北朝皇族的标志，居然出现在这死士身上，这不可能。”
“对方有意把我们注意力引到北朝皇族身上，借机掩饰真正的身份。死士的身上怎么可能留有证实身份的物件。”风洛暄站起转悠着细细思考。
第242章：死士（2）
莲柘道：“能从散播神书言论中得益的大抵是北朝或南诏匪军，这些死士应该是他们其中一个的手下。”
风洛暄笑了，“按正常的推断下，这应该是南诏匪军故意栽赃北朝，让北朝当替死鬼。也有可能的是北朝故意引火身上，反而显出清白。不过我更倾向于北朝所为，南诏匪军并不擅长以商谋商，这些散播消息的人不只是死士，最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是商人，匪军并无实力在潞州安插如此多的商贾眼线。”
“既然潞被北朝安插众多的探子，必定有完善的传讯据点，来方便他们互相联系筹划行动。公子，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势力在这里壮大。”
“嗯，潞州是各路消息传播的源头，如果让他们彻底掌握了潞州的商贾，肆意操纵我朝民间言论，对民心的稳定有极大的影响。我正打算派出几位监察御史秘密调查此事，摸出他们在潞州的据点，一并剿除。”
风洛暄再度坐下来点墨写一份圣旨给杨丞相，提点他需要密切关注近来油粮价格，防止投机倒把商人囤积粮草，以及监测各地商肆的异常。
他又提笔写了封密书给锦衣卫首领，命令他把已找到神书开书之人的消息散播出去。
………………………………………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再度出发，经过几天的行走后，过了繁华的潞州、青州，进入灵州郡内。
中午时分，他们驱车进入叶城内，萧遥拉起车帘，举目张望。
城墙楼宇依旧，而街上的行人稀落，神色间尽是苍凉艰辛之态。
与当年她和父亲路过此地时的繁盛相比，真是云泥之别。短短几年叶城从一个商户密集的城市，落魄成一座退却华丽外衣的孤城。
萧遥顿时心中平添几分凄凉。
再来到这里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叶城如此，人生何尝不是一样。再美的繁华也会败落，只是时间问题。
第243章：叶城（1）
“叶城，居然变成这样萧条冷落。”萧遥回忆起在这里游玩的情形，流淌出眷恋之意。
她指着路旁一家店，微微笑：“我还记得这东大街上有一家做风筝的档口，那老爷爷的手艺可好，总能给孩子做出美轮美奂的风筝，那时叶城外天空飞翔着很多很多的风筝…现在这里的天空干净得令人苍凉。”
颜迟抬眼瞥了眼路边的商铺。
“商家门户紧闭，那些牌匾积满尘灰，看起来已经有几年没开铺。叶城十年前还是与潞州齐名的商业重镇，如今潞州繁华依旧，叶城已是日落西山。”
风洛暄想起每年全国税赋报告呈上来，看到那些骤减的数字，他知道叶城的衰落是必然的结果。
“这些年叶城报上户部的税赋日益减少，商肆的征税连十年前的五十之一也不及，灵州这些年水患严重，连累叶城河道堵塞，商船绕道潞州，来往这里入货的商家也转到潞州。叶城因河运兴旺，也败于河道不通畅。”
“哥哥，难道不能派人疏通河道吗？让叶城就这样败落太可惜了，叶城是这附近一个县城的中心，叶城一败，周边的县城必定更萧条。”
萧遥自从那夜被看见洗澡后，面对着风洛暄总有些不自在，现在沉浸在愁绪中也忘记了尴尬。
风洛暄看到她为一个城镇的衰落如此忧心，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自己的天下能被喜欢的女人关注，这令他深感安慰。
“灵州河道水患不治理好，这边的支流每年都堵塞，花费大笔库银给河道疏通也没用无成效，不过治标不治本的烧钱工程。所以这次我亲自前来考察，希望能查处繁冗的河道救灾、河道治理的弊端，让灵州百姓不至于岁岁为水灾流离失所。”
萧遥精神一振，真诚对他说：“哥哥，若是有什么遥儿能帮上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第244章：叶城（2）
洛暄勾起笑意，豪气万丈：“好，风国能有一位忧国忧民的公主，是百姓的福祉，那么朕就和公主齐心协力为灵州百姓谋福。”
“哥哥，就咱们俩？烧钱如流水的救灾工作，怎能不拉个金库当后盾，咱们得拉上第一富豪王爷当冤大头啊。”萧遥眼睛贼亮贼亮盯着冤大头，盯得颜迟无可奈何笑了。
他开始唉声叹气：“你还真坦白，这个冤大头看来我是逃不掉了。”
一行人在一家客栈停了下来，与潞州的客栈相比，这里冷清得门可罗雀。掌柜都搬出了凳子在门外晒太阳，看到他们衣饰装扮都是大户人家的行头，两眼立即发光迎了上来。
“各位客官，投宿还是吃饭？”掌柜亲自上前询问，好久没有看着这么大群人来客栈，所以他十分欣喜。
殷勤的店小二早上来把他们的马匹车辆拉往后院喂草粮去了。
风洛暄吩咐：“吃饭，把你们客栈好酒好菜送上三桌。”
“好的，好的，公子这边请。”掌柜把他们领入客栈内，立即吩咐厨房备酒菜，又殷勤亲自为他们倒茶水。
萧遥环视一番客栈大堂里，只有寥寥数人在吃饭，与潞州那种人满为患的热闹相比，太落寞了，便问：“掌柜，你们平日生意也是这么冷清吗？”
她一说，满脸笑容的掌柜长叹一声，脸有郁色：“呵呵，小姐这几年生意日益清淡，每天的客人不过数十，我们客栈几乎撑不下去，东家想着这店是几十年基业，祖上留下的东西不忍心放弃，硬是撑下来。”
萧遥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道：“泰极否来，否极泰来，繁荣和衰落都是交替的。或者熬过这段时间，将来会好起来，掌柜你也不必太失望。”
“承小姐贵言，希望这客栈有朝一日能恢复十年前的兴盛，我的心愿也能了结。”
很快酒菜摆上来，都是些当地小菜，味道颇具地方特色。
第245章：叶城（3）
“掌柜，这出城往灵州方向走，附近可有投宿的小镇或村落。”颜迟问那掌柜。
掌柜奇道：“公子，你们要去灵州？”
“是啊。”萧遥见他脸色奇怪，不禁问：“有什么不妥吗？”
“小姐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你有所不知，叶城往灵州的路很危险啊，过往的商户运送货物到灵州都绕道北上，拐个大弯也不会走这条路，险着呢。”
风洛暄皱眉：“怎个险法？”
掌柜又再长长叹气，方道：“通往灵州的路，早就给流寇灾民占据了，那一路上都是这几年灵州水患受害的灾民，他们成群结党盘踞在山头路口，专抢路过的商队钱粮，前段时间连朝廷押送的粮草也给抢了。”
连朝廷的粮草也敢抢，这是杀头大罪。萧遥可以想象那些灾民已经被迫得铤而走险，不惜和朝廷作对也要活下去的惨状。
风洛暄沉声问：“这路上的灾民人数你知道有多少吗？”
“听说有十万之多，水患频发，流民无家可归都蜂拥往灵州城，几年前官府把他们驱赶出城，他们就占据了灵州通往此地的路。都是可怜人，家园田地被毁，又被官府驱逐，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能活下来的只能落为草寇。”
掌柜说起流民的惨状，不断摇头，话中满是悲悯，听得一众人心酸不已。
风洛暄眼里已渗出寒意：“朝廷年年派送大量的救济粮草，赈灾银子，竟然还有上十万的难民，灵州的官员都是饭桶么？”
每次巡查的官员回来报告，灾情不严重，官府开仓赈灾，流民被安置妥当。他自然知道这些奏折上的数目都报少数，不过却没想到流民的数目竟然如此庞大，还结成流寇占据一方。
“有救济粮又如何，落不到百姓手中。这灵州山高皇帝远，官员欺上瞒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朝廷派来的官员来了一拨又一拨，不都被州官塞了大把银两封住了嘴，反正百姓是有苦说不出。”
第246章：约会（1）
贪官果然每个时代都有得败类，这灵州地方偏僻贫穷，反而养出了一大批肥蛀虫，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比之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恶行萧遥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愤慨道：“掌柜，你放心，很快这群饭桶会被惩戒，我们是从京城来灵州探亲，据可靠消息人士得知，皇上已经开始关注灵州的灾情，决定委派密探下来大力调查，很快就会把吃皇粮贪皇银的蛀虫揪出来，还百姓一个公道。”
掌柜半信半疑：“小姑娘，你听谁说啊，可不能胡乱妄言。这些贪官多年岿然不动，听说朝中有人罩着呢。”
谁罩着都没用，难道那人位置还能高过皇帝。
萧遥指着风洛暄道：“我哥哥认识一个朝中的大官，消息很可靠，你就等着看贪官被拖着游街示众吧。”
风洛暄正色道：“老人家，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朝廷不会放弃灵州的百姓，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呵呵，真是那样就好，也算老天开眼，给我灵州百姓洗冤。”
……………………………………………
鉴于前路情况特殊，风洛暄决定在叶城停留一晚，他派出侍卫先去前方探路。
萧遥旧地重游，拉着颜迟在街道上行走。
萧遥跳上路边一棵花树，从绿绿的枝桠间摘了几朵刚开的青色花朵。
她大声喊道：“我要跳下来咯，接住我。”
说完不管颜迟的反应，闭上眼睛向下一跳。
颜迟急忙张开手抱住她，没好气弹弹她额头：“坏丫头。”
“给你，这种花可以吃。”萧遥从他怀中跳下来，然后她把花蕊抽出来，放入嘴里吃着，酸酸甜甜的味道，清新而怀念。
颜迟接过一朵只有花萼和长长花蕊的青花，好奇观望着，笑道：“连花也可以吃，你什么都懂！”
“我当然懂，我很小就和爹爹出来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日子过多了，认识的东西自然就多。”萧遥挖了把花蕊，“来，小乖乖张大口，姐姐给你好东西吃。”
第247章：约会（2）
“调皮。”颜迟轻笑，不过还是张开嘴，那花蕊很是清甜，又带一点酸味，是比较适合小孩子的食物。
“你那么小就跟着伯父东奔西跑，居无定所，这种生活不好过吧。”小小年纪她应该好好养着深闺，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而不是到处奔波，他心疼她小时候过着这种苦日子。
萧遥瞪大眼睛，侧头笑了：“你干嘛皱眉，你在可怜我？那你就错了，爹爹是打算把我放在伯父那里，不过我不愿意困在一方天地，所以跟他出来闯荡。要不然，你现在见到的萧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而不是这个可以陪你到处游玩的丫头。”
“你那是才多大，居然有勇气出来走江湖。”颜迟惊讶，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
“嘻嘻，胆大是一种天赋，本姑娘从小胆子就特别牛。”
“牛可不敢与你相比，它比你胆小多了。”
两人在干净得青石街道上漫步，萧遥看见一座熟悉的牌坊，拉着颜迟的手走过去。
“我小时候来这里的，还在这里做了个记号，不知还在不在呢？”萧遥围着牌坊的墩子仔细搜着，当年玩心一起，每到一处地方都要破坏公物。
颜迟抬头扫了一遍牌坊，看清上面的徽纹，眼中闪过笑意。
他好奇蹲下身子，看她在找什么：“你做了什么记号？”
萧遥信心十足：“不告诉你，你看到一定会知道是我刻的。”
“哦，看来必定是遥儿特有风格的东西。”
两人在柱上找啊找，颜迟终于在一朵石雕云朵下发现了。
他轻笑，果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她才能刻出的东西。
那是个扎着两个包子髻的小人头像，正吐着舌头做鬼脸，旁边有一行歪歪曲曲的字，他细细瞧了好久才认出来，顿时忍俊不禁。
他用吟诗式的风雅调子，古怪吟道：“姑奶奶到此一游，留个爪子。”
第248章：约会（3）
“你找到了？”
萧遥惊喜凑过头来，挤在他身边。
摸着自己的破坏公物的证据，她得意洋洋道：“本小姐的墨宝，历经十年风霜而长存，千年之后还会随着这石墩成为古董呢。”
颜迟捡起路边的碎石子，用尖端在她字下刻着：妖孽到此一游，留个爪子。然后画了个优雅的垂髻小人头。
“切…盗版我的。”萧遥蹲在地上嘲笑他，瞟着靠在一起的小人头，偷偷甜蜜了一把。
颜迟握着她的手，墨玉色的眼瞳深深倒影出她的影子，他指着墙上的字，深情款款道：“如果后人看到了，就知道姑奶奶和妖孽是一对恋人，他们永远永远在一起，历经千年而不变。”
萧遥不依不饶追问他：“你怎知他们永远在一起？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们不能在一起呢？”
颜迟轻轻刮她鼻子，含笑道：“因为我不会放手，不管以后发生多大的事，只要永远握着你的手不放，就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切…甜言蜜语。”萧遥咬住唇偷笑。
看她笑得像偷腥的小猫咪，颜迟不禁莞尔，轻啄了下她的脸蛋。
“色狼。”萧遥娇嗔骂他。
颜迟笑着把她拉起，指着牌坊说：“原来十年前，我们的缘分就开始。”
萧遥不解问：“啊，为什么？”
“看到牌坊大字上的那三朵描金菊花吗？那是我们颜家的家徽，还有牌坊下角的一行小字，贺北祁王喜得麟儿颜迟而立。我们颜家旦逢有子嗣出生，都会在各处立一些牌坊。”
“那这牌坊和你一样大了，这有点像父母为孩子种树的传统呢。”萧遥抬头久久凝望着那行小字，人生真奇妙，陪她来看这些过去的痕迹的人，原来早和她结下不解之缘。
她十年前在他的生辰纪念牌坊下刻字。
十年后他陪自己来寻找这些字。
第249章：约会（3）
她情不自禁紧紧握着他的手，心头酸甜的悸动，如潮水般把她的喜悦抛高。
“所以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就把这牌坊当做我和遥儿的定情之地。”
颜迟微微低下头，眸中流露出期盼，轻轻问她，“以后每隔十年我们就回来这里看看，直到老到走不动为止，好不好？”
萧遥含笑靠在他肩上，细细说声：“好。”
“遥儿，我爱你。”
颜迟浓黑睫毛的凤眸刹那间流光飞舞，激动搂住她肩膀，紧紧纳入自己的怀抱，低头吻着她的头发。
“下一个十年，我们把几个宝宝的也刻上。”
萧遥汗毛竖起，“宝宝？几个？”
颜迟陶醉于美好的想象中，眉目间神采飞扬：“是啊，我和遥儿的宝宝——颜家的宝宝们，我要把他们带来我们定情三生石上，见证他们爹娘绝世的恋情。”
“不要。”萧遥惊恐大叫。
颜迟心缓缓下沉，手渐渐松开怀中的人儿，苦笑问：“遥儿，你不愿意和我生孩子？为什么，难道你还不能确定我对你的爱？”
“你在胡想什么？”萧遥察觉到他的失落，赶忙握着他的手，嗔怒道：“你以为我是母猪啊。”
她夸张大叫起来：“几个？我才不要生那么多个调皮鬼，会累死人的。”在现代时，自己和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调皮到不行，小区的叔叔阿姨一见他俩就头痛。
喜悦瞬间点亮颜迟的眼眸，原来她只是怕生孩子，并不是不愿意和他生儿育女，那时她曾经说过她只为她爱的男人生孩子。那么她愿意和自己生孩子，就表示…
“遥儿，你喜欢我。”颜迟得意偷笑，“你愿意为我生孩子。”
萧遥脸腾起一团红晕，大白天的和一个男人在街上讨论生孩子的事，好羞人。
“生生生，生你的头。”萧遥推开他羞涩跑掉。
第250章：枪打出头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