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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考拉还是一副听不懂的弱小无助样子。

“真是无法沟通,看来只有同类才能达成一致。”他抚住额头,束手无策。

谁会想到,小考拉缓慢地伸出爪子,环抱住他的裤脚,他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道,僵直在原地,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状态。

他紧紧闭上眼,颤抖发声道:“你……放手……”

小考拉抱得更紧了,将脑袋靠在他的小腿上,依偎着,还满意地蹭了蹭,一副就不撒手的样子。

他想摇摇脚让它掉下来,可是看到它的模样,难免想起她,他心中的小考拉啊。桉树怎么能不管考拉,任由它跌落?他不忍地将脚轻轻地放回地面。

自心中有了她,对许多与她有关的事物,都多了几份悯爱。

他竭力平复心情,清了清嗓子整理声音,从裤口袋中掏出手机来。

“我遇到了点麻烦,你马上来一下……嗯,有只考拉,缠上我了。”话音未落,小考拉顺着他的 腿,又往上爬了一点。

当她匆匆跑过来,见他一动不敢动,乖乖站在那里,紧闭双眼,等她来解救。他一米八五的高大身姿,却在小考拉面前露怯,显出一种强烈的反差萌。

“我当怎么了呢,一只考拉都把你吓成这样,还要我来救你啊!”她轻轻抱开小考拉,放回树上,取笑他胆小。

“它抱住我,我就害怕。平时在动物园,也是隔着栅栏,不会触碰到。”他如释重负般,略带着委屈说。

“那上次还去找我们园的大猩猩谈判?”她歪着头调侃道。

“欺负你就不行,我喜欢的女人,还能被大猩猩给欺负了?”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她扑哧一笑,说:“刚你一动不敢动站在那的样子,好像当年在青海湖偶遇臭鼬一家散步哈哈。别怕,有我在,我救你。”

这句无意的玩笑话“有我在,我救你。”,在第二天的沙漠里,竟成了真。

他们要共同渡过的,是枪林弹雨。

第七章 许多年了

也许以后,我会在我离你很遥远的地方生活。但我都会好好的,像今天这样带着花回家。不管你在哪里,你都在我心里。

回到酒店房间,她靠坐在床上,想起些在青海湖的往事。

父亲长眠的地方。

她好像心留在了那里。

“没有到人生尽头那一天,我们永远都要记得前方有鲜花。”

这是父亲对她说过的话。艰难时,咬紧牙关,硬撑过去。就像一架行驶在夜空中的飞机,在黑暗中无声前行,航线清晰,朝目的地无限接近,直至降落。

很多次她独自拖着行李箱走夜路,辗转高铁站,长途汽车站,机场等地,去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寻找弟弟,行至黑暗无人处,她也害怕过。那时心里的信念,是父亲的循循教诲。

记得第一次读得“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句诗,是在父亲的工作簿的扉页。

想来世间最好的姿态,就是这样。被命运磨砺过,仍以体恤平静的心,看待一事一物。

理性之外的感性,是超俗的智慧。

长久的爱,也伴随着理性。

“爱不是盲目自欺。是我能看见你的皱纹,你的疲惫,你自以为的侥幸和聪明,你的辞令,还是选择爱你。”

先爱天地万物苍生,再是爱人。懂得生为人的难处,怎还忍心苛责半分。

你不必成为我称心美意的人。

成为你自己。

她想到岳仲桉那样惧怕动物,却那么支持她从事喜爱的野生动物医 生工作,能够包容她将更多的时间给予了动物们,洁净的他,也能无视她身上沾染混合着各种的动物气息。

还要求什么?

心与心的距离,从不是因为外表、物质、健康这些单一决定。而是两颗灵魂的吸引和接近。

她决定,从澳洲回国之后,向他坦白自己患有脸盲症的事。他若是不介意……当她刚涌起这个念头时,立刻又想,他怎会不介意?

将来他将她介绍给他的父亲,朋友,同事认识时,她连他们的脸都记不住。

可她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要么在一起,要么天各一方。

岳仲桉,愿你决定。

如张国荣的歌里,那句:常常望愿你决定,共我相伴活出生命。

翌日清晨。

她刚睡醒睁开眼,听到门铃声,岳仲桉端着餐盘走进房间,肩上挂着一台相机。

“昨晚睡得好吗?”

她一边刷牙一边朝他猛点头。

他在食指在她鼻尖上点了下,爱不释手的目光,说:“吃完早餐,你就在酒店附近转转散散心,拍些照片。”

“不是说要我协助你拍摄吗?”

“今天在沙漠拍摄,风沙太大,你别去。”他递一块三明治塞进她嘴里,她满口包住,冲他笑,好不容易吃完,他又喂了一块过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笑容僵住,回避地往后退了几步。

“没想到岳总居然会有喂女人吃东西的一面啊。”久宁站在虚掩的门口,冷脸瞟了眼林嘤其。

“你定妆了吗?”岳

仲桉问久宁。

“既然风沙太大,要不你安排替身去吧。”久宁生硬地说。

“除拍摄期间,你都可以在房车上休息。”岳仲桉不想节外生枝。

“岳仲桉,我不想和你兜圈子,你以为我抛下国内所有的档期,陪你来这儿,在沙漠和一群动物拍广告,是为了你给的代言费吗?”久宁的眼睛涨红了。

“我还有事,先出去。”林嘤其正欲往外走。

“你站住。”久宁斥声道。

岳仲桉渐生不悦。

“久宁,我希望我们继续保持良好合作关系。”他望着久宁,坦诚地说。

“合作关系?那你和她呢,什么关系?我来澳洲,不是来看你们眉来眼去,耳鬓厮磨的!”久宁抬手指向林嘤其。

“她是我爱的人。”岳仲桉语气加重,不容置疑。

久宁打开手机,翻出岳仲桉的那条星星月亮的朋友圈,晃了晃,苦涩笑道:“这是什么意思,要公开关系了?”

岳仲桉点头。

林嘤其急忙否认:“不是这样的,久宁你误会了。”

“误会?”久宁盯着林嘤其,不屑地笑道:“当初帮助你成为他的生活助理,那时才是我对你最大的误会。误以为你是个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纯良无害的女人。我哪会想到,正是这样一个不起眼,愚蠢鲁莽的女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捷足先登……”

“久宁,这与她无关。在我还不认识你时,我就喜欢上她。许多年了,她一直在我心上。

而我将你视作最佳搭档,从未变过。“岳仲桉斟酌地说。

“所以那次我自曝与你的关系,不惜牺牲我的前途,你非但不领情,反而生气,都是因为她……”久宁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岳仲桉,你别再说了!”林嘤其好像被打回原形般,站立不安。

“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爱好小动物吗?我也喜欢小动物啊,喜欢到我每顿餐桌上都有它们。”久宁备受刺激,尖刻地说。

岳仲桉沉默。

“好,从今天起,岳仲桉,我们的合作中止。我司人员会和你商讨解除协议的方案。”久宁转身便走。

岳仲桉没有追上前挽留,他给向笃拨去电话,让其去和久宁沟通,必要时启动预备方案。

“不要因为我搞砸你的工作。去向她道歉吧。”她心情复杂,局促不安,总隐约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她和他以后到底能不能在一起,都是未知数,为这个未知数,失去久宁的合作关系,对于他正处于上升期的品牌而言,是重创。

“你来帮我。”他双手揽住她的肩,眼神与她交汇。

“我?”她茫然无措的神情。

他向她道明自己的预备方案,是由林嘤其与动物为拍摄对象,切入RARE的新款包系列。

“我没有镜头感。”她说。与他认识至今,几乎都没有牵涉更多人,所以他没有察觉到她对其他人脸的无法识别。

“你只要和动物自然地靠近,摄影师会选

择性拍摄,我在呢,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无法做到在这时去取代久宁。”她喃喃地说,推开他的手。

“不是取代她,你只是象征性出镜,和那种代言人是两回事。就当是救急。否则不能一班人马单纯拍点动物就回国。”

“我懂。不管你怎么看待,确实我的存在已经伤害了久宁,我真的不能再在这件事上搅入进来了。尽量挽回久宁,实在不行的话……或者,换你来呢?”她提议。

他第一反应是否认。

“你不是没见过我多怕这些动物,我不行的。”

“别忘了你有专业的野生动物医生在旁,我跟你说,我能懂动物语言,相当于你随身带了动物翻译。再说……”她向后退了一步,细细打量他。

从他的头发往下看,眉眼清朗,五官挺拔分明,牙齿洁白。肩平而宽阔,胸膛结实,再往下,全是腿。修长的腿,站姿气质不凡。

这样好的男子,凭什么爱我?她在心里想。

她恨不得上前立刻告诉他,我有脸盲症,我是残缺的人,靠近你是为了寻找弟弟。你厌恶我也好,远离我也罢,我们是完全地相背离。

记忆大师和脸盲症,她怎能从他的身上去寻找自己的缺失来弥补。

明知不能爱。

明知是自不量力地高攀。

他忽然看透她心事般,上前抱住她。

她挣脱。

他再次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不要犹豫,不要舍弃我……”他闷声恳求,双手托起 她的脸。

四目相对。

她的脸被他挤得发圆,嘴唇嘟起。

真想狠狠吻一顿,他心想。

“继续说,再说什么?”他又笑,松开手,坐会沙发上,想让自己克制。

“我是这么认为的,RARE的包,顾客群是女性,那么广告片上如果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和小动物接触,那种反差萌体现的温柔感,是很打动人的。灵感来自昨晚你被考拉抱住的那瞬间。”

“有道理。我让向笃联系男模特。”

“你最合适。”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探视着他。

“是在色眯眯看着我?”他玩笑道。

“为了品牌,你就牺牲下美貌吧。我更建议你挽回久宁,和她一起拍这则广告片。”

“我的小考拉,你似乎一点也不吃醋,我得想想办法,让你醋性大发。”他微微弓下身子,平视她。

“越来越爱说孩子气的话。”

她抚正他的领带。

“去忙你的事好了,我也有我的事。”她回到写字桌前,翻开工作本,佯装无视他的存在。

他不舍地走向门口。

停下脚步,回头,见她也抬头正要张口和他说话。

“你先说。”他等她启口。

“我把工作总结写好后,去拍摄地点找你。”她说。

不管久宁去不去拍摄,她都不太适合和岳仲桉同车前去。来澳洲之前,他们办了驾照的英文公证件。

“你开车行吗?”他有些不放心。

“我开慢点。以前在奶牛场上班时,我还能开装奶牛的货 车。“她胸有成竹,补了句:”岳总放心。”

“我本来想说,拍摄结束早的话,一起吃晚餐。”他说。

“那……沙漠见。”她轻轻挥挥手。

他走之后,她伏案工作,直到午后,她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是一张他与小袋鼠的合影,他握着奶瓶,给小袋鼠喂奶,两只袋小鼠亲切地倚靠在他身旁,一只前脚搭在他的手背上,他温柔凝视着它们,满眼的宠溺。

“想象你在旁边看着我,我就有无限的柔情蜜意。”他附言道。

还有他穿白色夹克,戴着墨镜,潇洒绅士地回眸一笑,身后摆放着RARE的新款包袋。

她看着相片痴痴发笑。

门铃响起。

将手机放在桌上,打开门。

久宁推开她,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扫了眼桌上手机还停留在和岳仲桉对话的界面。

“我今晚的飞机回国,如你所愿,林小姐,我和岳仲桉多年交情毁于一旦。我来,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是哪点吸引了他!”久宁翘起长腿,裙摆上扬,胸前领口微露,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

林嘤其不知该说什么。

一言不发让久宁更妒火中烧。

久宁猛地站起身,越过林嘤其,走到行李架旁,将林嘤其的箱子掀开,推翻,动作连贯,一如久宁平日里的干脆利落,是个狠角色。

衣物和日用品散落一地。

久宁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一件件勾起地上的衣物。

格子衬衫、牛仔裤、咖色风衣……久宁

的脚尖勾起后,再轻蔑地丢向一边。

一件白色真丝吊带睡裙滑落出来。

久宁蹲下来,将睡裙丢向林嘤其,打开一个黑色的化妆包,里面有眉笔,口红,粉饼,以及很小一支风干的尤加利枝叶,有折断的痕迹,是她从岳仲桉公寓里折下来,随身带着的。

那是属于他的气息。

“你就是这样穿着性感睡衣,抹着口红,像个妖艳贱货,去敲岳仲桉的房门,你就是这样得到他的吗?”久宁近乎崩溃。

面对久宁的举动和质问,林嘤其显得平静。

“我和岳仲桉的关系,没有到那一步。你也没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失控,我哪里都没法和你相比。”

“你安之若素是因为你得到了他的心!”久宁痛苦地将睡衣跑向林嘤其身上,险些没站稳。

一个身影飞快跑过,又折返后站在门口,慌乱奔命般喊:“完了完了,有人开枪!”

“开枪?”久宁顾不上林嘤其,跟着助理就往外走。

“还好我们没去……拍摄现场被持枪歹徒袭击,他们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助理紧张地哆嗦。

林嘤其提心吊胆地追出去,听见久宁助理说,是在通话的过程中,枪声响起。

岳仲桉恐怕有危险。

她顾不得多想,拿起岳仲桉留给她的车钥匙就往酒店外冲。一边跑一边拨打岳仲桉的电话。

已经无法接通了。

她奔上车,按照先前岳仲桉发给她的地址导航,向拍摄点开去。

那是她一生

中开过最快的车速。什么都不管了,她没有理智,没有多余的考虑,只想到他身处险境,她要去救他。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她握紧方向盘,心中念着。

车驶离公路,进入沙漠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