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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的越野车在沙漠中疾驰,车轮后扬起大片沙尘,目光不时扫向车载屏幕,眼看着GPS导航上标记点越来越近。

忽然一声巨大的枪响,划破沙漠的宁静,她一个急刹车,停顿住,判断枪声距离导航上岳仲桉所处的拍摄点位置很近。

她心里一紧,猛踩油门朝着枪响方向驰去。

车离目标地点更近了。

她依稀看到不远处的前方,簇拥着一行人躲在吉普车后,看车上的横幅字样,这些人就是RARE拍摄团队的工作人员,她拼命睁大眼睛,用模糊的视线搜索着他们的脸,却没有看到岳仲桉…..

他不在这里,她的心一沉。

“岳仲桉呢?!”她摇下车窗,冲躲在吉普车后的那群人疯狂喊,尖锐的声音似乎贯彻整个沙漠。

没有人敢回应一声。

有人朝她摆手,示意她别再往前开了。

“前面危险!”

“回来,你不要命了啊!”

她听到人群里压低的提示声。

“岳仲桉在哪?!”她剜心般喊问,脸涨得通红,颈间的筋冒起,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手牢握住方向。她只有一个信念,救他。

那时脑子里根本不会想前方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是子弹,还是死亡,

也不知道害怕,只知道他在。

前面一辆敞篷越野车,似乎在追逐人,行动方向在沙漠里绕来绕去。她猛地加速追上去,与那辆车接近。

只见这辆敞篷越野车,不断逼向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瞪大眼睛。

黄沙漫天中,她一眼就认出那个狼狈不堪的人,是岳仲桉。

当她的车与敞篷越野车平行时,她看向车内坐着的人,是两名外籍男子,手中持枪。

此刻的岳仲桉,已经十分疲惫,他踉踉跄跄,身上沾满黄沙。一名歹徒站起身来,举起手枪,正要瞄准他。

他回身望去,想着这次是要彻底死在这儿了。

脑子里想的是,林嘤其怎么办?还有那么多美好的设想生活想要和她共度。想起她的笑脸,想起她迟钝时无辜的样子。

“小考拉,我好爱你。”他在心中无声地说。如果在世上只能说最后一句话了,那么他就是这句。

千钧一发之际,她一踩油门,将车直冲上去,拦腰撞向歹徒的车,两辆越野车相撞,扬起大片沙尘,车剧烈震动和颠簸。

她的后脑重重磕在车门上。

顾不上痛,她熟练地倒车,打方向,咬紧牙,撞红了眼般,再次朝那辆车撞去。歹徒手中的枪失去准头,“砰砰”连着两枪打在岳仲桉旁边的沙地上。

他回头。

看见她的脸,从天而降般,坐在横冲直撞的车里。她怎么来了,不要命了吗!这让他痛心万分,她不该来,这太危险 了,他宁可自己死在这里,也不能殃及她来送死。

她单手打开副驾车门,对着他大吼。

“上车!”

他配合地飞速跃上车,第二发子弹打在车门上,她惊叫了一声,吓得一只手捂住耳朵。

他扶住方向盘,异常冷静地安抚她:“他们的目标是我,必要的时候舍弃我,保住你自己!”说着,盯住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敞篷越野车。

“胡说!我说过我会救你的!”她一脚猛踩油门,加速逃避后面那辆车的追击,她的眼睛涨得更红,呼吸急促,心里只想开得再快点,甩开歹徒。

两辆车在沙漠中追逐,他看了眼仪表盘,速度已经开到车身猛烈摇摆。

车子被石子硌得打滑,他伸手替她稳住方向盘,身后再度传来枪响,后挡风玻璃应声破裂。玻璃四散冲入车内,她一阵尖叫。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将她的头压低,用胸口牢牢护着她。沙尘四起,他们的车从左面撞上沙丘,停了下来。

她半趴在他腿上,他把她压在怀里。感受到怀里弱小的她在发抖,怎能让她遭此横祸,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受到伤害。

只要他在车上,枪手就会追随而来。

他低声道:“你开车跑……往南开,还有五公里到市区。不要停,保住你的命,他们目标是我!”他打开车门,欲跳车。

她握住他的手。

“不要!”

“听话,一个人活,总比两个人死在这里好。与你无关啊!

“他拂开她的手,说完这句话,跳下车。

他回头深深望着她,眼里满是痛心、愧疚、诀别……

相识以来,没有保护好她,却害她担心受怕。

“活下去。”

“要活一起活,你说过的,你是我身后的岳,你是我的山啊……”她痛哭颤抖着哀求,双手死死推开车门,坚决不走。

“傻瓜……快开车走!”

“我不走……”她不停地摇头,不让他关车门。

“听话,我会格斗术,你见识过的对吗,相信我,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你不走,会拖累我!”他骗她。再高明的格斗术,也难敌两支真枪实弹。

他听见枪手下车,朝他们走来的声音。

“快开车!”他拍上车门。想给她预留逃命的时间,他擦去脸上的沙尘,逆行向枪手走去。

听到她发动车的声音,沙尘在他身后飞起。车轮在沙地里打滑几圈后,急速行驶。只要她能逃出去,他就欣慰了。

他脸上升起笑容,沙漠的黄昏好美,如果不是这场亡命,和她在这里看夕阳,时间永远留在这一刻……

生死面前,他对人世唯一的牵挂,不是拥有的财富和地位,甚至连他苦心经营的RARE品牌也不是,是她。

他想起在海边拥吻她时,她紧紧攥住他身侧的衣摆。

就在此时,她发狂般大力踩下油门,挂倒档,车子飞快向后倒去,直冲向两名枪手。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枪手向两侧躲闪,砰砰连续向她的车

开枪。

“上车,一起走!”她把车退回来,就是为了和他一起走。

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居然又倒回来!

他跳上车,转向,两人配合将车冲出沙丘,迎着西南方向的那轮红日奔驰而去。

在狭窄的车厢里,他们互换位置,他坐到驾驶位上。

后视镜里,两名枪手挥舞着枪,喊着:“go!go!”急忙上车。

“傻瓜,倒车回来耽误的这三十秒,够你开出五百米了。”他哀痛地说,伸手揉揉她的头,再握紧方向盘。

他有熟练的沙地驾驶经验,只要保证车辆不陷入沙地,顺利开到市区,那么他们能活下来的概率就大了。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受伤。

她凝望着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沙尘仆仆的样子,高挺的鼻尖沾着细细的黄沙。感到无比安定,心跳也逐渐平复。

“你如果不上车,我就绝不走。让他们朝你开一枪,再朝我开一枪好了,所以你不要再妄想有跳车弃我的念头。”她笃定地说,热泪大颗滚落。

他不知道,看他走向枪手那一刻,她有多怕。

车在颠簸中向前奔驰,远处的建筑随着距离的拉近,从渺小变得高大。她不断看向后视镜,枪手的敞篷越野车加速追来。

“他们的车和我们车距大概两百米!”她急急地说。

“这块市集的地形图我记得,等会弃车跑,你可以跑吗?”他说着,望了她一眼,掌心抚去她脸颊上的沙尘。

她点点头,

与他四目相望,他看到她眼角的黄沙,清亮信任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的泪水,噙满眼眶。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他痛心疾首。

“傻子,我不要紧。”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他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观景象,在此刻四面环生。

我要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他在心底发誓。

他搜索着记忆,虽然没有来过这个市集,但也是机缘巧合,在来澳洲之前,他做过简易的攻略,想着结束拍摄后,可以就近找好玩的市集带她逛逛,所以研究了下地理图,以及其他游客来此拍的照片。

脑中迅速构建着市集的街道和小巷方位,较大建筑,人口密集的位置,他心中制定逃生路线,如果没有记错,只要她平安穿过一条街巷,就能到警局。

两个人必须分头跑,否则目标太明显。

枪手的目标是他,他不能领着枪手往闹市区跑,以防伤及无辜,他只能跑去相对人少的巷子进行隐蔽。

“你听我说,记住我的话,等会儿我们得分头……”他感受到她紧握的手,力度更大了。

“我不要分头跑!”她想都没想就否定了。

对面一辆消防车缓慢行驶,恰是良机。

“如果你想我们都活着的话,就听我的。时间紧迫,我只说一遍,你必须记住。看到广场的教堂吗?”

她循着他的手望去,一栋恢弘的教堂建筑。

“我会用我们

的车,阻拦住消防车,以此挡住最近的入口。我向教堂左侧的旧巷子跑,你往右侧的街道跑,拼命跑,不要回头,经过农产品市场后,跑到尽头,就是警察局。相信我的大脑,这块地理我熟悉。”

他开始打方向,加速到底向消防车开去。

“我们都能活吗?”她声音变得坚毅起来,豁出去了。

“我保证。”他笃定地答。

随着车速的攀升,将敞篷越野车甩出至少五百米了。这五百米,能给他们争取几十秒的下车逃亡时间。

车在消防车的前方猛地刹停。

“下车,跑!”他喊道。

几乎是同时地下车,他掩护着她,让她先跑出几十米。果然如他所料,她没有听他的话,而是选择跑向了教堂左侧。

他望着她的背影,大步跑向右侧。

她一头扎进巷口,飞快地跑,好似有个信念,他很快跑到警局,会平安的救。她把通往警局的那条路,选择留给了他。

身边不停有各种肤色的行人与她擦肩而过,大多是游客,人们脸上神情安详,与她仓皇奔命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越跑向市集深处,人流量越大,很多人聚集停留,围在摊位前购物。

她在人群中,摩肩接踵,努力向前走,也不敢过多打量,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枪手有没有追。

渐渐她发现不对劲,心生疑虑,直到她看到了农产品市场。

岳仲桉骗了她!

他所描绘的右侧街道景象,分明就是她跑向

的这条左侧巷子。实际右侧才是真正的人迹相对少的路。

世界静止般,天旋地转。她回身望去,身后是一派祥和,没有枪手,只有正常的游客,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那么平静快乐。

身边不断有人挤过,她看到正前方飘扬着澳大利亚国旗的地方,上面写着POLICE的字样。

她真是蠢呵!

冲进警察局,她用简洁流利的英语告诉警察,在平行的另一条巷子,有人持枪行凶,快去救人。确认警察登记的信息无误,准备火速出警后,她就往外跑去,她观察过,农产品市场有可以横穿到右侧的路口。

当她刚穿过路口,踏入岳仲桉所处的街道时,听到了“砰”的枪声,响彻在空旷的街道上。

这是条新建还未投入使用的市集,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游客。枪声让屈指可数的几个行人吓得抱头乱窜,逃之夭夭。

她朝枪声响处跑去。

那是栋未竣工的建筑物,她走近后,小心观察着,见地上有滴落状血迹,她贴着墙,轻轻向前移动。

绕过一楼搭建的护栏,在后方拐弯处,她看见了他!

他靠在墙角,沉重地喘气,左小腿在出血,脸上挂着淤青和伤痕,应该是和枪手正面格斗过。她扑倒在他身边,撕扯下衬衫衣角,包扎他腿部伤口进行简易止血。

“傻瓜,你太不听话了……”他蹙紧眉头,失望至极地摇头,这个迟钝的“小考拉”真是甩都甩不 掉啊。

“警察马上到。”她忍住哭。

他不知道她要多大力量才能忍住此时不狠狠责备他、痛骂他、哭诉他。怎么能那么自私,他以为他很伟大吗,把活路留给她,如果是以他的死换来的活路,她往后人生怎么活……

“撂倒一个,还有个消失了。没有动静意味着更危险,对方不太熟悉地形,应该登高找契机去了。”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胸膛处。

他的心跳有力。

“别怕,看它跳得多强壮。”

她干涩地笑,没有到劫后余生那一步,可能再见上一面,也好。她按压住包扎的伤口,出血止住。

“总算体验到我家林医生的医术。”他将她揽住怀中,查看她。

“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他问。

“我没有。你再撑一下,警察就来了。”她紧咬双唇,手上沾着他的血迹,令她心疼。

他机警地扫视周围,抬起头,见到对面顶楼一个身影晃动了下。

“小心,枪手在对面楼顶!”枪声又一次响起。

他刹那间翻转过身,大力一扑,下意识地以宽阔的身体护住林嘤其,两人向旁边滚去,子弹擦身而过。

枪声过后,她松开捂着耳朵的手,焦急问他:“岳仲桉!你有没有事?说话呀!”

“别乱动,老实躲在我怀里。他们随时会再开枪。”他低低道。

天色渐暗。

她被他半压在身下,却见高处的枪手有再次举枪的姿势。她推开他,爬出来,拿出口袋里 的强光照明手电筒,打开,照射对方。

这个夜间能够照射数百米的强光手电,是她原本准备用来拍摄星空用的,想着能拿来防身。

枪手的眼睛被强光刺激,举起手来挡光,向后踉跄退了两步。

“快趴下!”他命令她。

她准备再照射时,被撑起身来的岳仲桉拉入怀中。他的身体将她严严实实包裹住,接连传来两声枪响。只见她一双眼睛瞬间睁大,被定住般,枪响过后,耳中传来尖锐的耳鸣,她惊恐悲痛地望着他。

除了轰隆的耳鸣,还有她疯狂的哭喊声。

他的肩膀中枪了,染了大片的血,她紧紧抱住他坐在地上,恍惚崩溃地嚎哭。

枪手竟也中枪倒下,她以为是警察开的。

她向另一栋楼顶,也站着一个身影。耳鸣声逐渐散去,刺耳的警笛声大作。

她脑中只有混乱的碎片影像,黄沙、枪声、鲜血,他紧闭双眼苍白的脸。她用力按住他肩头的伤口,可血,不断从她指缝中渗出。

“岳仲桉!岳仲桉!岳仲桉!”她高声呼唤他的名字,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他用力喘着气,呼吸极度不匀,忍着痛对她笑:“你哭鼻子不好看……”

警察们迅速围了上来。

她声嘶力竭地哀求吼叫着:“save him!please!”

现场一片混乱,各种声音纷乱入耳,晃动的人影,虚晃的人脸塞满她视线。她被警察扶起来,拉开,无力地看着岳仲桉被 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她被强制带到了警察局。

尽管她千万个不放心,但警察说,抢救病人的工作交给医生,眼下必须争取时间抓住枪手,查明杀机来路。

在警局她才得知,一名枪手受伤后逃掉,另一名中枪当场身亡。

中枪身亡的枪手,并非警察开枪所致。警方推测有可能是起了内讧,让林嘤其仔细回忆当时发生的每个细节。

她努力去想,只记得最后一声枪响时,她看到那个身影,那张脸,却是很模糊的,越想看清就越是模糊。仿佛听见有人叫她。

“林小姐?”

她回过神,见是一个男子,声线熟悉,她推测是向笃。身后跟着一位身穿正装,衣服上铭牌显示是律师身份的人。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RARE的设计总监,我叫向笃,这位是我们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