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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福在工部的日子顺风顺水,上头有吕靖的支持,下面的官员也知道他不是那种霸占功劳的人,愿意听从他的指示,这般一来反倒是更好办了。

虽说第一年的实验已经有了结果,但赵九福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一边是传播皇帝的指令,另一边他也得继续折腾那些田地,优选种子的事情可才刚刚开始。

不过如今他往农庄上去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毕竟农庄上的人得了甜头,也都知道要如何按照步骤来做,刘老头盯着的仔细比赵九福自己都要认真。

这般一来,赵九福也就不需要时时刻刻去盯着了,转而放心思在普及去年的成果上,事实上这个他能盯着的也有限,说到底圣旨下去之后,如何做还是各地父母官的事情。

只是有人盯着问和无人管理,最后的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赵九福也不怕麻烦,一次次写信给各地的父母官,不是询问新法子的效果,就是请教当地的农事,他这般一弄,那些原本不把农事放在心上的父母官,也不得不忙碌起来。

与去年相比,赵九福待在工部的时间大大增多,大部分时间还是窝在房间里头来回写信,研究各地传上来的农业奏折,持续了一段时间,赵九福无奈的发现自己花了一年多才晒黑的肌肤,如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又开始白了回来。

这一日他又出城转了转,回来的时候发现京城的车队排起了长队伍,不少马车牛车里头坐着的又都是读书人,他才恍然想起年后就是会试了。

算算时间距离下一场会试也就是一个半月的时间,三年之前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抵达京城,开始自己的官场之路的。

这般想着,赵九福倒是没直接回家,反倒是转道去了孙家。

孙光宗果然还在勤学苦读,这些日子据说连门都没有出,看见他过来倒是高兴的很,连忙喊下人收拾酒菜,说要跟他好好喝一杯。

赵九福打发青竹回家报了信,倒是也没有拒绝孙光宗的好意,两人就坐下来一边聊一边说,偶尔孙光宗对科举有什么疑问的也会问一问,赵九福自然是知无不言。

不过孙光宗已经参加过两次会试,其实大部分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是知道的,最后喝了酒有些上头,便苦笑着说道:“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中,当年我大哥和你都一次考中,我这都第三次了,若是还不能考中的话,还不如直接回乡某一个一官半职算了。”

赵九福知道他心中的苦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你放稳心态,这些年你苦读不止,这次肯定能中,你自己得先有志气才是。”

孙光宗笑了笑,又拉着他喝了一杯酒,才说道:“阿福,我代表我们孙家再跟你说一声谢谢,若不是你的话,我大哥也不会这么快再次被启用。”

此次赵九福因为农种的事情大放光芒,在里头帮忙运送粮种的孙家也受到了赏赐,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孙耀祖的罪名被扫去,这对于孙家来说意义非凡。

在孙光宗站稳脚跟之前,孙耀祖就是孙家唯一的希望,为此孙老爷早就特意派人送了一份大礼给赵九福,如今孙光宗又再次说了谢谢。

两人一顿酒喝了许久,最后孙光宗醉意醺醺的邀请赵九福留下来彻夜长谈,但赵九福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还是坚持告辞离开了。

这么一来赵九福几乎是踩着宵禁回到家中的,一进屋就瞧见严玉华还在堂屋这边绣花,当下就说道:“怎么还没休息,天黑了做绣活儿伤眼睛,下次我回来的晚的话你先睡就是。”

严玉华也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了,赵九福平日里不爱喝酒,偶尔喝一次也是拉她一块儿尝一尝自己酿制的人参酒,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闻到夫君臭烘烘的样子。

严玉华不但不觉得讨厌,反倒是觉得有些新鲜,当下笑着说道:“这时间也不算晚,我睡了也睡不着,再说屋子里头蜡烛点的亮堂,偶尔做一次无妨的。”

赵九福露出拿她没办法的眼神,自己先回屋梳洗了一番,喝了好几口灵泉觉得身上的酒味淡了一些才出来,一出来就瞧见严玉华拿着一碗醒酒汤过来了:“夫君,先喝了醒酒汤吧,不然明日起来会头疼,那滋味可不好受。”

虽然觉得自己大约是不需要的,但赵九福也没辜负妻子的好意,他笑着一口干了,才说道:“幸亏我不爱喝酒,不然光是这醒酒汤的味道就够难喝的。”

他偶尔也喜欢小酌几杯,但喝的一般是系统出品,并且从来不会多喝,不得不说这个自制能力非凡,是他两辈子已经养成的习惯了。

严玉华听着觉得好笑,其实旁人家的大老爷们喝醉了为所欲为多了去的,能踏踏实实喝醒酒汤的可不多,他们哪里会管醒酒汤好喝不好喝。

她迅速的给赵九福塞了一颗橘瓣,才笑着提醒道:“夫君,今日有人登门拜访,说是夫君在戴河镇那边的同窗好友,只留下一个名字说叫赵炳生,听说夫君不在家只坐了坐便告辞了,只是留下话来说改日再来拜访。”

“炳生?”赵九福有些惊讶的叫道,不怪他惊讶,实在是赵炳生比他早三年考中进士,赵九福来京城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面任职了,两人一开始还有联系,但后面不知为何就慢慢的断了,后头两年赵九福忙碌不已,写信的次数也大大减少。

算算时间,赵炳生又是三年任期结束,外放的官员来进京述职了,一般来说这种述职都在年前会完成,到时候是继续任职还是另说就不一定了。

不过他依稀记得赵炳生当时是作为一地知县出去的,这些年来从未听他说过晋升的事情,那么他现在应该还是一个知县。

都说一朝考中进士就能改换门庭,但实际上最近几届的进士待遇一般,除非是家世背景深厚的留在了京城,不然大部分都被打发了出去。

一来是因为如今开朝已经快要百年,累积下来的进士也足够多够用了,二来也是皇帝有心改一改基层的吏治,所以才会把进士同进士下放。

这些痕迹都是赵九福在皇帝身边久了才慢慢琢磨出来的,就像是他考试的那一届,除了他们三俩个之外基本都是外放为官,而留下来的人之中,只有他现在看起来发展的趋势不错。

不过能见到自己的老友,赵九福心中也是高兴的,正好第二日就是休沐,赵九福倒是有些期待与赵炳生的见面,算起来他们可都快七年没有碰面了。

严玉华见他露出欣喜的神色,倒是又说了一句话:“那位老爷留下了拜访的礼物,我也是后头看了才知道有些贵重,不知道这般收下合不合适。”

赵九福看了看严玉华拿出来的礼物,倒是明白为什么她会担心不合适了,原来赵炳生送来的竟然是一根人参,这可不是普通的人参,而是明显看起来能有百年的老参。

赵九福皱了皱眉头,即使他不关注人参的价格也知道这种人参肯定是价值不菲的,就像是喝过他炮制的人参酒的,他们便都觉得他用的是上了年头的老参,但谁也不觉得会超过百年。实在是因为超过百年的老参已经是救人性命的好东西,那些大户人家才能收藏一二。

赵炳生的家庭赵九福是十分熟悉的,自然知道赵家绝对不可能拿出这样子的人参来,按照知县的俸禄的话也是绝对买不到的,不过知县这位置看似官职低微,却是能拿好处的实在地方,赵炳生靠着六年的经营富裕起来也不算奇怪。

即使如此,赵九福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便说道:“先留着吧,到时候我问问他再说。”

严玉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在她看来夫君明智的很,即使是当年的好友这相处之道也用不着她来提点,作为一位妻子,她只要管好赵家即可。

第二天一大早赵九福就见到了赵炳生,七年不见,赵炳生的模样变了许多,当年两人的身形其实是有些像是的,赵炳生也是那种瘦削的身材,但现在却丰腴了许多,加上赵九福长高了不少,这么居高临下的一看,竟然有一种截然不同的陌生感。

赵炳生看见赵九福也是一愣,随机却笑着说道:“赵大人,多年不见倒是越发的俊朗了,这要是在外头见了我可是不敢认了。”

赵九福哈哈一笑,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开口问起他在外头的经历来,赵炳生的谈兴十分不错,两人一聊就是大半天的时间,多是他在说,赵九福就听着,倒是与当年他们的相处之道有几分相似了,只是认真看的话不难发现赵九福眼中带着几分不认同。

赵炳生不知道是否注意到,只是话里话外带着十分亲近,最后还说道:“只是运气不如阿福你啊,外放好是好,到底是不如京官贵重。”

赵九福喝了口茶说道:“怎么会,都是在朝为官,官职哪有轻重之分,咱们当年苦读诗书,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入朝为官报效大周,为百姓们撑起一片青天吗?”

赵炳生听出他的意思来,他眯了眯眼睛,原本变得圆润的脸颊上也露出几分不赞同来:“阿福,你也当官三年了,有时候官场容不下我们当年的天真。”

赵九福盯着眼前的人,一直看到赵炳生有些不自在了,才笑着说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官也是人当初来的,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忘了当初许下的诺言。”

赵炳生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这才说道:“你说的也对。”

说完却转而问道:“我这才刚到京城没几日,便听说你在工部混得风生水起,屡屡被陛下称赞,可见你还是我们之中最有才能的那一位。”

赵九福原本与好友聊天的性质已经落到了湖底,他微微叹了口气,直截了当的问道:“炳生,我们是多年的好友了,你有话便直说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直白了,反倒是让赵炳生有些不好意思,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阿福,你也知道我们家没有什么人脉,内人那边也是如此,都六年了还留在穷山恶水的地方当一个小知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京城,就算不来京城换一个好一些的地方也好啊!”

果然如此,赵九福微微吐出一口气,听见赵炳生的话原本悬着的心反倒是落到了实处,他点头说道:“确实是如此,不知道今年你的政绩评定如何?”

赵炳生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只是说道:“怪我当年不会做人,得罪了顶头上司,如今一年年的评定都不好,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赵九福皱了皱眉头,又追问道:“若是有人可以为难的话,大可以向吏部申述。”

赵炳生却摇头说道:“是我自己得罪了人,他们说起来又有根有据的,若是我申述的话反倒是不占理儿,也只能咽下这口苦水了。”

赵九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赵炳生话里头的不对劲,若是赵炳生真的遇到了不公之事的话,他自然是会帮忙,但若是自己有理亏之处,甚至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的话,他可不愿意去当那个挡箭牌。

大约是赵九福的眼神过于锐利了,赵炳生克制不住的低下了头,一会儿又鼓起勇气问道:“阿福,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我听闻吏部右侍郎是你的岳父,不知道你可否请他通融一二。”

赵九福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却很快回答:“我会请岳父仔细盘查秉公办理,这一点还请你放心,在京城这边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

赵炳生却还要再说什么,赵九福却很快打断他的话:“炳生,你送的人参太贵重了,这东西我用不着,还不如送给所需之人,你若是过意不去的话,将当地的土产送我一些即可。”

赵炳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间两人之间便有几分尴尬,最后还是赵炳生起身告辞,只是走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是已经与赵九福有了隔阂。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赵九福心中也晦涩不已,毕竟是多年的好友,虽说他一开始便猜测赵炳生是不是有事相求,那时候还琢磨着不是什么难事就答应下来。

但显然赵炳生现在的所求并不是他所能接受的,时隔七年,当年有些相悖的理念,如今却成了彻底划开他们两个人的沟壑。

第178章 弹劾

此后一连几日赵九福的心情都不算太好,虽说当年在戴河镇的时候,他们几个好友之间略有理念不同,但大方向终归是一样的,将来考中进士之后入朝为官造福百姓的话没少说,结果还不到十年的时间,赵炳生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赵九福记忆之中那个清隽的少年郎似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颊圆润,眼神都带着几分浑浊的中年男人,岁月很残忍的在他们中间划出一道银河,让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赵九福甚至一开始并不想去打听赵炳生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才需要不惜成本的在他这边来讨交情,走人脉。

结果没过几日,严波那边忽然传信过来让他过去一趟,作为老丈人,严波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很坏的丈人,他虽说喜欢说教,但对赵九福其实还不错。

赵九福自然不会推辞,过去之后才知道严波为何忽然找他。

严波积年累月的皱着眉头,眉心有三道深深的皱纹,看见赵九福之后直截了当的问道:“九福,你是不是有一位名叫赵炳生的亲戚?”

赵九福心中吃惊了一下,连忙回答:“赵炳生是我在戴河镇的好友,虽说他也姓赵,但其实我们两家并无交集,只是姓氏恰好一样而已。”

赵姓并不少见,严波倒是没有怀疑这话,毕竟赵九福的家世他是知道的,若是真的有一位当官的亲戚的话他不会不知道。

听到这里,严波才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亲戚就好,只是你这位朋友恐怕不太安分,这几日在吏部上蹿下跳的,甚至拿着你的名头来求见我。”

赵九福向来都是一点就通的人,听到这里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一颗心都沉了下去,皱着眉头说道:“不瞒岳父大人,赵炳生回京诉职之后确实是带着重礼拜访过女婿,只是女婿觉得不太妥当并未应承下来,礼物也当场退给他了。”

赵九福原以为自己那一日的表示已经足够明显了,若是行一个方便可以,但若是他做了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伸手帮忙的。

只是没想到赵炳生在他这边找不到路子,竟是拿着他的名头去求见了严波,这种做法却是踩到了赵九福的底线,心中原本还残存的一些情谊都要被消耗光了。

严波听了这话才彻底放心下来,他一直知道这位大女婿做事情是有分寸的,但有孙家的事情在前,他还真怕赵九福因为一时抹不开脸面,碍于当年的情分就帮了不该帮的人。

如今赵九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严波才彻底放心了:“赵炳生在任上颇有几分不妥当,那边的知府已经上报朝廷,恐怕很快事情便会有结果。”

赵九福心中一沉,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他究竟犯了什么事清?”

严波看了一眼赵九福,才说道:“那个县城的大户强抢民女,赵炳生不但不为民做主,反倒是将此事压了下来,一直到那位民女的哥哥告到了知府衙门。”

从严家出来的时候赵九福的心情更加低沉,实在是因为此事超乎他的想象,他原以为赵炳生不过是因为年幼家贫,在位置上多伸手了几次。

但没想到的是,他竟是连自己以往最为痛恨的事情都做了,这要是往坏处说的话,几乎就等于鱼肉乡里了,恐怕查实的话赵炳生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赵九福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心,又是厌恶憎恨赵炳生的选择,又是痛惜他未来的下场,一直到回到家中眉头还是紧紧皱着。

严玉华看见了心中担心,柔声问道:“夫君,可是我爹他说了什么难办的事情?”

这可真不怪严玉华这般的揣测严波,严波其实十分的官迷,这些年来在吏部右侍郎的位置上不得寸进,早就挖空了心思想要往上爬了。

之前赵九福将曲辕犁的利益分给禄国公府的时候,严波就曾经暗地里抱怨过大女婿不会做人,这般的好处怎么想想着连襟家而不是老丈人。

不过这一次严玉华显然错怪了父亲,赵九福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说道:“不是,是赵炳生那边的消息,我只是没料到时隔多年,再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严玉华冰雪聪明,自然一听就明白了,她也不知道从何安慰,只能伸手帮他慢慢的按摩额头,想让他整个人舒坦一些。

赵九福顺势靠在她的怀中,口中还说道:“此次倒是多谢岳父大人特意提醒了,明天你准备一份礼物送给岳父吧。”

不得不说,严波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其实都一般,但对两个女婿反倒是上心一些,这其中固然有利益纠葛,但赵九福倒是也愿意领这份好。

严玉华自然顺势答应下来,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严波为人处世的习惯她了解的很,要说特意善意的提醒的话,她肯定是不相信的。

赵九福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皱着眉头琢磨若是赵炳生真的出事的话要怎么办,一时间心里头倒是有些乱糟糟的,让他难得的有些失眠。

这一晚赵九福还在担心别人,谁知道第二日一大早的朝会上,他却成了别人攻击的目标。

一开始赵九福没想到话题会落到自己身上,事实上以他现在的官职上朝都是站在最后面,几乎是隐形人的存在,除了前段时间稻种的事情出了风头,寻常都无人理会他。

弹劾来得十分的突然,就在皇帝准备下朝之前,一位御史站了出来,这位御史姓段,之前跟赵九福从未有过交集。

但此时此刻,这位段御史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口口声声的骂道:“微臣要弹劾工部郎中赵九福赵大人,赵大人背负圣上孝悌之家的盛名,却未能肃清家风,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赵九福一开始听着还不以为然,心中甚至猜测是不是对方也知道了赵炳生的事情,因为他们都姓赵所以怪罪到他的身上,但很快他便知道事情不大对劲了。

段御史继续说道:“自古以来文人重德修身,若是治家不严,让邪风歪气侵蚀早晚有毁家之祸,赵大人你家中还立着牌坊,怎么能让失德失贞之女嫁入良家!”

听到这里赵九福的脸色大变,但是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吏部那边的严波,他当下站出身来大骂道:“段御史,饭可以吃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严家向来清清白白,所出之男行端立正,所出之女贤良淑德,我那大女儿更是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在家孝顺父母,出嫁之后也体贴夫君孝悌公婆,可不是你口空白牙可以污蔑的!”

段御史被他气势汹汹的骂了一顿也不生气,反倒是说道:“严大人先别生气,本官并未指责你严家女的意思,我所说之人可不是严家的女儿。”

严波听了这话才冷哼一声,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显然他对严家的名声十分看重,不然的话当时也不会为了外头好听给了女儿那么多嫁妆了。

赵九福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段御史说道:“段御史可别血口喷人,我赵家的女子贤良淑德,不管是娶进来的媳妇还是外嫁的女儿,从来没出过无德之人。”

大周朝对女子已经较为宽松了,至少比起前朝不难么苛刻,但名节对于女人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赵九福和严波才会这般的生气。

段御史却冷笑一声,冷冷说道:“我看不见得吧!”

赵九福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那段御史高声说道:“据本官所查,赵大人之四嫂便是无德失贞之人,莫非赵大人还要假意装作不知不成?”

赵九福脑袋轰的一下,温柔的来历其实赵家人都不大清楚,但他略微猜到一二,毕竟温柔对以往一概不提,可见那不是多么愉快的事情,更别提这些年来她从未提起过娘家。

再有一个,温柔脸上的疤痕一看就知道是毁容所致,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被毁容,这其中自然也有多种复杂的原因。

但温柔不乐意说,赵家人也从未问过,老赵头老陈氏当年吃过苦头,知道逃难的种种事情,反倒是对这一块并不看重。

赵九福自己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四嫂的事情竟然会摆到朝廷上来说,成为别人攻击他的一个把柄,赵九福在惊惶过后,反倒是冷静下来。

戴河镇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温柔更是在陈家村寸步不出,就算是戴河镇的人都不一定知道她的存在,更别提京城这边了。

如今有人提起她来,显然是有备而来,而这个目的就是为了打击他。赵九福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政见不同文人相轻其实是常见的事情,但为了打击他翻出一个弱女子的过去便有些卑鄙了,这样的人不但让他厌恶,更让他打心底看不起。

那段御史见赵九福脸色阴沉的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要害,朗声说道:“赵大人的四嫂温柔,原名尤温柔,乃是金陵尤家的嫡系大小姐,曾经与金陵白家定过亲,这白家说起来还是赵大人的丈母娘家。只是这尤氏不知检点,上山拜佛途中被山贼掠走五日侮辱,此后竟是厚颜活了下来,成了赵大人的嫡亲四嫂。”

“这尤氏隐姓埋名改嫁他人,反倒是让白家背负了退亲之名,难道不是失德;尤氏既然被山贼侮辱,失去贞洁,当时竟然不自裁以维护尤家名声,难道不是失贞?”段御史像是拿到了一个把柄,继续喊道,“这般无德失贞之人,赵家却愿意明媒正娶,莫非是蛇鼠一窝,还拿着孝悌之名欺骗朝臣,欺骗百姓,欺骗圣上!”

第179章 唇枪舌剑

名声对于古代人,尤其是古代的文人有多么的重要,赵九福一直是知道的,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名声就像是一把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

温柔的事情,说到底其实是跟他不相关的,只要深查便能知道,温柔嫁入赵家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启蒙的孩子,自然是做不了赵家的主的。

如今这位段御史大张旗鼓的翻出来,想必目的也不是将他一杆子拍死,或者说只是一个官家不严的罪名,皇帝可不会因此就处置了赵九福。

那是为什么呢,除了弄坏他的名声,赵九福想不出第二件事来,大周随着时间的发展越来越偏文,而文人通常对人的品行十分看重,若是让赵九福挂上了不知廉耻无德失贞的罪名,自然能让大部分文人对他避而远之。

这或许一时半刻不能让赵九福受罪,却能让他未来的路十分难走。

严波虽然为人不聪明,却是官场上的老油子,自然知道此事的厉害,弄得不好赵九福就要背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皱了皱眉头,当下开口说道:“段大人这话可笑,赵大人比亲哥哥笑了将近二十岁,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一个当弟弟的,还是小了这么多岁的弟弟,还能管了亲哥哥的婚事不成?”

此话倒是也合情合理,周围的官员们纷纷点头,觉得段御史的话有些小题大做,不管那位尤氏还是温氏的身份有没有问题,但此事确实是算不到赵九福的头上。

段御史却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以前确实是管不了,但赵大人既然在朝为官,难道就要让这个错误一直持续下去不成?”

赵九福听见这话却皱了皱眉头,抬头问道:“段御史此话何意?”

段御史冷笑一声,淡淡说道:“这般无德失贞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做人妻子的,以前赵家是乡间野村的小门小户倒是也罢了,但现在赵大人既然是朝廷的父母官,怎么能让这样的女人作为赵家的主母,我看还是早早的休弃才好!”

赵九福脸色一冷,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段御史的模样,他大约是四十出头的样子,这会儿站在那边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大义灭亲,而不是在逼迫一位毫不相关的官员,去休掉他亲哥哥的妻子。

别说赵九福与温柔的感情极好,当年甚至有半师之谊,就算是他不喜欢的二嫂三嫂,也绝没有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回家逼着哥哥无故休掉妻子的道理。

更别提温柔的事情,赵家人虽然不知道,但赵老四想必是知道的,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多年对温柔多加照顾,甚至纵容她不愿意出门的打算。

偏偏这时候严波还觉得这主意十分不错,点头说了一句:“若是这女子无德失贞,休掉倒是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不过这是赵家人的自家事儿,段御史也管的太宽了。”

段御史得到了支持,立刻说道:“我身为御史自然有监察之责,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家中若有无德之人,谁知道有朝一日会不会影响到赵大人的品德。”

赵九福当下冷笑一声,朗声问道:“段御史口口声声说无德失贞之人,我倒是想要问一问,到底是谁无德,到底是谁失贞,莫不是天下之事都是段大人一张嘴说说的。”

严波一听这话编觉得不好,其实他也觉得段御史多管闲事,但这种事情闹出来,尤其是那尤温柔真的有问题的,在他看来休掉了藏在暗处养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为了一个失贞的女子跟御史过不去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检察院的那些人就跟苍蝇似的打不死,被他们盯上了就算是无缝也得给你弄上一身腥。

但是严波来不及说话,那边段御史就暴跳如雷的叫道:“赵大人莫非还想要包庇不成?果然你早就知道此事,竟然能够容忍这般的女子作为赵家人,可见你赵家孝悌的名声有污,可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清白!”

赵九福却冷声质问道:“之前我确实是不知,不过听方才段御史所言,我四嫂出门礼佛遇到了山贼被掠,那这边是山贼的错,往大了说,是当地的父母官无所作为,竟让金陵繁华之地,礼佛参拜之所有山贼出没,往小了说,便是那些山贼卑鄙无耻作恶多端,这件事中,我四嫂是受害者,是无辜者,怎么到了段御史的口中反倒是成了无德者?”

段御史没想到赵九福居然直接为那位女子说话,当下暴跳如雷:“身为女人,被山贼掳走失贞之后不自尽谢罪,反倒是厚颜无耻的活下来,甚至隐姓埋名再嫁,其中不忠不贞显而易见,可见是个淫荡下贱之人!”

“住口!”赵九福怒而叫道,转身对皇帝拱手说道,“请陛下治段御史不敬之罪,太祖皇帝当年命令下旨,鼓励民间寡妇再嫁,明言若是夫家娘家阻止可入罪,如今段御史竟在早朝之时乱言不忠不贞,还要逼死微臣的四嫂,可见其心中险恶,想必早就对太祖之言心怀不满,才找着法子在今日作践妇人。”

段御史没料到赵九福不但不认罪,不主张休妻,反倒是直接将一个高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顿时也心急起来,连忙请罪:“陛下,微臣绝无此意啊,当年太祖皇帝说的是寡妇,可这尤温柔又不是寡妇,她…”

“都是女子有何不同?”赵九福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陛下,在微臣看来,四嫂是值得敬佩的女子,山贼险恶,但她牢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不肯随便毁伤自己性命,在闺中,她是对得起父母的女儿,出嫁后,她也是对得起我赵家的媳妇。”

“四嫂当年之痛,微臣也不忍再提,但那白家在出事之后即刻退亲,在私没有半点人情怜惜,在公也无半点男子担当,可见是个窝囊之辈,哪里能怪罪我四嫂嫁人。”

赵九福冷笑着看着段御史,再次逼问:“朝廷向来鼓励女子再嫁,莫不是在段御史看来此事也是坏处,恨不得天底下被退了亲的女子都投河自尽来的干净?”

有一个高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那段御史心中也恼怒不已,却只能先请罪:“陛下,微臣绝无此意,只是想着尤家惯来是家风严谨,家中从无二嫁之女,当年的尤夫人尚且留下赫赫声名,如今这尤温柔不顾前人难道就不是罪过吗?”

赵九福却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尤夫人活在前朝,乃是前朝暴政之下的可怜人,而现今却已经是大周,尤家愿意遵从太祖皇帝的命令,让家中女子摆脱前朝的阴影,难道不正是尤家对大周投效的有力证明吗?”

“这,这,这!自古以来女子的清白忠贞就很重要,莫不是赵大人不赞同这一点?”段御史算是明白为何早朝之前,那位大人对他多有嘱咐,原以为这位赵大人是个实干家,没料到他的嘴皮子这般利索,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差点没把他也忽悠进去。

赵九福却冷笑道:“女子的清白忠贞自然重要,男子的清白忠贞也重要,但在本官看来,所谓的清白忠贞在于行的正立得住,若是一个大家族只是将清白忠贞两个字,放在家中可怜的媳妇女儿身上,那这个家族距离没落也不远了。”

段御史还要再说什么,赵九福却已经朗声问道:“赵某人在此问诸位大人,一个家族的顶梁柱是否是男人,那个这个家族的荣誉清白,为何反倒是要背负在女子的身上?”

“若是男子冰壑玉壶,玉洁松贞,上能对得起天地君王,下能对得起百姓子女,那这家的威望名声便是在,但若他是个卑鄙无耻之人,恐怕就算是全家的女儿都不再嫁,也无人看得起他一眼,反倒是连累了那些无辜的女人!”

赵九福的话可说是惊世骇俗,但听在某些人的耳中也宛如醍醐灌顶,觉得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家里头女子意外失贞的事情不少,但实际上她们哪能影响到一个家族呢?

赵九福却像是觉得这些大人受到的刺激还不够重,继续说道:“在赵某看来,那些逼迫失贞女子自尽,逼迫寡妇守寡,甚至还树立起贞节牌坊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失贞。”

“他们把自己的清白,把家族的自尊,甚至是把作为男人的贞操都放在了一个可怜的,无辜的女人身上。如果扒开他们的外衣,大家便能看见那扭曲的欲望,他们口口声声的道德,不过是为自己私利作祟而已,真正的贞洁,应该在我们的脑子里!”

赵九福说得痛快了,最后一拱手说道:“请陛下恕微臣无状,若是微臣有任何失仪之处还请陛下责罚,但微臣四嫂是世间难得的坚强女子,也是微臣眼中的好妻子,好儿媳,好嫂子,微臣绝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反倒是害得侄子失去母亲,兄弟失去妻子,爹娘失去儿媳。”

皇帝一开始的态度不明,这会儿却忽然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走了下来,他亲手扶起了赵九福,朗声说道:“赵爱卿何罪之有,你所言字字珠玑句句铿锵,让朕也一时感慨万千,当年太祖皇帝下令鼓励寡妇再嫁,可不是也有多少卫道士阻拦,但事实证明太祖皇帝远见卓识,这才能有大周的今日,只是日子久了,反倒是有人忘记了太祖皇帝的话了。”

皇帝扫了一眼文武百官,继续说道:“哼,最近竟然还有父母官为寡妇请立贞洁牌坊,依朕看,这般数祖忘典之人,恐怕也当不好这个父母官。”

这话音一落下,朝廷上的文武百官便知道此事有了结局,他们原本还觉得赵九福说得惊世骇俗,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番话是女人说的,这会儿却纷纷点头称是。

这一场唇枪舌战开始的莫名奇妙,牵连出许多人,最后却结束在皇帝的三言两语之中,那段御史显然是讨不到好处的,甚至近些年民间渐渐兴起的守贞守寡之风也得到了遏制。

一直到文武百官离开朝堂,他们才恍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当今皇帝的亲生母亲可不就是二嫁之身,因为此事当年皇帝没少被非议,而那位老太后更是一辈子吃斋念佛,一直到去世也没有回到皇宫,只是事情过去的太久,以至于他们都开始忘却了。

第180章 番外篇 温柔

守我之分者,礼也;妇之所贵者,柔也。有德者,年虽下于我,我必尊之;不肖者,年虽高于我,我必远之。处世无私仇,治家无私法。——尤氏家训

这是温柔从小到大熟记于心的尤氏家训,尤氏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在前朝时期便扎根金陵,历经两朝变动依旧挺立不倒,可见其中的厉害。

小时候,温柔也是认同这家训的,比起大周建朝之后新起来的家族,尤家更加的传统,更为在意家族的名声,女子的清白,尤家无二嫁之女,也无不法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