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筱说:“睡不着。”她瞅一眼周臻书,“你怎么还不走?”

周臻书反问:“关你什么事?”

安筱愣了一下,回过头来问乔舒:“确定是周臻书?周臻书什么时候这么爱说话?”

她与他打交道不多,偶尔见他,只觉他冷冰冰的,神情里永远带着一丝倨傲,不太情愿说话。

周臻书不理她,顾自对乔舒说:“我走了。”他用目光暗示她送他。

乔舒磨蹭着不肯,他狠狠瞪他一眼,她便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一出门他便攥住了她的手,“以后我不在身边,不许喝酒。”他霸道地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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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挑眉毛,正待反诘,他已微微不自然地更正,“最起码,不可以喝醉。”

她迟疑一会儿,终于开口提醒他,“我们离婚了。”

他怔了一下,像是才刚刚恍然大悟,“哦。”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乔舒清清喉咙,“那个,我有事想麻烦你。”她目光盈盈,在楼道的黑暗里自有一番让人心动的光芒,“我们周末要搞个促销会,你能不能帮我联系几家电视台记者什么的。”

周臻书点点头,“好。”

乔舒有点不放心,“一定哦。”

周臻书抓起她的手,轻轻咬一口,抱怨道:“真煞风景。”

他转身下楼去。

乔舒在门口呆立半晌,手掌轻握另一手上刚刚被他咬过之处,心里五味杂陈。

等推门回房,安筱正古怪地盯着她看。乔舒被她看得一阵心虚,抢先发问:“舒服点了没?”

安筱说:“别怪我不提醒你,你玩不过他。”

这口气让乔舒很是不爽,“果然是喝多了。”

安筱继续说:“他这种人,应该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被离婚吧。他咽不下的只是那口气。乔舒,你总聪明不了,别人给你一点笑脸,你总以为人家要送上来一颗真心。到头来,哭的人还是你。”

乔舒倔强地说:“放心,不会再哭。”

安筱见她顽固,只好叹息一声,“他如果要爱你,怎么会等到今天?他要挽回的只是一点面子。”

乔舒怒道:“你先把你的稀饭吹冷!”

分明是被安筱说中心事,不由得恼怒。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赶紧遮掩地道:“你打算怎么办?”

安筱也不动怒,顺势答:“离婚。”

乔舒问:“一点余地也没有?”

安筱反问道:“你与周臻书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要离婚?”

乔舒顿时语塞。可不,尚还没有伤筋动骨,她已经支持不住。

安筱突然掩面哭泣,“我只想念佳佳。”

乔舒恻然,不敢说话。

安筱倒在她肩头上,呜咽着痛哭,“虽然不是我的女儿,但好歹在我身边一千天。每天看着她的小脸入睡,她一亲我就弄许多口水在我脸上,每天早上去上班,她总腻着我不许我去,不是说她肚子疼就是说她喉咙疼,我一板起脸她就嬉皮笑脸地说,妈妈妈妈,我爱你…”

乔舒难过地搂住她的肩膀。

“佳佳肯定吓坏了…”安筱喃喃地说。

乔舒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和地说:“睡吧,睡一觉就好。”

睡着时天际已泛白。

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了下午。

樊越的来电吵醒了她们。

樊越有点难以置信,“真人秀准备得怎么样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乔舒强撑着起来,“别担心,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

樊越说:“那也赶快起来,我请你吃饭。”

乔舒苦着脸,“无功不受禄,我马上去商场。”

安筱翻个身,低低咕哝一句,“吃饭的时候才叫我。”

乔舒白她一眼,嘀咕道:“耳朵倒尖。”

她叫车到商场。

小韦和小潘都在忙着,看到她只匆忙扫一眼,“舒舒姐来了。”

乔舒觉得庆幸。

这么称职的员工,不是每个老板都有遇到的运气。

礼品也已经包装好,连主持词都已拟好。

小韦说:“今天一早上就把广告单发放完毕。”

乔舒高兴之余大方允诺:“活动结束每人发500元奖金。”

两个女孩惊呼:“啊哟,舒舒姐真棒!”

乔舒担心地问:“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

小潘答:“放心,今天江敏姐姐也帮忙检查来着。”

乔舒到处看看,“啊,她去哪了?”

“刚有时间去吃饭呢。”小潘答。

乔舒不由得感激起来,“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小韦出主意,“不如到时增加一个最佳人气奖,直接颁给敏姐。”

乔舒惊讶起来,“她真的要参加啊!”

小韦道:“也许命运会因此有所改观呢。”

乔舒好笑,“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小韦笃定地道:“那不见得。人生的契机有时候在每一个微小的刹那。”

乔舒吃惊得笑起来,“哟,小韦还是个文学家呢。”

小潘嗞嗞笑,说道:“小韦现在是个网络写手哦。”

乔舒撇撇嘴,“网络写手能管吃还是管喝啊。”

小韦很是不满,“哎哟,舒舒姐,你这可是外行话了,人家专业的网文写手,一年十几万是小事,有些人还一赚就百万呢。”

乔舒愣了一下,怀疑地问:“真的?”

小韦踌躇满志,“我总不能一辈子帮人卖内衣啊。小时候我奶奶就常说,做人一定要有理想。这样活起来才有劲头。”

乔舒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真诚地道:“我祝你成功。”

只听得身后有人插嘴道:“有时候不是努力就一定有回报的。对于女人,有时候还是嫁个好男人比较有出路。”

是江敏。

乔舒赶紧上前一步搂住她肩头,“哎哟,真是谢谢你了。”

江敏取笑道:“替我找个金龟婿当作酬谢吧。”

乔舒一本正经地答道:“一定尽力。”想想又说,“你才几岁, 这么着急就想着找夫婿。”

江敏睁大眼睛,“很快就满25。稍一眨眼,最好的年华就消失不见。”

乔舒吃了一惊,“不会吧,已经25?确定?”她伸手去摸江敏的脸,“这么好的皮肤,一点也不像啊。”

江敏白她一眼,“没有爱情摧残,是这样子的。”

乔舒好笑,“这是什么话。”

江敏惆怅起来,“谁要像一张白纸啊,我倒宁可遍体鳞伤。”

乔舒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坏掉了。”

傍晚应了樊越的约去吃晚饭。本来想直接叫安筱自己坐车出来,但想想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叫了车到楼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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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筱显然特意装饰了一番,唇上的口红还特别鲜艳,她穿着碎花裙子,整个人光彩照人,让乔舒不由得眼前一亮。她看惯了安筱穿着工作制服的模样,乍一见她花枝招展的,很是有些惊艳。

她夸张地惊呼一声,“多漂亮一妞!”她上前牵住安筱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男人们瞎了眼。”

安筱笑吟吟地捏捏她的面颊,“喷啧啧,这种功夫以后要用在男人身上,别浪费了。”

樊越订的餐厅位于星光大道,安筱又笑,“好大的手笔。”

樊越早早就在等候,看到乔舒和安筱便站起来,礼貌地为两人拉开椅子。

安筱看一眼樊越,笑,“没想到是个帅小伙。”

樊越也笑,“早听说安筱姐是个大美女,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

安筱自嘲地轻哼一声,“大美女已被抛弃,你得到消息了没?”

樊越吃了一惊,“小许哥怎么了?我还听说你们一向伉俪情深。”

安筱遗憾地摇摇头,“你消息太不灵通了。”

乔舒在一旁骇笑不已,安筱的这项本事她只要学够五成就可以。再伤痛又怎么样,生活仍将要继续。把伤痛呈现给他人,得到的未必会是同情。再说了,同情值多少钱?它除了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无奈,还能改变什么?

樊越何等聪明,并不追问事情缘由,只淡淡下了结论,“安筱姐值得更好的男人。”

安筱笑眯眯地答:“我现阶段最需要的,便是源源不断的马屁和奉承。”

樊越笑,“安筱姐喜欢吃点什么?”

乔舒凑趣调笑道:“樊越最老道讨好姐姐。”她拿过口杯大口喝水,感觉到手机像在包里震动,于是伸手到包里摸着了手机。

果然。

是周臻书的短信:你在干吗?

乔舒回:和朋友一块吃饭。

周臻书:什么朋友。

乔舒: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周臻书蛮横地:你现在马上过来。

乔舒很是不爽:干吗听你的。

周臻书开始威胁:电视台记者还要不要找?

乔舒挣扎:喂!

周臻书:双桥路石锅鱼馆。

乔舒恨恨地收了手机,心头恼恨,又怕真的开罪了他,记者的事真泡汤。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停当,到时候才出娄子,什么心血都白费了。

她站起身来,抱歉地说:“我有点急事,嗯,要先走一步。那个,樊越,你好好陪陪安筱姐。千万不要吝啬你的奉承。”

樊越眼中眸光一闪,“什么事那么急啊。”

乔舒支吾着解释:“就那个电视台记者的事情,要和人家详细面谈一下。”

安筱倒不以为意,“你去吧。”

乔舒出门打车,等了老久也没打着。周臻书短信又到:怎么还没到?

乔舒没好气:打不到车。

周臻书不耐:快点。

乔舒心里暗自咒骂。

抵达石锅鱼馆已近七点,因为着急,乔舒脸上渗出汗来。周臻书看到她的模样,自然而然地扯张纸巾就往她脸上抹。

乔舒只觉不自然,刚想偏过头,便听到周臻书在耳边低声说:“别动,在座的可都是看着我的面子来的。你与我仅只一般关系的话,谁乐意为你做这种事?”

乔舒不服气,“到时我们会封红包的。”

周臻书嗞地一声笑,“人家会稀罕你那几个钱?”

他落落大方地握住乔舒的手,微笑着对桌上众人介绍:“我妻子。”神情颇为无奈,“愣是要闹着自己开个店玩,只好由着她了。”

包厢很大,桌子也很大,人坐得满满的。乔舒有点晕眩,怎么这么多人。

周臻书微微靠过身子来,“既然要做,就做大点。”

他逐一给乔舒介绍:“都市频道的小吴…卫视的大李…早报的小红,啊,这个,晚报的春春…”

几杯酒下肚,乔舒一个头变成几个大,根本没记下来谁是谁,只在脸上机械地堆着笑,嘴里千篇一律地说着感谢话。一圈走下来,她只觉心跳加快,连两耳也烧红。尚有人觉得不过瘾,上来要继续喝,叫道:“好事成双,好事成双…”

周臻书不动声色地把乔舒扯至身后,脸上的微笑得体又从容,“来来来,咱俩来…”

他这么一挡,来人便识趣了,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哟,真是好老公啊,算了,放你一马!”

在酒精的熏陶下,桌上的气氛热烈又张扬。在座的都算同行,基本不识其人也闻过其名,趁机便搭汕玩笑起来。

包厢门打开,款款地走进来一个漂亮女人,她皮肤白皙,穿着深蓝长裙,连眼睛都饱含笑意。

乔舒认得她,周臻书的得力女秘书李晓玫。

周臻书说:“好了,晓玫来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