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生问:“送你去哪儿?”

乔舒笑笑,“我原来的家。”

夏景生再没多问。乔舒偷偷看他,猜想他定然早就知晓她一切情况,所以才会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不不不,也许,他根本就以为,一切都因他而起,因为与他未果的那场恋爱,她一直不能获得幸福。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多解释两句:“家里人都还不知道我和他离婚。”

夏景色生微笑一笑,“我明白。”他侧过头看她一眼,温和地说,“我说过,无论如何,我总在这里等你。”

乔舒眨眨眼睛,清清喉咙,“我到了。在这里停就可以了。”

夏景生先下车,为乔舒打开车门。

乔舒说:“我走了。”

夏景生点点头。

乔舒走了好远,忍不住回过头来,灰蒙蒙的夜色中,夏景生依然站立在原地。她取出门卡刷卡进入小区。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弯曲绵长,椰子树在晚风里摇曳生姿,人工凿建的小溪流水淙淙。这个小区素以风景优美文明,虽然地处闹市中心,却分明是世外桃源一个,每个季节在这里,都被演绎得完美无缺。

乔舒至爱在这小道上徜徉。从前晚饭后,她总喜欢一个人在绵绵不绝的风里行走,走累了,便会在亭子间休息一会儿。偶尔有明月的晚上,凝视着星月光芒,也觉快乐。

她在小溪旁蹲了一会儿,有“呱呱”的青蛙叫,混合着细碎不清的虫鸣,一切都活色又生香。

突然有石子击打水面,在黑暗里发出“啵”的脆响。

乔舒吃了一惊。

抬起头来,微明的月光让她轻轻皱起眉来。丢石子的人背对着月光,长身伫立,冲她微笑,“嗨。”

这是她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

从前的她总盼望着,也许有一次,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主动牵她的手,温柔地带领她回家。那样的关切,如果只有一次,也足以使她忍耐一场婚姻。

周臻书问:“怎么那么晚?”

乔舒定定神,问:“你是在等我吗?”

周臻书说:“家里有点热,出来吹吹风。”

呵,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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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希望听到他一点闻言软语的时候,他偏偏不肯说。

乔舒站起身来,“你妈睡了?”

周臻书“嗯”一声。

乔舒走进亭子里坐下,背靠在廊柱上,磕上眼帘,“你先回去吧。我坐一会儿。”

周臻书走近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有点烫。”他怀疑地看着她,“喝了多少?”他的手停留在她面颊上。

他的手掌微凉,她情不自禁地偏偏脑袋,“嗯,没多少。”

他牵住她的手,“走吧,回家。”

她仗着酒意,大胆说:“不想回家,我想散步。”

周臻书微微低下头,认真地看她一眼,微笑起来,“那好吧。”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

夜色越发寂静,月色更见清明,楼群里已渐无人声,整片星空下,放佛只剩下他和她。

小区颇大,走了一圈,放佛过去数段光阴,让人倍生懵懂之感。

最后她倚在他肩头,放肆地撒娇:“我困了。”

呵,她已多年未施展这门技能,却也不觉生疏。

他无声笑笑。猛地把她打横抱起。她低低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伸臂搂住他的脖颈。

他一直把她抱进家中,扔到床上。

她至此时才觉头晕,整个人像似天旋地转。

模糊的意识中,他拿来了热毛巾,很很耐心地替她擦脸,大约觉得她头发蓬乱,便用梳子轻轻理顺。然后,他轻轻脱她的衣服。她不想动弹,任他去。

他干脆提来一桶热水,然后开始帮她擦拭身子。小心翼翼,像十分珍爱。

最后,轻轻扯过薄被,为她遮住身体。

他的手刚来开她的身体,她就迅速地抓住了他。她握着他的手,轻轻置放于颤抖的心上,然后,温柔地覆住胸膛。他吃惊之余,手掌微微颤抖。她睁开眼看他,灯光有点暗,真好。她努力仰起身子来,主动吻住他,一双修长的腿不甘落后地缠绕上去。

他淬不及防,脚下打滑,撞翻水桶。

顾不上了。

他热烈地回应着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把她整个人挤压在怀里。那模样,好像他想了她很久很久。

她微微呻吟,双颊似火。

她多年不曾放肆,如今只想恣意纵欢。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她并不讨厌。

他长久地亲吻着她,唇齿,颈项,胸膛,小腹,足踝,她身体的每一处都随着他的亲吻而战栗。他耐心地等待着她热情迭起,注视着他的眼神里渐次充满渴望和哀求。他轻轻噬咬她的胸,听到她低声惊呼:“臻书!臻书!”

他把她揽紧,她在他身下,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

窗外下雨了,哗哗雨声急促地敲打着窗棂,一切像场梦。

她依然被他紧搂在怀里,倦极熟睡。

国庆那天,天气特别好,早早便有晨光跳进窗来。乔舒自以为起得早,没想到周臻书和婆婆更早,她尚在洗漱,他们俩已在楼下等待出发。

婆婆微眯着眼,赞道:“我家舒舒好漂亮!”

舒舒有点羞赧,笑,“您瞅着自家人当然说好。”抬眼与周臻书含笑的目光相碰,脸不由得红了一阵。

自从那夜过后,两人之间显然亲近了些。男女之间的关系真正微妙,一场淋漓尽致的性也许就能让人伸手触到爱。乔舒似乎也接受了,与周臻书目前这暧昧不明的现状。

他果真每晚给她讲一个故事,不然就是一个笑话,甚至干脆来一段子。乔舒也习惯了,哪怕他因为应酬晚归,也等到他回家才肯睡。

安筱说:“算了,复婚吧。”

乔舒却说:“也许不复婚更好一点。”

她其实害怕,再重新成为夫妻,一切会得重来。

安筱说:“那你就得时刻做好他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老公的心理准备。”

安筱总是这样,准确无误地就能一针把人的心戳出血滴子来。偏偏嘴皮子硬,心肠也不见得够狠够毒,房子让给背叛自己的老公和情人以及私生子住,自己还需得偶尔装出女主人的模样在其间周旋。

她一直住在乔舒的屋子里。自作主张把乔舒的粉红壁纸换了,顺便把乔舒批评一通,“25岁之前装嫩是真情流露,25岁以后就是矫情。”

突然间被周臻书碰了碰手臂,她惊愕地抬起头来,周臻书咳嗽一声,“妈问你话呢,你想到哪去了?”

婆婆体贴地说:“是不是最近累着了。”

乔舒赶紧答:“没有没有。”用目光询问周臻书,妈说啥了。

周臻书说:“妈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乔舒大窘,含糊其辞地答道:“快了快了。”

周臻书说:“我都说了,最迟不超过明年。”

他笑眯眯地瞅眼乔舒,“可以吗?老婆大人?”

突然间乔舒的心咯噔一下,她要在这时候才想起来,那一夜,他们竟然忘了采取避孕措施。

哎哟,她心里暗暗叫苦,转而又安慰自己,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周臻书一眼。

周臻书被瞪得莫名其妙,正要发问,婆婆开了口,“今晚你们俩也在酒店住下吧。”

乔舒失笑,“哟,又不是我们新婚。”

婆婆道:“这些日子光是陪着我这个老太婆,肯定处处不方便。妈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婚礼结束我就回老家去了,车票我都买好了。”

乔舒和周臻书都吃了一惊,“啊?”

婆婆说:“还是家里舒服,等舒舒有孩子了我再来!”

周臻书无奈地看了乔舒一眼,“那么,只好看舒舒的了。”

乔舒涨红了脸,卡壳着说不出话来,但心里着实不舍得。婆婆这一走,她和周臻书也该各就各位,从此,再无纠葛好继续。

车子在全东大酒店门前停下,停车小弟小跑过来泊车,周臻书体贴地扶了母亲一把,却被老太太推了一推,嗔道:“我很老吗?”

乔舒好笑,她真心喜欢这位婆婆。

婚礼现场已经布置完毕,婚礼将于10:18分开始。周臻书微笑着说:“看得出来,你哥真心喜欢你嫂子。他特意刻录一张光碟,用照片记述他们的相识相爱过程,礼成完毕便会当即播放。”

乔舒酸溜溜地说:“你以后完全可以仿效。”

周臻书凝视着她,“心里对我真的诸多怨怼啊。”

乔舒惆怅地说:“哪有。我只埋怨我自己。”

也许当初不该那么着急地就答应他的求婚,也许他们可以尝试一下恋爱。

呵,那都是也许了。再也不能重新来过的小小设想罢了。

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还挺多,酒店设了专门的休息室,供部分远道而来的客人稍事休息,乔舒的母亲喜气洋洋,偷偷地对女儿说:“都夸奖臻书是个好女婿咧!”她一生的理想就是儿女都能有个好归宿,如今心愿达成,自然志得意满。

婚礼现场布置得唯美梦幻,大提琴手已经开始在演奏音乐。其实乔舒已回想不起来,当时她的那场婚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唯一的印象,自己像只木偶,任凭旁边人拿来捏去,试无数新装,化妆做头发花足一早上,一整天踏着高跟鞋,到最后脚踝被磨破了,疼得要死。

陈霖是北方人,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姐姐。姐姐一家两天前已经抵达,就住在全东大酒店。看得出来对于陈霖的婚事很满意,年过三十,还能得此良缘,确实不易。

乔舒去找陈霖,“宴席开始时最好偷偷换上平底鞋。”

陈霖微笑,打开身边的储物柜,“你哥一早给我准备了一双软底鞋。”

乔舒恨道:“这么体贴!”

陈霖笑,一脸的幸福甜蜜。

10:18分。婚礼准时开始。一片寂静声中,婚礼进行曲悠扬奏起,一对新人款款步出。周臻书与乔舒并列而坐,听到新郎新娘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宣誓完毕,婚礼现场毕毕剥剥地燃放礼花,四下里一片欢呼。大屏幕切断了直播,开始播放光碟,婚礼宣传卡上注明着:爱的旅程。

背景音乐很是动听,一个微微沙哑的男声在深情吟唱:

I can't believe I'm standing here我不敢相信我一直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

Been waiting for so many years and等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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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day I found the Queen to reign my heart直至今日才找到支配我的心灵的皇后

You changed my life so patiently你让我的生命变得坚韧

And turned it into something good and real并且把很多事情变得美好而真实

I feel just like I felt in all my dreams我觉得就像我在梦中的感受那样

There are questions hard to answer有很多问题很难回答

Can't you see你不知道吗?

Baby, tell me how can I tell you宝贝,告诉我我该怎么告诉你

That I love you more than life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Show me how can I show you告诉我我该怎么让你看到

That I'm blinded by your light我被你的光芒刺伤了眼睛

When you touch me I can touch you当你抚摩我时我能

To find out the dream is true感觉到梦是真实的

乔舒听出了神。

突然听到一阵哗然声,她顿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大屏幕上出现了男女主角亲密的照片,牵手的,拥抱的,亲吻的——慢着,男主角并不是乔楠!而是一个稍嫌矮胖的中年男人!

举座皆惊!

乔舒第一反应便是奔上台去,却早已有人抢在她前面,稀里哗啦地,撞到椅子以及播放机,光碟仍在继续播放,乔舒听到母亲的叫嚷声:“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陈霖的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乔楠铁青着脸,紧紧搀扶住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亲爱的…”他轻轻亲吻着她,但心内也已狂涛大浪。

乔舒终于摁停播放机,周臻书当机立断,拿起话筒笃定地说:“请大家前往餐厅就座,宴席即将开始!”他侧头抓住乔舒母亲的手,沉静地说,“妈。先把客人带到餐厅去!”

乔舒的父母脸色灰败,母亲反复问:“这是怎么了?”她号啕大哭起来,父亲赶紧扯住她,拖曳地向外走。

人群嘈杂着缓缓散去,无数道惊诧的目光绵延不绝地扫视过来。

陈霖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乔楠怀里。

只听得周臻书恼怒异常地质问音响师,“怎么回事?!”

音响师呐呐不成言,“刚才有人说找我,让我出去一会儿…我就走开了一小会儿…”

婚庆公司的一干人都围站在周臻书身旁,主持人说:“光碟我们一再检查过的…”

周臻书紧皱着眉,“不用说,这个人一早策划好。你看,甚至光碟的开始部分和原光碟一模一样。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要破坏你们的婚礼?”

乔楠紧紧咬着嘴唇,冷若冰霜地说:“我知道是谁。”

乔舒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哥,以后再说。”

陈霖反手握住乔楠的手,努力一笑,“你还愿意娶我吗?”

乔楠扬扬眉,“当然!”

陈霖直起身子,“那么,走吧。我先去换衣服,等会我们就去给大家敬酒。”

她把手伸给乔舒,“舒舒,陪我去,好吗?”

乔舒赶紧握住她手,说:“好。”

两个女人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