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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视我良久,摇摇手,待气息稍稳,便长叹,“离歌,有件事,你跟管家一起去看看。昨儿暴雨,闵家的瓷窑爆了,听说是死伤好几,损失惨重,光这赔就得赔倾家荡产。我有意将他家所有窑给买下来,也可补些损失给他们。但闵家人死倔,因与我高家有宿怨,竟不肯卖,何必呢!”

提到闵家,我的心突突直跳,耳根子火热,这事她为何对我说?莫非知道我过去和夏生之事?

“老祖宗,这又如何?”我竭力装作若无其事。

“我这几天不舒服,无法亲自前去闵家拜访,你替我去吧,说服闵家,把窑卖给我们。”

竟是此事?原来我会错了意!

悄然松了口气,然闵家,我是万万不敢去的。“老祖宗,离歌小门小户出身,于这些事一窍不通,办砸了不说,还惹人笑话,老祖宗何不另派人选?”

“不!你是最佳人选!”老祖宗的笑容里几分阴险,“有些事无须我说破,如今闵家主事的是二少爷。”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我亦心头大震,有些事无须说破?是指我和夏生之事吗?想来应是,高家娶长媳,岂可不将我调查得一清二楚?

然这并不能成为我去闵家的理由,“老祖宗,离歌不敢挑此大任,请另选他人。”

老祖宗便轻蔑地哼了一声,“离歌,此事办成,对闵家有利,否则他们连安身之所也会失去,拿我们的钱,好歹也可建个新家。”

我摸着胸口,贴身香囊里的玉镯无一日卸下,即便此情已成追忆,我亦珍惜,或许,我别无选择…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终究盈少夕夕缺

软轿在闵家大院停下。这个我曾经流连无数的院子,燕子可还呢哝?榆钱可曾零落?后院大树上我和夏生的名字可还铭刻?

掀开轿帘,入目却是白纸糊的灯笼,上写墨黑的大字——奠…

闵家又有谁辞世?心倏然提到嗓子眼,未等春景扶我,便跳下轿,直奔入内。

大堂里,闵老爷的画像摆在正中央,堂前跪着披麻戴孝的闵家二少爷闵仲文。

我取了几根香,在闵老爷灵前拜祭,他的画像栩栩如生。这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呵,我曾朝思暮想做他的儿媳呢!往事如昨,悲从中来,泪,悄然而下。

忽而,身后一声大吼,“滚!猫哭耗子假慈悲!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转身,身子定在原地。“仲文,我…”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我捂住嘴,不让悲戚之声泻出,眼前这愤然的男子还是当初追着我喊“姐姐”的少年吗?

“高家少奶奶,请回吧!”他眸光冷然,言辞间,讽刺如针,扎着我的心。

我拭干泪,“好!我走。不过,走之前欲和你商量件事。”

他便冷笑,“若是买窑之事就不必说了,我闵家人宁可穷死饿死,亦不会将家业卖给卑微污浊之辈。我闵家大门更不会向水/性/杨/花贪图富贵之流敞开,以后,请自重!”

他的话如一声闷雷,重重敲击我心,水性杨花?贪图富贵?我吗?或许是吧…自酿的苦酒,所以要自己喝,只能怪自己对夏生的爱不坚定,如今可不遭报应了吗?不坚定的人如何要求他人对自己坚贞?

苦涩自心深处丝丝萌发,没错,仲文有骨气,这方是我的好弟弟,不似我…

自知无脸在此呆下去,我讪笑,灵堂里笑是很失礼的事…

“仲文,打扰了,当我没来过。”移步,裙摆微摇,泪珠坠落…

骤雨初歇,花园里叶落缤纷,这落叶埋葬的可是我和夏生的足印?回眸,荷叶田田尽头,老槐树枝繁叶茂,镌刻着“夏生离歌”的曾经已无处寻觅…

夏生,夏生,为何我总在无路可退之时才会想起你?我很坏,很坏,对吗?间或,闵家灵堂似有争吵之声,可这,与我无关了…

污泥渐脏了绣鞋,脏水漫进鞋内,又如何?我原本就是一肮脏之人…

“等等!”身后是仲文追出来的声音。[]

我惊喜回眸,似乎仲文的每一个字对我而言都如上天恩赐一般,只要他愿意和我说话,哪怕一个字,哪怕是嘲讽。

“把你们的脏东西拿回去!”他把我带来的礼扔至管家身上。

他为何不扔给我?我微一思索,轻声吩咐管家和春景,“你们去外面等我。”

“是。少奶奶。”

待二人退出,仲文的眸子渐渐涌起烟波,痛,纠结期间,“姐,何必…”他哽咽。

仲文态度转换得太快,我一时无法适应,“仲文,你…”

“若我哥在,事情断不会如此!”他悲愤而泣。

我仰望他酷似夏生的容颜,泪雨磅礴,不要提他,不要提他…

他红了眼眶,凝视着我,“姐,高家没一个好人,呆不下,就走吧!”

我凄然而笑,仲文呵,终究还是我的好弟弟!“仲文,谢谢你,听到你这声姐,姐就知足了!姐很好,真的很好!”

“你好什么好!”他突然大吼起来,“差点被人淹死了,还叫好?被道人当妖耍也叫好?新婚燕尔睡柴房也叫好?”

我惊住,我在高家的一切他竟然十分清楚?!

“姐,换成是我哥,舍得让你如此受苦吗?”

我在他的眸光下竟无所适从,“仲文,我不苦,真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姐!那傻子如此待你,你有何舍不得?”仲文在我身后急喊。

我不敢回头,“你瞎说什么啊!他…待我很好!”是吗?真的很好吗?心,高高悬起…

“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你说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高家大少爷有后了!别告诉我是你的!我知道不是!”

天地旋转,我捂住胸口,眼前一黑,向后倒去,接住我的是仲文的臂膀。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仲文,你好残忍!”我泪流不止,哭得气结。

感觉他臂膀渐收紧,何时,他亦长大,肩膀宽阔得足以承受我的哀伤…

他竟抚着我的发,曾经的小小手掌已如此宽厚了…“姐!这儿不值得留恋,跟我们走吧!”

而我,深陷于痛楚之中,没留意他所言的“我们”…

只是,这一句“不值得留恋”警醒了我,我如何能跟他走?那可是真的水性杨花了…

我想,有些事情我早已感知,只不过不愿去面对罢了,此时一旦捅破,反倒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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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第四更稍后~!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终究盈少夕夕缺

挣脱他的怀抱,我含泪微笑,“仲文,今日是姐最开心的一天,姐一直不知道,还有人惦记着姐,谢谢!保重!”

他拉着我衣袖,极为不舍,“姐,你真不离开高家?”

我缓缓摇头,凝眸前方,前方已不是他的容颜,雨后新晴,唯余迷茫。

是否离开高家,我不明了,然有一点我可以确信,即便离开高家,我亦不会倚仗他而活,我梦离歌,所谓的离人,可以独自逍遥世间。

“姐,拿去吧!”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

“什么东西?”我不解。

“我闵家所有地契,你拿去!我不收你的银子,但你别傻乎乎的,高家给的银子你收了,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他把纸包塞进我手里。“别发愣了,不卖也是被没收,只高家有后台能保下来,就当是赠与你吧!”

“这…仲文,我可不敢接这么大份礼!你们一无所有了,该何去何从?”我惊诧于他前后态度变化之巨。

“别推迟了!我们自有投奔处,只是你,姐,高家大院,水深火热的,留着些钱防身啊!”他捏紧我手,不允许我退还纸包。{}

我知他的决绝,一步一回首,辞别而去,泪光中,仲文举手与我挥别。

“姐!私塾先生是我家远亲,你知道的,若有事定记得通过他找寻我们,记住啊!”

风,吹乱我泪雨纷飞,踏着落叶,于来时路上跌跌撞撞…

至闵府大门,我已平静如常,钻入软轿,淡然一声“回去”,我便开始盘算接下来该如何。

高家挂着大红灯笼的府门,喜庆之气与闵家呈鲜然对比,灯笼下极目远望的男子是一身白衣的谁?涩痛弥漫双眼…

“歌,你去闵府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老祖宗叫你去干什么?”他掀开轿帘,来扶我,如水目光里的焦虑,怎么看也不似作伪呵…

将所有的痛遏制在喉间,我莞尔一笑,一如和他初逢,“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得向老祖宗回话去。”

靠在他臂弯回府,我告诉自己,有些事没办好前,一定得忍!只那暖香萦绕,我竟熏得气闷,我加快脚步,唯恐在这暖香里晕倒。{}

他有片刻滞然…

我未加理睬,钻入老祖宗厢房。正闭目养神的老祖宗听得我脚步声,倏然睁眼,“如何?”

“回老祖宗,闵家答应卖了。”我低回,未表露任何异状。

老祖宗便乐了,“我就知道你出马准成!何时交易呢?”

“随时!”我急于解决此事。

“好!夜长梦多,越快越好!”老祖宗遂给了我牌子,让我去账房取银票。

从老祖宗厢房出来,逸君立在门边等候,我淡淡一眼,未看清他的眼神,只因,这个男人,我不愿再多看一眼。

“歌…”他颤声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未曾回头,静候他的下文。

“歌,你怎么了?是不是…遇见谁了?”他的声音轻薄如雾,而我竟没听出他这话的含义,这个谁,是谁?我当时并未留意,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很多事情世人皆知,唯我不知。

我逼自己呼入一口气,回眸嫣然,“我还有事,稍后回来,等我。”

他脸色一松,喜悦盎然,“好,那你快点!”

去账房兑了银票,佯装送银票又去了趟闵府,仲文送我出来时没忘嘱咐我,将银票换成银元或者黄金,他说这乱世之中,纸的东西不定哪天就成废纸一堆了。

“姐,高家有个小厮,是我家的人,叫骆福,他是可信的。”末了,他执着我手,难舍难离,“姐,若太苦了,一定要来寻我,今后,可不要哭了,我哥说你哭起来的样子可难看了!”

我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只含着泪猛点头。他对我在高家的情况一清二楚,想必是有人在高家,只是,他为何要安插个人进府呢?听老祖宗说,闵家和高家有宿怨,定是做闵家眼线,是的,一定是…

我从他掌中抽出手,呜咽,“仲文,我对不起你哥。”

他离殇满眸,“不,我们对不起你,原谅我适才在灵堂的无礼。”

我捂住脸只是哭泣,已辨不清因何而哭,为夏生?为仲文?抑或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只觉得痛,胀满整个心扉。

“好了,姐,回去吧,否则我们无法分别了,你又不肯随我走。”仲文揉了揉我的头发,一如从前的夏生。

“何时离开此地?我来送你。”我不断擦着腮边的泪,奈何擦完又滚落,一串串,一行行,绵绵不绝。

他摇头微笑,“别来送,我此生最怕离别,我倒希望,如有一日我归来,你会来迎我。”

“嗯!姐走了!”我掩面离去,不忍回眸…

我的一生,果然尽是离别吗?若是,下一次,是否轮到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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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了,还有一更,凌晨一点,吉祥如果能坚持就继续,不能就明天白天码。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终究盈少夕夕缺

回府途中,经过一家药铺,我下轿抓了几味药,发觉太阳已当午,心,却渐渐冻结成冰…

高家的大红灯笼下,依然伫立了等我的他,见我归来,依然欣喜,只是,我躲开他伸出的手,径直走向那扇门。

无视他的错愕,我知他会跟来,他果然唤着我的名字跟了来,接下来要上演的曲目是我给他的解释抑或他给我的托词?

“哐当”,屋内的女子因我一脚踹开房门而惊若寒蝉。

“歌!你干什么!”身后,他急喝如雷。

我回眸浅笑,“怎么?相公是怕惊吓了你的小傻子?”

他脸色骤变,似见了鬼怪般盯着我,眸子里惊骇涌现,“你,如何知道了?”

果真如此了…

他时时念着要我给他生个小傻子,如今,总算遂了他的愿,只是,小傻子的娘亲不是我而已…

五内俱焚,我紧握拳头,逼自己想想清楚该如何,不可哭泣,不可大笑,不可有一丝异常…

我便笑得云淡风轻,“相公实在没趣,如此大喜之事竟然瞒着我?”

他深瞳影重,盯着我的脸,继而又盯着我紧握的拳…

他忽上前紧抱了我,摩挲我的背,“歌,不难过,我是无心的,我…”

“相公!”我最恨的莫过于事后的解释,若解释有用,这世上不就太平了?我知论臂力,我远不及他,是以并未挣扎,由他抱了,笑语嫣然,“相公从哪里看出我难过了呢?没错,我是曾说过我是一妒妇,可如今不同啊,相公看上的是我情同姐妹的如烟呢!这多好?两女侍一夫,又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

他渐渐松开我,在我的眸中辨别真伪,试探着问,“歌,你当真不生气?”

“当然!”我退后一步,端坐,锁眉,笑语盈盈,犹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我就寻思,相公原本不懂人事,缘何突然开窍了呢?定是有人教的啊!思来想去,便是青楼出身的婊/子最擅长此道了…”

心中有几个疑问一直未解,一是逸君的突然开窍,一是,他生辰那晚去了哪里,如今一想,茅塞顿开!

逸君终于明白我这不咸不淡的语气里含有多浓的火药味,近似哀求地望着我,“歌,不可乱说话,我们回屋说,可好?”

一直在一边忐忑垂泪的如烟听闻此言终于激动起来,委屈万分地哭泣,“少奶奶,如烟做错事,你可打得,可骂得,为何出言伤人?”

我冷笑,“乱说话?出言伤人?你们俩倒是琴瑟和谐,心念相通啊!难道我说错了吗?相公,如烟给你的可是第一次啊?”

“歌,不要太过分!”他双眉紧蹙。

“我过分?”我指着自己的鼻尖轻笑,“没错,我是过分,我相公和我最好的姐妹背着我做出苟且之事,原是因我太过分!是啊,我真过分,有人不是说吗?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我就是度量太小了!得,既如此不讨人喜欢,那我就改呗,以后,你们光明正大在一起得了,别藏着噎着丢人现眼。”

看着他眼中的恼怒,和如烟的惊惶不定,难言的痛和快意在心头交织纠缠,逸君,逸君,是谁说永不背叛我?是谁说就爱妒妇?原来,誓言是如此不堪一击之物…

“歌,别闹了,个中原委曲折,你不愿听我解释?”

我笑,“相公,你何曾看到我闹?我有闹吗?我在成全你们呢!我正想着啊,这大少奶奶当得太累,不如卸下来吧,省得老祖宗事事想着我。”

“你想如何?”他眸中已有危险的信号。

我叹了一声,“相公,让我最后叫你一声相公,记得有人说,若背叛我,便不得好死,我怎舍得你死?所以,我成全你。亦记得有人说,若我离开会更幸福,定成全我,如今,是否该成全我了呢?我们彼此成全吧!”

他面色惨白,连唇亦毫无血色,“原来,你一直想离开?就只盼着我成全?”

我的心紧紧缩在一起,一抽一抽地痛,唇边的笑却愈加坚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