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知,原来他们是朋友!
我悄悄把夏生拉到一边,将自己开绣房的主意说了一遍。他一听就皱眉了,冲“粘不死”发怒,“什么?你居然敢叫我的女人给你绣十副?”
“粘不死”双手一摊,“我刚才并不知道…”
我唯恐这单生意跑了,拽拽夏生的袖子,“你别恼啊!我喜欢!你说过的,只要我想做的事,都支持我!”
他犹豫良久,握住我手,“你真想好了?”
“嗯!”我重重点头,“夏生,你定会答应,对吗?”
他叹了口气,眸子渐转柔和,“不能累着自己,记住。”
我欣喜不已,忘情地搂了他脖子,“谢谢你!夏生!”
“傻丫头!”他轻笑,“那今天可得先回闵家好好休息!”
“可是…”我急着将娘家的房子拾掇一番,好择日开张。
夏生立刻接过我的话,“可是什么?别担心,我会派人去收拾的!你啊,现在只要睡觉就行了!”
“粘不死”的活,我终是接了下来,雪歌绣庄也正式开业,我的生活似乎变得平淡而忙碌,我一天一天学会,忘记…
我们这小镇,山水环绕,水运便利,是兵家必争之地,夏生此番回来便是带了一个师在此驻守,他是师长。
高家许是忌惮他这点,再无人来叨扰我,虽终没拿到休书,我亦不再是高家人了吧?双方默认…
见惯了长衫临风的他,戎装加身,愈加伟岸英武,马背上回头一笑,依稀还是码头,含笑与我挥别的男子,只那淡淡墨香,于马蹄扬起的粉尘里渐被掩盖…
雪红舍了绣庄,与我为伴,绝口不再提起逸青,我虽感诧异,亦不愿多问,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人所知的过往,不是吗?
我,亦然。作为共识,雪红也从不多问我为何出了高家成为夏生的“女人”,虽然这个称呼我并未完全接受…
一日,刚挑上灯花,雪红便于窗前长吁短叹。
我忍不住,问了句,“雪红,有心事?”女儿家的心事,无非是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我感同身受。
雪红凄然一笑,“两年了,前年的今日,他将我从青楼赎出来。”
原来,对于女人来说,总有些事情,是无法忘记的,不想,并非不记得…
我轻叹,“雪红,这情字,却是最无情的,淡了吧…”
她苦笑,“何曾有情?即便有,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忽然记起逸青曾经提过,他得不到他最爱的女人,显而易见,他爱的便不是雪红了,那雪红是知道真相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畏东风殇豆蔻
俗语说,好奇心害死人。这话是不错的,我的好奇心一起,不知不觉又将自己卷入更猛烈的风雨里…
“雪红,别怪我多嘴,你和逸青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试探着问。
她笑得凄凉,“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跟一个男人。我虽出身青楼,但他是我唯一的男人,可我于他,仅仅只是个女人而已。他苦恋的人,是他的表妹,只可惜,人家看不上他这庶出的!他这人,心比天高,却偏为平庸,自怨自艾,只我知而已!”
表妹?!我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难道逸青所喜欢的女子是…娉婷!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第一次,他在花园对我施暴,他的解释为受了刺激,喝多了酒。他所受刺激不是娉婷对逸君芳心暗许吗?
第二次,他给我拣菜,不正是逸君给娉婷拣菜吗?
第三次,便是如烟小产前的早晨,他在花园里悉悉索索,目光躲闪,他所望之处不正是娉婷的厢房吗?
我心里被一个大胆的猜测搅得天翻地覆,却不敢下定论…
“姐,听说大少爷对你千好万好,你为何也…”
我的思绪被她打断,她也终于开始问了,而我却不知从何说起。方才雪红说,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那我呢?
忽觉身后有阴影靠近,雪红的脸亦渐渐变了颜色,我惊惧回眸,只见逸青铁青了脸立于我身后。
“我说你为何就消失了呢?竟躲在这里?怎么?嫌我对你不够好?”逸青眉间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
雪红仍是一副小媳妇德行,见了逸青便害怕地低下头,“不是,我一个人住那也怪冷清的,刚好姐姐这里需要人帮忙,所以就过来了。”
“姐姐?”他看了我一眼,“这称呼还真叫对了,我大嫂,自然也是你大嫂,和姐姐也差不多了!”
大嫂?这称呼我已有些陌生。高家人,我更不愿打交道,冷然转身,“雪红,你们俩自己说说话,我出去买些丝线。”
逸青未加阻拦,只哼出一句,“大嫂,你不想知道逸君如今怎样了吗?”
我以为自己已将这个名字忘记,猛然听见有人提起,竟浑身一颤,疼痛冒上心尖。
“大嫂,你知我为何能找到这里吗?”他问,唇角嘲讽的笑。
“我没兴趣!”语毕,我快速出了家门。
每日忙着绣庄的活,似乎有很久没出门了,需要什么东西都是夏生送来,这偶一出来,只觉天高云淡,舒适无比。
深深吸了口气,将方才逸青带来的不快和压力尽数释放,左右顾盼,忽见白衫的一角在院墙后轻扬。
心,猛然被利爪一抓,我不由自主蹑手蹑脚走过去。
渐近,鼻端漂浮淡淡气息,却不是预料中的暖香,而是,药味…
我心中一松,不是他…即刻又旋紧,若是他,为何会有药味?难道他病了?
咬咬唇,倚墙而立。
于是,我在院墙南,另一人在院墙西,我和他,只一个转角的距离。
我在猜测,他是谁。忐忑,心慌,甚至揭开愤恨的伤疤。
而另一人呢?是否也在揣测?
忽的,风惊起,药味扑鼻,我抬眸,惊鸿一瞥处,是他惊惶无措的瞳。
果真是他,是他…
痛、恨、怒,在胸口燃烧。
这个男人,背弃我之后,在我最痛之时却不知所踪,如今,我已决定将他遗忘,他为何还要出现?
“高逸君!你滚远点!”我扭头不屑于正视他,咬牙切齿吐出这几个字。
耳边是他微微的喘息,“对不起,歌,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冷笑,“托大少爷的福,还没死!”
他便不再言语,沉默,似将我点爆了一般。
“滚!”我再度大吼。
“那,我走了。你要爱惜身子,没事别站在风里…”
眼眶一痛,差点滴下泪来,仰面逼回,我冷着嗓子道,“回去和你的如烟说去!”
“还有一件事,夏生对你好不好?你要小…”
“住嘴!与你无关!他对我很好!十分好!比你不知好千倍百倍!”我终被激怒,面对他怒斥,“你若真好,就把休书给我好了!”
他一呆,拼命摇头,“不,不给!死也不给!”
我急怒之下口不择言,嘲讽道,“你也不怕我给你戴绿帽子?”
“那也不给!就不给!”他仍是固执地摇头。
我又气又急,这人说了会成全我的幸福,全是假的!“那你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永远别让我看到你!”
“好,我走。你先回院里去。”
他答得如此平静,可是为什么要我先回去?
他却异常固执,“你不回去我不走。”
我心中疑惑,慢慢转身,走回院子,而后,猛然回头,只见前方的他,走得匆忙,却一瘸一拐,十分别扭…
心尖骤然一痛,他是不想我看见他这般模样?只是,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忽然,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我不由自主挪开脚步,想去搀起他,却见旁边出来一家丁,已将他扶起,两人相携着远去…
我站在原地,凝望那白影消失于青石板尽头,心里的疼痛,一点点复苏…
突然忆起逸青在院里,返回急问,“逸青,逸君的脚怎么了?”
逸青看着我,久久不语,待我失去耐心,却缓缓吐出一句,“女人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畏东风殇豆蔻
然后,回眸,凝视雪红,“有些东西,我会珍惜,你喜欢这里,我不反对,只是下次,别让我找不到。”
雪红的眼眶便红了…
“我走了,下回来看你。”逸青看了我一眼,大步离开。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追出去,冲他的背影喊,“逸青,你给我站…”
他置若罔闻,扬长而去。
我回到院里,随手拿起阵线开始做活,眼前却不断闪动逸君一瘸一拐的身影。指尖一痛,针扎了指头…
我轻呼一声,放下活计。雪红看着我叹,“姐姐,别绣了,你都绣反了!”
我低头一看,果真如此…讪讪一笑,“呵呵,瞧我糊涂得!”
雪红便轻轻摇头,“不,姐,你呀,是看见谁了吧?”
“能看见谁啊?”我皱了皱眉,躲闪着她的目光。
只听雪红轻叹,“姐,其实我每天都看见的,看见大少爷在院墙外偷偷看你。”
“每天?”我倏然回身,大感惊讶。
“是的!”她微笑,“每天,一大早就在院外,有时黄昏关院门了,我还看见他在,只是你每天足不出户的,自然不知道了。{}”
我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我不稀罕知道!他爱蹲那就蹲呗!”
雪红便不语了,只是微笑着摇头,“好,那我进去做事了,姐,你就慢慢恍惚吧!”
“谁恍惚了?小妮子!”我挥绢轻拍她脑门,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为何会受伤呢?伤得重吗?高家那么有钱还治不好?反倒落了个残废?今后再也不会好了吗?心中百转千回,手绢在指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我下定决心,只问清楚他是如何受伤,是否还能好全就行!
如何问呢?去高家是决计不可能的事!不过,既然逸君受伤,定会请大夫去瞧,去医馆问问大夫就好了!
心意已决,便径直走向镇里最有名的医馆,医馆里的老大夫正是被我剪了辫子的那位。我踌躇着要不要入内,他会不会找我麻烦?忽见春景提了一包药出来。
“春景!”我急忙叫住她。
她对我的不喜毫无保留地流露,“大少奶奶,有事呢?”
“嗯…那…逸君的脚是怎么伤的?多久了?为何现在走路还不方便?”我稍加犹豫,一口气问出自己要问的问题。
春景却咬了咬唇,似下了很大决心,才道,“少奶奶,本来大少爷是不准说的,可我替少爷不值,说出来让你良心上不安,也算给少爷出口气。”
“我良心不安?你说笑吧?”这与我有何关系?
“少奶奶,你小产那会儿,人昏迷不醒,大夫说再不醒就准备后事。后来,大少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说是千年灵芝能起死回生,这传说青云峰上有千年灵芝,你想必是知道的吧?”
“你的意思是…他去采千年灵芝了?”我的声音微微发抖,那青云峰号称天险,等闲人何敢尝试?
“没错!他瞒着老祖宗,瞒着所有人,偷偷上了青云峰。老祖宗发现后出动家里所有家丁护院去找,终在青云峰一座石壁前找到昏迷不醒的少爷,手里紧拽着一只巨大灵芝,浑身是血。后来少爷说,是采到灵芝后脚下岩石松动,从绝壁上摔下。”春景眼里蒙上悲戚。
如同晴天霹雳,我倒退两步,无法相信春景所说之言,千年灵芝不是夏生万金买回的吗?
“家丁把少爷抬回来,少爷一路痛醒,到家亦不追究你出墙之罪,命人立即把灵芝送去闵家大院,任老祖宗如何反对也无济于事!”春景说到这儿泪眼朦胧,“话说完了,少奶奶若没事春景得走了,少爷还等着这药呢!”
我脑中一片空白,久违的疼痛如江河潮涌般高涨,一阵一阵击着胸口,痛到无法忍耐。
憋了良久,喉间溢出压抑的悲戚,“这个傻子!实实在在的大傻子!”
原本走了的春景忽又回头,含泪道,“没错,若少爷不是这般傻,这脚原也能治好。只他不听劝,才好得几日,定要日日来守着你的绣庄,这般不肯好好修养,如何能痊愈?少奶奶,你就嘲笑少爷傻吧!你的命可说是少爷的命换来的,看你如何心安理得和闵家那个男人在一起!”
春景的斥责如针芒扎着我心,那痛,犹如被刺成蜂窝一般千疮百孔,却不知该怎么办?有一刹那,我几乎迈出了脚步准备去高家看他,可最终不敢,我是高家的弃妇,哪有再回去之理?
眼前一片混沌世界,我辩不明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呜咽着跑回绣庄,一头撞了进去,却撞在一堵肉墙上,额头被撞得生疼,泪,愈加肆无忌惮的落下来。
“离歌,怎么了?撞疼了?都是我不好!来!揉揉!”原来我撞在夏生身上…
我微微一侧,躲开他的手。
“怎么了?”他的手悬在半空,转而轻笑,“怕疼?没事,我轻揉点!”
我立直身子,对上他的眸,“夏生,我问你,我吃的千年灵芝到底哪里来的?别告诉是买的,我知道不是!”
他敛了笑容,“你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
这一刻的痛,竟是比方才更痛。夏生是我的天啊!如果连他也要骗我,那我还能相信谁?“为什么?你为什么骗我?”
他只低眉道,“那又如何?我不想你和那个傻子在一起,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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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畏东风殇豆蔻
然后,回眸,凝视雪红,“有些东西,我会珍惜,你喜欢这里,我不反对,只是下次,别让我找不到。”
雪红的眼眶便红了…
“我走了,下回来看你。”逸青看了我一眼,大步离开。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追出去,冲他的背影喊,“逸青,你给我站…”
他置若罔闻,扬长而去。
我回到院里,随手拿起阵线开始做活,眼前却不断闪动逸君一瘸一拐的身影。指尖一痛,针扎了指头…
我轻呼一声,放下活计。雪红看着我叹,“姐姐,别绣了,你都绣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