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送陈词出门,然后探头朝萧景铎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许久都不见萧景铎回来。

“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

.

萧景铎拿着陈词的绣品,立刻去找县衙里的其他人。

主簿等人明明散衙了还被萧景铎从家里挖出来,心里悲催极了,然而更悲催的是,他们竟然有些习惯了。

“这种绣件竟然能同时在正反面绣出同样的花样,而且看不到任何针头,这种绣法你们见过吗?”

“见过,最开始是县里一个阿婆捣鼓出来的,她丧夫丧子,唯一的女儿还守寡了,她们娘俩没有地,家里的赋税又特别高,所以只能抽空做些绣件赚家用。但是百姓家谁用得着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所以买的人不多,还是陈县令到任后,陈夫人及小姐很喜欢这种绣花,时常接济,周阿婆她们家才稍微好了点。”

“周阿婆家在何处?”

这话问的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县令,都散衙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自有安排。”萧景铎随手指了一个人,“你可认识周阿婆家?”

被指的人暗暗叫苦,其他人都投来悲悯的目光。被萧景铎点中的衙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认识,于是怏怏地应道:“我认得。”

“好,前方带路,我要去拜访周阿婆。”

周阿婆家果然如传言所说,非常偏远破败,虽然看得出这对母女已尽力地打扫院子,但还是能从四周摆设上,看出这户人家的拮据。

“萧县令,您突然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周婆子问的小心翼翼,也不怪她多想,一日傍晚,官差毫无预兆地来了,搁谁家都要被吓个半死。

“周阿婆不必多想,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您的绣品。”

“绣品?”这回周阿婆更摸不着头脑了。萧景铎这几个月大半的时间都在田里巡视,县里人看在眼里,内心也很是喜欢这位年轻但认真负责的县令,所以县里人对萧景铎的评价越来越好,具体表现就是,许多人私下里都在询问萧景铎的事情,包括他从哪里来,今年多大,有没有娶亲…

到现在,基本全县人都知道萧景铎没有娶妻,家里也没听说有未婚妻,那他一个儿郎问绣品做什么?莫非萧景铎要娶亲了,现在挑选绣品好送给女方?

眨眼间周阿婆已经想了很多,萧景铎并不知道一个普通的阿婆都对他的情感生活了如指掌,见阿婆疑惑不已,他继续补充道:“实不相瞒,我在长安时从没有见过这种刺绣方法,能同时将底布两面绣好,所以我想问问,周阿婆愿不愿意多绣一些,然后卖与官府?”

周阿婆的眼睛慢慢瞪大:“老婆子怕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吧?萧县令,你说官府要买老婆子的绣件?”

“不止如此。不过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迟,现在,您可愿意替我绣几样物件?”

“当然,这有什么不成的!”周阿婆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萧景铎连忙扶住周阿婆,然后说:“今日已晚,我不再叨饶。明日我会派人送来绣样,价钱由您来定。”

“这哪能成…”周婆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送萧景铎出门,“给您绣东西,怎么还能收钱呢?对了,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啊?”萧景铎竟然没听懂,“您说什么?”

“没事没事,县令慢走。”

萧景铎也没放在心上,说:“那就明日再谈,我先告退。”

几日后,萧林将取来的绣品递给萧景铎:“郎君,这是周阿婆托我递给你的东西。”

萧景铎已经等了许久,然而等他看到成品,却悄悄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乾宁终于出场了,终于要和嫡妹里的发展接轨了,激动!

第72章 锦绣

萧景铎展开绣件看,秋菊也凑过来, 随手拿了一块观赏。

锦绣上绣着鲤鱼, 活灵活现, 尤其难得的是, 锦帕两端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图案, 要知道, 此时大多数绣帕分正反面,正面精美华丽, 背面的针脚却是乱的, 还有许多参差不齐的线头, 而周婆子却能同时绣好正反两面, 而且看不到一点线头, 别说秋菊,就连萧景铎这个不太关注衣服首饰的人都要赞叹一声。

“真好看。”秋菊诚心实意地感叹。

“不错,确实精致。”萧景铎拿起另一块帕子,语气有些遗憾, “周阿婆对于锦鲤这些富贵东西绣的很好, 但是若换成山水, 就差了一些。”

萧景铎那日拜会过周阿婆后, 连夜画了几张画, 第二日让萧林送去。萧景铎现在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所以画了一张常见的讨喜的锦鲤, 还画了一幅山水。然而可惜的是,周阿婆常年帮别人绣活计, 自然更多的绣吉祥如意的图案,山水图画这些周阿婆从没有接触过,自然绣不好。

这就有些为难,若是周家母女不会绣山水,那他的计划就要改动了。萧景铎皱眉不语,思索此事该怎么办,而秋菊捡起那张绣了山水的帕子看了看,说:“郎君,你若是想要山水,不如让陈娘子帮你绣?”

“谁?”

“陈娘子啊!陈娘子的绣工不比周阿婆差,而且她读过诗书,对这些山山水水应该更熟悉些。”

“倒也有道理。”秋菊的话无异给他打开了一条新思路,但萧景铎有些拿不准,“听说绣这些颇为费工夫,陈姑娘愿意吗?”

“没事,我明日和她说。”秋菊大包大揽地接过这个任务,“陈娘子很好说话,我看多半行。”

“如果陈姑娘同意,那我就提前谢过她了。”

第二日晚上,秋菊传来消息,说陈词同意了,只是她从没绣过山水,恐怕要费些时日。

萧景铎当然同意,陈词愿意帮忙再好不过,他怎么会要求其他。不过这种双面绣件的费事程度远远超出了萧景铎的想象,周家母女二人绣了十来天,才绣出两方帕子,这还是不算复杂的图案,若是萧景铎的想法能成,指不定要耗费多少功夫。

过了十日,陈词送来了成品,萧景铎展开后立刻眼前一亮。陈词果然是学过书画的闺秀,经她手绣出来的山水清雅高远,意境悠然,一叶扁舟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却传神至极。最妙的是,这件绣品前后一样,无论怎么看都精美非常。

萧景铎这回才彻底放下了心,立刻唤来萧林:“备马,明日我要去戎州。”

戎州刺史没想到不到一个月,萧景铎又来了。刺史在会客厅接待了萧景铎,萧景铎依据礼节行礼后,和刺史对坐在屋内。

“你这次所来何事?”

“刺史上次提起了千秋贺礼之事,从戎州回去后,下官一直在思考此事,今日斗胆带来了几件样品,想请刺史一观。”

刺史虽然好奇,但心里没怎么当回事,晋江县物产不丰,能有什么好东西。他碍于情面,于是摆手示意道:“请便。”

萧景铎将装裱好的锦帕拿出来,双手呈给刺史。

萧景铎手上是两方帕子,一方是鲤鱼戏水,一方是江野泛舟,刺史半信半疑地接过来,翻转着看了一遍,惊疑地看向萧景铎:“竟然两面都一样!”

“对,县里绣娘唤这种绣法为双面绣。”

刺史手里握着锦帕,翻来覆去地观看,颇有些爱不释手:“巧夺天工,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正是如此。”萧景铎缓缓说出自己今日的目的,“刺史,若是我们在圣人的千秋礼中,加一扇这种双面绣屏风,上面绣着我们剑南的山水,以表我等外官之心,刺史看如何?”

刺史已经意识到手中绣帕的意义,他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激动地在屋内踱步:“对,屏风,这种绣法两面都是一样的图形,绣在屏风上雅致又好看,而且屏风是大件,肯定能引起圣人关注,到时候只要圣人赞上一声…”

这样想来似乎很美好,他们戎州立刻就可以从众多贺礼中脱颖而出,可是刺史为官许多年,所思所虑要复杂许多,他拧着眉想了好一会,最后摇头道:“不妥,此法虽然出其不意,但是成都府一定也会送蜀绣,保不准里面就有屏风。我们不可抢成都刺史的风头,这是官场大忌。”

这个道理萧景铎当然懂,戎州虽然地理紧要,但是放在剑南道里,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州。官场里最忌讳属下抢夺上官的功劳,若是他们偷偷摸摸地献上双面绣,让剑南道最高官员,也就是成都刺史没脸,那别说成都刺史,就是其他高官也容不得他们。

萧景铎早就相通了这一节,他不可能一个人占尽所有好处,必要的退让反而能赢得更多利益,所以萧景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双面绣捞到自己身上,他出发时就想好了,要将双面绣献给成都府,让成都府出面来置办山河屏风,这样一来,功劳和风头都是刺史的,萧景铎表面上看虽然吃亏,但是有了顶头上官的赏识,这可比虚名有用多了。

但是萧景铎明白这个道理,却不能自己说出来,不然会惹戎州刺史忌惮。等现在戎州刺史说出来这层顾虑后,萧景铎才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说:“还是刺史想得周全。可是就这样放弃太过可惜,依下官之见,不如我们将这种绣件送到成都府,让成都刺史出面置办双面绣的大件。而且成都府盛产丝帛,绣娘也多,远比我们自己置办要便利。”

“也对。”戎州刺史重重一拍手,行商最忌讳吃独食,官场也是如此,做下属的绕开长官自己吃肉是大忌,但若禀报了长官,和长官一起获利,那就是大功。

“对对对,成都府心灵手巧的绣娘那么多,让他们绣肯定更好,我们随便分摊些小件就够了。”

就是这个理,到最后整个剑南道都受益,远比他们自己吃独食要安全。萧景铎又说:“刺史,既然要交到成都府,那么屏风上只绣戎州的风景就不妥了。若不如,我们送一架千里江山屏风给圣人好了,每一扇用双面绣绣上各地风光,从塞北到岭南,从江陵到剑南,以恭祝圣人治世有方,千秋永固,你看怎么样?”

“好主意!”戎州刺史也是文人出身,他的思路也发散起来,“到时候让各州出几个善画之人,将各地风光画好,然后送给绣娘去绣。到时候屏风摆出来,一拉开就是千里江山,正反皆同,何其壮阔!对了,最后还得让成都府刺史题词…”

“刺史。”萧景铎笑着打断,“不能题词。”

有画就要有词,一般在画上题字的都是位尊之人,萧景铎却说不能题词,这简直颇为冒犯。戎州刺史愣愣地看着萧景铎,过了片刻,恍然大悟:“对,不能题词,要送到长安,留给圣人或者宰相题!”

萧景铎的主意可以说极精巧又文雅,给圣人呈江山屏风,不是褒扬胜似褒扬,这可比寻常贺寿用的金银玉器强多了。戎州刺史激动不已,当时就想套马去成都府,他临出门前,突然想到哪里不对:“唉,这种绣法有谁会绣来着?能绣好一整扇屏风吗?”

可算问到这个问题了,萧景铎心里笑了笑,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这种双面绣是我们晋江县里的一个阿婆琢磨出来的,目前,只有三个人会。”

戎州刺史倒吸一口凉气:“才三个人?”即使他不懂刺绣,也晓得光靠三个人,绣一年也绣不完那么大的屏风,“这…可怎么办为好?”

“刺史不必忧心,成都府绣娘心灵手巧,能人辈出,想必很快就能学会。只要能完成圣人的千秋礼,我愿意送县里的绣娘去成都,好让她们协助刺史。”

“好!”戎州刺史走过来,重重拍了拍萧景铎的肩膀,“你有这份心,我记在心里,到时候一定会如实禀报成都刺史。”

戎州刺史当然知道,在这个当口上,这三个会双面绣的绣娘就是无价之宝,现在萧景铎愿意让出来,就算只让出来一个,也很难得了。

“不敢当。”

当日戎州刺史留了萧景铎一天,第二天才亲亲热热地送萧景铎出门,萧景铎一离开刺史府,就立刻快马加鞭,朝晋江县赶去。

等萧景铎回到县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秋菊等人一听到院外的声音,立刻朝外跑出来:“大郎君,你回来了!”

陈词等人也相互搀扶着追出来,目带期待地看着萧景铎:“萧明府,刺史怎么说?”

“刺史同意了。”

陈词等人立刻露出笑来,这段时间萧景铎已经把周家母女接到县衙里住,听到萧景铎这样说,周阿婆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念佛:“佛祖在上,我老婆子活了一辈子,还从没想过能给宫里绣东西,真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萧景铎之前就和她们漏过口风,双面绣极为难得,说不准可以作为贡品上贡。在百姓心里皇帝就是天,能送到宫里给各位贵人用,这件事是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但是萧景铎出于谨慎,即使心里十拿九稳,嘴里也没有说得很绝对,所以萧景铎出门这几日,周家母女和陈词一直在县里战战兢兢地等,渴望萧景铎能说服刺史。现在听到萧景铎给了准话,她们可算放下了心,立刻欢呼起来。

见到她们这样高兴,萧景铎也含笑看着她们,等她们闹完了,萧景铎才说:“周阿婆,过几日刺史或许会派人来接你去成都府,你可愿意?”

“成都府啊…”周阿婆颤颤巍巍地扶着女儿的手,她早就听说过成都府的繁华,现在竟然有机会亲自去见一见,她哆嗦着手心说道,“老妇人愿意,只是,以老妇人的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成都府。”

“自然是你们母女同去。”萧景铎说,“若是之后你们愿意,那就留在成都府吧。成都府蜀绣发达,你们又有双面绣傍身,留在那里更好。”

同样在朝为官,萧景铎太懂其他人怎么想了,依他猜想,恐怕等周家母女到达成都府后,成都府的刺史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人留下。萧景铎和刺史都看到了双面绣背后的价值,如今世上只有三个人会双面绣,若是周家母女到了刺史眼皮子底下,成都府会放人才有鬼了。

萧景铎料到了,但却并不想多做限制,其实平心而论,以周家母女的手艺,她们待在成都发展空间会更好。而且这件屏风并不是一两个人就能绣完的,周阿婆势必要教会其他绣娘,好合力完成寿礼,到了那时,周阿婆有了传艺之恩,手里还握着双面绣这门绝技,成都府不会亏待她们的,所以萧景铎大大方方放了人,到时候只要周家母女愿意,那就迁居成都好了。

这个道理周阿婆也懂,晋江县内并没有多少人买绣品,她们母女只能艰难维生,可是成都府却不一样,那里锦绣发达,商贸繁荣,在哪里,显然她们能过得更好。

周阿婆心里感动不已,她拉过女儿,立刻就要给萧景铎行大礼:“萧县令大恩,老妇人没齿不忘…”

“哎阿婆…”秋菊惊呼一声,萧景铎也连忙把人扶住,“阿婆,不必如此,你的手艺无双,这本就是你该得的。”

好容易安慰好情绪激动的周阿婆,萧景铎松了口气,让秋菊将人送回后院。等秋菊和周阿婆走后,院子里只剩萧景铎和陈词等人,萧景铎端正神色,对陈词说:“陈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明府客气了,你有什么吩咐直说就好。”

“我想托你劳碌一些时日,教县里其他女子学习双面绣。”

“好。”陈词痛快地点头,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全凭明府安排。只是,萧明府,你也知道,刺绣这一道很讲究天分,我并不能保证教会所有人,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这是自然。”萧景铎笑道。明府是民间对县令的美称,陈词一直以明府称呼他,萧景铎觉得受之有愧,推辞了好几次,都被陈词执意推回来。萧景铎见说不动陈词,便也没有再管,而是由着她去了。

“明府,你让其他人学习双面绣,可是想日后贩卖这种绣品?”

“没错。”

陈词皱了皱眉,小心措辞说:“我不通商贸,只是听别人说过,没有门路,生意是万万做不成的。而且蜀地多刺绣,我们的绣件耗时长,花费高,恐怕蜀地没有多少人愿意买。”

“确实,蜀地很少有人买。”萧景铎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望向东北方向,语气中颇有些怀念,“但是长安不一样。”

陈词没听懂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只好试探地问道:“明府可是有计划了?”

“倒也不算计划。”萧景铎说,“现在谈这个为时过早,现在最要紧的,是成都府那边的意思。”

若是成都府同意,双面绣可以作为贺礼赴京,那他的计划才有实施的余地,若是成都府不愿意冒险,那再多的计划都得搁一搁。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无论结果如何,事先的准备都要做好。

萧景铎这人说做就做,没几天,他就在县衙后面置办了几套院落,供陈词和其他绣女白日工作。为此,萧景铎派人向全县宣传,只要心灵手巧、赋闲在家的女子,不拘年龄身份,都可以来绣坊学习,绣坊里免费提供针线,白日里还管一顿饭。

晋江县周围土地稀缺,所以女子们大都留在家里,用不着到外面帮忙种地。蜀地的百姓极为吃苦,妇女们也是一样,听说绣坊里管吃管用,晚上也不耽误回家,所以好多人都来绣坊报名,毕竟能挣一点是一点。

其实萧景铎的这个决策顶着众多压力,绣坊的一切花销都是公款,主簿等人非常不赞同,县衙本就没什么积蓄,现在还要这样浪费,那入冬了可怎么办?最重要的是,让这么多女子学刺绣,有什么用?主簿等人猜测萧景铎想学着成都府贩卖蜀绣,可是晋江县桑蚕产量不丰,道路难行,最重要的是在内没有门路,在外没有名声,他们晋江县效仿成都府,岂不是东施效颦?

但是架不住萧景铎执意如此,即使主簿再反对,绣坊也如期开张了。每日白日,陈词从府衙后门出门,过一条街去绣坊里教其他人绣双面绣,秋菊和惜棋只要忙完了手里的事情,也会过去旁听。

绣坊刚刚步入正轨,戎州的消息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个月结束了,全国各县调研情况已出,是否查看?

萧景铎心情沉重地点了【是】

本县农业状况:大概兴许将将能吃饱

本县经济状况:没有经济

本县文化产业:那是什么?

县衙目前财政情况:在破产的边缘试探

一句话总结:请尽快制定致富计划!!!

第73章 致富

戎州刺史很快传来了消息,召萧景铎去戎州议事。

在议事厅, 刺史说:“成都府刺史大为赞赏, 当时就同意了我们的提议, 估计过不了几天, 他就会派人来接那对母女了。”

“极好。”

“到时候你估计要随着队伍一起去, 如果不出差错, 这会是我们剑南道最重要的贺礼,万万马虎不得。你亲自去见刺史, 有些东西也好商议。”

“谢刺史赏识。”萧景铎知道这必然是戎州刺史给他说了好话, 当时毫不马虎地拜谢。

戎州刺史挥挥手示意他起来, 继续说:“到了成都人多眼杂, 你一定要谨言慎行, 少说少错。而且记着,成都刺史已经答应了,屏风大概有一到两扇由我们戎州接手,你可不要被人诓了去。”

竟然拿下了两扇, 萧景铎对这个结果大为意外, 如果戎州或者晋江县能争取到贡品的筹备, 无论是朝廷论功行赏还是后来的行商创业, 都大有裨益。萧景铎原先想着, 成都府肯让出一扇就顶头了,没想到戎州刺史谈判的本领相当不错, 居然争取下两扇。

“属下明白,请刺史放心。”

戎州刺史说的没错, 萧景铎回到晋江县没多久,成都府的马车就到了,萧景铎反复叮嘱了绣坊的事情,又提前安排好县中各项公务,然后就带着周家母女,再次前往成都府。

上次来成都府还是为了考绩,这次他的身份大为不同,府衙之人对他的态度也殷勤了许多。萧景铎安置好周氏母女后,连着几天都在刺史府内和诸位上官议事。

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这些人还不是臭皮匠。官员们齐聚一堂,你一言我一语,屏风一事就越敲越明。

“画各地风景这个主意妙计,正好天下十道,不如就设十扇屏风,每一扇对应一道。”

“这个办法好。可是绣娘们没见过其他地方,怎么办?”

“这样吧。”成都府刺史发话了,“我去让手下拿授官名录,挑选几个祖籍在此,或是熟悉当地,在其他各道做过官的善画官员,让他们把当地标志风景画好,然后交给绣娘去绣。”

萧景铎有些疑问:“绘画有没有什么限定?绣娘绣的出来吗?”

“没事。”成都府的人对此非常自信,“让他们随意画,我们府的绣娘绣得出来。”

好吧,萧景铎服气了,默默闭嘴。

没一会,名册拿来了,众人捧着名册讨论了大半天,终于把绘画之人敲定了个七七八八。

有一个官员翻了好几页,突然说:“好像没有河北道的人,诸位有谁去过河北道?”

在座众人都摇头,河北道非常靠北,许多官员都有故土情怀,派官时都会提前打点,好离家乡近些,河北道和剑南道几乎成了条对角线,哪有人去过那里。

这时候,萧景铎主动说话了:“刺史,我便是河北道幽州人。”

“你不是长安来的吗,怎么成了涿郡人?”

涿郡现称幽州,只不过民间还习惯叫做涿郡。

“说来话长,九岁之前,我随家族住在涿郡老家,等圣上定都之后,萧家才全族迁往长安。”

“原来如此。”刺史点头,道,“既然你在那里长大,河北道的图就由你来负责了。可善工笔?”

萧景铎点头:“尚可。”

其实并不是尚可,他在清源寺时,曾由明觉大师手把手教着写字画画,之后也被许多在寺里做客的名家指点过,所以萧景铎说自己绘画尚可,委实是自谦了。

绘画也不是个轻省活,即使被刺史指定的十个人都是善画之人,独立画一副某道山河图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好在绣娘们学习双面绣也需要时间,倒也不算耽误。

算算时间,其实留给他们赶制屏风的时间并不多了,千秋宴在八月底,剑南道前去贺寿的队伍至少要提前半个月到长安,官场上有些打点必不可少,而且除去花在路上的时间,至少七月初,使队就要准备着出发了。

现在已经五月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委实不多。

萧景铎等人在忙着作画,刺史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他调动整个成都府的资源,用最好的蚕丝织出许多半透明的丝绸,萧景铎还曾随着其他官员前去参观,发现这种丝绸非常轻巧,五六层叠在一起依然能看到最下方的字迹,而且极为坚固,是做屏风最好的底料。

而且成都府盛产蜀绣,许多工艺一应俱全,刺史吩咐下去没几天,装裱屏风的木架就做好了,萧景铎亲眼看到精致高大的红木架送入刺史府,萧景铎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当初没有和成都府抢生意是对的,即使他私藏了双面绣的技巧,恐怕一时半会之内,也根本赶制不出满意的大型屏风。果然这种大头就该让给上级州府,他们晋江县跟着喝些汤就够了。

刺史将河北道的绘图任务交给萧景铎,显然是不允许有任何差池的。萧景铎想了很久,都无法决定到底画什么。

其实他对涿郡的记忆已经非常淡薄了,那是他才七八岁,每日最常见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灰蒙蒙的土地,他委实想不出来,用什么可以代表河北道。相比之下,萧景铎倒对先帝带兵攻打涿郡的画面记忆犹新。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就画这副令他久久不能忘却的画面。

等刺史看到萧景铎上呈的笔墨后,他愣怔了一下,问:“这是…”

“我八岁时,有幸亲眼看到先帝带玄铁骑横扫涿郡。我一见之后再也无法忘却,于是斗胆画了出来。”

萧景铎说完之后,低着头再不言语。刺史盯着桌子上的黑云压境图,盯着纸上张牙舞爪的“宣”字军旗,异常痛快地说:“行了,你的不用改了,就这幅吧。”

果然同是官场中人,对如何不经意地拍马屁这门学问不须多言,个个都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陆陆续续地,另外九人也上交了底图。刺史和众官传看了半响,一致觉得不题诗不像样子。在官场中混,别的不说,这些官员个个都能诗会赋,写的一手好字,所以刺史刚刚提了个头,其他人就踊跃参与,纷纷献诗。众人挑选了最好的几首,由成都府的各位长官代劳,提笔写在各地山河图的留白处。

刺史作为一州之长,自然揽下了剑南道题词的活,至于太原府和长安两幅画上的题词没人敢写,这两个地方自然要留到长安,让大人物们写。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接下里就是静待绣娘们的成果。萧景铎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插嘴,于是他在成都府又留了一天,就主动告辞。

走时,刺史特意给他备了一辆马车,里面装着装裱屏风的红木架和众多丝绸,连丝线也一应配好了。这是之前成都府刺史答应分给戎州的两扇屏风,成都府的人生怕戎州的丝绸不够好,毁了整架屏风,干脆把所有东西都给他们配齐了,成都府花得起这份钱。

这两扇屏风,一扇送去给戎州刺史,另一扇归萧景铎负责。

戎州刺史早就派人去晋江县学习双面绣,后来觉得搬来搬去太麻烦,干脆让负责刺绣之人留在晋江县,绣完了直接将成品送回来。换言之,萧景铎等于要同时准备两扇屏风的绣制,但是最后却要分一半功劳给戎州刺史。

在官场中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萧景铎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点头应下了。相反,他现在更关心他交代的绣坊怎么样了。

.

秋菊坐在绣坊里,一边落针一边和身边人唠嗑:“大郎君已经走了半个月,不知道他在成都府怎么样了?”

“县令跟着刺史去做正事,这是好事,哪能一时半会就回来呢。”说完这句话,女子们控制不住八卦的天性,忍不住打探萧景铎的事:“秋菊,你为什么总叫县令大郎君?”

“郎君在侯府里行长,我们都唤他为大郎君。”

称呼年轻男主子为郎君,女主子为娘子,这是长安贵族里的习惯,外地百姓中并不会这样讲究。听了秋菊的解释,其他人点头:“哦,原来这样。”

“哎,不对,你刚才说侯府?”

“对啊,我们郎君是长安定勇侯府的嫡长子呢。”秋菊说起这些格外自豪。

晋江县百姓们只知道萧景铎来自长安,好像还有功名在身,但是对于他的出身却并不清楚。官场里同僚之间肯定都知根知底,但是在晋江县,萧景铎不说,普通人也不会知道。

人群里立刻一片赞誉声,这回妇人们更加热情了,纷纷打听:“萧县令竟然是侯府里的公子,那这种高门大户,是不是早就给子女定了亲事?不知萧县令可有娃娃亲?”

“没呢,再说现在要守国孝,郎君说不急这些。”

妇人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想起这段时间的传闻,家里有未婚女儿的妇人就更热情了,纷纷打探详情。

萧景铎出身这些没必要瞒着,但是涉及到萧景铎的私事,秋菊就不肯多说了,任这些人怎么问,秋菊也什么都不说。

妇人们在讨论萧县令,前来做工的未婚少女们不好意思多听,都红着脸端起绣架,坐到了另一边。陈词也和少女们坐着,反倒不敢来妇人这边查看情况了。

惜棋见秋菊被围攻,正打算出口救她,就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个人一边跑一边高兴地大喊:“萧县令回来啦!”

“大郎君回来了!”秋菊噌的一声站起来,都顾不得收拾自己的针线筐,提起裙子就往外跑,“陈娘子,我的针线筐你先帮我收着,我一会回来取!我现在得先回去了!”

此时,萧景铎正坐在县衙里听主簿等人禀事。

事实证明,萧景铎在和不在,晋江县衙的办事效率就是两码事,但是好在他三令五申的事情没人敢怠慢,绣坊现在已经慢慢步入正轨,许多女子虽然还绣不好,但也一步步摸到了双面绣的门槛。

县衙里许多人摸不着头脑:“县令,我们大费周折地供着绣坊究竟有什么用?这得花费多少银钱!”

原来寿礼的事情没有定论,萧景铎为了不走露消息,一直没有解释绣坊的用途。但是如今贺礼已经敲定,说出来也无妨,更何况今日不解释清楚,县衙里的人就不会重视此事,于是萧景铎端肃起神色,问道:“你们可知,我从成都府带回来的是什么?”

“不是刺史的赏赐吗?”

“自然不是。那些是刺史吩咐下来,让晋江县协助成都府置办千秋寿礼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