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圣人千秋节的寿礼竟然落到了我们县头上?”

“不错,所以这几日绣坊里的女子都会全力筹备贺礼,此事事兹重大,你们都要小心对待,万不可妨碍绣坊!”

县衙里的官吏都知晓轻重,说道:“原来县令置办绣坊是为了寿礼,既然如此,那当然不可等闲待之,我等明白的。”

除了寿礼之外,萧景铎还有更深的打算,但是现在这些没必要他们说。萧景铎见这几人的态度都端正起来,又□□了几句,就让他们退下了。

等闲人都离开后,萧景铎叫来属下,问:“车上的东西都安置好了?”

“已经都搬到专门的绣房,现在正在整理屋子。”

“好,动作快些,不得耽误。”

寿礼可以说是近期最重要的事情,虽然萧景铎说得信誓旦旦,但他心里却颇有压力。

据手下回报,绣坊里入门的女子并没有多少,只有少数几人掌握了双面绣基本针法,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晋江县内的刺绣规模一时半会起不来。然而偏偏,千秋节等不得了。

千秋节贺礼至关重要,目前看来,只能让其他人给陈词打下手,真正的要务,还得落在陈词身上。

萧景铎倒不是担心陈词的手艺,他更担心时间够不够。萧景铎留在前厅处理了一会公务,最后忍不住唤人来催促:“快些布置绣房,布置好后便去请陈姑娘。”

为了这此寿礼的筹备,萧景铎专门空出一整间屋子供陈词和其他绣娘使唤,从成都府带回的针线、丝绸一应俱全,全都陈列在屋内。

等把绣房和前院的事情处理好,天已经全黑了,萧景铎这才回到东院。

这时候,秋菊等人已经在东院里等了许久,见萧景铎终于回来,她们连忙迎上来:“郎君,我听萧林说你在前院盯着绣房,专门空出一间绣房做什么?”

“刺史同意了,让我们县的双面绣作为贡品送上京城。”

秋菊等人立刻欢呼,等她们安静下来,萧景铎又继续说:“除此之外,刺史念在双面绣出于晋江县,于是分配了两面屏风到我们头上。这是极大的殊荣,所以这两扇屏风一定要绣好。”

“这是自然!”秋菊说,“奴明日就将绣坊里针线好的人都叫过来,我们虽然双面绣还绣不好,但给陈娘子打打下手,绣些边角还是没问题的。”

“陈姑娘现在在何处?你将她唤来,有些事情须得提前交待…”萧景铎说完也意识到不妥,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叹气道,“竟然已经这么晚了,算了,明日再谈。”

“郎君莫急,两扇屏风虽然有些赶,但是每人多分摊些,还是做得完的。”秋菊安慰萧景铎。

“我正是担心此处。”萧景铎说,“秋菊,惜棋,你们的双面绣学的怎么样了?”

“比不上陈娘子,只能绣些小件罢了。”

“宫扇可行?”

“宫扇倒是没问题…”秋菊有些不懂,“郎君,我们不去帮陈娘子绣屏风吗?”

“不了,你们先忙这件事。”萧景铎说,“花样我已经绣好了,你们先绣这些。对了,针线布料要用最好的,缺什么就和我讲。”

除了刺史拨给他绣制屏风的材料,萧景铎自己也买了很多。如果双面绣通过这次寿礼,成功在长安打响了名声,那么之后的商路就要准备起来了。

秋菊和惜棋两人应下,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解。

献给圣人的寿礼这样子急,郎君不忙着筹备寿礼,为何让她们绣一些无关紧要的团扇?还有什么能急过圣上的事?

秋菊想不懂,但是萧景铎的话是真理,只要萧景铎吩咐了,秋菊就算再想不通也会照着做。

第二日,萧景铎和陈词说起这件事:“…刺史的意思是,戎州的这两扇屏风在我们县完成,等装裱好后送到戎州,再一同运往成都府。刺史派了几个专业绣娘,估计马上就到了,这几日就多劳烦你,主持这两扇屏风的绣制。”

陈词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萧景铎将周家母女带走之后,陈词以为筹备寿礼这种大事必然会被上面的州府抢走,怎么能想到居然落到了他们晋江县头上。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是这也足够紧要,陈词的脸色严肃起来,说:“承蒙萧明府不嫌我愚钝,屏风一事我必会全力以赴。我会从绣坊里挑几个人给我打下手,虽然时间有些赶,但应该能在七月前完成。”

“这就好,辛苦你了。”

“萧明府,小女想和你借秋菊、惜棋两人一用,不知明府可放人?”陈词以玩笑的口吻问道。

这种要求萧景铎理应立即应下,可是萧景铎愣了一下,却说:“这几日我另外给秋菊她们安排了要事,等她们忙完之后,我立刻将人给你送去。”

皇帝的寿礼当头,萧景铎竟然给秋菊安排其他事?陈词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心中诧异又尴尬,连忙道:“自然以明府的安排为先,是我冒犯了。”

“陈姑娘客气了。承蒙陈姑娘不吝赐教,传授秋菊等人双面绣的绝技,该是我对不住陈姑娘。”

“明府这话折煞小女。”陈词连忙推辞道,“秋菊等人针线功夫本就扎实,学了这么久,双面绣的针法已然学齐,我是想偷个懒这才和明府借人,断不是质疑明府的安排,萧明府万不要误会。”

这话不假,秋菊和惜棋都是侯门里的有品级的丫鬟,针线工夫自然过硬,她们基础好,再加上陈词教的尽心,现在已经能独立绣一些挂件了。

萧景铎不好解释自己安排秋菊赶制的团扇用于何处,于是只好对不住陈词,再三道谢:“多谢陈姑娘。”

屏风是目前最大的事情,陈词停了绣坊的课,专心带着人绣这两扇屏风。现在精通双面绣的人只有三个,周家母女和陈词,但是周家母女两个人要带人绣完八扇屏风,陈词只需要两扇,其中还有其他绣娘帮衬,到最后,萧景铎这里的进度居然比成都府的还要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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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萧景铎处理完政务,回到院里时已经很晚了。秋菊等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看见萧景铎,连忙起身迎上来:“郎君。”

萧景铎随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们休息吧,不必跟过来了。”

秋菊知道萧景铎的习惯,无非必要,萧景铎并不喜欢眼前杵着人,于是也不多说,她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对萧景铎说道:“郎君,你要的团扇我们绣好了。”

“哦?”萧景铎的语气立刻振奋起来,“拿来给我看看。”

秋菊将几柄已经装好的团扇一起带来,萧景铎随意跳了一柄,在手中转了一圈,赞道:“很好。”

“郎君,你特意画了这么多幅花样,是为了送谁?”秋菊好奇这个许久了,萧景铎这几日要处理公务,要准备新帝寿礼的事情,晚上还要耗费大量时间亲自画图,到底是什么人,能比圣上还要紧?

第74章 公主

为了送谁?

萧景铎没有回答,而是问:“现在是什么日子?”

“五月廿四。”秋菊不明所以, 老老实实地回答。

“五月, 应该赶得上。”

“什么?”

“没什么, 一个故人。”萧景铎还是不肯多说, 转而问道, “屏风那里怎么样了?”

“已经绣了大半, 估计这几天就该收尾了。”

“太好了。”萧景铎大喜,比他预料地还要快些, 萧景铎说道, “你们忙完了团扇, 剩下几日就去给陈姑娘帮忙吧。”

“奴明白。”

果然如秋菊所言, 五月末的时候, 陈词几人完成了第一扇屏风,着手绣第二扇屏风。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萧景铎所画的河北道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为此, 萧景铎特意嘱咐:“这一幅不可马虎, 宁愿不绣也不能绣坏。”

萧景铎所画的黑云压境图着墨并不多, 但是气势却非常磅礴, 要想将这种杀气体现在绣品上, 委实艰难。

秋菊等人看了原画后,都发出感叹:“这…这要怎么绣?”

画中可以用深深浅浅的墨迹晕染层次, 可是针线只有一种黑色,这要怎么绣?

秋菊等人看了原画后, 反倒都不敢下手了,最后陈词皱着眉看了很久,主动说:“你们来绣题词和城墙,军队中的人物让我来试试。”

也亏得陈词针线出众,这一绣绣了快一个月,等她绣完,萧景铎这个原创者看着屏风,由衷地赞叹:“巧夺天工,尽善尽美!”

屏风上是一副磅礴的战图,原野壮阔,天云浑浊,地平线上一队黑色骑兵呼啸而至,为首之人身披战甲,身姿矫健,在他身后,一面猩红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的“宣”字几乎要挣脱束缚,直冲到观者眼睛面前。

虽然画中色彩不多,大部分都是黑色,但是黑色却分好多层次,全靠深浅各异的墨迹勾勒人物的不同。萧景铎曾担忧过能不能绣出来,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虽然丝线只有一种黑色,但是搭配上墨绿、深棕等色,竟然也表现出不同的层次来。

萧景铎发自内心地赞叹女子们的巧手:“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听到萧景铎这样肯定,屋里的姑娘们都发出清脆的笑声。因为她们手上功夫好,并没有浪费多少材料,所以好些丝绸都剩下来,秋菊问:“郎君,剩下这些东西怎么办?”

“这是刺史送给你们的,自然由你们处理。”

女孩子们惊呼:“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不用往回送了?都归我们了?”

萧景铎笑着点头:“对。你们是功臣,等双面绣送到长安之后,你们更有重赏。”

“哇!”这回这些女子顾不得围观绣好的屏风,都一股脑围到丝绸那边了。这可是地道成都府出产的蚕丝,市面上千金难买,现在剩下这么多,竟然都不要了,即使她们这些人平分都够做一身衣裳了!

女子们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布料和新衣服,萧景铎对这些没兴趣,再加上出发的日子近在眼前,于是就先行带着成品离开了。

千秋节近在眼前,除去装裱运输的时间,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萧景铎亲自带人将绣好的屏风送到成都府,刺史看到他带来的两扇屏风,赞叹不绝:“河北道这副极好,非但人物栩栩如生,难得的是连意境也表现了出来,你的手下还真是能人辈出啊!”

“刺史谬赞。”

刺史和萧景铎你来我往地说了些客套话,终于慢慢步入正题。刺史有些忧愁:“八月长安里到处都是各地遣来贺寿的使臣,虽说我们这扇屏风画了大心思,但是没有门路,也不好出头啊。”

萧景铎顿了顿,慢慢说:“或许,我可以为刺史指一条门路。”

“哦?愿闻其详。”

“乾宁公主殿下。”

刺史顿了顿,不可思议地问:“你还认识乾宁公主?”那可是嫡长公主,两代帝王的掌上明珠,想找她走门路的人多不胜数,可是如今萧景铎说,他或许能搭上乾宁殿下这条路?

这真是…怎么不早说呢!

萧景铎不好多说,只能简略地提了两句:“少时曾与郡主,不是,公主有几面之缘。”

刺史背着手在地上走了两步,最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虽然没什么成算,但也总比没有好,权且试试吧。”

护送寿礼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这次贺寿最核心的是十扇巨幅屏风,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蜀锦、南诏玉器、金银雕像等,但是无疑,路上最须注意的是这扇屏风。

成都府刺史是如何千叮咛万嘱咐就不说了,出发前一天,萧景铎特意找到护送贺礼的人,郑重地交给他一个檀木匣子。

“这是…”

“劳烦你给乾宁公主递拜帖时,顺便将这个匣子附上,就说是萧景铎预祝殿下生辰。”

负责护送寿礼的长史确实知道萧景铎曾说过他认识乾宁公主,或许可以向乾宁公主活动一下,为此萧景铎还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到时候随着剑南道的拜帖一同递给公主。但是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长安里势力也跟着大清洗,许多人原来的门路都走不通了,这种时候,想必许多人都盯着最受宠的嫡长公主。乾宁公主一天不知要收多少拜帖,护送使臣真的不觉得,萧景铎的拜帖有用,更别说现在还要递这么大的一个匣子。

但是这个匣子不占地方,也就是顺手的事,所以护送使臣没有推拒,而是说:“我倒可以替你捎过去,可是我们事先说好,能不能递到公主面前,我可不管!”

萧景铎笑了:“这是自然。”

在萧景铎和刺史的注目中,护送寿礼的队伍吱吱呀呀地启程了。他们带着剑南道的各级官员的期待和向往,蜿蜒缓慢地穿过秦岭,走向长安。

与预计时间相差不远,剑南道诸人抵达长安时已是八月,长安里依旧火热,各地使臣接踵而至,更有高鼻深目的藩国人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只是为了参加上国新任帝王的千秋宴。

剑南的使臣小心翼翼地派人去乾宁公主府递拜帖,等他们看到公主府门房前的人流,当时就不抱希望了。

“长史,现在怎么办?”

“没事,刺史给其他宰相也写了信,我们去其他地方试试。”

“那还要给公主递拜帖吗?”

长史顿了一下,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递吧,都走到这里了,试一试也无妨。”

公主未出降之前都住在宫里,而且一般也没有封号,都以排行相称,比如三公主、四公主之类,等及笄后,一般紧接着就会赐婚,这时候才会赐封号。正常来说,公主及笄或者嫁人才可以得到册封,但是凡事都有例外,若是公主极为受宠,受宠到可以让皇帝无视规矩,那么年纪轻轻就可以册封封号,享有封地,比如这位,乾宁公主。

乾宁公主还未订亲,按理不该设公主府,而且三月先帝驾崩,虽然国君事急从权,只需要服一个月孝期,但是乾宁这个孙辈就不能这样放肆了,要老老实实守孝一年,所以可以预料,乾宁如今没有定亲,未来一年内也不会定亲,所以公主府并不急着用,现在就赐公主府委实太早了。

但是谁让新帝向着自己女儿,他见城西最好的那处宅子空下来了,立刻就拨给容珂,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所以乾宁公主早早就有了自己的公主府,虽然她并不住在公主府,但是府内一应配置都是全的,门房负责收拜帖,然后每日傍晚送到宫里去。

今日永和宫的人收到宫外传来的拜帖后,按例转给容珂。公主府的人将拜帖装在匣子里,送入宫门后,由内侍转交到永和宫。内侍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夏岚:“夏女官,这就是今日的拜帖了。不知今日殿下可好?”

“劳烦,殿下一切都好。”夏岚接过匣子,对着传信的内侍点头微笑,礼仪周全。夏岚是永和宫有品级的女官,又得乾宁公主重用,走在宫里没人敢轻易开罪,就是去皇后面前也颇有脸面,所以传信的内侍即使资历比夏岚高,也丝毫不敢摆前辈的谱。

内侍还想和夏岚多说两句,套套近乎好让夏岚在公主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若是能借此调到永和宫那就更好了。夏岚只是听着,脸上的笑容一直亲切得体,突然身后的宫人跑动起来,彼此传话道:“殿下回来了!”

夏岚立刻打起精神,匆忙和内侍道了句“失陪”,就快步跑到永和宫殿外,疾步迎了上来:“殿下。”

两边宫女纷纷行礼,一个少女拖着长裙从宫女中间穿过,面容平静,眉目如画。她见夏岚出来的时间比往常晚,于是随口问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是传信的内侍,他将公主府的拜帖送到侧门,我正在和他说话,这才耽误了功夫。”

“好,把拜帖送进来吧。”

“诺。”

容珂随即带着众多宫女进正殿更衣,夏岚抱着信匣站在殿外,等听到了殿内的传召,她才低着头快步走进去。

容珂已经脱下了繁重的宫装,换上了轻便的宽袖宫裙,现在正斜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

夏岚扫到这副景象,即使看了很多遍也依然觉得惊艳。容珂今年已经十三岁,身形抽高,眉目也越发绝艳。容家多美人,几位长公主都是腰细腿长、姿容艳丽的大美人,就是圣人和先帝也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走在宫里几乎比妃子还好看。容珂小的时候就长得讨喜,许多人见了她都忍不住想捏她的脸,如今随着年龄渐大,原本雪团子一样的小郡主也展露出少女的姝丽来。

原本容珂多穿红衣紫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艳丽无双,夏岚本来以为这样浓丽的美人就适合穿张扬的颜色,这样才相得益彰,可是现在容珂守孝,只能穿清淡的衣服,夏岚才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容珂一身雪肤,眉眼极黑,下颌精致,一旦换上了浅色的衣服,颜色的冲撞越发明显,简直惊心动魄。穿红极艳,穿白极清,夏岚心中赞叹不已,果然人美,穿什么都好看。

听到夏岚的脚步声,容珂眼神都没扫,直接朝着夏岚的方向伸出手来。

夏岚跪坐在容珂不远处,拨开锁扣,掀开木盖后,将码的整整齐齐的各色拜帖呈上。

容珂从中拿起拜帖,快速地一封封扫过。如今容珂每日不知要收到多少帖子,按理该有下人们筛选一遍,重要的帖子才能递给容珂,但是容珂不许底下人自作主张,一定要拿到所有帖子,亲自选看。

夏岚本来觉得今日的来信中没有重要的人物,可是没想到,容珂翻了一半,突然动作顿住,纤长的手指在信封上点了点,然后利索地拆开了漆封。

夏岚感到奇怪,这是剑南道送过来的拜帖,公主和剑南道从无往来,为何会独独重视剑南的信?

“果然是他。”容珂轻轻笑了一声,将信纸折好,原样放回纸封中,“除了这封拜帖,是不是还有其他话递进来了?”

“是,剑南道的长史说,他们精心绘制了一扇屏风贺圣人千秋,想请公主题词。”

“屏风?”容珂觉得很有意思,“这份贺礼虽然妥帖,但也不是什么出彩之物,为何值得他特意递话回来?罢了,我明日出宫看看好了。”

夏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怎么能劳烦你亲自出宫呢,不若让下人去看,回来向您转述?”

“不必了,正好我去公主府看看,建成之后我还没怎么见过呢。”容珂说,“传信出去,明日让剑南道之人将贺礼送到公主府,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屏风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是。”

剑南道的几个人在长安里跑了一天,现在才有功夫歇息一二,几个人坐在官驿里,愁眉苦脸地商量:“长史,几位丞相我们都送了拜帖,你说会有回音吗?”

“这我怎么知道?”长史忧心忡忡,摇摇头说,“罢了,先等着吧。”

“长史,你说公主那里有可能吗?”

长史对此完全不抱希望:“我看难,你又不是没见今天乾宁公主府前排了多少人,依我说,恐怕我们的的拜帖都送不到公主面前,就被下面人给扔了。”

“萧县令不是说他有办法的吗?”

长史摇头:“说说罢了。如今长安里形势不一样,多的是找门路的人,就连刺史的亲笔书写都没用,更别说萧县令的。”

“唉。”所有人都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正低落着,突然有人在外面高喊了一句:“长史!快出来!”

长史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他拍了拍心口,没好气地问:“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乾宁公主殿下遣人来了,说是明日让我们将东西送到公主府。”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预告的内心:哼,我都说了是很重要的角色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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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两位宝,么么哒!

谢谢,感谢大家的支持!比心!

第75章 千秋

屋子里一片沉寂,许久后, 一个官员颤颤巍巍地说:“我刚刚不是听岔了吧?”

长史嗖地一声站起来, 冲着手下脑袋就是一巴掌:“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起来准备, 明日敢在公主面前失仪的话我一定亲手打死你们!”

第二日, 剑南道的几个官员诚惶诚恐地敲开了公主府的门, 双手递上拜帖。

“吾等是剑南使臣,奉刺史之命, 来长安恭祝圣人千秋, 这是昨日的拜帖。”

“诸位就是剑南的使者?”门房扫了这几人一眼, 侧身让出路来, “诸位这边走, 公主已经在正殿了。”

长史等人跟着一队轻盈的素衣宫女走到正殿,宫女推开门,蹲身行了一礼后就飘然退下。

长史走入正殿,一抬眼就看到珠帘后的那个人影, 连忙俯身行礼。

“见过乾宁殿下。”

“不必多礼。”一个如珠碎玉般的声音从琉璃帘后传来, “诸位的情况本殿已经明白了, 不知信中所说的千里江山屏风诸位可带来了?”

“自然。”长史连忙应道, 回头去嘱咐手下, “拿屏风过来。”

十扇巨幅屏风被分别锁在木盒里,不远千里地从蜀地运到长安。长史早就嘱咐过这些人, 只见几个人将狭长的木盒抬进正殿,很利索地将屏风组装起来。

随着一扇又一扇屏风立起, 殿内的宫女都传来吸气声。

“竟然是双面的!这是怎么绣的,竟然能让两面都一样?”

听到宫人的交谈声,长史不无得意:“回殿下,这种刺绣叫双面绣,是成都府的众多绣娘耗费两个月绣制而成,屏风有十扇,每一扇对应天下一道,屏风上所示风景都是剑南诸位官员亲笔所画,其上题词也是几位刺史亲自写的。殿下您看这副,这是剑南道,上面便是成都府刺史的亲笔。”

不知不觉容珂已经站起了身,拖着长裙走到屏风之前,她按长史的指示观赏了几幅,最后含笑点头:“刺史和诸位贤官费心了。”

“哪里,能为圣人分忧,是我等臣子的本分!”

容珂又和长史说了些场面话,然后就派人将几位贵客送出门。等剑南的人走后,宫殿里其他侍女才围到容珂身边,好奇地瞅着这扇屏风。

“殿下你看,这朵花颜色层次这么多,竟然能同时绣好正反两面,连针脚都看不到!”

“竟然在蚕丝上绣了天下十道,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宫女们大呼小叫不断,容珂从十扇屏风前缓缓走过,感慨道:“原来天下,是这个样子的。”

容珂四岁就跟随家族迁居长安,入主皇宫,这些年连出城都少,更别提离开长安,到其他地方走动。不光是容珂,就连皇子亲王也多留守长安,终其一生都看不到天底下其他地方的景色。不过,长安是人人向往的繁华王都,就连西域、海外诸国的人冒着性命危险也想见一见长安,能一辈子留在长安,其实是件很惹人羡慕的事情。

但是对于容珂来说,她长于宫廷,这些年从来没有离开长安城,心中很是遗憾。女官等人看出了容珂对外面的向往,于是陪着容珂一幅幅看。

“殿下你看,这是江南道,怪不得文人墨客都喜欢写江南,原来江南这样美!”

“对了,江南在哪儿?”

“哇竟然这么远!”

在侍女的簇拥下,容珂慢慢走到一副色调暗沉的屏风前:“这是,河北道?”

宫女瞅了眼屏风上的字,点头回答:“是河北道。”

容珂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静静看着屏风上的人。

天上是汹涌的云层,看着就让人心生紧张,而远远的地平线上,一只黑色的骑兵仿佛冲天而降,即使摆在面前的仅是一副画,也仿佛能透过时间和空间,隐约听到铁骨铮铮的喊杀声。

“我记得当年幽州一战,是祖父亲自领兵指挥的罢?”

听到容珂的声音,宫女们都停下说笑声,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公主…”

容珂仰起头,闭上双眼,强行压下泪意。片刻后,她再睁开眼睛,神色已经非常平静了。

容珂从小跟着先帝长大,写字都是先帝手把手教的,所以和祖孙间感情甚笃。看到容珂的反应,其他宫女也醒悟过来,恐怕这扇屏风上绣的是先帝,也难怪勾起了公主的丧亲之痛。

“祖父他一生征战,未登基时大半的时候都待在军营。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府里总是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那时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下人传报,说是祖父带着父亲又打了场胜仗,或是又攻下一座城池,我以为祖父是战无不胜的,可是没想到,他也会受伤,更甚者因为早年的战伤而早早离世。”

“殿下…”

“我没事。”容珂止住了宫女的动作,深深呼了一口气,“可是我没有想到,在别人眼中,祖父竟然是这样的。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攻城战,在祖父的征战记录中不值一提,我几乎都记不得这回事了,没想到在他的笔下,我竟然有机会看到祖父当年的英姿。”

“殿下,先帝英明神武,战功赫赫,天下人会永远记着先帝的。”

在这里,帝王不会老去,他永远都是英姿勃发的秦王殿下。容珂笑了笑,指着这扇屏风对宫人笑道:“他才为官多久,竟然把官场那一套学了个遍,还真是出息!”

剑南送来的屏风,而这一幅画的是幽州之战,容珂略微想一想就猜到了作画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