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业读书虽然不行,但路子广,居然把近年来的试题和头十名的卷子都给拿到了,甚至还打探到了这一届院试主考官的喜好,让俩个孩子如获至宝。

章元敬把寒窗苦读的劲头都拿了出来,每日还得抽时间锻炼身体,以免到时候被身体拖累,忙的简直是脚不沾地,只觉得时间也过的飞快。

这一日,他正巧在院子里头练五禽戏呢,却见李承业走了进来,只看见他便说道:“子俊呢,那孩子,让他活动活动身体也不肯,真是疯魔了。”

李子俊这会儿卯着劲头苦读,发誓要在院试的时候超过章元敬,他原就不喜欢五禽戏,这会儿更加不乐意浪费时间了,任由章元敬和李承业怎么劝都没用。

章元敬打完了一整套,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师兄说还要再做一套卷子,这会儿正在里头呢。”

李承业也没办法,不过想着也就这么一段时间,就算是苦读也不会坏了身体,倒是也没有再劝,只是在晚饭的时候问道:“子俊,元敬,这些天不少童生递了帖子进来,你们要不要选一下,挑几个去会会友,也好散散心。”

章元敬还未说话,李子俊已经一口拒绝了:“爹,这会儿不关门苦读,还送帖子说要交友的,十个里头十个都是心知自己考不上的,跟他们有啥好会友的,还浪费了读书的时间,还不如在家好好读书呢,哼,他们估计是知道自己考不上,故意想让其他人也分心。”

这话倒是实在话,还想要搏一搏秀才功名的,这会儿也没心思出来会友,但那些送了帖子的人,是想要结交几分人脉,还是故意让他们分心,那就不太好说了。

李承业一听,没好气的说道:“你个第十名,人家还不屑带你的,帖子大部分都是送给元敬的,元敬,你想要去吗?”

李子俊一刻目光灼灼的看向小师弟,盯着他的视线,章元敬连忙说道:“大师兄,你帮我谢谢那些人的好意吧,不过我也还得准备院试,没有那个心思出去。”

李子俊一副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还说道:“这就对了,小师弟,你要是一不小心再拿一个头名,那就是小三元了,现在可不是浪费能时间的时候。”

李承业瞪了一眼儿子,骂道:“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做一不小心,你倒是一不小心给老子拿一个看看,去去去,吃完了就去散散步,别急着看书,仔细弄坏了眼睛。”

李子俊挤眉弄眼了一番,直接带着章元敬走人,走到外头还嘱咐着:“师弟,你年纪小,看什么都新鲜,但你记住,外头那些拉着你吃吃喝喝的人,大部分不安好心。”

第48章 流言

就算是没有李子俊的提醒,章元敬也是不打算去参加什么文会的, 他跟那些人也没什么交情, 要联络关系的话等考完了院试不是更方便?

再说了, 他得了头名, 文会的时候难免有人不服,到时候还得费心思应付,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家多看几本书,这一点李子俊倒是说的很对。

一个月半的时间听着很长,其实眨眼间就过去了,等院试那一日,章元敬依旧睡的饱饱玩才起床, 起床之后打了一套拳, 就听见李子俊房里头的声音。

李子俊出门一看, 无奈说道:“你还打拳,不怕待会儿没精神啊?”

章元敬反而说道:“就是松散松散筋骨,待会儿精神头才好,一想到又要坐上几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趁着现在赶紧练练, 要不你也来?”

李子俊连忙表示了拒绝,不过想了想考试的场景,也在院子里头绕着走了一圈,也算是锻炼身体了。李承业一看,什么话也不提,亲自送了他们去考场。

到了考场外头, 果然已经排了长队,章元敬与李子俊告别了长辈,站在了队伍之中。

刚刚站定,却听前头一个童生转身,对着身后的人说道:“都是童生,偏偏有些人恃才傲物,端的是看不起人,哼,这样的人品,就算是考中了秀才也得不到重用。”

一开始章元敬还不知道是说自己呢,但谁让那个人一边说一边瞄着自己,见他毫无反应,似乎觉得他怕了,顿时冷笑了两声,呵呵说道:“要读书,得先学会做人,县试府试又能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得了头名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章元敬这才知道是说自己,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是一个眼生的书生,大约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穿戴家境应该一般,只是他自问从未见过毫无印象。

不过院试的人比县试和府试更多,经年累月下来的童生都要参加这场考试,从少年郎到白发老翁比比皆是,他不认得也是正常。

李子俊也反应过来,当下冷笑了一声,对着章元敬说道:“县试府试却是不当什么,不过你好歹拿过第一,不像有的人嘴皮子倒是利索,笔杆子下头还不知道有没有文章。”

这话一出,前面的少年脸色一变,站在他身后的人冷声说道:“你胡说什么,孙兄可是上一届案首,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李子俊一听,更是哈哈笑道:“这话不是刚才他自己说的吗,怎么,就许他说别人,还不准别人说他了?”

那人却反驳道:“孙兄虽然也是案首,但向来平易近人,乐意与大家切磋琢磨,可不像你们,哼,眼睛都要飞上天了,也太目中无人了。”

李子俊挖了挖耳朵,问道:“你谁啊你?”

那人气的满脸通红,如果不是在贡院门口,说不得要跳起来打人了,一对鼻孔呼哧呼哧的,可见是恼怒到了极点,瞪着他们的眼睛就像是要吃人。

章元敬更是觉得他们莫名其妙,别说是没见过没结仇的人,就是有仇的,院试就在眼前,他们也不该在这当口找茬,找了自己没好处,没找准还憋屈,那不是损人不利己嘛!

章元敬拉了拉李子俊的衣袖,低声说道:“师兄,别说了,我们与这两位仁兄素不相识,肯定不是在说我们,再说了,马上就要考试了,别因为这个分心。”

李子俊占了优势,冷哼了一声大方的表示不吵了。

那俩人显然还是憋气,但也不想闹大了,那位孙兄冷笑道:“嘴皮子利索有何用,文章底下见真章,谁是秀才,谁是庸才,看最后的皇榜就知道了。”

等快进门的时候,李子俊转身忽然说了一句:“平安,咱努力点,要是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压在头上,那还不得恶心死,哼,就说那些童生没有好东西。”

他大概也能猜到,大概是之前送上门的帖子都被拒了,有些人就觉得被下了面子。

章元敬笑了笑表示赞同,说实话,他还真不在乎这么几句酸话,要是这种程度他都生气的话,上辈子卖保险的那段岁月岂不是要直接去死?

院试的检查似乎更严格了,章元敬几乎以为自己得被剥光了衣服,好容易进了贡院,还没喘口气呢,冷硬严厉的声音就开始叫保。

这次的考官是来自五百里之外的庐山书院的山长,名为白正堂,虽然名字听起来特别正经,但其实却是个标新立异之人,与府试的考官截然不同。

这是章元敬看了这位自己出的书之后得出的结论,等考场上一看,白正堂长得倒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身上文气极重,看着也是和煦的很。

章元敬放心了一些,但是很快的,他就知道自己放心的太早了,等考卷一下来,他翻了一遍考题就头大如斗,偏,实在是太偏了!

他做了那么多往年的试卷,还没见过这么偏门的题,一眼看过去大半都是生僻的很。

考题已经下来了,他抱怨也毫无用处,反正白正堂不可能把卷子收回去再修改一次。考取秀才的名额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别管他们是不是考砸了,最后录取的人数早就已经固定。

而现在,他要拼的就是那些名额,至于其他的,他不管也管不着。

章元敬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扫了一遍题目,挑着有把握的先做完了,然后才开始对付那些个眼生的。这会儿他再一次感谢已经去世的亲爹,他留下的那一柜子偏门的书籍这会儿都派上了用场。

李玉山并不喜欢俩个孩子读偏门的书,主要是怕他们年纪小,移了心性,所以章元敬在李家的时候,也是挑着正统的书来看。

但是挡不住他自家有存货,平时读的累了,看的烦了,他也会拿几本打发一下时间,缓和一下快要读伤了的脑袋,却没想到这会儿反倒是派上了用场。

等这一场结束的时候,大半的学子脸色苍白,如同鬼魅一半游离出场,有几个甚至就在贡院之外抱着家人痛哭起来,可见这些题目偏到了什么程度。

偏偏你还不能说他超纲,每一题都能在四书五经中找到出处,只一场考试,章元敬心中原本隐隐约约的小骄傲全部被打压了下去,古代人的科举真不是那么好混的。

李子俊也是如此,他惯常也觉得自己才华横溢,这一场考试几乎要让他重新怀疑人生,上面一半的题目拿不准主意,他可从来没觉得这么丢人过。

眼看着俩个孩子的脸色都不好,李承业和章明林心中也是担心,李承业更是说道:“别怕,考得好就好,考不中咱们也是童生,大不了过两年再来过。”

院试只考两场,第二场的时候人员居然少了一半,可见这第一场的威力。

多人进场的时候还指望着策论别太难,等试卷一下来,他们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这位山长绝对是个神人,这只是院试啊,居然给他们来了一场隔章搭。

虽然科举的命题需要尽量避免重复,前朝的时候考官使出浑身解数,出一些新奇的题目,甚至把完整的句子截头去尾,或者将几句内容互不关联的话凑在一起,将本来不当连的地方连起来,类似红豆生南国,疑似地上霜一样。美其名曰,这种题目叫截搭题,还分成好多的种类,例如长搭、短搭、有情搭、无情搭、隔章搭。

但问题是,本朝才建立不到四十年,统共才几届科举,哪里就到了撞题的程度,这位山长出这个题目,绝对是因为个人喜好。

孟母十寒?看见这个题目,章元敬只觉得头皮发麻,孟母三迁,一暴十寒都出自孟子,但一个讲的是亲子教育,一个讲的却是忠君佞臣,看似完全毫无关联。

过去了一个时辰,章元敬总算是找到了下笔的地方,他决定从坚持性入手,主要是这个角度好写,涉及到人性,人的发展,无关朝廷,不容易犯了忌讳。

一旦确定了方向,下笔倒是顺利了起来,章元敬先是说了一番没有坚持性的恶果,然后洋洋洒洒写满了考卷,通篇都是正能量鸡汤,大大歌颂了坚持就是胜利这个不变的道理。

写完之后,他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自己觉得还成,坏的也写了,好的也写了,引经据典也有了,犀利讽刺也不缺,甚至还说了一通人性真理。

真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话,就是这篇文章看起来太像是历经沧桑之人才能写出来的,大概是受了上辈子满世界鸡汤,真道理的影响。

章元敬又看了一遍,也觉得自己写不出更好的来了,索性改了错字,避开忌讳,认认真真的誊抄了一遍,确定无误就直接交了卷。

他怕自己耽误的久了,思考的太多,到了最后反倒是犹豫不决了。

这一次,他终于比李子俊先出了考场,章明林一直伸着脖子等着呢,一看见他出来就迎了上来,又是喂水又是擦汗的,又是欲言又止不敢问里头的情况。

章元敬的状态反倒是比上一场还略好一些,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道:“题目有些难,我怕自己拿不准改主意,写好了索性就出来了。”

李承业叹了口气,他已经打听过前面一场的考题了,听说考完之后,许多童生直接就病倒了,可见这题目难到了什么程度。这会儿听章元敬说难,忍不住说道:“哎,这白山长也真是的,不过是一场院试,何必这么较真。”

章元敬见左右无人才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师兄,噤口,院试乃是士的起步之处,自然要慎之又慎,白山长重视才是为考官之道。”

李承业也意识到自己食言了,连忙闭了嘴,只是心中难免担心里头的儿子,怕他受不起打击一蹶不振,又怕他病刚刚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复发!

第49章 白正堂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大部分的学子都出来了, 他们才看见了李子俊的身影, 只见他整个人脚步都有些悬浮, 脸色惨白惨白的, 一看就状态就不好。

李承业连忙把人扶住,谁知道刚搭了把手,李子俊直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直接喷了他爹一身,到了最后直接吐酸水了。

别说被喷了个正着的李承业,就是章元敬也担心起来,忙不迭的把手中的热水递过去:“师兄, 你先喝口热水压一压。”

李子俊勉强接过去漱了漱口, 才带着几分歉意说道:“爹, 对不住,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李承业叹了口气,他哪里会跟儿子计较这个,只是心疼的说道:“什么都别说了, 快回去吧, 大夫就在家里头等着呢,你什么都别想,照顾好身体就是。”

李子俊吐完了,这会儿倒是觉得舒服了一些,点了点头说道:“我好多了。”

可李承业看着儿子惨白的脸色,哪里放心的下啊, 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臭味,直接脱了外套,带着人回家了,看大夫最重要。

这当头大夫还不好请,还是李承业有先见之明,先花了大价钱把人请到家坐着的。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看见李承业满身狼狈的样子,金姨娘大叫出声,眼中带着关切和担心,显得莹莹动人。

只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李承业这会儿哪有心思应付小老婆,摆了摆手说道:“大夫呢,赶紧让他过来看看,怎么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金姨娘脸色微微一僵,但还是强笑着去把大夫请了过来,态度恭顺而殷勤,只可惜这会儿谁也顾不上她,金姨娘心中觉得委屈,却什么也不敢说。

大夫一把脉,倒是安慰道:“小少爷年纪小,有点受寒,导致脾胃失和,刚才吐了倒是好事儿,这会儿脉象看着还好,喝一剂药,吃一些清淡的养一养就好了。”

李承业听了这才放了心,又说道:“大夫,您再帮忙看看这小子有没有受凉。”

说完直接把章元敬推了过去,一副生怕他也忽然吐出来的架势,不过眼中的关心也一览无遗,章元敬无法,只好乖乖的伸出了手腕儿。

大夫倒是也不奇怪,直接伸出手指搭了上去,半晌才说道:“这孩子身体比小少爷还好一些,可见是平时没少跑动的,不过到底是年纪小,在里头吃不好住不好的,还是得当心一些,也不用喝药,多喝点姜汤,多放些红糖,也就够了。”

章元敬大大松了口气,还好不用喝药,这时候的中药苦的都没边儿了,姜汤虽然也难喝,它至少是甜的啊!对此,章元敬对自家需要喝药的师兄表示了同情。

可惜李子俊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同情,比起又甜又辣的姜汤,他倒是宁愿喝苦汁儿。

等精神头好了一些,李子俊就忍不住拉着章元敬抱怨道:“这次的题目也太难了,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拉扯到一起,这是想干嘛呢,莫非一个人都不打算让考中了。”

章元敬也觉得这次的考官有点损,不过还是安慰道:“简单有简单的好处,难也有难的好处,这时候真水平就显露出来了,但凡有一点可取之处的就容易中。”

李子俊被他这么一带,倒是觉得也是,他苦思冥想了一番,觉得自己到底也是写了一些东西出来的,便安心了一些,还说道:“我若是中不了的话,大部分人也别想中了。”

找回了自信的李子俊又开始毒舌了,章元敬见他有了精神头,倒是也放心了一些。

今年的考题难是有目共睹的,不少学子已经对自己的成绩表示绝望,今年考完之后需要请大夫的人大大增多,一时间连明湖府的药材价格都上涨了一分。

作为出题目的人,白正堂背负了大家的埋怨和咒骂,只可惜这些心里话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相比起凄凄惨惨的学子们,白玉堂喝着一杯热茶,梳理着一份份考卷,悠闲的很。

副手走进来的时候,就瞧见白正堂开着考卷,口中骂道:“写的什么鬼,孟母一个妇道人家,一心为了儿子想,这也能扯到爱民忠君,哼,可见是没带脑子来考试的!”

副手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说道:“爱民忠君,好歹跟一曝十寒有关系吧?”

白正堂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考题考题,自然是要跟全部的考题有关系,才算是摸准了,不然猜到一般,那就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副手腹诽鬼知道你的意思,口中还说道:“白山长,您今年出的题目本来就难,若是再这么严格的话,到时候咱不会连五十个名额都凑不满吧,这可是朝廷规定的。”

白正堂一边翻阅,一边淡淡说道:“选了五十个庸才出来,也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

副手差点要上去给他一拳,让他看看什么叫做庸才,不过最后他还是憋着气问道:“白山长看到现在,难道就没有看到一份合意的卷子,我倒是觉得其中有几分答得还不错,也算是言之有物,这是靠秀才,又不是考状元,能写出这个水准已然不错啦。”

“再者,您的题目确实是难了一些,这些童生有些连策论都才入门,哪里懂什么隔章搭。”副手还是忍不住要为考生们说说情,考得差实在也不全怪他们。

白正堂一抬眉头,反问道:“照你这么说,他们写不出来还是我的错喽。”

副手一噎,忍不住问道:“白山长,莫非庐山书院的学生,都能做出这样的题目来?”

白正堂一听,反倒是哈哈笑起来,摸着胡子说道:“有些能,有些不能,那些不能的迟早都得被我踹出去,免得丢了老夫的面子。”

副手算是知道为啥庐山学院的学子个个出众了,搁着这么一个老师在,想不出众也不成啊,如果不想要被扫地出门,就得奋发前进。

副手发自内心的同情那些学生,不过当前,他还得解决院试的问题,他白正堂再厉害也改不了朝廷的规矩,该选的名字还得选出来!

想了想,副手索性把他们几个阅卷的都觉得还可以的试卷一一挑出来放到白正堂面前,笑着说道:“白山长再看看这些怎么样,这份卷子的文章虽然一般,但胜在字写得好,颇有几分风骨,在童生里头倒是十分难得。”

白山长扫了一眼,就吹胡子瞪眼说道:“得,什么时候靠秀才就看写字了?”

副手憋气,又拿出一副卷子,笑着说道:“那这个写得如何,虽然观点不出奇,文采倒是斐然,句句引经据典的,可见是读了许多书的。”

白山长冷笑了一声,嗤笑道:“通篇都是废话,这叫引经据典,你确定不是背诵默写?嗤,说他空洞无物都是侮辱了空洞这个词。”

副手继续憋气,只是笑容已经僵硬起来:“倒也是,那这个呢,言之有物,稳稳当当。”

白山长这次倒是拿过卷子看了起来,半晌,他挑了挑眉头,直截了当的说道:“确实是稳当,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写给他娘的颂词。”

副手被气的差点掀桌,嘴角已经耷拉下来了,呵呵问道:“那山长看到现在,可觉得哪份卷子还成,山长教书多年,肯定比我们眼光好。”

白正堂似乎没听出他的讽刺语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忽然站起身拉出一份卷子来,笑着说道:“来来来,你看看这份。”

副手低头一看,倒是觉得眼熟的很,他略有些犹豫的看了眼白正堂,低声说道:“不瞒山长,这份卷子我们几个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好,只是,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白正堂像是不明白似得反问道:“哪里不合适?”

副手左看右看,确定无人才说道:“这卷子写的好是好,也在点子上了,但是,当今不是很厌恶神佛之说吗,这通篇却带着一股子佛性,下官只怕......”

白正堂一听,倒是冷笑道:“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好就是好,坏就是坏,难道那些糟粕还能看出奇葩来?再说了,只是一场院试,皇上闲的发慌才会管。”

“再者,他说的明明是孔孟之道,人生大道,什么时候又跟神佛勾搭在一起?我看不是考生写的不好,而是你们脑子里头想得太多。”

说完这话,白正堂十分任性的把那份卷子留下了,坦坦然的说道:“我是主考官,我都不惧你们怕什么?一个个老鼠胆子,怪不得成不了大事儿。”

副手心中叫苦,他能不怕吗,万一惹得皇帝不喜,白正堂倒是不担心,反正他也就是个教书的,他们的仕途却是毁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期望皇帝老子压根不关心小小的院试了。

白正堂冷眼看着,心中却觉得有些暗沉,皇帝的喜好固然重要,但重要到连一场院试都要跟着他的口风走,那大兴王朝还能好吗?

当今什么都好,也是个勤政爱民的,唯一一个不好就是不太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也幸亏这位不昏庸,不然以他的性格,大兴王朝哪能安稳到现在,只是......皇帝也已经老了。

副手无奈答应了下来,口中还是说了一句:“这位考生看的这么透彻,不会是历经了人世沧桑,已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童生了吧。”

第50章 小三元

而立之年的章元敬并不知道虐惨了一批考生,差点被扎小人的白正堂白山长这般赏识自己, 他正忙着照顾师兄呢, 李子俊之前那场病还没好全, 这会儿又受了寒, 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整个人也是奄哒哒的,就像是被霜打了的白菜苗儿。

已经考完了院试,章元敬也有心放松放松,索性也不看书了,拿着本游记读给李子俊听,李子俊一边听一边评价, 不是嫌弃这首诗写得不够出彩, 就是谴责那个读书人走的路不够多, 章元敬放下书本,看着他家师兄,总觉得这个人很容易被打死。

李子俊往自己嘴巴里头塞了颗话梅,这两天尽是吃些清淡的东西, 他嘴巴里头没味道, 抬头看向章元敬:“小师弟,怎么不读的,不是读的挺好听的吗?”

章元敬深深吸了口气,撇嘴说道:“我怕忍不住暴打你为作者出气。”

李子俊嘿了一声,说道:“有你这么亲疏不分的吗?怎么着,有本事写书还不让人挑刺?”

章元敬拿过话梅坛子, 给自己也塞了一颗,临了翻了个白眼:“你光顾着挑刺了,人家好的地方你怎么不多看看,再说了,读的人是我,你这么说我能高兴吗?”

李子俊哼哼了两声,半晌忽然开口问道:“小师弟,你说这次我还能考中吗?”

章元敬心里头也没有底,听了这话只是说道:“我哪儿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我就是考官了,不过难的大家一起难,简单的大家一块儿简单,也没差了。”

李子俊一听,笑着说道:“可不是吗,总比那个贾正经好吧,连个童生都没考过,哼哼哼,我看贾家还怎么吹嘘他们家出了神童,就这样的还想要拜我爷爷为师,没门。”

一想到贾正经的倒霉样子,李子俊就更开心了,乐颠颠的把考试的紧张都抛到脑后。

等待成绩出来的过程是枯燥而心焦的,章元敬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够好了,到了那一天也有些吃不下睡不着,一出门,赫,他家师兄正顶着一双熊猫眼在院子里头溜达呢。

再看早早的开始喝茶的大师兄,恨不得天不亮就守在榜前的章明林,章元敬觉得自己的心态还是挺好的,至少他没把石子路都走出圈儿来啊。

章明林忽然挺住了脚步,开口说道:“不成,我还是去榜前等着吧,在这儿也太心焦了。”

章元敬连忙劝道:“林二叔,这还下着雨呢,多麻烦,等会吧,这会儿反正结果已经定了,早一点看到晚一点看到也没啥差别。”

是的,这一天还在下雨,但淅淅沥沥的细雨完全挡不住人们的热情,章明林一摆手说道:“这点雨算什么,你在家等着我好消息吧。”

说完似乎怕他阻止似得,非一般的带着斗笠就走了,完全重现了健步如飞这个词语。

李承业看着有些眼馋,心中后悔的说道:“早知道咱们应该去对面茶楼包个座,至少比家里近多了,哎,失策失策。”

李子俊听了,紧跟着吐槽了一句:“爹,可别,在外头中了让人当猴子看,没中的话脸面都丢光了,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家喝喝茶吃吃点心呢。”

李承业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骂道:“你说的倒是好听,有本事你倒是吃啊,都快捏成碎碎了,有你这么糟践东西的吗?”

李子俊低头一看,果然,捏在手里头的点心已经不成型了,十分诚实的解说着他的心情,他有些讪讪的吞下了这块黏糊糊的点心,自己捏的饼怎么着也得吃完。

吃完了那块点心,李子俊倒是抬头问了一句:“小师弟,你真的不担心吗?”

章元敬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会不担心,若是这次不中的话,那就得再等两年。”

李子俊不明所以的问道:“就是再等两年,你也才十岁,急什么?”

章元敬没有说话,他是才十岁不急,到那时候中了也是少年才俊,但那时候他姐就十七了,年纪就有些偏大了。虽然童生也不错,但能拿到秀才功名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李子俊不明白,李承业却是知道一些的,他眼神微微一动,看了眼自家儿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的他摇了摇头,否掉了那个想法。

等待是煎熬,煎熬的时间就特别慢,等听见动静的时候,章元敬只觉得过了一年,等的自己都要从青丝变成白发了,一颗心不上不下的,真应了一个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