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林叹了口气说道:“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对他们来说能有一艘船已经是不错的事情了,至少不会缺饭吃。”

李子俊对坐船的新鲜劲还没过,还说道:“不过要是住船上,每日能看见外头的风景倒也挺风雅的,不是都说湖心映月最动人吗,他们日日都能看到。”

章元敬却摇头说道:“偶尔住一两天,自然是风雅,要是天天住的话可是辛苦的差事,不说冬冷夏热,光是湿气就让人头疼,常听说船家容易得风湿病,就是因为整日的在水上头,湿气太重了的缘故。”

李子俊也跟着感叹了一句,但他自小家境优越,对这些话也没有什么感触,听过也就忘了。新鲜劲头一过去,俩人索性回到船舱里头看书去了,府试就在后头,多看一点多安心一点,就是章元敬也不能避免这个想法。

第45章 明湖府

“呕…”一声呕吐的声音传来,章元敬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实在是这味道太难闻了, 他怕自己闻得多了也跟着一块儿吐出来。

旁边的李子俊眼中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靠近章元敬耳边, 压低声音说道:“该,谁让他自己作的,非要喝什么湖心水泡茶,这下非得把他恶心死。”

这话要从昨日说起,贾瑾玉因为出生的缘故,向来标榜自己是个喜好风雅,绝对不粗俗的人, 凡事风雅的事儿他肯定是要显摆一下的。

昨日的时候, 也不知道贾瑾玉怎么想的, 非得要喝湖心水泡茶,说是风雅,船家拦也拦不住,只能看着他的小厮打了水上来煮开了泡茶喝。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最多就被人说一句事儿多, 偏偏这位在船头显摆自己风雅脱俗的时候,好巧不巧撞见了一户船家,当家的娘子正拿着马桶在河里头刷刷刷。

黄白之物漂流而过,虽然湖面风大闻不到什么臭味,但也把这位风雅人士给恶心坏了。

后头再一次传来呕吐的声音,李子俊笑话了一番之后, 又担心的问道:“平安,你说我们在船上喝的水,不会也是从河里头直接打起来的吧,那,那不是也有那那啥吗!”

一想到自己也喝了那种水,李子俊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章元敬翻了个白眼,说道:“师兄,没啥好担心的,你想啊,青河那么长,总有人在里头洗衣服,洗其他的东西吧,但水也没听说过不能喝,河水自己有净化的能力,只要煮开了其实都没事儿,再说了,船家们自己也喝,他们肯定注意着呢,打得都是上流的水。”

这话让李子俊好受了一些,但脸色还是不太好,闷闷说道:“我还是觉得恶心。”

章元敬奇怪的问道:“咱们平时吃的米饭,蔬菜,不也要用肥料浇灌出来吗,又不是直接吃,又什么好恶心的,你别想就好了。”

李子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场面,脸色更难看了,捂住嘴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更要想了,不行了不行了,呕…”

章元敬一脸无辜,眼疾手快的塞了颗酸梅子到他嘴巴里头,一股子酸味果然把要吐的感觉压了下去,李子俊含着酸梅,苦着脸问道:“那,梅子里头会不会也有?”

章元敬好心的安抚道:“肯定不能有啊,梅子不是长在树上吗?”

当然,树下估计会有点的,果树也十分喜欢肥料不是?

得了这句话,李子俊似乎被安慰了,总算是把刚才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含着梅子下了船,一看见等着的人顿时惊喜的叫道:“爹,你怎么亲自来啦?”

这些年李承业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在明湖这边待着,李子俊能一月见一次他爹就不错了,这会儿显然十分高兴。

李承业哈哈一笑,拍着儿子的后背说道:“我不亲自过来能放心吗,一路上怎么样,还顺利吗,怎么脸色有点难看,你也不晕船啊?”

“哎,快别说那事儿了。”李子俊一想到那啥就恶心,连忙岔开话题,笑着问道,“爹,咱们先回去吧,我可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大概是家有严厉爷爷的缘故,李子俊跟亲爹的关系倒是十分融洽,甚至说得上是随意。

李承业也很享受儿子的依赖,哈哈大笑了一声,又摸着章元敬的脑袋问了几句,这才带着他们往回走,一边说道:“老爷子来了信,我就把屋子收拾出来了,平安,你就放心住着,可千万别跟师兄我客气。”

比起经常碰面的师嫂钱氏,章元敬翻倒是跟这位长年在外的师兄关系更好一些,再说他原本也是定了要住在李家的,听了这话果然也不客气:“那是自然。”

说完又特意介绍了章明林,谁知道这俩人客气了几句,倒是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等看见明湖府的城墙,章元敬又是惊叹了一番,不得不说是一片人造的伟大工程,站在城墙之下只觉得自己渺小不已,抬头仰望只觉得脖子发酸。

李承业看着他惊叹的眼神,笑着说道:“明湖府的城墙可有百年历史了,今朝也曾重修过,就算是跟京城的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章元敬没见过京城的城墙,只是觉得这里跟青州完全像是两个世界。街上的行人多是穿着绸缎的,两边的商铺琳琅满目,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才像是运河上的一颗明珠,承载着南北漕运的一个重要之地,滋养着一地的富贵。

章明林也是多年没来了,看见外头的情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明湖府还是没变,第一次来的时候,我都要觉得遍地都是银子喽。”

李承业笑了笑,淡淡说了一句:“可惜,银子都是扎手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章元敬的眼神微微一闪,车上的人包括李子俊在内都没有追问这个问题,倒是李承业仔细的吩咐了一句:“虽知你们是来科考,不至于到处乱走,但偶尔出来逛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看见漕运和明湖帮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别跟他们打交道。”

章元敬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师兄,会有危险吗?”

李承业怕他吓着,倒是安慰了一句:“这两帮人倒也不是横行乡里不讲道理,只是有时候霸道了一些,避着让着就是了,虽说有朝廷压着,但若是得罪了总要吃苦头的。”

这也是李承业慢慢摸出来的经验,李家毕竟只有一个李老爷子,这名头在青州还好用,但到了明湖就不够了,人家还不一定能给李老爷子面子。

李承业能稳稳当当的把生意做下来,可见也是把这边的规矩摸透了,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虽然他们跟两大帮派走的路子不同,但避开总比冲突来的好。

章元敬把这话记在了心里头,明湖可比青州大多了,车子慢慢开了半个时辰才算到了,李家在明湖府的宅子并不很大,但胜在位置好,跟知府衙门就在一条街上,安全,是别人想买都买不到的好地儿,李承业也是花了心思才置办下来的。

跟着李承业走进门,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就迎了出来,看她的发髻便知道是妇人,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老爷,您可回来了,这位就是大少爷吧,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老爷是要先歇一歇,还是先吃点东西?”

女子的话语殷勤备至,李子俊的脸色却冷了下来,看过去的眼神冷飕飕的。

李承业倒像是没在意他们的官司,摆了摆手说道:“我先带着他们去洗漱一番吧,虽然还不热,但在船上待了两天估计也不舒坦。”

女子笑了笑,连忙又说道:“热水也准备着呢,婢妾让人把水送到各房去。”

李承业点了点头,直接带着人走了,李子俊路过女人的时候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十分看她不上,李承业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反正对此毫无表示,只是对儿子关怀备至。

章元敬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这位大师兄在外头还养着妾侍的,不过想想也正常,李承业长年待在明湖府,而钱氏却在家里头服侍二老,身边没人才奇怪。

这到底是李家的家事儿,章元敬没有插嘴的余地,他乖乖的回到房间洗漱休息。

原以为他家心高气傲的师兄会跟李承业闹别扭,章元敬都想好了怎么劝解了,但等到吃完饭的时候一瞧,呵,父子俩个亲密无间的很,就差勾肩搭背哥俩好了。

看见章元敬来了,李承业还招手说道:“平安快来,今日特地准备了明湖的特色菜,你们尝尝看吃不吃的惯。”

章元敬跟章明林坐了下来,就看见满桌的鱼,各种各样的做法都有,闻着倒是香气扑鼻,青州虽然也喜吃鱼,但还没到这种程度。

不过明湖跟青州距离不算远,饭菜的味道也类似,只是明湖的油和糖重了一些,吃着有些甜味,吃过了还有点犯腻味,幸好里头有两道北方菜,倒是可以中和一下。

最后一道茶上来,方才那个女子笑吟吟的问道:“老爷,菜上齐了,您看还需要其他吗?”

李承业照顾着俩孩子吃东西,头也没抬的说道:“尽够了,行了,你下去吧。”

女子这才退下了,似乎也不觉得李承业的态度有问题,不难看出他们平时就是这般相处的,与其说是妾侍,倒更像是个下人。

李承业完全没在意女子的离开,还招呼着他们吃菜:“这道鲤鱼跳龙门你们一定要尝尝,兆头好,我啊,就盼着咱家再出两个读书人,反正我自己没指望了,你们考中了老爷子一高兴,估计就不会念叨我了,来来来,多吃点。”

李子俊一边吃,一边还说道:“爹,你这可不地道,一道鱼就想打发我们了?”

李承业哈哈一笑,说道:“等你俩考中了,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说。”

李子俊听了才兴奋起来,给章元敬使了个眼色,笑呵呵的说道:“这可是你答应的,别到时候耍赖,小师弟也听着呢。”

李承业大方的摆了摆手,笑道:“你爹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不过,首先你得考中。”

李子俊倒是也自信,抬着下巴说道:“当年你被爷爷天天骂没天赋都能考中,我肯定能。”

李承业一听,笑骂了一句:“臭小子,有你这么拆台的吗!”

看着父子俩的互动,章元敬心中微微有些羡慕,他上辈子是孤儿,这辈子生而丧父,都不知道跟父亲相互的感觉。

忽然,章明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章元敬抬头看去,正迎上男人关怀的眼神,他微微一笑,一口一口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第46章 府试

原以为县试的人已经够多了,等到府试的时候, 章元敬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只见考场外头浩浩荡荡的一千多人, 排成的长队几乎能绕出一条街。

李承业亲自送了儿子和师弟过来, 笑着说道:“行了,你们进去吧,放心大胆的去考,就算是考不中也没什么,年纪都还小着呢。”

旁边的章明林受不了了,提醒道:“承业兄,这时候说这话太不吉利了, 子俊少爷和平安肯定都能用, 他们的才学好着呢, 老爷子都亲口夸过的。”

李承业一拍脑袋,笑道:“瞧我,对对对,不就是府试, 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李子俊无奈说道:“爹, 你快别说了,越说我越紧张,平安,你紧不紧张?”

章元敬的心态倒是更好一些,主要是两辈子加起来参加过的考试太多了,以至于有些麻木了, 更有甚者,他对自己确实是有几分信心在:“师兄,要是紧张的话你就深呼吸。”

李子俊跟着做了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安慰,果然觉的好多了。

府试可比县试严格多了,除了考引之外,考生也就只能穿着一身衣服进去,纸墨笔砚包括过夜所需的棉被,餐食等等都是府衙提供的。

入门的时候,章元敬下意识的举起手来让搜身,大概是上辈子过安检习惯了,倒是那个衙役愣了一下,实在是没见过这么配合的学子,又见他年纪小,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喜欢。

不过喜欢归喜欢,检查起来还是分外严格,连头发都得捏一捏确定没东西,毕竟要是之后才被发现有夹带,他也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章元敬愿意配合,却也有学子觉的有辱斯文的,偶尔能听见压低了的抱怨声音,至于闹开倒是没有人敢,毕竟弄不好就得被叉出去禁止考试。

过了两次搜身,章元敬才在小童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等他坐下来看清楚对面的人却皱了皱眉头,原来坐在他对面的居然就是贾瑾玉,这会儿对他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章元敬心里头郁闷了一下,也不再抬头看他,自顾自整理起书案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但比起跟那位瞪眼睛,他还是宁愿自己找事儿做。

府试分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为此章元敬来之前把历年以来的邸报都翻阅了一遍,这还是托了赵大人的福,不然一般人想看也看不到。

等帖经的卷子一下来,章元敬从头至尾扫了一遍,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并未超过三经的范围,难度一般,可见这次出题的人并不是那种激进主意的。

章元敬先用草稿一题一题往下做,遇到不会的先空着,做完了其他的再回过来想,不过从头至尾,他也就一题有些拿不准,大部分倒是熟读背诵过的内容。

邻近中午时分,有人给考生们送来吃食,是一个轻薄的干饼和一碗清水,摸上去已经没有什么热乎气来,不过幸好现在天气不算冷,清水还有点温热。

章元敬停下了笔,将试卷收到一边,这才打算趁着清水还热乎泡着饼吃了,他吃的并不快,倒是觉的这干饼的卖相不好,味道倒是还成,嚼的久了有一股子甜味儿。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抬头一看,却见那位贾正经还在埋头苦写,不知道是嫌弃还是不饿,压根没把吃食放在眼中。

章元敬也没功夫管别人,吃完之后他想了想,举手示意要如厕,虽然是被人看着上厕所,但好歹能来回走动一次,舒展舒展筋骨。

解决完了人生大事,他坐定下来,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答案,这一看倒是真看出一个问题,他连忙提笔修改了,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誊抄起来,

等誊抄完毕,天色已经到了夜幕时分,左右已经有人交卷离场了,章元敬也不急着走,又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拉了拉身边的小铃铛。

铃声一响,自然有两人走了过来,当着他的面讲卷子糊了放好,又将其他的东西一一收走,这才示意他可以离场了。

等章元敬走出贡院大门,外头等着的章明林几乎望眼欲穿了,看见他连声喊道:“平安,可算出来了,觉的怎么样,可累?来来来,先喝点热水。”

章元敬喝了一口热水,就听见早前就出来的李子俊笑着说道:“我刚看见贾正经了,脸色惨白惨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考好。”

章元敬喝了水觉的舒服了许多,才说道:“考场里头他坐在我对面,不过他有没有考好也不关我们的事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考试。”

李承业一听,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说道:“就是,说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回家多读两遍书,待会儿不许对答案,反正这一场都考完了,考完就别想了,没得让心里头不上不下的。”

对于这点章元敬十分赞同,李子俊就算是有心想要对一对,无可奈何没有人配合,只得按下了这门心思,想着等全部都考完了再对。

很快就到了第二场杂文,考到一半的时候,章元敬就听见对面碰的一声,一抬头,只看见贾正经脸色惨白,整个人歪倒在书桌上,笔墨撒了一地。

章元敬心中一惊,差点没喊出声来,没等他反应,很快有衙役带着大夫过来,大夫把了把脉,低声说了两句话,接下去两个衙役直接就把人架了出去。

章元敬只觉得心里头砰砰砰直跳,虽然跟贾正经没交情,但眼看着他被拖出去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科举是座独木桥,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半路摔下去。

但是很快的,章元敬就收敛了心神,认认真真开始答卷,自己的路还不知道能不能走通,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管别人。

贾正经还得庆幸这只是府试,若是到了乡试会试,不到考完考场是不准打开的,就算考生昏迷发烧也只能在里头待着,如果真死了,那也只能怪自己歹命。

科举是耗费体力心力的事情,等第二场结束的时候,李子俊也没了嘻嘻哈哈的心思,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似的,倒是章元敬的状态还算稳定,至少跟昨日区别不大。

章明林心中担心,回到家之后让他在床上躺着,硬是给他从头至尾按了一遍,别说,按过之后确实是通透了许多,可怜府试的考棚不封闭,这也导致他们连走动都不能。

等到考第三场的时候,章元敬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最让他难受的是府衙提供的棉被也不知道多少时候没用了,闻着一股子的霉味。

这一场偏偏还要考两天,学子们都得在考场过夜,虽说现在天气暖和了一些,但晚上却还冷。章元敬想了想,趁着白天有些太阳,他先把那棉被在身边摊开,想着好歹能晒晒。

这一场考的是策论,也是最难的一题,等考题一下来,章元敬一看就笑了,这题目他做过!李玉山在家猜了许多策论题目,让他们都试着来做,这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的考官果然是规规矩矩的,几乎是把自己框在了架子里头,章元敬眼神微微一动,倒是知道自己的行文风格应该是什么样了。

等写完一篇策论,一抬头天都黑了,这算是明白为什么策论跟前面的不同要考两日。

章元敬也没趁着夜色继续写,解决完个人问题之后,索性拉开棉被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子呼呼大睡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棉被这会儿带着一股子阳光的味道。

考棚有些漏风,不过有李玉山和李承业的提醒在先,章元敬用衣服裹住了脑袋,只露出口鼻来睡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虽有些腰酸背痛,其他倒是还好。

他仔细的用清水沾了沾脸醒神,等完全清醒了才开始检查起昨日的策论来。

等终于拉铃交卷的时候,章元敬只觉得身体都被掏空了,这还只是府试,一想到会试一考就是三场,一场就得三天,他只觉得眼前都在发黑,看来这次若能得中的话,他还得好好锻炼身体才是,不然不说其他,身体先就要扛不住!

到了外头,章明林眼明手快的将他抱起来,直接送到了车上,章元敬如今也习惯了,配合的抱住了章明林的脖子来减轻重量。

到车上一看,章元敬倒是惊讶的问道:“林二叔,我师兄还没出来吗?”

李子俊是个不喜欢回头检查的,这毛病不知道被李玉山骂过多少次,只是老是不能改好,所以每次都是他先出来,在外头等着章元敬。

章明林眼中带着几分担忧,说道:“他先出来了,只是有些发热,我就让承业兄先送他回去看大夫,希望没事,平安,你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章元敬摇了摇头,却还是被灌了一肚子的热水,章明林迅速的把他送了回去,一进门就又灌了他一肚子的姜汤,一副要把任何病灶扼杀的架势。

第47章 府案首

“怎么还没回来?”李子俊一边念叨着,一边在客厅里头来回转圈儿, 弄的他亲爹烦不胜烦, 终于忍不住制止道, “俊儿, 咱能不能做下来歇一歇,看看你小师弟,人家多镇定。”

李子俊听了倒是坐了一下,但坐下没多久又站了起来,说道:“哎,早知道我就自己去看了,总比待在家里头干等着好。”

章元敬笑了起来, 说道:“师兄, 就我们这小身板, 估计连人群都挤不进去,还是在家安心等着吧,有林二叔在呢,看到的话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李子俊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一屁股坐了下来:“哎, 我这不是担心吗,要是没考中的话,回去爷爷可饶不了我们,之前的苦头都白吃了。”

“你知道就好,之前让你仔细点,仔细点, 你就是不听,出来之后发现有问题那还有个屁用?”李承业瞪了一眼儿子,对他每次都第一个出来的事情十分不满。

李子俊却振振有词的说道:“做完看过一遍,再看也看不出来,第三场我都发烧了,要是在里头待着的话,出来还不得大病一场。”

这话还挺有道理,弄的李承业无法反驳,最后又是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也忍不住问了一句:“派人出去看看,怎么还没回来呢?”

话音未落,只听见外头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喊着中了中了,进门就大声贺喜:“恭喜老爷恭喜少爷,小少爷榜上有名,中了第十名。”

李承业一听,猛地站起来笑道:“好好好,有赏。”

李子俊也是眉开眼笑的,只是嘴巴里头还带着几分欠扁:“才第十名。”

李承业回头就拍了他脑瓜子一下,说道:“能中就好,你还挑了?知道自己不如人就多读读书,到时候院试追上去,对了,元敬呢,是第几名?”

那个小厮拿了赏钱正高兴呢,听见这话微微一愣,抓了抓脑袋说道:“我,我看见少爷的名字太高兴了,一高兴就回来报喜了,还没看见章小少爷的名字。”

其实他心中却是想着,他可是从后头往前看的,他家少爷第十名,后头绝对没有章元敬都名字,这位小少爷大概是落榜了,哎,毕竟才八岁,能过县试已经很了不得了。

李承业没理解小厮的暗示,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哎,那还不快去再看。”

小厮一听连忙又跑了出去,李子俊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师兄的样子,还开口安慰道:“别担心,爷爷都说了,以我们的能力府试肯定能过。”

章元敬原本并不担心,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要知道府试院试三年两次,错过这次院试的话,差不多要等两年才能等到下一届,若是两次考试的时间正好撞在一起,那就更糟糕,至少也得等四年!

四年之后,他姐姐都快十九岁了,十八岁未出嫁家里头就得罚银子,他倒是不在乎那一两银子,但名声太难听,真到了那种程度就更难嫁入好人家了。

正因为这种担心,所以章元敬才不顾老师的提醒,执意要考这一届。

幸好,没让他担心太久,只见章明林急匆匆的跑进来,身上衣衫都被挤得有些不整,脸上却带着一股子无法掩饰的喜悦,进来之后一把抱起章元敬转了个圈,只把他弄的晕晕乎乎的,才大笑着说道:“平安,你中了,头名,你又是第一名。”

“什么!”惊叫的声音出自李家父子口中,李承业首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父亲的眼光果然比我好,平安,你可是为青州争了光了。”

青州偏远,这些年才发展起来,在文风方面便远远落后于其他富裕的县镇。

李子俊却是高兴中带着几分嫉妒,虽然以前爷爷也曾说过他不如平安的话,但李子俊总还是觉得,爷爷说那话是为了鞭策自己,结果现在一块儿考试,自己才第十名,平安却拿了第一名,这可让李子俊心里头五味成杂。

章元敬第一反应也是高兴,他也是没料到自己还能拿到头名,要知道明湖府可算是文人墨客辈出的地方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示意章明林把自己放下来,章明林这才发现自己逾矩了,大大咧咧的把他放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你爹泉下有知,怕也是开心的很。”

府试是没有人报喜的,不过一家子两个人都中了,李承业赏了一笔,全家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晚上他还特意整治了一桌酒席,跟着章明林两个人喝了两杯,兴致不是一般的高。

等到吃完饭,章元敬内心的激动也平静下来了,毕竟只是童生,白头童生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科举三场,过了院试才算是踏入门槛儿,不然只有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饭桌上,李子俊看了好几遍小师弟,等只剩下他们俩人的时候,他忍不住说道:“等到下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章元敬笑了笑,只是说道:“师兄,若是你检查的仔细一些,没有犯那些小错,说不定会比我成绩更好,我这次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李子俊冷哼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说道:“后头的院试我们都尽力而为,看谁比较厉害,再说了,我的师弟,可不仅仅是靠运气,你的实力也在那儿摆着呢。”

章元敬听了就放心了,自己这位师兄固然有些心高气傲,倒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他要是不高兴脸上就会摆出来,说穿了,哄一哄就很快过去了。

府试的成绩一出来,章元敬便想着回家一趟,但一看时间,距离院试也就一个半月时间了。李承业就劝导:“元敬,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待着,考完了院试再回去不更好吗?”

章明林也劝道:“是啊,虽然路程不远,但来回也得三五天,到底也累。”

再有一个,在明湖他们借住在李家,其实也花费不了什么银钱,若是住客栈的话,那还真不如回家的好,毕竟人多口杂,压根不能静心读书。

章元敬自然也知道,只是说道:“就怕奶奶他们在家里头担心。”

李承业一听,倒是笑道:“原来你在操心这个,别担心,你写一封信,让下人一块儿带过去就是,又是住在自家老师家里头,你奶奶肯定放心。”

章元敬权衡了一下,觉得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便也就安安心心的留下来读书了。

院试考试的内容和府试相差不大,但难度却要高很多,尤其是策论这一块,更加靠近后头的乡试,会试,许多童生都是死在这一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