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长得很像李子俊,尤其是那一双高高挑起的凤眼,可以预见长大后的美貌,但大约是成长环境的原因,小姑娘一直都是怯生生的模样,比起自己的亲娘来,反倒是跟李子琳更亲近一些,这会儿也是,亦步亦趋的靠在李子琳身后。

章元敬也是见过李瑶的,这会儿见小姑娘恨不得藏在李子琳身后的模样,招手说道:“瑶瑶,过来叔叔这边。”

李瑶下意识的看了看李子琳,见姑姑朝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慢慢的走到章元敬身边,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叔叔,看起来显然是已经不记得他了。

也是难怪,章元敬后期忙着科举,来了李家也多是见一见老爷子,大约也有两年没见这孩子了。想到自家师兄自信张扬的模样,章元敬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着拿出一块玉佩来:“不是什么值钱的,拿着玩儿吧。”

李瑶又朝着李子琳看去,见她点头才把玉佩收下,抿着嘴微微一笑,清脆的道了声谢谢。

旁边的钱氏见状,也不知道出于何意,开口说道:“哎,如今也就元敬你还记得子俊,你们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再好没有了。”

章元敬向来对钱氏敬谢不敏,这会儿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得说道:“伯母请放心,等我去了关山,找到了师兄,定会给你们来信。”

钱氏眼神微微一闪,却带着几分恨意说道:“我原本想着,你去的时候,可以把子俊媳妇也带去,谁知道她又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子俊还在边疆受苦,她倒是好,在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整日的生病,家里头的喜气都被败光了。”

这话章元敬无从借起,还是章氏听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瞪了一眼这个几十年都不着调的媳妇,说道:“内宅的事情,你同元敬说什么,既然孙媳妇病了,你多看顾一些就是了。”

徐氏的身体是真的不好,当年怀孕的时候担惊受怕,生下李瑶的时候又大出血,差点连命都没保住,后来在床上躺了将近一年才好一些,她又是个分外想不开的,整日里病病歪歪。

被婆婆骂了一句,钱氏抿了抿嘴角不再说话,倒是李子琳握着李瑶的手,忽然问了一句:“元敬,我能跟着你们去关山吗,到了那儿,寻到哥哥,我就在那儿照顾他。”

一听这话,李瑶立刻抱住姑姑,喊道:“姑姑,我也要跟着去照顾爹爹。”

章元敬还未说话,李老爷子却发话了:“说什么傻话,元敬是去赴任,又不是游山玩水,哪能带着不相干的女眷,你好好把子琳带大,也算是对得起你哥哥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上门来提亲的人,但章氏看着都不大满意,李子琳就在家这么蹉跎着,李老爷子不觉得如何,大不了就养着孙子一辈子,反倒是钱氏急得不行。

李子琳扭了扭身子,她是真心想去关山,在那边吃苦也比在家里头待着,整日听着老娘念叨来的好,但是看着老爷子的脸色,她心里也知道大约是不太合适,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家小姐,而是被出的妇人,她默默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116章 出行

看着眼前一排排的银锭子,章元敬有些惊讶, 但又觉得意料之中, 他随意的在姜氏身边坐下来, 笑问道:“这又是谁家送来的程仪?”

姜氏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 笑着说道:“王家,以前没什么来往,但是你姐夫家的亲戚,跟丁老爷子一块儿上门的,也是不好回绝,平安,这要不要退回去?”

章元敬翻看了一下, 金额倒是不大, 便摇头说道:“既然收下了, 那就不用送回去了,临行之前,咱家准备一份回礼就是。”

沾亲带故的,人情往来肯定会有, 只要不是太过格, 朝廷也是不会官的。

姜氏听了,便把这事儿记下,又转身说道:“家里头几个下人,我跟你娘都问了一遍,李婶和翠儿,是拿定主意要跟着我们走的, 哑婆子也想走,但她年纪太大了一些,还不如留在青州养老,也好帮着看看宅子,看门的夫妻倒是犹豫,我就做主放了他们的身契。”

对此章元敬是没有意见的,点了点头说道:“您做主就是,不过翠儿年纪不小了,怎么还不成亲?若是去了关山,还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翠儿比章铃兰还大了一岁,章铃兰如今已经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娘了,翠儿却还云英未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苛待下人,故意拦着不让成亲呢。

姜氏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前两年,你娘也相看了几个还算合适的,但翠儿不乐意离开章家,又说小时候家里头给她定过亲事,左右都不肯嫁人。逼得急了,她就说要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后来你娘也淡了那个心思,大不了以后章家给她养老就是了。”

翠儿在孙氏身边十多年,说半个女儿也不为过,她容貌不算出色,人也不是非常机灵,但胜在一个本本分分,这么多年下来,就是姜氏对她也是满意的。

章元敬一听,倒是疑惑的问道:“翠儿不是很小的时候就来了咱家吗,家里头还定了亲?”

姜氏笑了笑,说道:“具体如何奶奶也不清楚,不过翠儿是被后娘卖掉的,说不得前头亲娘还在的时候,确实是定过亲事儿,不过这话多也是托词,你想啊,那时候她那么小,哪里还记得,大约还是不乐意嫁人,所以才这么说道。”

章元敬点了点头,也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章家的人际关系简单,要处理的事情却不少,一来是房子要托人照顾,哑婆子能看顾,但她年纪大了,自己都需要照顾,这个倒是还算好办,隔壁的章明林一家就能帮忙。

二来是六爷爷那边,之前说好了要帮他养老,如今老爷子身体还硬朗的很,却不能跟着一块儿上路。章元敬想了想,还是拿着银子去了族长家,索性雇了人照看他,顺便也能看顾几分哑婆子,免得他们年纪大了不方便。

剩下的,便是族学和李家,族学这头,章元敬把能讲的都讲了,还把自己这些年累计下来的书籍贡献了出来。李家那边,自从知道章元敬即将前往关山,李老爷子精神反倒是好了一些,似乎日子有了盼头,甚至反过来教他如何在官场立足。

终于到了启程这一日,章家举族出动,帮着章元敬一家把东西抬到船上,章家族长看着,颇有几分不放心:“元敬,路途遥远,你又带着老弱妇孺,这路上怕事不大安全。”

前往关山,那可不是去京城,直接坐船就能到,到时候水路转陆路就不稳当了。

章元敬早就考虑到这一点,笑着说道:“族长且放心,走完水路,我会花钱请镖局随行,走的又都是官道,想必还算是安全的。”

族长见他早有准备,这才略放心一些,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章元敬看了看站在人群之后,不太起眼的哑婆子和章老汉两人,虽不是血脉亲人,但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这两人占据着重要的作用。

章元敬径直走了过去,拱手行李道:“哑婆婆,六爷爷,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您两位还请保重,若有不适,尽管找族长和林二叔解决。”

哑婆婆捂着嘴点头,老眼里头满是泪水,她是真心把章元敬看作自己的亲孙子,只可惜她年纪太大了,年前还生了一场重病,别说出远门了,偶尔吹一个冷风就得躺上好多天。

她上半辈子无福,临老却能遇到这么个孝顺的孩子,把她安置的妥妥贴贴的,隔壁孙秀才的老娘都羡慕,这辈子能过成这样,她也算是没有白白来人间走一趟。

看着泪流满面的哑婆婆和章老汉,章元敬心里也不大好受,古代出行困难,有时候一别就是经年,眼前的老人年纪大了,将来还不知道有没有重逢之日。

不过很快的,他就收敛了感叹,转身看了看丁聪,笑着说了一句:“姐夫,以后姐姐就托付给你照顾,姐姐天性善良,你可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丁聪还是那副胖乎乎的样子,大概是日子好过心宽体胖,似乎比一年前更胖了,这会儿他拍着胸脯说道:“平安,你就放心吧,娘子在丁家绝对受不了委屈。”

章铃兰原本也含着眼泪,这会儿却破涕为笑,说道:“平安,你不用担心我,章家可不是摆设,倒是你,出门在外,照顾好奶奶和娘,也照顾好自己,有合适的姑娘,就快些成亲,到时候给我生一个大胖侄子。”

眼看章铃兰越说越不着调,章元敬连忙挥别了章家族人,踏上了远行的船只,这一去,他也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回来,只希望那时候这些人都还好好的。

离家远行,姜氏和孙氏的心情也有几分低落,不过很快的,她们就打起精神来,主要是怕章元敬看着担心,到时候说要把她们送回青州去。

若是一开始就知道章元敬被封了关山知府,姜氏孙氏还会担心,苦恼关山的苦寒,但一开始她们接到的消息是发配,这么一对比,关山虽然穷了一些,当知府至少还是好事儿。

后来又得了皇帝的诰封,有平安陪着,对于姜氏孙氏而言,关山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章元敬一开始还怕她们不习惯,结果除了孙氏一开始有些晕船之外,其余人都适应的很,尤其是翠儿,大约是年轻的缘故,一路上都兴奋的很,叽叽喳喳的,倒是比在家还多话。

从青州前往关山,前半段也都可以走水路,只是不免会路过明湖府,这会儿遥遥的看见天外来客高塔,章元敬心中又平添了几分怅惘。

上一次,他坐在塔上与孟嘉义畅饮,说的是高中归来迎娶孟家女,结果他果然高中回来,孟家却赶在他回来之前就退婚了。

章元敬相信,退亲一事绝对不是孟嘉义的意思,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与孟家止于孟嘉义的几分情谊,这几分情谊,远远不够让他甘愿让亲人受委屈。

姜氏见孙子看着明湖府的方向,还以为他忘不了孟家姑娘,开口说道:“咱们要不要在明湖府停一日,也好去问问孟家,当初到底是什么意思?”

章元敬一听,便知道他家祖母肯定是误会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既然退了亲,就证明我与孟家小姐没有缘分,何必上赶着再去追问,反倒是让孟家难做了。”

孙氏对此颇有几分不平,冷哼道:“今日他孟家退了亲,以后铁定悔的肠子都青了,世界上能有几个儿郎比得过咱平安好。”

听着这话,章元敬摸摸鼻子,暗道这果然是亲娘,看满世界的人都觉得还是自家儿子好。

章元敬觉得这话让人害臊,但姜氏孙氏不觉得啊,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就差把自家孙子儿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章元敬深刻的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带着一辈子的记忆,恐怕早就被宠的自信过度了,听着姜氏孙氏的话,怕是真以为自己天下无双才华第一。

姜氏孙氏说的开心,在船上倒是也不显得寂寞,船上的日子虽然单调,但好歹不颠簸,只可惜这样舒坦的行程只占一小半,很快,他们就得下船换马车继续前行。

章元敬让内眷在船上等着,自己带着余全下去找镖局,谁知刚走下客船,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在下头等着,看见他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

章元敬看着越发瘦削,身上的阴沉更甚的孟嘉义,神色也有些恍惚,但是很快的,他就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容来,拱手说道:“孟兄。”

孟嘉义怔然,像是没料到他还能好声好气的与自己打招呼,也抬了抬手,说道:“章弟,久别重逢,还能一聚否?”

章元敬没有推辞,跟着孟嘉义来到一家僻静的酒楼内,还未坐下,却见孟嘉义长揖到底,声音中带着歉意:“舍妹的事,是孟家做的不对,孟某深表歉意。”

章元敬见状,心底好歹舒坦了几分,叹了口气扶起孟嘉义,说道:“既是无缘,便罢了。”

孟嘉义抬头看着章元敬,心中不免替自己的妹妹感到惋惜,若只是继母作祟,他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婚约,但若是连茵茵都不愿吃苦,他又能如何呢?

在孟嘉义的心中,章元敬这样的人,早晚都会一飞冲天,更难得他又是个重情重义的,若是妹妹跟着吃几年苦,将来必定得他尊重,可惜,茵茵并不愿意。

第117章 商队

孟嘉义心中愁肠百结,他抬头看着章元敬, 见他待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 心中又是一叹, 不知道该称赞这个少年郎心胸宽广, 还是感叹妹妹没有福分。

想的深了,想的远了,孟嘉义心中那口郁气怎么都咽不下,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年来,我做了那么多,如今想来,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值不值得。”

章元敬抬头去看, 却见孟嘉义脸上带着几分恍惚, 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片阴郁之中。

他听见孟嘉义继续说道:“我所坚持的, 或许人家根本不需要,所求的,也注定得不到,兢兢业业反让人耻笑, 往后看二十多年, 也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何意义。”

章元敬听着,只觉得孟嘉义竟有几分心生死志,想到孟家那乱糟糟的状况,他倒是有几分同情,他们家固然贫苦,但好歹一家子其乐融融, 不像孟家,父不父子不子,明明是血脉亲人,却恨不得要了彼此的性命。

想到这里,章元敬开口开解道:“孟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此次一别,还不知道将来有没有再见之日,何必因此耿耿于怀,人生在世,只要问心无愧就是,有没有意义,自己便能知道,当初你为何而做,莫非只是图他人之心吗?”

孟嘉义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说道:“我虚长你几岁,如今却还要你来开解,这次,却是是我孟家对不起你。”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茵茵没有那个福分,孟家的人的心,或许真的比较硬。”

想起他回家之后质问继母,却被孟文茵开口拦住,那时候看着眼前美艳绝伦的少女,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那还是不是他从小爱护,曾在母亲幕前相拥而泣,发誓要好好照顾的那一个。他想让文茵走的路,并不是妹妹想要的,那一刻他终于认清事实。

就像他憎恨继母,祖父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无法调节,却还是希望他能后退一步。茵茵也是如此,比起自己的未来来,他这个大哥不值一提。

那一瞬间,孟嘉义对自己,对未来,甚至产生了一种怀疑,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或许,他才是整个孟家最为天真的人,才会对他们报以期待。

孟嘉义想了许多,这一次从孟家离开的时候,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想着跟章元敬道一声歉意,对于孟嘉义而言,其实他们孟家也不是良人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章元敬不但没有责怪,反倒是反过来开解安慰他,这番胸襟更是让他自愧不如,也许这些年,他在孟家耗费了太多的岁月,以至于眼界也变小了。

孟嘉义脑补了许多,最后化成一声叹息:“今日之后,我会往南方走一趟,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该践行当年的约定了。”

章元敬并没有问到底是什么约定,反倒是孟嘉义自己解释道:“当年外公一家被流放到南疆,与我有婚约的表妹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他们音信全无,如今茵茵不用我担心了,我也该去南疆看一看,也让九泉之下的母亲能够安心。”

章元敬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那杯水酒,朗声说道:“今日一别,我们一人往北,一人往南,怕是要在大兴的两端,只希望各自顺利,如愿所求。”

孟嘉义也跟着笑起来,狠狠的饮下三杯水酒,这才说道:“前往关山的路途遥远,虽是官道,你带着内眷随行也不方便,不如与吴家随行如何?”

“吴家?”章元敬惊讶的问了一句,“莫不是山西吴家?”

大兴时期,晋商已经较为出名,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晋商沆瀣一气,确实是已成气候,吴家就是八大晋商之一,最爱走南闯北,就是青州也有晋商的影子在。

孟嘉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与吴家大少爷正好有几分交情,每年他们吴家必定是要前往关山,交易皮货,若是能与章弟同行,他们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这话里头的意思明白,吴家每年都走这一趟,可见皮货生意的利润巨大,但古代关卡众多,吴家要走这条路也少不了打点,花了银子还好说,最怕的是遇到地头蛇找麻烦。

章元敬虽然无人无财,但他是朝廷赐封的关山知府,有正五品的官职在身,真要是遇到当地的势力,他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当地的官员就算不礼让三分,也不会赶尽杀绝。

章元敬是官儿,吴家是商,两项同行倒是互利互惠,所以孟嘉义才会从中牵线搭桥。

果然,章元敬一听,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爽快的答应下来,笑着说道:“孟兄送上这份大礼,我现在这里提祖母和母亲谢过了。”

跟吴家同行,别的不说,至少不用担心安全,姜氏和孙氏也能安稳一些,章元敬这番感激也是真心实意,只是如此,倒是让孟嘉义更加叹息两家无缘。

喝完这顿酒,孟嘉义亲自带着章元敬去了吴家别院一趟,吴家早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孟嘉义这边的消息,看见两人携手而来也是吃了一惊。

吴家大少爷吴文龙也是个妙人,原本孟嘉义提这事儿,他觉得不太靠谱,两家婚事都吹了,他是章元敬的话也不乐意听这位大少爷的,多丢人,谁知道这两人看着居然挺要好。

一瞬间,吴文龙几乎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真有传言中的关系了,不过他跟孟嘉义相识多年,好歹知道他心中有一个表妹,不堪的名声多是继母所为。

等两人到了身前,吴文龙倒是回过神来,朗声笑道:“怪说今早就听见喜鹊叫唤,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吴某见过章大人,孟兄。”

吴文龙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圆脸儿,这会儿说着客套话也不让人反感,反倒是觉得亲近,章元敬跟孟嘉义对视一眼,倒是明白孟兄为什么说他必定会喜欢此人了。

章元敬笑着抬手,说道:“吴少爷客气了,这里又不是官场,咱们彼此直呼其名便是。”

吴文龙见他说的实在,不像是客套话,再看孟嘉义的脸色,倒是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托大,仗着年长几岁,叫你一声章家弟弟。”

章元敬也不推辞,笑着说道:“吴兄客气了,此行一路,还请吴兄多加照顾。”

吴文龙点了点头,又说道:“客气什么,总不能让你白叫一声哥哥,再说了,吴家也有随行的女眷,到时候令堂觉得闷了,也可与她们说说话,全当逗趣儿。”

章元敬以前也曾听说,吴家是晋商里头,唯一走商还带着女眷的家族,当然,也不是个个都能带着的,这里头颇有几分讲究,能被带着走的,不是备受宠爱的,就是在商事上有天赋,只是不知吴文龙说的女眷是哪一种。

两人坐下说定了这事儿,章元敬就起身告辞,他还得回去将姜氏孙氏他们接过来。吴文龙一听,立刻让下人跟着一块儿去搬行李,周到的很。

孟嘉义倒是没有跟着去,他有自知之明,章元敬不在意,但姜氏孙氏怕是不想要见到孟家人。他挥别了章吴两人,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却说姜氏孙氏在船上等了许久,才看见章元敬带着人姗姗来迟,这边吴家的人帮忙装车,章家的行李不算多,但姜氏精打细算什么都不肯扔,最后竟也装了满满三大车。

另一边,姜氏伸手拉了一把孙子,问道:“平安,这是请了什么镖局,靠谱吗,看着身板子也不是很壮实,这还没有阿全高大威武呢。”

章元敬扑哧一笑,背着人先把这事儿交代了,姜氏一听是晋商大族,倒是安心下来,笑着说了一句:“孟家人虽然都不是东西,这孟少爷到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

孙氏也跟着说道:“可不是,就是那后娘不是人,哎,要不是咱们要去关山,这也算是门好亲事儿,毕竟不是亲娘,以后走动的肯定也少。”

姜氏一听,心知孙氏是担心儿子的婚事儿,在青州没有合适的,去了关山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更加找不到了。她倒是不担心,她家乖孙都是五品大官了,还愁娶不到妻子不成,到时候别挑花了眼才是,就孟家那样的,以后才是个祸害。

章元敬笑了笑,提醒了一句:“既然两家已经退了亲,咱们就别再提了,免得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姜氏孙氏点了点头,姜氏还说道:“可不是,姑娘家名声重要,咱平安也有名声,到时候传来传去,别都以为咱平安定了亲可不好了。”

孙氏虽然还是暗怪孟家,但听了这话果然略过不再提起,心中却开始盘算起来,等到了关山那边,好歹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孟家小姐也没啥好的,娇娇弱弱的,谁知道是不是下一个徐氏,她也不图未来的儿媳妇样样都好,只要人贤惠孝顺,能生就成了!

第118章 在路上

“呕!”章元敬忍不住趴在车头,对外吐出一口酸水, 整个人都难受的不行, 脸色惨白惨白的, 奄奄一息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

他怎么都没想到, 走上陆路之后,他家祖母和娘亲适应良好,就连李婶和翠儿都无碍,偏偏是身体强壮,向来没有晕车晕船症状的自己吐到了现在。

章元敬吐得难受,姜氏和孙氏也看的难受,姜氏更是顾不得自己年纪大了, 偏要在这边照顾, 章元敬哪里肯让她们受罪, 好歹是把人劝回去了。

等他吐完,余全连忙递上一个水壶,章元敬喝了口漱口水,这才觉得翻滚的胃口好了一些, 他靠在车厢上, 无奈说道:“这马车也太颠了。”

古代的马车与现代的可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避震器,如果是平整的路上,并且走得慢,那倒是还好,多铺上几层软垫子就稳当了。

但若是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 速度还不慢的话,可想而知是多么颠簸了,作为水乡人,章元敬出门不是牛车就是坐船,这还是第一次坐上马车,谁知道就迎来一个下马威。

怪道以前的将相出门宁可坐牛车也不坐马车,实在是颠的吃不消,章元敬又喝了一口水,安慰自己颠着颠着,很快也就习惯了。

余全心中担心的不行,恨不得以身替之,这会儿只得说道:“少爷,不如你靠着我吧,这样也能舒服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您看着都瘦了。”

章元敬十分无奈,他好歹也是成年男人了,一路靠着余全的话像什么样子,再有一个,余全到时候被靠着的地方都得废了。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才刚开始,过几天估计就习惯了,不用大惊小怪的。”

余全劝不动他,只得担心的护在身边。章元敬微微闭着眼睛打算趁这不是很难受休息一会儿,刚闭上眼睛,却听见有马蹄声音传来。

章元敬睁开眼睛一看,却见吴文龙正坐在马上低头看他,见他醒来哈哈一笑,说道:“章大人,您这样可不成,此去关山还得走一个月,一路上都是马车,越到关山路越是难走。”

章元敬挑了挑眉,笑道:“吴大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般客气了?”

吴文龙却笑着说道:“出门在外,该讲究的还是得讲究,关起门来,咱们还是兄弟不是。”

章元敬笑了笑,觉得这位吴家大少爷是个妙人儿,豪爽大方却又知道进退,也难怪吴家能够在晋商里头立足:“吴大哥,你可有办法医治这晕车之症?”

吴文龙听完,倒是笑了起来,挑眉说道:“别的办法没有,蠢办法倒是有一个,听说过晕车,倒是从未听说过晕马的,就是骑马在外,难免风吹日晒的。”

看了看章元敬因为不舒服而越发白皙的面容,吴文龙又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这位状元郎的容貌可是大兴闻名,要是因为他的一句话给晒黑晒丑了,那不是自己的罪过了吗。

状元紫诰曾相假,英后殊施并写真。京都当日人争看,依稀记得芙蓉面。说的就是当初恩科及第,状元郎游街的盛况,吴文元虽然无缘得见,却也能猜测几分。

章元敬一听,可不考虑会不会晒黑的问题,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可否烦劳吴大哥教我骑马,风水日晒总比吐酸水来得强,还能锻炼身体呢。”

吴文龙一听,倒是有几分犹豫起来,问道:“你真的药学?一开始学骑马,可不比晕车好到哪里去,到时候双腿都得磨烂了。”

章元敬却起了兴致,只说道:“这算什么,到时候吴大哥别嫌弃我笨手笨脚就是。”

吴文龙听他主意已定,倒是笑着说道:“成,待会儿休息的时候我教你,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叫苦,若是真的吃不消也得说,你们文人,跟咱们粗人可不一样。”

章元敬却觉得,就算是双腿磨破了,也比一天天待在车厢里来得好,这可是一个月时间啊,不比船上还能看看书写写字,在车上晃悠的厉害,看书都怕把眼睛弄坏了。

到了休息的时候,章元敬果然跟着吴文龙学起来,他从小练习五禽戏,又是正年轻的时候,适应能力倒是良好,再加上吴文龙牵过来的马十分温顺,一刻钟的时间,他居然就骑的有模有样,坐在马上,章元敬觉得自己晕车病也好了,视野也开阔了,连胸口的郁气都散了。

就连吴文龙也忍不住夸道:“没想到章大人看着是个文弱书生,却有骑马的天赋。”

章元敬骑着矮脚马,心中也有几分得意,嘴上却说道:“也就是能摆一个花架子,要想熟练的话,还有的磨,比吴大哥差之远矣。”

吴文龙听了,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都骑了十几年,若是被你赶上的话,那岂不是丢脸丢到了关山去,这一路上够你熟悉啦。”

等到车队休息结束,章元敬却不愿意下马了,催着矮脚马哒哒哒走到姜氏孙氏的马车外,笑着说道:“奶奶,娘,你们看我。”

姜氏年纪大了,并不在意什么大防,撩开车窗一看,顿时惊讶的问道:“平安,你啥时候学会骑马了?呦,这骑着可真精神。”

章元敬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模样,笑道:“我刚学会的,吴大哥亲自教的我。”

孙氏看着倒是有几分担心,小声说道:“骑一会儿就得了,日头那么大,可别晒着了。”

章元敬敞开笑道:“没事儿,骑马比在车厢里头气爽,这样我也不会晕车了,奶奶,娘,你们有事儿喊我一声,我就骑马过来。”

说完这话,章元敬又哒哒哒的往前了,他倒是有自知之明,骑马的速度非常慢,稳当的很。不过孙氏看着还是担心,忍不住说道:“娘,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平安今日才学会骑马,这要是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姜氏却笑着说道:“说什么呢,你啊,就是担心的太多,平安从小到大都是有主意的人,他既然骑着马过来,就证明自己有些把握。他到底是男人,以后可是要顶天立地的,不再是我们抱在怀里头的小囡囡了,对他,你要放心点。”

孙氏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随即抬头去看章元敬已经慢慢远去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在我心里头,平安一直还是个孩子,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长得比相公还要高了。”

说着这话,孙氏心中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失落,当年相公去世的时候,她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要不是怀着腹中骨肉怕是撑不下来,那时候她哪能想到有今日呢。

忽然听她提起已经去世的儿子,姜氏也微微叹了口气,她这一辈子经历过许多苦难,最让人心痛的就是丧夫丧子,好几次,她也觉得自己熬不下去了,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享福的那一日,现在看来,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平安喜欢骑马,也是像了他爹吧?

章元敬并不知道自己骑着马溜达了一圈儿,倒是勾起姜氏孙氏的哀思来,他这会儿高高兴兴的溜达着,只觉得前几天的憋屈都是自找的,早知道的话,他应该早早的学会骑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