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看来,再美的花瓶那也是花瓶,赏心悦目地安放着欣赏,却终究不能拿出来碰撞。

廿五重重地拍了他的肩不满,“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罗里吧嗦,我真替罗炎感到悲哀。”她将林屈逸牵至门口,压低嗓音轻声道,“跟你商量个事,麻烦以后来沈吟心面前献殷勤提前知会一声,免得我在一旁瓦亮瓦亮地照耀。你最好快点把她搞定,省得她老去烦罗炎!”

林屈逸应了一声,透过门缝看到廿九依旧平静地端着书,搜肠刮肚想不出能聊得话题,不舍地将要离开。

“林将军!”一个士兵冲了进来单膝及地,因为前方是女子的闺阁不敢离得太近,只能大声报告,“塔尔国大汗亲帅三千骑兵冲到灵州城!”

林屈逸大惊:“哨塔的人呢!为何到了城下才来汇报!”他急急跑去,一闪消失。

廿五也立刻跟上。

廿九放下书掀开被子,活动了下脚腕,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乞颜答答,来得真快!

百步一座哨塔又何妨,乞颜答答手下多的是弓箭手,哨塔卫兵一里开外看见乞颜答答的铁骑燃烟之前,弓箭手足够有时间将他射落。他的玄甲骑兵是整个塔尔国哪怕是大耀国都无法匹及的,原本在马术上,大耀国便差了塔尔国一些。

用这种方法前行,就算失手几次,等到城内得到消息时,乞颜答答也有足够的时间冲进城内。

只不过小三千的骑兵用这法子可行,大三千则藏不住滚滚烟尘。

廿九不知为何很想去见见乞颜答答,这个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在哈达草原和戈尔高原一呼百应笑傲天下。

这莫名而来的硝烟,若真是为她,她便是苍生之罪。战争是最残酷的艺术,没有之一。

她相信乞颜答答是个守信之人,可她连罗炎都不能告诉的身份,又如何向乞颜答答说明?

廿九走了几步,本想回床上歇着,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乞颜答答既然是为了廿九而来,他定不会放过廿九的前夫罗炎。将廿九的死强加于罗炎的保护不周,罗炎自是敢担当的。罗炎面上冷清,实则内心是个骄傲的人。别的男人来找自己报夫人的仇,传出去是个天大的笑话。

罗炎平日很冷静,一旦遇上廿九的事却冲动莽撞。那晚他血红的眼和暴戾的杀气环绕,怕是一旦受了刺激,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她本不该担心,毕竟他身边还有林屈逸廿五,可她不得不担心,因为没有人能镇得住他。哪怕只是因为心中有爱,她也无法安然地等待他的消息。

她只能托着自己挪向知州府外。

灵州城的百姓早已习惯了几月来频繁的袭击,所以在乞颜答答的铁骑刚到城门口时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铺子都收了起来,街上只有风吹过凌乱的木架。一切都很整齐,整齐得不像一个遭受袭击的城市。

罗炎收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率人赶往城门,只是还未到,便看见前方烟尘滚滚马蹄声急,乞颜答答已经进了城。

三千人风驰电掣,在守城士兵还没有关上大门的时候一鼓作气冲了进来。

草原的汉子个个精壮勇武,哪怕万箭穿心都能留下一口气冲进敌人的阵营拉上几个垫底。

乞颜答答停住马,和罗炎遥遥相对。

他就是等着罗炎的所有人马到达之后才来,彰显塔尔国近年来的不断发展壮大的实力,藐视他的对手罗炎。

罗炎清冷决绝地看着对面这个精悍的男人,与大耀国天差地别的短发映衬他硬朗的轮廓,每一寸是骨骼和肌肉的结合,他豪气冲天不拘一格,他孔武有力胆识过人,他给了罗炎最大的打击,哪怕当初罗炎以胜之名义,心里也不会忘记那只是因为廿九。

草原遵循丛林法则,乞颜答答不像大耀国的官员那么拘于条理,三千骑兵一到之后便在城内抢夺,罗炎派出去的士兵拦截塔尔士兵,自己则与乞颜答答对峙。

“好久不见,罗国公一如往日。”

罗炎没理会他话中带刺,少了廿九,怎会和往日一般。乞颜答答的眼神尽是怒火,他能看见燃烧的火堆在深色的瞳仁中跳耀,亦能看见满腔的愤怒化作一把利剑刺向他心中。

乞颜答答从来都不避讳他骚扰灵州的原因,无非是告诉他倘若廿九当初留在哈达草原,他能给她更好的照顾。

“你也不差。”罗炎的声音像巨大的滚石从山巅滚落,没有感情,只有碎石四溅枝桠坍塌的爆发,“三千铁骑用来抢掠手无寸铁的百姓,私以为贵国在吞并戈尔高原之后反倒退化了不少。”

“十万兵马却无法保护一个女子,私以为贵国的民风不如我未开化的国民来的高尚。”乞颜答答扬着手中的鞭子,挑衅着罗炎。

“廿九是我妻子,祭奠或是报仇皆有我一人决定,还轮不到贵国大汗千里迢迢赶来秀正义。”

“她也是我的恩人,我曾说与大耀休战却只因为她,你连她的生命都保护不了,谈何报仇?”

乞颜答答的语言很顺溜,全然没有当然生涩的咬字,这些年塔尔国学习大耀国的文化在发展,他从来都没忘记廿九。

塔尔国这几年的发展速度,完全超出了廿九的预计,是脱缰的野马狂奔,早已脱离了驭马人的控制。

乞颜答答三句不离罗炎保护不周,罗炎一度接不上话。他本就不喜多言,乞颜答答揪着他的软处不放。

他知道自己理亏无法反驳乞颜答答。京城本是是非之地,多少人盯着罗家的势力,廿九孤身入侯门挡了别人的道,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比比皆是。

是他太自信,以为自己能保护好她,最终落得生死两茫茫。

然而面对乞颜答答,他突然有一种既是自己的家事,别人凭什么对他说三道四的感觉。

“不劳你费心,廿九的事我自由决断,如今你伤我大耀百姓,国仇怎能袖手旁观。既然来了灵州境内,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身后的士兵蜂拥而上围住乞颜答答,个个摩拳擦掌欲大显身手,来到灵州的第二日便能围困乞颜答答,若是抓住他便是升官加爵封妻荫子,多少人几世得不到的荣耀和财富,对于用生命在存活的士兵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乞颜答答仰天大笑,“我想来你挡不住,我想走你拦不住,罗炎,就你这点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的能耐,想杀我?可笑!”

他长啸似鹰隼桀骜,众人只听得撕裂天空的呼啸,如飓风扫过黄沙卷起漩涡,分散在灵州城的铁骑立刻汇聚在他身后。

☆、第12章 进退两难抉择

三千骑兵集结地整齐迅速,很难想象是在一个时间从四面八方杀出来。每个人身上都占了腥红的血,用手抹过之后变得狰狞可怖。

乞颜答答每次来骚扰灵州时不过抢些物资,极少伤人。这是廿九的故国,如果不是兵戎相见,他并不愿意做让廿九不满的事。

不过这回不一样,许是罗炎触到了一个铮铮男人埋藏在心底的迷茫,又或许是草原男儿天生的血性和凶恶,骑兵从四处汇合的时候多少手里抓了一两个灵州百姓,这群被他作为人质的人中,都是孩子。

“我带了三千骑兵,”乞颜答答眼神掠过他的士兵,骄傲而自信,“我的手下正好抓了三千人,我的手下死一个,我就杀一个,你看清楚了?”

罗炎的脸色由白转青,乞颜答答这一招玩得真好。

灵州城几十万民众他只让人抓了三千,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恰恰是他带来的人数。他早知道这灵州城四方都是罗炎的人,进来容易出去难,所以用这一命抵一命的玩法让罗炎接招。

他有无数种方法让乞颜答答葬身灵州城,却不能不管这三千孩童。他们是孩子,生命未曾绽放笑容依旧纯真,被塔尔士兵抱在怀里不轻不重,没有刀刃的抵死缠绵,甚至还有孩子笑着趴在那些人的胸口玩耍。

这空旷的大街上有多少双百姓的眼睛战栗地看着前方,他们的孩子在敌人的手中,他们寄托希望的援兵能做些什么。

罗炎不能不答应。

大耀的士兵都在沉默,谁的家中无老小?

罗炎甚至能认出乞颜答答刚刚从手下手中抱过的那个男孩,正是在街上撞到沈吟心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一直盯着罗炎,他看见孩子的口型竟是“大哥哥”,他在对他打招呼。

“放过这些孩子,我放你走。”他揪着心,从没有这么冷过。多年不见的乞颜答答,还是曾经哈达草原上廿九钦佩的那个汉子吗?

乞颜答答低下头对着孩子说了几句话,逗得孩子一直在“咯咯”地笑,孩子笑得天真开朗,一点儿都没有危机来临的意识。

乞颜答答在刻意无视他,罗炎蹙眉握紧了拳头,他何曾有这样被人玩弄过!

“罗国公急什么?”乞颜答答踢动马腹靠近他,“灵州城我还没有好好逛过,今日既然有幸,就有劳你带着我众兄弟好好在城中大开眼界。”

他身后的塔尔兵中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孩子们总是纯真的,看着周围的人笑得那么开心,也一起嗤笑起来。

“你!”林屈逸提着枪怒火中烧,奋起一枪就要往前,乞颜答答不躲不闪,深幽地看着罗炎。

罗炎抓住林屈逸的肩膀将他扯退,虽然及时制止,林屈逸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他的手心很烫,透过衣物传到林屈逸的肩上,林屈逸咬牙切齿地按捺住冲动,只能用激怒的眸光盯着乞颜答答。

罗炎怎会不知乞颜答答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在城中丢尽脸面。

他在灵州城和对方的第一次交锋竟是要卑躬屈膝地领着大耀国的宿敌首领在城中游走,莫说在城中百姓心中的形象,这事一传到京城,有心之人将挑起事端针对罗家,多少看着罗家平步青云的官宦将落井下石。

灵州城如今驻扎多少兵马乞颜答答一清二楚,他敢亲率三千入灵州腹地,就知道自己会被围攻。他大胆,却不是傻大胆,能成为整个哈达草原和戈尔高原的领袖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淳朴憨厚的汉子,狂野的外表下隐藏着多深重的心机,帝王将相的必修课想必早熟捻于心。

答应或者不答应,这早已由不得罗炎。

乞颜答答一手推开身边的人,大摇大摆地坐在马上前行,余光瞟过罗炎铁青的脸,心中甚是得意。

多年前他冒着草原人民的质疑走到谈和,经历了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廿九无疑是对的,塔尔国的今天少不了她当日的一句话之恩。

罗炎快步跟上,悄悄吩咐林屈逸带好人随时准备救下孩子们截杀乞颜答答。

乞颜答答放慢脚步故意和罗炎走在一条线上,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些距离,其实谁都提防着对方。

“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廿九,他颠覆了我心中大耀女性温婉的形象,当时我觉得如果大耀国的女子都是这个样子的,我乞颜答答何时才能攻克一州半城称霸一方。”

他瞄一眼罗炎,罗炎看起来心不在焉,实则听得比谁都认真。

关于廿九的一丝半毫他都不愿错过,那是他唯一的珍藏。

也许在放肆无度灵魂飘散的梦中,也许在月下清辉的淡淡光影中,也许在神识模糊虚无的黑暗中,也许只是在此刻给他难堪的敌国大汗的心中。

但这一切的一切,起源于廿九一人罢了。

“后来她告诉我大陆局势,我才知道我的周围除了大耀国和戈尔高原以及几个小部落以外,在遥远的西南,还有其他强大的国家,有一个两个甚至无数个大耀国,那时我觉得,除非我能打下整个大耀国,否则如何登上九州之巅?可大耀有她,有你,有千万子民和百万雄师,我只有草原、马和几万游牧为生的部众。”

罗炎冷着脸沉默,他不知道廿九告诉过乞颜答答什么,当初她为了转移乞颜答答放在大耀国身上的兵力建议他转向戈尔高原,原本只是一时之策,罗炎却极力反对。

一旦乞颜答答吞并了戈尔高原发展壮大,他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周边小国,进而与大耀国抗衡。他从不低估乞颜答答的能力,放虎归山终留后患,总有一日他的金戈矛头还会指向大耀。

廿九很聪明,无论是作战还是智慧,但比起从小生活在京城盘旋于各家政治势力的罗炎,她多了些感性少了点大局观。

至少目前看来,罗炎当初的反对是正确的。

“后来我采纳了廿九的建议抵住了草原的压力谈和,然后一步步攻克戈尔高原建立平沙城,我的子民才理解我当初屈辱谈和,个中酸楚别人不懂,你却一定明白。”

乞颜答答平和地滔滔不绝,从两边看来,完全是在和罗炎进行亲切的交流。

罗炎并不是个配合的人,今日的耻辱就如同当年乞颜答答所承受的艰辛,总有一日他会讨要回来!

“廿九是我见过最独特的女子,她离开我祝福她,却没想到这是她的劫难。”他犹自叹了一声,突然转了语调质问,“那晚你不顾生死来救她我佩服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落山峡谷你独破兵阵的胆识我击节称赏,龙潭虎穴你尚且游刃有余地度过,为何不能保住廿九!勾心斗角的大耀国不适合她,我塔尔国才是她该呆的地方!”

“住口!”罗炎怒喝一声,直接作响的回音飘在空中,他可以忍受别人对他的质疑,却不能忍受别人妄想廿九,哪怕,只是想想,哪怕,斯人已去。

乞颜答答身前的孩子被他一声怒喝吓到,眼泪转了转突然大哭起来,后面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罗炎那一句住口,胆小的禁不住呵斥一同哭了起来。

街上孩童啼哭声此起彼伏,牵动门后屋下父母的心,担忧的悄悄打开些缝隙窥视外边的情况。

罗炎狰狞着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内心,夕阳的余晖突然刺眼,将人和马的身影不断拉长,马蹄踩着前面人的影子,安静的踏行,马蹄声紧促像鼓点落在鼓面,整齐律动。

“如果苍天有眼让廿九活着,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她带去塔尔国!”乞颜答答抬头直视夕阳,“永远离开大耀国!”

若她还活着?罗炎苦笑,倘若命运打开为廿九打开一扇后门,天涯海角天南地北,她想去哪里,他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安静地陪着,直到地老天荒,多美好的梦想,梦想终归只是梦想,只有做梦的时候才能想想。

不长不短,他们走过了整整一条街,乞颜答答掉转马头,转弯走向另一条街。这条街,通向知州府。

他对灵州城格局的不止用熟悉来形容,这完全是一个多年研究大耀地形的统领才有的程度。

身后的士兵没一个敢吭声,战马的每一个落地节拍都整齐规律。

这踢踏踢踏的节奏中,有一个错开主旋律的声音交错在每一次马蹄落下和抬起的空隙间,由远及近。

乞颜答答和罗炎一同向前看去。

前方有女子身着黑色绸缎的衣裳驱马而来,简单的发髻有几缕青丝在风中飘扬开来,姣如明月的面上因为用力地驾驭泛起潮红,远远看来身形错落有致,让两人的脑海同时闪过廿九的身影。从前的廿九,不也喜欢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衣裳风一般的来去匆匆。

只是记忆中的那女子,却没有的眼前的人来得精致细腻,像一幅水墨丹青的绝笔,一笔一划勾勒出精致轮廓和曼妙身姿,同十二月傲雪的梅花一般清雅高洁,幽幽含香。

如此潇洒的沈吟心,如此潇洒的廿九。

罗炎掣住马缰,沈吟心不是受伤了么?为何她出现在这里!

廿九横在众军之前,尚留匆忙间的喘息,看见乞颜答答和塔尔兵怀中的孩子稍有一怔,随即镇定下来,“离寨一万七塔尔玄铁骑兵驻扎,入夏草原茂盛,灵州城外还有五万兵马此刻整装待发,没有乞颜答答的玄铁骑兵只是一盘散沙,你若想要游遍灵州的大街小巷,三日后回到离寨只有塔尔精兵的灭亡。一把火烧了草场,哪怕塔尔国内仍留半数玄铁兵,想必大汗您也不敢贸然在边疆拉开战线。国公,你怎么还不下令?”

乞颜答答大惊失色,搂紧了怀里的孩子,失声问道:“你是谁?”

☆、第13章 变化出人意料

“无名小卒,怎敢在大汗面前提名字。”廿九的唇角扬起薄如落花的笑意,看向罗炎,在等待罗炎的决定。

被廿九这么一说罗炎才发现,自己一旦涉及了关于廿九的人和事,哪怕表面假装镇定,内心早已出卖了他。他早该想到廿九说的法子,竟是陪着乞颜答答走了这么久遂了他的意。

他当即向林屈逸使了个眼色,林屈逸微微颔首,便做出一副要下令的样子。

乞颜答答一看不妙,抓紧了手上的孩子,“灵州到离寨有几日的路程,但是我手起刀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那是,”战争中性命如草芥,但廿九知道乞颜答答根本不会真的杀了这些孩子,草原人民虽然做事鲁莽心地却是善良的,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杀敌方将士,却不会无视这些可怜的孩子。

罗炎心中也清楚,然而门缝中是孩子们的父母和灵州的父老乡亲,他若执意不顾着孩子拿下乞颜答答,便会在灵州城中落下残酷的名声。

这坏人他做不得,廿九来做!

“你可以现在杀了这些孩子,少了手上的人质你如何离开灵州?这些孩子只能成为你离开灵州的筹码,却无法保住你留在离寨的精兵。我想,如果大汗你不立刻回去,那后果就不需要我来描绘了。”廿九哀叹了几声,挑着眉等待乞颜答答的回应。

她并不想让乞颜答答丧命灵州,亦不想罗炎失了民心。

乞颜答答的轻骑兵速度再敏捷,也追不上提前出发的大军。他必须立刻赶回离寨,在林屈逸的命令吩咐下去之前。不过她也给他留了后路,孩子还在他手上,罗炎绝不会轻举妄动。

乞颜答答咬牙切齿地调转马头,末了不忘回头对廿九道,“你,我记住了!”

说罢一阵风般疾驰而去。

来时整齐如一的塔尔玄铁骑兵去时乱了阵法,躲在门后的灵州百姓不知道街角唇剑舌枪的一幕,只道是罗炎用了什么退敌的法子将敌人赶出了灵州。

乞颜答答非常守信,他一出城门便放回了孩子,百姓们蜂拥而出寻找自己的儿女,彷佛是一场大难过后的激动。

廿九轻轻舒了口气,不由得皱了眉头。

腿上的伤被她这么一折腾,放松下来时疼痛感侵袭全身,饶是她从前身经百战也抵不住这钻心裂骨的疼。

罗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沈吟心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

心中虽然厌恶她,看在刚刚解围的份上,罗炎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感。

她的脸色近乎苍白,林屈逸首先发现了异样,驱马上前,“沈姑娘刚刚还受了伤,怕是触到了伤口,还是先回知州府吧。”

他牵住廿九的马缰,领着她的马跑回知州府。

经过了方才之事林屈逸似乎对她大为改观,这种临危不乱大快人心的场面他曾经见过,那时的女主角是廿九,对着乞颜答答激扬顿挫,为大耀国赚足了风头。曾以为这样的女子天下不过一人罢了,曾以为能配得上罗炎的也只有这样的女子,却不料当众人以为那个风采卓绝的女子终是熬不过上天嫉妒撒手人寰的时候,出现了第二个她。

当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子突然变得冷峻高傲,那种久违的挑战像是落在心中的鼓点,一击一击,直到打成一曲刚毅的战歌,回荡在边城的大地。

那真的是沈吟心?那个原本该死在罗炎手上的沈吟心?

罗炎略有深意地看着她的背影,看林屈逸细心地保持着前行速度,只为不伤到她折了的腿。

林屈逸曾说他爱慕的女子端庄高雅,那么如今这个强势的女子,是否还是他心中的女子?

他虽不说,罗炎却能感觉到,当一个男人发现他倾心的女子相差于从前时,他的敏感度绝不会低于怀疑丈夫偷香窃玉的女人。

“廿五。”他唤了一声一直跟在身后的女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喊廿五,廿五立刻凑了过来,“在,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一个人?”

廿五瞟了他一眼,“像谁?你不会说她像廿九吧?你若是这么想,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